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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药房那边要进一批新药, 实习生把药单送到玉琅清这儿来,她翻了翻,对于几个新出的药品药效不太了解, 就下楼去药房看了看。

    等她刚从药房出来,眼角忽而瞥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有些鬼祟的从医院后门绕进来, 接着低着头穿过后边的长廊, 进了角落那边的电梯口。

    玉琅清眼眸盯着那个背影, 面上却不动声色, 脚下一动,绕过拐角, 没带什么声音的在秦柯身后站定。

    秦柯依稀感觉到了什么, 她强装镇定的挺直背脊,一回头, 看到身后是玉琅清, 她整个人又呼的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儿?”秦柯一开口, 原本温润的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烟嗓。

    “咳咳……”

    她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清了清嗓子。

    玉琅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憔悴, 脖子上还有几片衣服都挡不住的红印的秦柯,无声蹙眉。

    目光再往上,只觉得她今天连头发都毛躁了些,看着就像是刚从谁床上爬起来的一样。

    “你迟到了。”

    玉琅清淡淡的道。

    秦柯闻言差点跳脚:“哪有, 本来今天都不是我的班, 那个李医生早上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岳父岳母吵架打起来了,他老婆扯着他回娘家劝架, 我不得已才来替他一天而已。”

    她如此敬业,友善同事, 怎么还可以说她迟到呢。

    玉琅清:“……”

    这边在大楼的角落,一般来看病的病人都不知道这边还有电梯,所以这会儿只有她们两个在此处。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

    两人抬步进去,一个摁了内科,一个摁了骨科的楼层。

    秦柯摁完电梯,玉琅清的目光自然的从电梯按钮,又落到秦柯身上。

    “你昨天没洗澡?”

    玉琅清语调平平的问。

    秦柯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看着像是扔进洗衣篓里又捞出来穿的一样。

    秦柯深深的闭了下眼,再睁开,侧头,含着红血丝的眼眸瞪着玉琅清:“你才不洗澡呢。”

    玉琅清不是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秦柯今天的状态和她平时真的很不一样,玉琅清有些怕她遇到了什么事,这才来多问她两句。

    玉琅清没说话,只是用她那双藏在眼镜后的桃花眼,瞥了下秦柯。

    秦柯:“……”

    这边的电梯慢,秦柯一边盯着楼层跳动,一边忍不住恶狠狠的吐槽。

    “别说了,真是晦气。”

    “我昨晚……我昨晚出去玩,遇见了一只孤孤单单的小野猫,她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我看。”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又很容易心软,我就想可怜可怜她,给她一点温暖。”

    “谁知道我诚心诚意的对她,她却吃饱喝足之后扭头就跑了,连头也不回!”

    玉琅清静静的听着,听完,又将秦柯打量了一变:“你没撸到它?”

    秦柯抬头揉了揉太阳穴:“你是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她就是撸到了,且撸太真情实意了,这会儿心里才憋得慌。

    她把小猫揉得舒服极了不说,还好声好气的伺候了对方一晚上。

    然而早上她醒来时,黑漆漆的房间里只剩空落落的大床上形影单只的她,所以这会儿她才觉得自己很亏。

    就是那种做完慈善对方还给了她一个冷哼的那种亏。

    秦柯:“我是个什么大冤种!”

    玉琅清:“……”

    看秦柯似乎没什么事,玉琅清也就没再多问她的心酸经历。

    内科在综合楼的下面一些楼层,等秦柯到了,说了声“走了”就往外走时,玉琅清单手挡在电梯门口,阻止电梯关闭,喊了声秦柯。

    “记得,十一长假一起去玩。”

    秦柯摆摆手,没回头,表示自己记得这事。

    玉琅清这才慢慢收回手,电梯门又一点点的合上。

    上次请夏眠的同事吃饭,秦柯过去帮忙交际,这次她们准备去国外玩,想着人多热闹,也是为了还人情,玉琅清和夏眠商量过,如果秦柯有空的话也叫她一块去-

    夏眠到办公室时还迟到了几分钟,吕子菲笑她:“是不是昨天放假玩太嗨了?”

    现在夏眠眼睛底下还有些青黑,看着就像昨晚没休息好。

    夏眠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才用力的吐了口浊气。

    一大早上就奔波,加上昨晚还没睡好,明明才早上九点过一些,她就有种身体已经被掏空的感觉。

    看着夏眠这累瘫似的模样,吕子菲给她推过来两个芒果布丁:“振作一点,马上要放长假了,再坚持一下!”

    夏眠被她强行想给自己灌鸡血的模样逗笑,接过她的两个布丁,说了句谢谢。

    还没等夏眠感动多一会儿,吕子菲又凑过来小声问:“听说你的竹编项目在国庆结束后就要开始上线了?”

    夏眠点点头,有些好奇她问这个干嘛。

    吕子菲搓搓手:“你们的竹编能不能编点南瓜形状的那种?”

    看夏眠好像不太明白的样子,吕子菲还用手比画。

    “就是像个罐子一样的,但是是竹编做的,最好上面再来一个小盖子,圆圆的。”

    夏眠被她说得心一动,感觉突然抓到了些什么灵感,不过还是先问她为什么想要这种。

    吕子菲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做的那个项目认识了一个老教授,我看她昨天发朋友圈说想找一个存物盒,但网上全是又大又丑的塑料制品,她很讨厌塑料制品。”

    “她还说以前家里存物都是用自制的竹篮之类的,美观耐用,我就想给她找一个,也算是打好关系。”

    夏眠若有所思:“那应该也属于竹篓那类吧,就像鱼篓一样。”这样想来应该不会太难制作。

    吕子菲点头,又摇头:“就是那种,不过我想要一个南瓜形状的。”

    她之前的那个项目做的就是南瓜产品的东西,所以送南瓜形状的比较贴切,也能让老教授看到那个竹编制品就记得她。

    夏眠记了下来,说会给她问问看能不能行。

    说到这里其实吕子菲还给夏眠打开了思路。

    她那个项目的竹编产品包括很多,比如像托盘一样的浅边托子,这样的物品在乡下有很多作用,能用来晾晒,还可以做大托盘,以及蒸糕点等等。

    当然,竹编制品还包括一些小巧的花瓶、香水枝瓶,以及装物的大小篓子,背篓,手包之类。

    现在吕子菲一说,夏眠突然发现,其实竹编产品还可以做各种形状的收纳篓,又或者是果盘。

    想到这里,夏眠喝了口水后就开始把自己的想法都记录了下来,发给织勤镇那边和她对接的人。

    等忙完了手上的这些工作,她才有空翻翻微信。

    一打开,夏眠差点以为她被拉进了一个什么讨论组里,未读消息竟然能达到99+。

    仔细一看,还全是一个人发来的-

    沉嫱。

    夏眠:“……”

    难道她的反射弧那么长,昨晚的事这么久了才来找她算账?

    夏眠慢慢的往上拉聊天记录,发现沉嫱最早给她发的消息是在上午十点的时候。

    她当时先领了夏眠昨晚发的红包,看到那个金额她火速开麦:

    “0.01?”

    “0.01你也敢发给我?!”

    “还扣1再发一个?”

    “你怎么敢的?你能不能像我一样大气一点?”

    说着,她唰唰唰的发了十个红包过来。

    夏眠试探性的点开。

    0.02元。

    夏眠:“……”

    她为她有一瞬间的惊喜,感到羞愧。

    再往下就是沉嫱的一连串发疯表情包,夏眠怀疑她可能把她全部表示愤怒的表情包都给她发了一遍。

    中间她还夹杂了几句:

    “啊,我的良心好痛。”

    “我只是想放纵一下自己,但没想要放纵得那么彻底啊。”

    “好害怕害怕。”

    “我不会死吧?”

    夏眠皱眉,引用她那句会不会死的话发了个问号回去。

    还问沉嫱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隔了会儿,沉嫱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过来-

    中午,夏眠放弃了自己的午休时间,在大楼附近的一个咖啡店里通过打电话听沉嫱和她讲述她昨晚的经历。

    沉嫱平时是个大胆的人,但也是个有理智的人,平时做事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

    她昨晚只是想和那人喝两杯酒牵牵手而已,最多再亲亲小嘴,要想再往下发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就是想在无聊的时候找一个人陪她打发打发时间,但不知道是昨晚酒精作祟,还是那人太有魅力,沉嫱稀里糊涂的就和人亲密接触了。

    说到这里沉嫱欲哭无泪:“我怀疑是昨晚的那酒度数太高,后劲过强,才让我失去了理智。”

    不然她怎么会就这样和人睡了,也不怕对方有病。

    现在沉嫱就是担心对方有病才害怕。

    夏眠听着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可能搞艺术的人心里都有一股劲,一股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的冲劲,她和沉嫱认识久,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喜欢玩,却也很有分寸,不会随随便便就和人躺到一张床上去,别人以为她身经百战,只有夏眠知道,她骨子里还有着属于她自己的执拗。

    “你说老是去酒吧的能有什么好人呀,我就想去聊聊天然后和人喝喝酒眉来眼去几番,谁知道……”

    说到这沉嫱也明白自己现在说这些无益。

    欲念上头时没有克制住,过后再来后怕担心悔恨,实在很逊。

    夏眠也没来得及宽慰沉嫱什么,沉嫱就自己因为和夏眠诉说完心里畅快了些,然后下定决心:“行了,我不如现在就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吧。”

    夏眠张了张嘴。

    其实她想说,现在去检查的话能那么快查得出来么。

    但想想,怕沉嫱害怕,她还是没说。

    想到沉嫱对云城不太熟,夏眠主动道:“那我现在请假,一会儿去接你陪你去吧。”

    “别!”沉嫱现在心里懊恼着,也不想看见自己朋友,觉得怪丢脸的。

    “不就是去个医院检查一下嘛,又不是要去干什么,你给我推荐个医院,我一会儿直接打车过去就好。”

    看沉嫱坚持,夏眠也不好逼她,思考了几秒后,把安宜医院推荐给她。

    “这是我们云城最好的医院了,玉琅清也在那里。”说到玉琅清,夏眠又想到可以让玉琅清去带一下沉嫱。

    沉嫱像是知道夏眠在想什么一样,立马给她先打预防针:“你别跟你老婆说,也别叫她到时候来带我什么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医院,也不是小孩子了。”

    “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你懂了吗!”最后沉嫱甚至用上了恐.吓的语气。

    夏眠轻叹了一声,知道沉嫱犟,没勉强:“好,那你到时候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晓得的。”

    下午了夏眠还一直想着这事,时不时看看手机。

    不过沉嫱一直没找她。

    快五点了,沉嫱终于发信息告诉夏眠,说她已经检查完了,没什么事,现在已经在回酒店的路上了。

    夏眠这才放下心-

    下了班,夏眠快速的去了安宜医院门口等着。

    玉琅清说今天有会,可能会晚点才下班,夏眠也就没提前下班过去。

    路上,她想着今晚要去看看她们的婚房,就又去买了束花。

    虽然已经给玉琅清买过红玫瑰了,不过今天要看婚房,红红的颜色更喜庆些,夏眠就又买了一束红玫瑰。

    玉琅清从医院出来看到路边停着的熟悉的小车,走到副驾驶,刚打开车门就看到了副驾驶位上的玫瑰花束。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夏眠送的花了,不过玉琅清身上的气息还是肉眼可见的愉悦了些。

    等夏眠把花拿走,她才坐了进去。

    夏眠一边把花递给坐好的玉琅清,一边问她:“还痛吗。”

    玉琅清刚才浮现的点点好心情,就这样在这三个字里消散无存。

    看玉琅清不说话,夏眠的目光,慢慢的挪到了玉琅清的身下。

    玉琅清:“……”

    “没事了。”

    她语气寡淡到极点的道。

    夏眠抿了抿唇:“我下次不会了。”

    她以后一定克制自己,知道什么时候该轻,什么时候该重,不让对方受疼。

    玉琅清闻言,侧头看了眼她。

    夏眠今天也有会,穿了件白衬衫配西装裙,头发扎成了一个低马尾,看着很有职场强人的风范。

    不过她此刻眼里含着些歉意,眉眼低垂,不知道在心里想着什么。

    “夏眠。”

    玉琅清忽然喊她。

    夏眠嗯了声,下意识的看向她。

    玉琅清面无表情,一双眼却很沉静:“我有怪你么?”

    夏眠愣了愣,随后摇头。

    玉琅清又问:“我有说让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吗?”

    夏眠继续摇头。

    而玉琅清说完这些,就没再出声了,只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灿烂得像火的红玫瑰。

    独留夏眠,在心里一直揣测思考,玉琅清说的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说,她没有怪自己弄伤她?也不需要她道歉,不需要她保证下次不再犯?

    还是说……她其实,不讨厌这样……她想如何都可以,可以随心所欲?

    脑海深处里,玉琅清在她耳边说过的一句话,突然跳了出来。

    “你也弄疼我。”

    夏眠眼睛忽然瞪大。

    玉医生……不会是有什么癖好吧?

    想到这里的夏眠,车子都打不起火了。

    听着耳边拧钥匙的咔擦咔擦声,玉琅清:“……”

    她在干什么?

    等车子好不容易打起火,夏眠又另外想到,应该不至于。

    毕竟玉琅清和自己的时候,也没在她这儿做过什么过火的事。

    夏眠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过了会儿又松开。

    她明白了,玉医生是个好人,她是怕自己有什么癖好,就想让她解放天性。

    她这是在侧面的告诉她,无论自己有什么“需求”,只要她不出声反对,自己都可以做。

    夏眠咬了咬唇,只觉得玉琅清人实在是太善良。

    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只是有时候会没轻没重些罢了。

    夏眠在开车时还暗暗下了决心,如果以后玉琅清有什么想玩的,她肯定也会像她支持自己一样,去支持她。

    将心比心,当时第一次她把自己咬伤时,自己也没有埋怨过她,对此这次,玉医生应该和她当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自认为自己懂得了玉琅清暗示的夏眠,车子开得稳稳当当的,没多久就到了汀香园。

    夏眠只是偶尔路过过这里,还没怎么仔细的逛过这寸土寸金的地方。

    这里在安宜医院和夏眠单位的中间,两人去上班都不算远,唯一的缺点是当一方送另一方去上班时,这样的话就会远一些。

    把车子停好后,夏眠仰头看了圈周围的建筑。

    不亏是CBD地带,处处是高楼大厦,一些大厦还极具设计感,让人看着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金钱的味道。

    汀香园就位于这些大厦附近,是一个富人小区,设计风格带着园林式味道,连大门中间都一个巨大的假山,假山上正汩汩的流淌着泉水。

    带着看一圈附近设施和景色的想法,两人没有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直入套房,反而从大门一直往里逛。

    要不是知道她们是来看房的,夏眠还以为现在她们是在逛哪个公园。

    香樟树立在道路两旁,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假山布景和怪石立在旁边。

    明明出了大门不远处就是繁华地带,可在这边却莫名的安静。

    玉琅清抱着一束红玫瑰,身上又自带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感,漂亮精致,两人刚走进来没多久,就惹得好几人回头行注目礼。

    夏眠觉得那些人都是在看玉琅清,不自觉地紧抿起了唇。

    玉琅清身上也笼罩着低气压,眼角扫到旁边的夏眠,又想到那些路人的目光,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

    于是,在两人绕上楼边的台阶时,忽然同时的抬手,牵住了对方。

    温热的手心紧握,紧抿的唇放下了,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每栋楼的保护措施做得很好,进楼来还要额外开一层玻璃大门,到电梯口也需要刷卡或者输密码才能使用电梯。

    两人的婚房是在顶楼,夏眠进门了才知道,原来是买了两层打通,做了复式。

    身后的大门一关,玉琅清唤醒中央主控,一句开灯,整屋都亮了起来。

    夏眠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多么富丽堂皇的屋子,没想到入目的设计和家具风格非常温馨。

    整屋用了暖色调的设计风格,米白色的沙发远远看着就特别软,坐上去肯定很舒适。

    一楼有两个阳台,除了一个是用作生活阳台外,另外一个大一些的,则还摆了一个落地式的秋千篮子。

    现在篮子里还垫了块毛茸茸的白色毯子,伴着远处小区里偌大的园林风景,以及夕阳西下时染红的半边天色作为背景,夏眠看得微愣。

    她忽然觉得,就算是在她和玉琅清刚结婚那会儿,家里人要她们马上搬来这套婚房,不管她和玉琅清有没有感情,她也会立刻搬进来。

    太漂亮了,空间设计得刚刚好,温馨中不会让人感到空旷,也不会因为东西多而显得余赘。

    看夏眠站在阳台不动,玉琅清把花放到茶几上,走到她身旁来,随她一起向外远眺。

    耳边是玉琅清轻轻的声音,她问:“喜欢么。”

    夏眠用力的点点头:“喜欢,好漂亮。”

    玉琅清侧眸看她。

    此刻外面的天色正是一天中最漂亮的傍晚时分,晚霞飘在天际,橘黄的色调里染着夜色将至的墨蓝色,混着更远处大厦里一格一格的灯光,落在身侧人的身上,格外温柔。

    “风景漂亮,还是屋子漂亮?”

    夏眠听到玉琅清的这句话,也看向了她。

    她知道,这屋子玉琅清费了多少心思。

    之前她就常常看到她在盯这套房的设计,下班回家有事没事她也在和设计师沟通交流,她不知道玉夫人或者其他人在这套房里花了多少心思。

    但她知道,玉琅清花费的心思不比任何人少。

    夏眠不知道她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对任何事情都想要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还是独独这套婚房让她上心。

    但无论是哪一方面,这一刻她看玉琅清,恍然间会莫名的不自信起来,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属于她。

    “都漂亮。”

    夏眠盯着玉琅清的眸子道。

    “在图片上看到的,不及实际上看到的万分之一。”

    夏眠声音低低的,像是不好意思,可还是一直看着玉琅清:“不过我最喜欢的,是屋子。”

    “很有家的感觉。”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里就会是她们以后的家了。

    可能是这刻她的眸子里翻涌的情愫会把人淹没,玉琅清竟然感觉到有些招架不住的想移开自己和她对视的眼。

    玉琅清睫毛一颤,刚想看着远方淡定的回她一句,“你喜欢就好”。

    可这句话,终究湮灭于紧贴的唇齿中。

    第62章

    一向冷静自持的玉琅清, 这会儿却怔然在原地。

    往远处看,是夜色朦胧,余霞将散的暮色时分。

    往近处瞧, 是夏眠紧紧阖着的眉眼,还有唇上袭来的温热到快要将她融化的触感。

    眼前, 挺翘如小扇的睫毛, 似是感觉到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在轻轻颤动。

    听说, 蝴蝶在这里煽动一次翅膀, 可能会在海峡之外,带起一阵狂风。

    玉琅清想, 或许, 蝴蝶真的存在有这样巨大的力量。

    这个吻很浅,浅到仅仅是唇齿相触, 仿佛再重分毫一点, 就会破坏掉它的意义。

    可是这个吻却好似注入了许许多多的情感, 全都那些纷乱思绪全都一股脑的熬制在了这个举动里。

    三十一层的阳台上, 傍晚的微风吹拂起两人鬓角的碎发,在面容上轻触纠缠。

    楼下亮起一圈圈的白色路灯,位于小区中央的音乐喷泉,也闪烁着五彩的灯光, 在水花中折射出万千姿色。

    而这些都是这一刻时光的背景, 她们在自己婚房的高处接吻,相拥。

    夏眠不知道玉琅清此刻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心里涌动的情感太满, 满到快要将她淹没,她只能借着和对方的亲近, 作为溢口,把那些沸腾的情绪,都传递给对方。

    对方能不能感知到,她不得所知。

    她能知晓的是,如果这刻她是快要溺亡的游者、沙漠里快要干涸而死的旅人,那玉琅清,就是她紧攥着的河边浮木、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一汪清泉。

    “谢谢。”

    分开之后,夏眠看着玉琅清的眼,轻声道。

    玉琅清静静的凝视着她,抬起手,泛着凉意带着丝消毒水味道的掌心,托起夏眠的一边脸。

    在夏眠以为她要和自己说点什么时,她忽而又伏过来,在她眼皮上,落下了灼热的一吻。

    夏眠眉心一跳,心脏在胸腔里也是重重一颤。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画面,忽然浮现。

    高山,落日,面对面而站的两人,灼热的气息洒落于她的眼皮。

    夏眠喉头微动,还未抓到那一闪而过的画面,玉琅清已经和她拉开了点距离。

    “要去楼上看看么。”

    夏眠抿着发烫的唇,点了点头。

    第一层是厨房、主卧,还有一间客卧。

    第二层有两间书房,一间看着像是专用于办公的,另外一间说是书库更合适些。

    一进门全是书架,窗边有两张布艺沙发和一张小桌。

    夏眠一看到这个布置,就在心里想象出坐在那里看书晒太阳喝下午茶的美好场景了。

    出来在楼下大阳台对上来的地方,一方长方形的蓝色泳池,赫然于眼前。

    夏眠看愣了。

    跟在她身边的玉琅清淡淡的道:“以后不用出去,在家也可以学游泳了。”

    夏眠看着池边的那面落地窗,迟疑的指了指问:“这是单面玻璃吧?”

    玉琅清沉默了。

    夏眠从她的眼神里,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不过……

    夏眠想起上次和玉琅清学游泳的场景来,她突然不确定自己这项技能,跟着玉琅清这个老师是否能真的学会。

    池子与外面的泳池相比肯定是不够宽敞的,但现在是放在家里,已经算大的了。

    池边还放着一些健身器材,如骑行机等。

    有那么一刹那,夏眠觉得自己看的不是婚房,倒像是什么奢侈别墅。

    “现在想试试么?”

    玉琅清看夏眠一直盯着泳池,神色里似乎还含着分纠结,开口询问。

    夏眠:“……不了吧,这个,换水那些应该挺麻烦的。”

    说到这儿,夏眠突然发觉一个问题,这么一个大池子,要是换水什么的,岂不是很浪费水?

    想着,夏眠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玉琅清再次沉默了。

    隔了几秒,玉琅清回道:“那……以后你拿个小桶把里面的水盛出来留着冲厕所用?”

    夏眠:“?”-

    书房旁边的角落里有个影房,不大,却让夏眠感觉到很新奇。

    “以后不用去外面看电影了诶。”

    夏眠打量着里面的布置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玉琅清若有所思的单手推了下眼镜。

    现在才发现,两人领证后还没一起去看过电影。如果出去吃饭逛商场那些不算的话,她俩好像都没有正式约会过?

    大致的把两层楼都看了下,夏眠也累了,回了一楼在刚才就心动的沙发上坐下,只觉得软得像是躺在云端,舒服极了。

    这边的厨具还没开始用,不过角落里放有一箱矿泉水,玉琅清拿了两瓶过来,拧开一瓶后先递给夏眠。

    夏眠接过,还忍不住拍了拍身侧的沙发,邀请道:“这个沙发好舒服,超软的,你快来试试。”

    玉琅清拧水瓶的动作一顿,也没继续,先拿着水走到夏眠边上,坐了下来。

    沙发牌子是玉琅清之前就选好的,以前也没觉得这个牌子的沙发有什么特殊感,不过是用惯了,也比较喜欢他们的设计才定了。

    但这会儿和着夏眠一起坐下来,她突然觉得这几十万花得挺值的。

    两人并排的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水,休息一下。

    夏眠喝完水把矿泉水随手放到茶几上就往后仰的把自己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

    要不是还没吃饭没洗澡,夏眠觉得她现在一闭眼就能在这睡过去。

    想着,夏眠舒服的喟叹道:“这个沙发真不错,到时候要是搬过来了,我要先在这个沙发上睡两晚。”

    玉琅清闻言,喝水的动作一顿。

    过了会儿,她合上瓶盖,把手上的水也放到了茶几上,和夏眠的那瓶跟军训一样,整齐的排列着。

    随后起身,去阳台把窗帘拉了起来。

    奶白色的厚重帘布混着白色透明轻纱,将外面的一切都隔绝了起来,屋内气息骤然一变。

    转身,对上夏眠疑惑的视线,玉琅清边走回来,边道:“现在就可以在这睡试试。”

    夏眠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眼看玉琅清已经在解她自己的衬衫袖扣了,夏眠忽然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她说的在“在沙发上睡两晚”,是简简单单的“睡”两晚的意思而已啊。

    就是把沙发当床睡,像睡床一样睡沙发,不是那个换地方换个体验感的意思啊!

    “我……”

    夏眠上唇磕着下唇,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玉琅清也不多说,走回来站在夏眠身侧,就垂眸看着她,像是完全不着急,能有耐心等她组织好语言解释一样。

    等夏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来,才给了她一个来势汹汹的吻。

    玉琅清单手扶着夏眠的脸,静静地看进了她的眼里。

    夏眠不知道这沙发的价格,只觉得玉琅清选的家具确实是很好的。

    ……

    按道理,一般搬家都得找个良辰吉日、良辰吉时,随后再正式庄重的才能搬过来么。

    搬进来后还要贴得什么代表喜庆好运的红纸福字,家里放点橙子桔子苹果等,才算讨了好兆头。

    不过两人现在还没搬进来。

    想到这里,夏眠晃了晃脑袋,又觉得她此时不应该想的是这些。

    玉琅清感觉到夏眠摇晃了几下脑袋,像是要把脑袋里的什么东西甩出来一样,额头抵到了夏眠脸颊上。

    玉琅清脸上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到哪里去了,现在她黑眸雾霭,垂着眼帘的瞧着夏眠的一举一动。

    她的眼睛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夏眠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头,和玉琅清拉开了距离。

    下一刻,她对上了玉琅清微挑着看她的眼。

    在玉琅清开口想说什么时,夏眠眼疾手快的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强制闭麦。

    夏眠:“好了,不用讲了。”

    玉琅清在夏眠眼前,缓缓的眨了下眼。

    夏眠在她的注视下莫名紧张,下意识的移开目光。

    沙发正对面是一堵电视墙,现在放置了一台超薄的大屏电视,快要将整面墙壁都霸占满。

    夏眠转移话题的道:“里面有影房,怎么这还放电视?”

    现在手机普及之后,电视都快要退出舞台了,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晚上一家子聚在一块儿时,才会偶尔看看。

    当然,电视对于一些不擅长使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比起智能手机,还是电视的操作更简单易上手些。

    夏眠已经能想象,到时候这台电视肯定会在这里积灰。

    等了会儿,没听见玉琅清的回答,夏眠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还捂着人家的嘴。

    夏眠连忙松手,还往旁边挪了挪,和玉琅清拉开距离。

    玉琅清也不恼,瞥了眼电视,淡声道:“你吃饭的时候可以看看。”

    夏眠一愣。

    又看了看电视,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没收回神。

    玉琅清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耳垂:“遥控在茶几下。”

    夏眠这才回神,她嗫嚅着开口:“不用了,电视什么时候都能看。”

    “要不,我们回家去看?”

    夏眠提出建议。

    玉琅清拇指在夏眠嘴角揉了揉:“你忍得住?”

    这是在询问自己的自制力啊,加上又是自己提议的,夏眠就算心动也得认真有力的像没有感情一样的答道:“当然,而且我们不是还没吃饭吗。”

    玉琅清盯着夏眠的脸看了两秒,突然起身,松开了她对夏眠的桎梏。

    “既然你还忍得住,那你去把这些玫瑰洗干净。”

    身边的躯体一离开,还在小心翼翼的平复呼吸的夏眠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啊?”

    夏眠不懂玉琅清为什么要她洗玫瑰,但既然“忍得住”的话已经放出去了,无法,她只能认命的起身,把自己刚买给玉琅清的那束玫瑰解开。

    里面的花枝店家早就小心的把刺那些剪掉了,火红的玫瑰一朵一朵的摆出来,看着别提多喜人。

    夏眠把玫瑰拿到了厨房,小心翼翼的开着不算大的水流,一朵一朵的小心洗好。

    边洗边想,玉医生不会是被她提醒,想起两人还没吃晚餐,准备拿这些玫瑰花去煲粥吧?

    或者,做鲜花饼吃?

    不过可食用的玫瑰花和这些一样么?

    这些真的可以吃吗?

    夏眠想着,还打算一会儿如果玉琅清真的准备把这些玫瑰拿来食用,她就阻止她。

    夏眠在厨房里洗玫瑰,玉琅清也没闲着,她先点了两份外卖,又买了点其他的东西,还加了打赏费,让跑腿的速度快一点。

    做好这些后才去找了一个方形的长盘,让夏眠把洗好的玫瑰放到里面去。

    看到那个长盘,夏眠觉得自己猜中了,边洗着玫瑰边跟玉琅清道:“这种观赏玫瑰,应该不可以吃吧?”

    玉琅清皱眉:“应该不能。”

    看她知道,夏眠松了口气,又问:“那你洗来准备干嘛?”

    难道她不喜欢红玫瑰这个颜色,想把它洗得淡一点?

    夏眠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测逗乐了。

    看着眉眼带笑的夏眠,玉琅清伸手抚了一下她腰后有些凌乱的衬衫。

    低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夏眠洗好的玫瑰被玉琅清拿到茶几上放好后,玉琅清带她进了主卧的衣帽间。

    一进去,各式衣服琳琅满目的映入眼帘。

    玉琅清示意了一下:“这边是按你的尺寸买的,这边是我的,这几个空的柜子,到时候挂你拿来的那些衣服。”

    汀香园的房子一般都是大平层,两人婚房这还是两层,空间更是充裕,一间衣帽间比普通房子的主卧还大。

    夏眠看着那些衣服,拨了拨两人刚才在沙发上闹腾了一阵后散开的头发。

    “这会不会太多了?”

    她感觉就这些衣服,她能穿三月不重样。

    玉琅清摇头:“因为都是我挑选的,有些你可能会不喜欢,去掉那些,多半就没剩多少合你心意能穿的。”

    夏眠又扫了眼那些衣服。

    玉琅清的眼光和品味都是极好的,夏眠一眼看过去,就没觉得哪件她会不喜欢。

    再一次,夏眠为玉琅清的细心和面面俱到,感到有些难以适从。

    她太好了,好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报她。

    忽然,玉琅清出声问:“要先洗澡么?”

    夏眠一下子警铃大作:“在这洗澡?今晚不回家?”

    玉琅清翻了翻在她手边的衣服,语气平静:“不是说想在沙发上睡几晚?”

    夏眠本以为她已经被自己劝得打消了念头,谁料,她还记得这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眠背着手,手指在身后无措的搓了搓。

    她这人怎么这样,自己小小的一句话她就要放在心上,还一定非要满足她。

    就是满足她之前,能不能先和她确认一下她的准确想法。

    玉琅清回头,刚看向夏眠,门铃响了。

    “应该是外卖到了。”

    玉琅清从衣帽间出来,去拿外卖,夏眠走在后头,出了衣帽间时,又回头去看了眼身后的场景。

    嘴角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止不住的上扬着。

    夏眠出来时,两份外卖已经摆在茶几上了。

    玉琅清买的是牛肉面,不过不是鼎香园的,而是上次夏眠带她去吃的那一家。

    “你居然买了这个。”

    看到熟悉的包装,夏眠有些惊喜。

    她自从上次和玉琅清去吃了一次后,也好久没去吃了,久不吃还怪想念的。

    “想着晚上吃点好消化的,就买了这个。”看着夏眠的笑颜,玉琅清抿了抿唇道。

    夏眠没看出玉琅清的不自在,和玉琅清在餐桌上相对而坐,一打开包装,发现玉琅清还加了牛筋丸,夏眠迫不及待的先咬了一口。

    牛筋丸很劲道,因为是泡在汤里煮的,咬开里面还会爆汁,夏眠也是饿了,吃得满足的眯起了眼。

    玉琅清见状,将自己碗里的三个牛筋丸,给夏眠拨了两个。

    夏眠还咬着另一半牛筋丸,看到自己碗里几个圆滚滚的丸子,就算一边腮帮子鼓着也忍不住道:“我也有的,你不用给我。”

    她嘴里含着丸子,说话有些含糊,但玉琅清还是听明白了。

    “我尝一个就够了。”

    玉琅清头也没抬的道。

    想到她可能不太喜欢吃这个,夏眠也就没把她的丸子还回去。

    看着自己面碗里还剩的四个丸子,夏眠有些好笑的拿出手机拍了张图。

    谁家吃牛肉面能吃五个牛筋丸,这什么家庭条件才能支撑。

    夏眠一边吃着,一边自己默默的在心里打趣。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沉浸于美食之中。

    玉琅清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过手机一看,是玉夫人打来的电话。

    玉琅清直接摁了接通。

    “妈?”

    不知道玉夫人和玉琅清说了什么,玉琅清电话刚接通不到半分钟,她忽然起身,走去了阳台那边。

    夏眠好奇的看了一眼,也没多想。

    玉家家大业大,说实在的,夏眠到现在都还不太了解玉家到底有多少产业,也就是对玉夫人的身份了解得更多一点。

    想着她们可能有什么要事要聊,夏眠就自己吃自己的,还拿出手机刷起了搞笑视频。

    吃东西不看点什么下饭,怎么能算是品尝美食呢-

    可能是夜深了,起了点风。

    阳台外的玉琅清,冷风吹起她衬衫的一角,耳边的碎发也被吹得胡乱飞舞。

    电话里,玉夫人的声音里含着丝怒气,说着自己今天的经历。

    马上要庆国庆,还要放长假,今年又有阅兵仪式,各单位都要做很多工作,像玉夫人这些每天就是各种开不完的会,以及各式各样的各项工作指导。

    今天她去大厅办那边开会,没想到崔敏真也去。

    两人平时除了约定见面外,很少有机会能遇见。好不容易见着一次,崔敏真亲亲热热的来和亲家聊天,开完会后还一起约了茶。

    茶室里,玉夫人坐姿优雅,崔女士则有些一板一眼的感觉在,坐得很正。

    两人先浅浅的聊了些工作忙不忙后,才聊到了家庭。

    玉夫人是想起玉琅清上次跟她说的事,才按耐下性子,跟崔敏真来了茶室。

    崔敏真还想约玉夫人长假一起去玩,玉夫人歉意的说和人已经约好了,只能下次了。

    都说成年人的世界里,“下次”,就是无期,崔敏真摸不准阚郡的确切意思,下意识觉得她是在找理由拒绝自己。

    示好被拒,崔女士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起来。

    似是察觉到玉夫人的态度,心下度量了瞬,把话题移到了玉琅清和夏眠身上去。

    “她们两个啊,最近也没见去我那吃过饭,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说到玉琅清,崔敏真还记得上次的电话事件,她问这个也是想看看玉夫人的反应,揣测一下玉琅清有没有和阚郡说自己的坏话。

    玉夫人面不改色,嘴里却埋怨道:“她们两个现在结婚了,有自己的小日子了,哪里还记得我们这些做父母的。”

    崔敏真一听,忙跟着附和:“说得可不是嘛,现在呐,叫自己孩子回家吃顿饭呀,还觉得我们是打扰了她们。”

    阚郡点点头:“看来孩子们都是一样的,一点也不懂我们做父母的心情。”

    见阚郡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崔女士也就接了下去:“她们啊,现在长大了,哪里还能记得我们的好。”

    玉夫人捧起茶,微微抿了一口。

    茶很香,不过她此时没什么心思品尝,倒有些浪费了。

    “罢了,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还能怎么办,都这么大了,打不得骂不得,也只能等她自己醒悟,多陪陪我们。”

    崔敏真听着玉夫人这话,心下一转,想着玉琅清表面上看着是个稳重的,可能在家也是个混不吝的,就来了兴致,和玉夫人聊起了自己的感想来。

    第63章

    “想想千辛万苦生个孩子, 又含辛茹苦的抚养她们成人,真是不容易。”

    崔敏真这话有几分真情实感在,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她拿起面前的茶就一饮而尽。

    两人选了个包间,可能现在这个点来茶室的人不多, 周围很安静, 只有桌上角落的烧水壶在发出轻微的响声, 袅袅的散发着热气。

    玉夫人抬头, 看了眼对面牛嚼牡丹似一口喝完一小杯茶正放下杯子的崔敏真。

    等玉夫人再开口时, 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感叹在:“做父母不容易,做母亲更不容易, 时间过得真快, 我还记得我刚生下琅清时,她也就小小的一团, 转眼, 也成家了。”

    “成家了也好, 起码我们不需要再担心了。”崔敏真试探性的回道。

    玉夫人轻轻摇头:“哪能不担心, 做父母的就是劳碌命了,对于自己的孩子注定要担心一辈子。”

    “而且现在她们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很多事都不听你的了。”

    崔敏真听到阚郡这样说,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别看玉家的人表面风光, 可能关起门来也有自己难念的经呢。

    加上玉琅清上次对她毫不客气, 竟然还敢说教她,崔敏真心里的气一直憋到现在,早就跟化脓的伤口一样, 想起就是一阵疼。

    “孩子不听自己话是真的很伤心,有时候半夜睡不着, 还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来,莫名的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值。”

    崔敏真想着多以自己举例,展现她们做母亲的不容易,给阚郡上点眼药,让她心里对玉琅清多点微词,就一副谈心的模样起了话头。

    “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以前生头胎时真的很不容易。”

    包间里的伺茶员早就被打发出去了,崔敏真拿起刚已经装了新泡好茶水的紫砂壶,先给玉夫人倒了杯茶,再给自己已经空的杯子满上。

    “当时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什么都不懂,特别是我怀夏眠那会儿反应还尤其严重,天天都吐,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你能感觉你人是饿的,可是你就是吃不下,只能靠喝着葡萄糖过日子。”

    崔敏真说完,玉夫人也幽幽叹了口气。

    要说她刚才还想着套崔敏真的话,现在她确实是对崔敏真有些感同身受了。

    看玉夫人有些怅然的姿态,崔敏真手扶着自己的茶杯边缘,仿佛陷入回忆般的道:

    “那会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好不容易有了个空缺,本来都说是给我的,后来我一怀孕,那位置突地就到了别人手里。”

    玉夫人闻言皱了皱眉,但没出声。

    崔敏真微微抬眼,快速地扫了下玉夫人的表情,继续道:“这也还是小事吧,后来多奋斗几年也上去了。”

    “最难受还是生产的时候,整整痛了十个小时夏眠都不出来,我当时觉得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唉。”

    崔敏真说着,身上那股难受劲儿倒是很真实。

    玉夫人也跟着她叹了口气。

    “不过那些现在也都成为往事了,”崔敏真捧起茶喝了一口,润润嗓。

    “最难受的啊,还是她们长大了,一点都不知道你的好,就知道跟你顶嘴。”

    “有时候气得急了,都忍不住会想,当初自己干嘛要遭这份罪,阎王爷面前走了一趟,还换来气受。”

    说着崔敏真沉重的摇了摇头。

    玉夫人状似关切的问:“是你家小女儿不听话吗,听说是学美术的,看来是个有自己主意的。”

    崔敏真面色一僵,随后否认:“阿歆还算懂事,从小就乖,很听话。”

    话说到这里,崔敏真刚明里暗里说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崔敏真说完,又觉得这样侧面的说夏眠脾气大,会让玉夫人心里觉得自己给她留了个不听话的女儿,忙问:“夏眠在你家,有听话吧?”

    玉夫人点头:“小眠人很乖的,是个好孩子。”

    崔敏真失笑:“那我就放心了,还是你有办法。”

    玉夫人垂眸,看着自己面前那杯清茶,忽而问:“你生二女儿的时候,很好生?”

    崔敏真嗯了声:“阿歆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乖,要不是我看我自己那么久没来例假,验了一下,都不知道她存在呢。”

    “生她时也很轻松,不到一个小时就生下来了。”说着崔敏真面露微笑。

    “那她还确实是从小就懂事。”

    玉夫人敷衍似的回了句。

    崔敏真没听出来,颔首:“对比夏眠,阿歆真的让我省了很多功夫。”

    两个女儿,崔敏真虽然没有明说自己更喜欢谁,可这态度已经摆了出来。

    阚郡抚了下自己脖子间的丝带,忽然开口:“其实你这还算好的了,我怀琅清的时候孕吐也很严重,我当时瘦到七十多斤,生她的时候还大出血,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

    玉夫人语气平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生产给我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估计我家那位当时可能也是吓到了,等我出了月子,和我商量了两句,就自己跑去结扎了。”

    “说来我们经历还挺像的,那会儿我本来要升副部,因为怀孕,守了两年的位置就这样拱手让人。”

    “好在,你说的,都过去了。”

    玉夫人说完,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平静许多,能静下心来仔细的尝了杯茶。

    玉夫人说的这些,让崔女士愣了好几愣。

    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阚郡几句话说完的事,她却能体会真切。

    她一直以为,只有她自己,在毫无征兆的时候怀孕,收到了一个不在意料之中的孩子。

    那年她和夏经安都还处于事业上升期,根本没打算要孩子那么快,可夏眠就是在他们不期待、不欢迎她降临的时候,来了。

    突如其来的孩子、孕期反应严重、生产时艰难、鬼门关走了一回、为此还落下腰痛的毛病。

    因为怀孕没有赶上升职、被对手抢了位置、被对方奚落取笑、白白多努力了几年……

    还有,当时从乡下把夏眠接回来时,她什么也不懂,成绩稀碎,英语连说最简单的单词都一股浓浓的口音。

    看着就是个土包子,是带出去都会被人笑话的程度。

    加上崔敏真每次看到夏眠时,都会想起自己当初遭受的罪,还有对手的那张笑脸。

    这样,她要如何能她待见夏眠。

    看着崔敏真在发呆,玉夫人放下茶杯,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般的开口:“为母则刚,孩子又有什么错,时机也没错,不管以前多么难熬,也不能改变她是上天赐予我的宝贝这个事实。”

    崔敏真艰难的扬了扬嘴角,没说话。

    心里想的却是,那是因为她现在过得好,才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两人当年还是同学,后来呢,她嫁了玉呈秉,自己嫁了夏经安,夏经安什么助力都给不了她,玉呈秉却不一样。

    玉家现在的那份家业,谁看了不眼红?有玉呈秉在身后,也不怪她阚郡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了。

    而自己,拼死拼活的也没有得到什么实权。

    两人不过喝了三杯茶,玉夫人就说自己还有事,要走了。

    等从茶室出来,坐上自己的车,玉夫人在心里把崔敏真的话串联了一番,又想起自己最近查了下崔敏真的升职经历,心里就大概知道了些什么。

    于是晚上回家,玉夫人就给玉琅清打了电话。

    把今天和崔敏真见面的一些对话跟玉琅清说了说,玉夫人语气微怒:

    “我就没见过这样做父母的,再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处于上升期你就自己多加小心,怀孕了能怪谁?”

    “再说了,不想要你就打掉,成年人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更别说她自己还是个教育家。”

    “生下来不爱就是做父母的没有尽责,甚至还去怪孩子?我真是搞不懂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思想。”

    玉琅清没说什么,她微侧身,走到了秋千篮子上坐下,目光透过自己出来时撩开一角的窗帘,看进了屋子里。

    暖白色的灯光下,夏眠正在吃着最后一颗牛筋丸,眼睛却盯着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轻轻上扬着。

    玉琅清拨了下被晚风吹起扫到自己眼睛带来几丝痒意的碎发,一股涩感,在心底蔓延。

    所以,在她们没有再见面的十年里,她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吗。

    离开自己熟悉的小镇,到了陌生的亲生父母身边,却被嫌弃,被迫的接受最严厉最刻薄的教导。

    从之前的开朗活泼不肯吃亏,变成后来的乖顺能忍。

    就像是最炽热的暖阳,被扔进寒冬里冻了十载。又像是属于广阔草原的白狼,被套上枷锁的关进黑屋。

    电话里,玉夫人还在说着话。

    “崔敏真这人是最好面子的,她小女儿学的美术,平时肯定没少以她小女儿来给自己挣面子……”

    玉琅清顺着自己母亲的话,不用多想都能推敲到崔敏真不待见夏眠的另一层理由。

    夏眠是高一下学期才转学走的。

    从栖水镇去到城里,她就像丑小鸭遇见自己的白天鹅妹妹一样。

    妹妹精致得如公主,从小没少上培训班,琴棋书画无一不懂,反观她,除了最质朴的一颗心外,再无其他。

    崔敏真那种见不得自己生活里存有污点的人,怎么会去喜欢一个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大女儿-

    夏眠吃饱喝足了,因为不确定玉琅清吃饱了没有就还没收拾,拿着手机去沙发上懒洋洋的躺了下来,继续冲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自己身旁投下了一片阴影,夏眠才从手机里抬起头。

    夏眠敏感的察觉到玉琅清目光有些沉,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本来还想问她还吃不吃面的话在舌尖一绕,出口时换了一句:“怎么了?玉夫人找你有事?”

    玉琅清没说话,只是挨着她坐下,忽然把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直到靠进了玉琅清布满冷香的怀中,脑袋靠在她的锁骨边上,夏眠还一脸迷茫。

    特别是玉琅清抱她,抱得很轻,好似她是什么易碎品一样,重一点就会让她受伤般。

    靠在玉琅清怀里的夏眠迷茫的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手机关掉,想抬头看玉琅清,却被她用掌心摁住后脑不让她抬头。

    无法,夏眠只能被迫以一种依偎的姿态,强硬的被玉琅清环抱着。

    夏眠莫名地,在玉琅清的动作里,感觉到了一股……怜惜的味道。

    过了两秒,夏眠伸手,也搂住了玉琅清的腰,轻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玉琅清没回答。

    夏眠继续问:“不会是……你妈妈,想让我们离婚吧?”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也很突然。

    可是,玉琅清这个好像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要给她一个依靠安慰的怀抱的这个举动,让她除了这个猜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其他的。

    或许,玉夫人突然发现自己配不上她的女儿,就想让她们两个离婚,而玉琅清觉得她好可怜,于是来抱了抱她。

    不无可能。

    听到怀里人小心翼翼问出口的话,玉琅清:“……”

    玉琅清眉头一跳,语气里藏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冷意:“怎么,你很想我们离婚?”

    离婚?

    今晚才是她们第一次到婚房里来,她的脑袋瓜子里竟然存在有这个想法,突然想抱抱她的玉琅清这会儿不但不想抱她了,甚至还想揍她。

    她是这样想的,于是也这样做了。

    窗帘紧闭的大平层豪房里,灯光透亮,一切尽收眼底。

    偏冷光的色温灯光打在身穿白衬衫的玉琅清身上,如同课堂里最敬业的老师。

    手中捏着一支花枝青绿的红玫瑰,红的红,绿的绿,在这灯光下又仿佛一位悲悯众生的神祇。

    红玫瑰的花瓣上点缀着晶莹的水珠,愈发显得娇艳。

    看到这样的玉琅清,夏眠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她小心的观察着玉琅清的神色,伸长了脚尖试探性的想勾地上刚掉下去的另一个抱枕。

    可惜,脚尖还没勾到抱枕时,那支还带着水珠的红玫瑰,不轻不重的甩在了她的脚背上。

    “嗯?”

    红玫瑰里藏着的水珠被这一甩,水花四溅,还有受力打散的红色花瓣,簌簌落下,直到悄无声息的躺在光洁的地板、躺在她想要捡起的抱枕上。

    遭受了这一击的夏眠整个人一抖,被冰的,被吓的。

    不痛,其实跟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但对方身上摄人的气息过盛,或者夏眠自己还暗藏了些许心虚,就有点惶惶。

    她双手紧紧的抱着刚扯过来的另一个抱枕,微微颤的把带着水珠的脚尖缩回来。

    侧眸看过去,旁边的玉琅清面无表情,金边眼镜后的眸子黑沉沉。

    红玫瑰花枝被轻拈在她手里,单单独独的一支花,因为刚才那一甩,花瓣掉了不少,但还挂着几片,看着好似遭受了什么狂风摧残一样。

    夏眠委屈极了,是她先不声不响的像是很同情自己似的来抱她,她就是在她奇怪的举动下合理的猜测一问而已。

    谁知道她那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上一秒明明还把她轻轻的抱在怀里呵护,下一秒又能翻脸无情这样对待她。

    变脸大师吗。

    “你为什么打我?”

    夏眠眼巴巴的望着身上像是笼罩着黑气的玉琅清问。

    玉琅清就坐在她旁边,闻言随手扔开刚才的那支枝梗,伸手从茶几上的长条方形盘里,又慢条斯理的取出了一支夏眠刚亲手洗干净的红玫瑰。

    “你觉得,你不该挨打吗?”

    玉琅清语气森森,还带着缕难以察觉的晦意。

    要夏眠来说,她当然觉得自己不该挨打。

    “那我就是猜测了一下而已嘛。”

    夏眠理不直气也不壮,声音小小的反驳道。

    她也不是想她们离婚呐,她就是随意的一问,玉琅清为什么没有一点幽默天赋。

    看夏眠还敢顶嘴,玉琅清笑了。

    气极反笑。

    她那一笑,一直时不时抬眼瞧她的夏眠却看愣了。

    一向清冷的人忽而一笑,好似梨花在冬夜里盛开般,让人难以收回视线,只能呆呆的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你是不是在心里想过很多次了?”不然怎么一猜测,就有了这样的一句话。

    眼见玉琅清单手来扯自己怀里给予她安全感的抱枕,夏眠赶紧紧紧的抱住。

    夏眠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灯光从天花板上落下,像是聚光灯落在舞台上的主角,闪着夺目的光泽。

    “我没有……”

    夏眠刚反驳了一句,两支齐用的玫瑰花枝侧面一扫,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了夏眠的膝盖上。

    “呜……”

    夏眠捂着自己被打到的位置,嘴一下子撅了起来。

    只觉得心里又怕又颤。

    “你这人怎么这样?!”

    夏眠怒视玉琅清。

    玉琅清俯身,极近距离的靠近夏眠,鼻尖轻触,眸色沉沉的与她的目光对视:“久了,你就会知道我还有很多样。”

    “不止你以为的那样。”

    往后的一小时里,夏眠生动的明白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十一支玫瑰,愣是发挥出了鸡毛掸子的作用,被甩得满地都是红艳的玫瑰花瓣,像是被什么暴风雨席卷而过似的,不忍直视。

    被迫伸出手心像小时候偷偷在学校桌椅上乱涂乱画般被老师抓到随后拿木棍打手心一样,又像是古时的夫子对待背不出书的学生,用戒尺打手心一般。

    只不过玉琅清就地取材,用的是玫瑰花。

    夏眠最后抱着抱枕的一角哭唧唧:“你这是家-暴!”

    玉琅清看了眼她有些发红的掌心,拈起了一片打落的花瓣一点点的在指腹上搓玩,声音清冷。

    “那你知道错了吗?”

    夏眠咬了咬唇,感受那带着威胁意味的语气,像是被无形的刀架在脖子上,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认栽:“知道了知道了!两只耳朵都知道了!”

    看着她含着因为承受莫名委屈而盈出泪水的发红双眼,玉琅清忽地心一软。

    明明开始是因为心疼她,才想来抱抱她,最后怎么会变成让她把手伸出来打了一顿。

    嗯……

    要怪,就怪她不会讲话好了。

    谁结婚没到两三个月,婚礼还没办呢,就开始想着离婚的事。

    她既然能说出“离婚”这两个字,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心里偷偷想过很多次了,想想就心梗。

    玉琅清把带着一身玫瑰香气的人抱进了怀里,唇瓣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句。

    本来还满心满情想的是,自己竟然被教训了的夏眠,闻言眼睛噌的一下,像奥特曼看见怪兽打开了开关一般,亮了。

    “那……那好吧。”

    夏眠吸了吸鼻子,好像十分勉强的应道。

    坐直身子看向茶几,果然如玉琅清所说的——

    “还给你留了一支。”

    茶几上白色的方形瓷盘子里,最后一支漂亮的红玫瑰,带着绿色的茎身,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咳。”

    夏眠清了清嗓子,又自己揉了揉手腕,开始她的当家做主时光。

    “手,伸出来!”

    刚才还在委屈巴巴的控诉的人,这会儿突地换了个掌控全局的语调问:“知道错了没?以后还敢不?”

    “嗯。”

    “说话!”

    “……”

    还挺有气势-

    夏眠和玉琅清第一次来参观刚装修好的婚房,不免到处查探一下装修公司拿了钱有没有认真干活。

    洗了个澡后出来时在衣帽间随便选了件裙子穿上的夏眠,捋了捋自己的发丝,感受着空气里的安静,努力的在脑海里企图挤出点什么来打破沉静。

    过了会儿,她正儿八经的给出点评。

    “这裙子,还挺像裙子的。”

    玉琅清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忽略了她的傻言傻语,没说话,当自己聋了似的打开她刚才没喝完的矿泉水,又喝了好几口水。

    到了客厅,看着那张铺满玫瑰花瓣的凌乱沙发,夏眠快要记不起自己刚才进来时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它是什么冰清玉洁的样子了。

    “我们……要不要先把这里整理一下?”夏眠问。

    玉琅清靠在展示柜角边上,有些困乏的推了推眼镜:“会有人来打扫的。”

    夏眠:“!”

    “不行,那我还是整理一下吧。”

    夏眠说着就撸起不存在的袖子准备上手。

    玉琅清皱眉,她这会儿只想快点回去休息。她语气微低:“不然扔了,换新的。”

    夏眠听她这么一说,眼睛都瞪圆了。

    这沙发看着那么漂亮,还那么舒适,如果说她们刚进来时这沙发是全新,那现在起码也得是九点九成新,就这样就要换新的,什么家庭条件呐!

    “不行,太败家了!”

    夏眠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玉琅清:“……”

    难为困顿的她,还要等着夏眠在那勤勤恳恳的像只小蜜蜂一样忙前忙后的收拾。

    夏眠先把沙发上的软套拆了下来,抖干净了上面的花瓣,又把沙发套卷起来打算拿回家洗,完了把地上的花瓣都捡起扔进了垃圾袋里。

    最后还不知道去哪里摸了块抹布把地也擦了一下,才掩耳盗铃似的抱住一大捆的沙发被套准备回家。

    第64章

    玉琅清抱着手, 看着快要把夏眠都要挡住的那捆被套,食指轻轻在自己额头上点了点,语气里有几分浅浅的无奈。

    “这里有洗衣机, 你扔洗衣机里,明天过来打扫的人会负责洗好烘干, 再套回去。”

    新房最近还需要人每天过来通风换气, 和打扫一些细节点, 着实不需要夏眠亲自来处理后续。

    夏眠听完, 看看自己怀里确实很累赘的东西, 又回头看看自己收拾过后的沙发,最后自己把自己劝住了。

    她都打扫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就算有人来看到这些, 也只会以为她们只是不小心弄洒了什么汤水而已。

    加上这沙发套自己要是拿回去洗,洗完还得抽空拿过来, 也很麻烦。

    于是, 夏眠乖乖的把怀里的沙发套都扔进了洗衣机里。

    又检查了一下门窗水闸, 两人才离开。

    到了楼下, 夏眠把手里的垃圾扔进垃圾桶里,欲走时,眼角余光看到露出袋子的那几支花枝,突然想到什么。

    心里憋着事, 夏眠悄悄的用着狐疑的目光去看了好几眼玉琅清, 直到两人上了车,到了密闭的空间里,夏眠才忍不住问。

    “你……你刚刚……之前叫我洗玫瑰花, 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她未卜先知,在她还没说错话之前就知道她后面会说出那样的话, 所以提前叫她把玫瑰花洗好,准备打她手心吧?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小区附近依旧很热闹,周围大厦像是有人在里面二十四小时通宵达旦的工作般,依旧亮着璀璨的灯光。

    借着那些亮光,车里不用开灯,都能摸索着把安全带扣上。

    玉琅清闻言,看向夏眠。

    不甚清晰的光线下,夏眠看到她眼镜上一闪而过的折射了一抹亮光。

    她的声音在车里轻轻响起:“想拿来跟你一起做成干花。”

    只是她刚好说了不好听的话,原本想和她保存下一束完好玫瑰花的想法,又得往后移移了。

    也不知道下次她送自己红玫瑰,会是什么时候。

    夏眠安静的听着,握着方向盘,陷入了思索。

    “为什么?”

    虽然心里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么详细,答案可能会让自己连方向盘都握不住,可好奇这种能害死猫的东西,夏眠觉得人也很难抗拒。

    “只有干花,才能保存得久。”

    保存得久?为什么想要保存得久?

    夏眠刚想细究,脑海里有什么像是昙花骤放般的弹了出来。

    “是……想留作纪念?”

    玉琅清看向挡风玻璃外:“你也可以当成是,家庭手工课。”

    夏眠: “……”

    原来我们的小家庭里,有这么多丰富多彩得更幼儿园一样的内容吗。

    “你怎么会做干花?”

    不会是学医的时候,常常需要保存什么实验物品从而得出的经验吧?

    玉琅清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仔细思考夏眠的问题般。

    在夏眠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时,她忽而语气悠悠的回道:“可能因为我,知识渊博?”

    夏眠:“……”

    突然好想摸摸她的脸皮-

    这个点的湖净路,夏家。

    崔敏真傍晚回来时心里堵得慌,晚餐也吃不下,她一贯吃饭准时,现在突然没吃东西,到了八九点胃就开始不舒服了。

    本来烦躁的心情,因为身体的难受更是难捱了起来。

    她在书房看了几页书,因为胃疼得打紧,只好找了两粒药混着水杯里冷掉的水吞了下去。

    又缓了一会儿,才起身下楼。

    这个点了,夏歆还没回来就算了,夏经安也还没回来。

    要是往常崔敏真还会给他发条信息或打个电话问问,可今天她自己心情都不畅,更懒得理他了。

    从两节楼梯下来,崔敏真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冷着脸敲响了陈姨的房门。

    陈姨开门,看到惨白着脸面色难看的崔敏真,声音下意识的放轻问:“太太,怎么了,是饿了吗?”

    崔敏真嗯了声。

    “给我煮碗白粥。”

    陈姨应下,连忙穿好衣服去了厨房。

    崔敏真单手摁着还在痛的胃,扶着楼梯慢慢的一步步上楼。

    走了两步,她眼前一花,脚下步伐一乱,差点踩了个空,吓得她连忙双手抱着楼梯扶手稳住身形。

    等她确认自己不会摔倒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家里没人,客厅也没开灯,这会儿只有她下来时在走廊开着的灯投射着光线下来,还有被立顶柜子挡住后面的厨房也亮着光芒。

    看着映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低调奢华的家居布局,崔敏真深深地吸了口气。

    冷清,奢华又冷清。

    一时间,她心里原先的愤怒都化成了一股说不清的晦涩感。

    生气归生气,为什么要因为阚郡那人把自己气得吃不下饭。

    从茶室出来后,崔敏真仔细琢磨她和阚郡的对话,越琢磨越觉得对方像是在敲打她一样。

    说那么多,明里暗里的不就是想说她自己以前生孩子的时候也没比自己轻松多少,但她还是很爱她的女儿么。

    一个两个的,女儿是这样,阚郡也是这样,竟然都来给她说教。

    怎么,都想告诉她,在教育事业上她们厉害是吧?

    想到这里,崔敏真不止胃疼了,气得心肝都在疼。

    她赶紧深呼吸了几下,才平复了心情。

    算了,人不都是这样,地位高了之后哪里还记得什么曾经的情谊。

    就算她以前和阚郡是同学,是朋友,哪又如何,人家现在眼里怎么会还能看得见自己。

    现在想来,用夏眠和她们玉家结亲真是晦气。一个白眼狼,一个看不上亲家的东西,让夏眠嫁过去简直是让蛇鼠聚了一窝。

    当初她是怎么以为自家和玉家结了亲,能得到好处的?

    崔敏真用力的呼了口浊气,才继续上楼。

    上到拐角的楼梯中央平台时,可能因为想到夏眠,崔敏真眼睛一花,模糊间竟然看到一个女孩气息奄奄的躺在自己脚边的楼梯下。

    崔敏真赶紧闭了闭眼,可那画面还是挥之不散的出现在她眼前。

    是了,那不是她现在看到的画面,那是藏在她记忆里的画面。

    崔敏真握着扶手的手用力到手指发白,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觉变得狰狞了起来。

    “你就是来讨债的是吧!”

    昏暗的寂静大厅里,回荡着崔敏真咬牙切齿的声音-

    没有回房,崔敏真又进了书房。

    怕陈姨粥煮好后不知道她在哪,崔敏真进了书房后没关门,只是坐进了书桌后的椅子里,闭着眼,双手还紧捂着肚子。

    坐了没一会儿,药效慢慢发作,好像没那么疼了,但身体依旧没爽利。

    依稀间,崔敏真好像听到了陈姨上楼的声音。想到她要带来热腾腾的食物,崔敏真睁开眼,手也从肚子那收了回来。

    就在陈姨上到二楼时,楼下大门突然打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哒哒的响起。

    毕竟是自己熟悉的家,就算灯没开几盏也能记得家里的布局。

    就在陈姨刚走进书房时,在她后面的夏歆风风火火的跟着冲进来。

    她没注意到陈姨在前面,一个转弯冲进书房来时直接撞到了陈姨的背上。

    陈姨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撞,踉跄了几步,还好夏歆及时拉住了她,她才没摔地上。

    不过陈姨手里托盘上的那碗粥和一碟小菜,却没那么幸运,直接脱手砸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哐当几声响,崔敏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地狼籍。

    白粥洒泼了一地,就粥的小菜也倒在了地板上,混着碎瓷片,看得人莫名心烦。

    一颗圆溜溜的水煮蛋,啪嗒一声后,在地上滚了滚,落到了崔敏真的脚边。

    “吓死我了。”

    夏歆看陈姨站好了,这才松了手,还吐槽了一句。

    对比她这自然的态度,陈姨吓得人都呆愣了好几秒,等反应过来后才小心翼翼的去瞟崔敏真铁青的脸色。

    “我,我这就下去拿拖把上来打扫。”

    陈姨说着想往外走,却被崔敏真喊住。

    “你去再盛一份来,这里让她去处理。”

    夏歆闻言立刻皱眉:“陈姨,你先给我妈再弄一份粥来再扫吧。”

    陈姨无法,只能点着头下去。

    等陈姨一走,崔敏真压抑的火气就憋不住了,怒视夏歆:“你来把这里打扫干净!”

    夏歆张了张嘴,下意识的反驳:“一会儿让陈姨扫不就行了?给她钱让她住家里她不就是要干这些的吗?”

    空气里还漂浮着淡淡的一股粥米香,嗅着这样的味道,崔敏真本就空荡荡的胃囊更是发出了抗议声。

    崔敏真眼睛发红的盯着夏歆。

    她引以为傲的女儿,穿了件浅蓝色的大牌裙子,头发柔顺的垂在肩头,脸上的妆容精致,连眼角的眼线都扬着完美的弧度。

    这样的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带出去,获得的都是一片赞叹声。

    可这一刻,崔敏真却突如其来的觉得自己好像看她哪里都不顺眼了起来。

    她不想承认,自己因为女儿毁了她的一碗粥,现在只想把自己心里积累的火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我让你,把这里打扫干净!”

    崔敏真手用力的点着书桌桌面,一字一顿的说着。

    看崔敏真这般生气的模样,夏歆心里也不快了起来。

    不就是把粥弄洒把碗弄碎了么,她又不是故意的,地板脏了打扫干净不就是了,粥洒了再盛一碗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对自己发火。

    不过看崔敏真这样,想起自己的事,夏歆也没和她唱反调了,含糊的应下:“行行行,我一会儿就扫好吧。”

    “妈,我想跟你说件事。”

    夏歆越过地上的狼藉,走到崔敏真书桌边:“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想找一个最近很有名气但还没收过徒的画家拜师吗?”

    “我最近查到她的行踪了,她结束行程后没有回首都,也没去海城,而是来了我们云城。”

    “她接了一个画展设计,最近一直在忙。”

    而且画展设计在没开始前都是极其保密的,夏歆也没找着机会进去,于是到现在都没能跟那画家见上一面。

    “我打听到了,她这次长假会去法国,听说是去看时装周,妈,这是我能和她搭上线的好机会!”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就去时装周附近的广场画画,她肯定会路过的,等她看到我后,我再借机说认识她,是她的崇拜者,肯定能就此和她认识上。”

    就算她不路过那些广场,她也会想其他的偶遇机会,反正这次她一定能抓住机会和人搭上线。

    崔敏真本来心里就还堵着一口气,听她这样说更是气得头发昏。

    “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吗?你要真想认识她,直接给她的画室打电话约时间不可以吗?”

    “再不行就直接走到她面前去,和她打招呼,你这什么想法,守株待兔还是偶遇?你的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东西,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办法被自己母亲这样贬低,夏歆臊红了脸,气得一跺脚。

    “你知道什么啊,她为什么现在都没收过徒弟,那不是因为她根本不想收徒吗,你以为你说的没人去做过吗,就是因为根本行不通我才没那样做啊。”

    “我这个办法肯定能行,你就不用管我了,你给我二十万,我护照那些证件都办好了,现在就等钱买机票。”

    “二十万?”

    先不说自己女儿那些神经质的想法,光是她一开口的数字,崔敏真就难以保持形象的瞪大了眼睛。

    “你以为你问的是二十块吗?张口就是二十万?我哪来那么多钱给你?”

    夏歆急得直皱眉头:“你怎么可能没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夏歆!”

    夏歆还未说完的话,被崔敏真一声冷呵给憋了回去。

    崔敏真看夏歆的目光很凶:“我告诉你,我说我没那么多钱,就是没那么多钱,就算我有,我也不会给你这样拿去打水漂,我挣的每一分钱都不容易!”

    夏歆咬着牙,鼓着脸没说话。

    书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陈姨已经重新盛好了粥,但听到两人在吵架,也很识眼色的没立刻上来。

    隔了会儿,崔敏真心情平复了些,看到旁边站着的夏歆双手揪着衣服下摆,眼睛也气得通红,她抿了抿唇。

    终究是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崔敏真语气柔和了些。

    “这样,我最多给你一半,让你再试一次,你这次要是不能成功,以后你的事,就都听我的。”

    她就不信了,自己用心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以后不能出名成什么大画家。

    崔敏真自己也知道,夏歆这个年纪正是眼高手低的时候,要是她听自己的话,去云立美术馆实习,以后保准是稳稳当当的。

    可她就是倔,就是不见黄河心不死。

    无法,崔敏真只能由着她浪费了快两个月的时间,到现在都没去实习。

    可能,崔敏真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内心深处和夏歆想的一样,想让夏歆能找到一个好师父带带,以后毕业了有名气了,直接另起炉灶,一步登天。

    “一半?十万?”夏歆不乐意了:“十万块够我去那花吗?机票就几万了啊。”

    崔敏真一拍桌:“你是去玩的,还是去办正事?”

    夏歆抿了抿唇,看崔敏真这态度,知道没有商榷的余地,就用不声不响的态度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也没再出声。

    夏歆心里想的是,崔敏真不给她,她就去再问夏经安要点。

    确定崔敏真会给她钱后,夏歆转身就出了书房,崔敏真本以为她会去拿拖把来打扫书房,但等了一会儿,也只等来了重新给她把粥端来的陈姨。

    “阿歆呢?”

    崔敏真问。

    陈姨小声道:“好像又出去了。”

    崔敏真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陈姨把托盘放到书桌上后,又下楼拿了打扫工具上来,清理书房的一地粥米和碎瓷片。

    崔敏真已经把吃的带去房间,没有留在书房。

    热粥倒在地板上,这会儿已经冷了,地板上糊着一层痕迹,陈姨扫完又拿湿抹布来蹲下的一点点的擦着。

    擦着擦着,看到了那个在书桌底下已经碎裂开的鸡蛋。

    听说鸡蛋是碱性食物,一般胃痛是因为胃酸过多,吃点碱性食物中和一下会好得快一点。

    知道崔敏真肯定是胃不舒服了才要吃的,又因为她不爱吃鸡蛋粥,陈姨才特地给她煮了个水煮蛋。

    最后,壳碎成片的水煮蛋,也落到了垃圾桶里-

    夏日的暑气随着日子一点点的散去,秋风渐起,家里的空调也没再时时刻刻的开着了。

    看过婚房后,夏眠只剩下满意和赞叹两词,毫无需要更改的意见,倒是省了很多功夫。

    随着长假的日子到来,夏眠也开始一点点的打包自己家里的东西。

    和玉夫人玉琅清都商量过了,搬婚房的日子定在长假的最后一天,到时候会提前两天从国外回来,趁着日子好,又是假期,两个小小家,就要组合成一个两人小家庭。

    夏眠晚上下班回家没事的时候就会先收拾一点东西,收拾收拾着,会翻出很多的旧物。

    其实也不是多久前的东西,比如第一次下乡时在乡下拿回来做纪念的手工木簪,又或是一个草编蚂蚱。

    不是什么稀罕物,但看到这些东西,夏眠会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

    大学毕业后,她觉得自己是自由的,逃离了一切。

    可等上班了,节假日还是会收到那些叫她回家的短信,还是要见到那些人,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落在蜘蛛网里的蝴蝶。

    她以为她早已挣脱了蛛网,可一抬头才发现,她的整个世界都是蛛网。

    密密麻麻的,全是亲情和为人子女的道德感,在压迫着她。

    俗语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是在教导人不管怎么样,都要对生养自己的父母尽孝,就算他们再怎么不好。

    夏眠常常听崔敏真说,她为了自己多辛苦,多劳累,由耳入心的,崔敏真让她做什么,她只得如此。

    夏眠以前想,就算他们再怎么不爱自己,他们都是她的父母。

    可后来玉夫人告诉她:我们不欺负人,但也由不得别人欺负我们。

    那一刻,夏眠明白了,世界上的母亲和母亲是不一样的。

    尽孝的方式有很多种,养育子女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崔敏真和夏经安给她的,是冻不着饿不到,除此之外,别无半缕情感支撑。

    而她,其实也可以如此。

    夏眠摸了摸手上粗糙的木簪,又想到明天要和玉琅清她们去玩,只觉得自己好似也如这枚簪子一样。

    一直被扔在角落,直到这刻,才被她找出,擦了擦身上的灰尘,挽在了头上。

    玉琅清进来时,就看到自己已经熟悉的小屋里,夏眠蹲坐在茶几面前,把手机立在茶几面上,开着前置摄像头当镜子,手里拿着一根木簪在自己后脑勺那比划。

    比划比划,木簪掉了。

    “……”

    夏眠听见开门的声音,侧头看去,发现是玉琅清来了,笑了一下,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你来啦。”

    玉琅清还带了个行李箱过来,是为了明天她们要去玩而收拾好的东西。

    “东西都收拾好了?”

    玉琅清换了鞋进来问。

    夏眠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了三套衣服,还有一点化妆品。”

    玉琅清没说什么,进厨房洗了手,又轻车熟路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出来。

    夏眠正在把散落了很多旧物的客厅整理好,玉琅清一眼看到了茶几上的那根木簪。

    她走了过来,拿在手心里细看。

    很普通的一根桃木簪,尾部做了个鹃尾花的形状,还是原木色,摸着不扎手,但也算不上光滑。

    夏眠瞧见她在打量那根簪子,解释道:“是我以前下乡的时候买的,拿来做纪念品,刚收拾东西了才翻出来。”

    “本来还想试试……”

    然后发现自己并不会用簪子挽发。

    但,夏眠不承认是因为自己不会。

    第65章

    夏眠刚还上网上搜了好几个视频教程浅学了一下, 可一次都没成功。

    “然后发现,自己不会挽?”

    玉琅清拿着簪子坐到了沙发上,语气平淡的就把夏眠的窘迫说了出来, 夏眠暗暗磨了磨牙。

    “嗯……我觉得主要是因为我的头发太短了,所以才没有挽得起来。”

    夏眠盘腿坐在地上, 一边把地上的一些物品放进纸箱里, 一边侧头去回答玉琅清的话。

    她还找了一个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不行。

    玉琅清也没拆穿她, 反而道:“我帮你。”

    夏眠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有些讶异的看她:“你会?”

    “我现在学。”

    玉琅清说着就打开手机, 开始在网上搜寻教程,真的是现在学。

    夏眠:“……”

    她很自信, 就像刚才的她自己一样。

    看着玉琅清认真盯着手机屏幕的面容, 夏眠上齿磨了磨唇,只觉得面前像是有一面镜子, 现在玉琅清的种种, 就是刚才自己的种种。

    要是一会儿她学完了也没学会, 自己该怎么办?狠狠的嘲笑她吗?还是贴心的宽慰她?

    嗯, 那当然是要大度的安慰她了,毕竟自己是一个温柔大度的人,就算她刚才直言不讳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的说出自己学不会的这个事实。

    夏眠念头刚想完,那边的玉琅清就放下了手机, 抬头对着夏眠道:“过来吧。”

    “嗯?这就学会了?”

    夏眠说着, 一副非常相信她的模样拍拍屁股起身,走了几步到玉琅清面前,也没坐到沙发上, 干脆在她腿边的地板上又坐了下来。

    夏眠背对着玉琅清,将自己一头过肩的黑发送至她手边, 腰背靠在沙发沿上,目光直视着眼前。

    要是玉琅清也坐到地上来,夏眠就跟坐进了她的怀里一样。

    玉琅清没说话,只用行动证明自己。

    感受到自己的发丝在被轻柔的撩起,夏眠敏感的瑟缩了一下。

    察觉到她想躲,玉琅清刚洗过的手还带着稍凉的温度,一下子圈在了夏眠的脖子上,往后一拨,想让夏眠别乱动。

    夏眠脖子算是身上体温比较高的地方,一下子被她的冰手碰到,夏眠不防,条件反射的就被冷得用鼻子嗯了一声。

    嗯完,她自己也愣了。

    安静的房里,她的这一声,低低的,却又很清晰,宛如某些难以自抑的时刻发出的闷哼一样。

    如同是平静的水面忽然被人撩拨了一把,暧昧的气息蓦然四起。

    “咳,”夏眠下意识的清了下嗓子,喉头轻动,心跳加速,忍不住解释道,“你的脖子好冷……”

    说完,夏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身后的玉琅清突然靠过来,侧脸贴在她耳边缓声纠正道:“是我的手冷。”

    夏眠:“……”

    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就是被握了一下脖子么,不就是被冻了一下么,怎么跟灵魂都出窍了一样。

    玉琅清说完,又坐直了身子,继续替她挽发。

    玉石对击的清脆声在自己身后响起:“我手冷,你忍一下。”

    明明是十分贴心的提醒,按理说还应该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歉意味道,可听在夏眠耳朵里,却立即让她身体紧绷的握紧了自己腿上的布料。

    手冷,忍一下。

    夏眠仗着玉琅清看不见,悄悄的启唇,长长的呼了口气。

    玉琅清怕扯疼了夏眠,动作放得很轻。

    先试着将她的全部头发都握在手心里,卷了两圈,再把簪子放进去,一挑一入。

    很快,一个稳稳的盘发就簪好了。

    等玉琅清松开了手,夏眠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玉琅清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调换了一个面,面向她,夏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挽好了?”

    夏眠震惊的问,手还轻轻的往后一摸,也没敢用力,就试探性的碰了一下,真的摸到了盘好的头发。

    玉琅清应了声,看着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的人。

    她这张漂亮的鹅蛋脸,配着长长的柳叶眉,平时看就足够让人喜欢了,现在再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把头发挽起,更是多了些江南烟雨般的温婉风情。

    玉琅清越看,眸色越深。

    夏眠回家后还没换衣服,身上依旧是今天上班时穿的那套。

    外面是件浅粉色的中袖西装外套,穿在小西装里面的是一件白色的吊带打底衫,长度很合适,上能遮事业线,下能挡腰。

    西装外套的领子棱角分明有型,配上她这个发型,要是她眼神再凶一点,就跟职场女王似的。

    很事业风的一个打扮。

    不过,她现在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要看又好像不敢看的瞧着玉琅清。

    “很好看。”

    玉琅清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轻声答道。

    “……谢谢。”

    夏眠被她说得眼神闪躲,再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扭头去摸沙发上自己的手机,嘴里还说着话:“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啊,怎么一学就会?”

    其实夏眠心里还偷偷的想着,玉医生可能就是能帮自己把头发挽起来而已,但其实挽得稀碎不能见人呢。

    然而等看到前置摄像头里的自己时,饶是见惯了自己的模样,这会儿夏眠也愣了瞬。

    头发挽得非常完美,连侧面和高颅顶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还修饰了脸型,看着都觉得不像是平时的自己,多了些其他的韵味。

    这是一种跟平时的自己完全不同的气息,夏眠左看右看的,总觉得这个发型让自己看起来都御姐了两分。

    “你怎么挽得这么好……”

    想到自己刚才起码努力了半小时,夏眠酸了,一种学渣对学神的酸。

    “可能我心灵手巧吧。”

    玉琅清漫不经心的回道。

    夏眠:“?”

    她怎么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说着玉琅清从沙发上俯身靠了下来,把夏眠拉起,坐在了她的腿上,她从身后搂着夏眠,和她一起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两人。

    夏眠乖乖的由着她动作,等两人的脸都出现在了手机镜头里时,像是心照不宣的,夏眠调整了一下角度,点下了快门。

    咔擦一下,两人的第二张合照诞生了。

    第一张,是两人领结婚证时拍的照片。

    夏眠还记得,当时她们两个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算被摄影师喊着要笑,她自己嘴角扬起来的弧度也很勉强。

    就跟假笑一样。

    不过……

    夏眠看了眼刚拍下来的照片。

    她好像记得,玉琅清当时的嘴角也是上扬着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情实意。

    但跟现在拍的这张不一样,现在手机里的这张照片,她看起来更放松一些。

    而且,如今是她主动搂着自己,当时拍结婚证还是因为别人说要靠近一点,她们才把头挨在了一起。

    只是好看的人总是上天的宠儿,不管怎么拍,都好看。

    夏眠在看两人刚拍的照片,玉琅清下巴抵在夏眠肩头,也随她一起看。

    两人体温相叠,身体相依,这一刻的气氛温馨到让人不自觉身体发热灵魂发飘,如同在冬日时分的壁炉旁。

    “再拍一张?”玉琅清忽而道。

    “好啊。”夏眠没有意见,回到拍摄界面,又开始找起了角度。

    夏眠侧了侧脸,把自己后脑的木簪露了出来,她这一侧,就把脸偏向了玉琅清那边。

    正当夏眠从屏幕里自己的簪子上收回视线,刚想看着镜头摁下快门时,就感觉唇上一热。

    夏眠手一抖,玉琅清凑过来亲她的一张照片就这样被拍了下来。

    这一幕因为科技定格永恒。

    夏眠甚至不敢现在在玉琅清的眼前打开相册去看那张照片拍得怎么样。

    看到夏眠拍好了,玉琅清自然的离开了她的唇。

    一张照片拍好后,镜头里又是两人的身影。

    玉琅清伸手,把夏眠的手机拿在了手里,由她来掌控镜头。

    她单手圈住夏眠的腰,把她摁得更贴近自己,开口道:“到你了。”

    “到我?”

    夏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胸腔里的心脏噔噔噔的跳着,再跳得快一点,就要从胸腔里蹦出躯壳来一样。

    玉琅清侧眸,眼神焦点落到了夏眠的唇上,意思不言自明。

    刚刚玉琅清只是贴过来拍了张照片而已,现在夏眠的唇还是干燥的。

    她被对方看得唇猛地一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在这刻是否还在运作,眼一闭就伸头的亲过去。

    嗯?

    怎么感觉触感不太对?

    夏眠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自己居然胡乱的亲在了玉琅清的下巴上,没亲到嘴。

    夏眠耳朵通红,赶紧补救的扬起下巴,把自己的唇印在了玉琅清的嘴上。

    等了会儿,夏眠才看向手机:“拍了吗?”

    一看过去才发现,这会儿了玉琅清还在认真的点着快门——何止没拍,甚至拍了太多了,刹那起码拍十几张。

    别人拍照:找好角度,按下快门。

    手机到了玉琅清手上,她:点点点点点,拍拍拍拍拍。

    夏眠:“……”

    夏眠拿过手机,打开相册看了一下,嘴里不赞同的说道:“你怎么狂拍的?”

    玉琅清一如既往的淡定:“多拍几张,肯定能拍到好看的。”

    “……”

    竟然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

    “连拍照片可能会糊的。”

    “我手很稳。”

    夏眠:“……”

    事实证明,夏眠说得对,玉琅清说得也对。

    连拍照片容易糊,不过如玉琅清所说,片海战术之下,确实有幸存的好看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几眼看习惯的原因,夏眠甚至觉得那些糊了的照片还挺有氛围感的。

    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场景和她们的轮廓都大致分明,特别是自己亲到对方下巴又睁开眼睛爬上来一点亲嘴的几张连照。

    像是胶片爱情电影一般。

    夏眠无话可说了:“拍得,都挺好看的。”

    “都发给我。”

    玉琅清说完,还监督似的盯着夏眠要把所有的照片、无论拍好拍坏的都发给了自己。

    照片发完了,夏眠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一直坐在玉琅清的腿上。

    想到这里夏眠赶紧想起身,可锢在她腰上的手却让她动弹不得,夏眠担心的道:“一直坐你腿上,会不会腿麻?我挺重的。”

    玉琅清没回答,只是低头看向夏眠的脖颈。

    因为坐在玉琅清腿上,她手又揽着夏眠的腰,夏眠身上的衣服早就没有那么板正了。

    特别是原先严实的西装外套,这会儿突起一个角度,将她领口的锁骨都完整的显露出来。

    玉琅清忽然抬手,将夏眠身上的西装外套,慢慢的扯了下来。

    浅粉色的外套一脱离,只剩一件修身小吊带,好似遮完了所有,又好像什么也没遮到。

    虽然外面有穿外套,但因为里面是吊带,今天夏眠就没有穿bra。

    这一刻,她头发全部被一根素簪挽起,圆润的肩头暴露于灯光之下,像是蚌壳里的珍珠似的,闪着莹白的光。

    锁骨和肩颈线条,也在一举一动中,展现着优美的弧度。

    宛如一具精雕细琢而成的艺术品,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玉琅清如同画者欣赏自己的缪斯般,反而往后一靠,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食指抵着太阳穴,就这样斜斜的看过来,似是在欣赏着一块一抬手就能落手的美玉。

    她黑眸掩在金边眼镜后面,看不太清她的眸光,可她那如火的视线,却让夏眠整个人从脚底燥到了头顶。

    她一咬牙,凑过来把玉琅清的眼镜摘掉后,一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手心刚遮过去,就感觉到她挺翘的睫毛在自己手心里一刮,像是羽毛轻扫而过。

    痒得有点要命。

    玉琅清也没拉开她的手,只是抬手,将紧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圈住。

    玉琅清泛着凉意的手心掌上了夏眠的腰际,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夏眠热烫的体温将她手上的冷意驱散,两人靠在了小小的沙发上,紧搂相拥,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安静的空间里,只是细小的一个动作声响,都能被无限的放大。

    夏眠似乎都能感受到圈搂在自己腰际上的手,传递着轻轻缓缓的,随着心跳而起的脉搏声。

    一种如钝刀与磨刀石般细细剐蹭的接触感四起。

    这难道就是结婚后两人静静相处时的感觉?

    夏眠忍不住,像小狗在春意盎然的草地上打滚般,额头蹭了蹭玉琅清的乌发。

    不用做什么更进一步的接触,在这样下了班之后的安静夜晚,仅仅是相拥着感受对方的体温与存在,就足够让人从心底里蔓延生出大片的酥麻感。

    是生命给予的馈赠。

    就在夏眠觉得该回卧室时,玉琅清手机忽然发出了叮咚一声的短信提示音。

    接着,夏眠肩头就被她自己用体温慰藉到温热的掌心环住,低低哑哑的声音响起:“对了,我定了电影票,要去看电影吗?”

    都要准备睡觉的夏眠:”……”

    我外套都被你脱了,你现在叫我去看电影?

    “……几点了?”

    夏眠收回了遮住玉琅清眼睛的手,企图用语言的艺术跟对方表达自己现在不太想去看电影的想法。

    玉琅清摸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八点多一点。”

    夏眠犹豫:“会不会太晚了?”

    玉琅清放下手机,手指捏了捏她的耳垂:“就在附近的影院,可以现在去,也可以洗个澡了再去。”

    夏眠听得迷糊,皱眉:“电影不是都有特定的放映时间的吗?”

    据她所知,现在的电影就是看哪部买哪部,过了时间就过了。

    “是吧,”玉琅清的语气平平,“不过我包场了。”

    “……”

    今晚又是败家娘们呢。

    “现在去吧。”

    夏眠说着就准备从玉琅清怀里爬起来。

    反正明天放假不用上班,和其他人也是定好了中午才出发,今晚睡晚点也没事。

    现在去看完回来再洗澡好一点,不然电影院的座椅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洗完澡再去回来就睡觉总觉得不干净。

    “嗯,我的眼镜。”

    看夏眠没有意见,玉琅清任由对方把自己当垫子似的扶着坐起身,只提醒道。

    “眼镜?”

    夏眠回头找了一下,在沙发边看到了自己不久前摘下来的眼镜。

    拿过眼镜腿,夏眠回头看着玉琅清,轻轻地帮她把眼镜戴了回去,遮住了那双勾人多情的桃花眼。

    也不避讳,夏眠起身后调整了一下刚有些歪了的衣服,抚平了打底衫的褶皱。

    拿过一外套穿上,夏眠立刻从刚才的黏稠甜腻气氛里抽身而出,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

    独留玉琅清还坐在沙发里,推了推眼镜,恍然间觉得自己怀里手心里,还残留着那股绵软的滋味。

    感受着鼻息间的水蜜桃香,玉琅清抿了抿唇,开始思考这个电影,是不是应该去看-

    夏眠也没再收拾还没整理好的客厅,直接先出了门。

    如玉琅清所说,影院就在附近不远处,两人没开车,当散步的走路过去。

    秋日的夜风里有了凉意,混着路边的小吃,各种香味弥漫。

    没出来时觉得已经好晚了,该休息了,出来了才发现,在云城这样的大城市里,夜生活还没算开始。

    可能因着大家明天都放假,这会儿路上出来玩的人还不少。

    加上夏眠住的这地方也属于闹市周边,店铺美食很多,引得人流更盛。

    一出了小区,两人就牵起了手。

    夏眠还扎着那根簪子,牵着玉琅清已经变得温温热热的手心,两人漫步向前。

    其实夏眠觉得这簪子和自己今天的打扮不算配,在她看来,用这种簪子就应该穿点旗袍或者新中式的裙子那才叫好看,自己穿个小西装的算什么。

    但是,那是玉琅清刚刚才给她挽上的。

    在家里洗手间时,她已经摸上那根簪子了,最后却还是没有扯下来。

    她想,每个人都那么忙,哪里有时间注意她,只要她不在乎别人,别人管她怎么搭配。

    一番毒鸡汤自己后,夏眠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两人抱在一起那会儿,玉琅清突然叫她出来看电影,她是真的不太想动。

    可现在出来了,又觉得还挺有趣的。

    外面很热闹,没走两步就是一个小摊。

    有卖吃的,卖玩的,还有小游戏如打气球抛圈圈套奖品那些。

    “这里白天都看不出来是个夜市。”小心的护着身边的人,玉琅清忽然开口道。

    夏眠觉得她可能不太习惯这个环境氛围,就拉着她往夜市边的绿化带角落那里走。

    “夜市当然是晚上才看得出来了。”夏眠回道。

    玉琅清没再说话,可能也觉得夏眠说得对。

    两人一般晚上都不出来,出来了也不会来到这边。而玉琅清就算晚上过来开车走的也不是这条路,不知道这里的热闹也正常。

    夏眠家离电影院大概有十五分钟这样的路程,两人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看,也不觉得累。

    晚上有很多情侣都出来玩,两人走人少的地方,偶尔还会撞到人家在角落里接吻,有些猴急的手甚至都伸进对方的衣服里了。

    每撞到一对,夏眠的脸就红一分。

    昏暗光线下其实看不清谁是谁,也看不清面色红不红的,但玉琅清能看到夏眠眼里的羞意。

    想想,她还是带着人走上了大路。

    街尾有一个买炸饼小吃的小摊,三轮车上挂着一个大喇叭,喇叭里一个女声大声的用着带着口音的音调喊着:“炸虾饼,十块三个!”

    可能是喇叭的声音着实够有穿透力,在她小摊上排队的人还不少。

    人都有从众心理,就算夏眠之前没什么想吃的东西,听她这一喊,再看那么多人围在那儿,她也忍不住的侧头看过去。

    玉琅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她:“想吃?”

    夏眠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有点想试试。”

    反正也不贵,就当尝尝味了。

    “可能会有些油腻。”玉琅清看了眼那边小摊的情况,提醒道。

    夏眠嗯了声,总觉得她接下来可能还要说人家用的油不干净什么的,就接过她的话:“现在的食品卫生本来就让人很堪忧,但看大家吃了也还好好的,又觉得没多大的事。”

    毕竟,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可能已经吃了很多要是自己看到制作过程就不会吃的东西了。

    玉琅清蹙了蹙眉,终究没反驳她,带她过去买了一份。

    夏眠怕她不能接受那边的油烟味,就让她在旁边等,玉琅清没有停住脚步,而是跟她靠了过去。

    人看着多,但很多都是两三个人买一份试试,很快就到了夏眠。

    看着白色透明塑料袋里的三个虾饼,一股油炸食品的味道扑入鼻中,闻着还挺香的。

    夏眠刚看那个老板娘炸的过程,就是往面糊里放几只小虾,然后直接炸,看着没什么技术含量。

    炸出来之后的饼子呈金黄色,上面的虾则红通通的,色泽看着还行。

    夏眠用另外的小袋子套住手,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饼还烫着,但是特别酥,是咸口的,竟出乎意料的好吃。

    夏眠又掰了一小点,递到玉琅清嘴边:“要不要尝一下?”

    玉琅清垂眸,望着自己嘴边的食物,隔了一秒,还是张嘴咬下。

    第66章

    小小的一块饼, 还带着热气,被套在白色塑料袋里的细指拈着。

    不知道是不是饼块太小,玉琅清张嘴咬下时, 齿尖磨过指背,明明隔着一个塑料袋子, 夏眠仍是被那温热的触感弄得心神一荡。

    等手间的饼被咬走了, 夏眠赶忙收回了手, 努力状似什么也没发生般自然的问玉琅清:“怎么样, 好吃吗?”

    玉琅清咀嚼了下, 感受着嘴里虾饼的味道。

    “还行。”

    玉琅清点头道。

    和其他的油炸食品相比也没什么区别,有一点点咸味, 带着些虾的气息。

    夏眠指腹被烫得有些发红发疼了她也不管, 依旧又去掰了小半,塞自己嘴里, 烫得龇牙咧嘴的囫囵吃着。

    “我怎么感觉挺好吃的。”

    玉琅清瞧了她一眼:“你吃一块之后, 就不会这样说了。”

    不用吃到一块, 等夏眠吃到饼子里面的虾时, 就已经开始有些不喜欢了。

    虾不大,跟筷子似的,一个饼子里大概能有五六只小虾,就这样完完整整的扔进面糊里一起炸, 不剥壳不去头。

    夏眠吃到后面感觉那些小虾像渣滓一样, 梗着喉咙咽不下去。

    有些人觉得虾饼里的小虾已经炸酥过了,头壳也能吃,但夏眠着实不喜欢吃壳。

    加上炸饼油腻, 刚吃前两口时觉得新鲜好吃,然而没吃多少就会觉得那油味重。

    一口咬下去还全是爆汁的油, 一想到油的模样,那胃口莫名的就萎了下去。

    看着夏眠把自己还剩的半块饼包好,和着另外那袋没吃过的两个一起拎在手上,玉琅清问她:“吃饱了?”

    夏眠:“……”

    她故意的吧?-

    绕过街尾之后就是一个小商场的大楼,影院在上面顶层。

    从电梯出来,夏眠发现今晚来看电影的人还真不少,连取票机那里都排了好几个人。

    “想看什么电影?”

    玉琅清看了圈周围的环境,最后转向夏眠。

    “嗯……”夏眠看了一圈摆在周围的海报:“随便看什么都可以?”

    玉琅清点头。

    这种“点播”般的感觉对夏眠来说还挺新奇的,她拉着玉琅清到海报面前仔细看目前在热映的电影简介。

    “你想看什么?”

    夏眠咨询玉琅清的意见道。

    最近是假期黄金档,在映的电影还挺多的,从儿童动画片到恐怖片都有,还有一些动漫。

    “看点简单点的吧。”

    玉琅清说着自然的搂过夏眠的腰,于是两人靠在一块的在七八张海报面前愣是看了快十分钟。

    两人气质出众,玉琅清一身清清冷冷的气质,看着跟什么大小姐出来品味人间似的。

    而夏眠还簪着根簪子,配上身上的西装,虽然自带的气质温婉,可看着还是给人一股成熟姐姐的御感。

    这样的两人靠在一块,惹得周围的人频频注目。

    两人对此毫无察觉。

    也可以说是察觉了,但也没去理会。

    “要不看这个?”

    夏眠指了指其中的一个青春文艺成长片,看着还有点虐恋情深的味道。

    玉琅清沉默了片刻,则指了下旁边的《熊大与猪猪侠拯救奥特曼》。

    “要不看点轻松点的?”

    夏眠看着玉琅清示意的那张海报上穿着宇航员头戴太空帽的粉嫩猪猪。

    又看看自己选择的那幅海报上四五个身穿校园校服的漂亮小姐姐,接着立刻义正言辞的拒绝她:“别吧,你这个感觉不太合适我们这种年龄的观看。”

    玉琅清:“……”

    选定了片子,夏眠又问了句玉琅清:“对了,你包场多少钱?”

    说着夏眠边打开手机,去看一下现在的电影票价格。

    玉琅清选择不出声。

    她不说夏眠也会自己碎碎念:“哇,原来这个票价才三十六块诶,那两个人就是七十二块而已,也不知道包场要花几十倍的钱。”

    以前夏眠看到玉琅清乱花钱,心里虽然不赞同,但不会出声,甚至还会觉得那是对方的正常消费水平。

    如果自己要求她应该如何如何,那就是在降低对方的生活水准。

    自己和对方结婚,不应该要对方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来顺合自己。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夏眠会小声的念叨,用她的细微声音,表达对对方败家行为的不满。

    玉琅清听到了。

    玉琅清假装自己没听到。

    确定好要看什么后玉琅清打了个电话,立刻有个穿着制服的影院人员跑出来,带着两人去玉琅清包下的那个放映厅。

    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时,勤俭持家的夏眠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不远处柜台里好像在朝自己招手的爆米花:“不买点吃的吗?”

    看电影怎么可以不吃爆米花。

    玉琅清回头,听到她的话后摸着手机就想替她去买,带她们的那个工作人员笑着拦道:“不用买,我们这边已经给您提供了免费的观影套餐。”

    在外面还在等时间的一群人眼里,三人进入了放映厅区域。

    里面的灯光有些暗,隔音做得很好,地板上铺了毯子,连走路都无声。

    玉琅清牵进夏眠的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玉琅清虽然没有面对夏眠,但嘴里的话却是对她说的。

    “包场不用等时间,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不用排队取票,不用自己买爆米花。”

    夏眠:“……”

    你也有你的道理,但我选择不听。

    想着只有两个人看,玉琅清定的厅不大,从楼梯边进来后玉琅清示意夏眠选位置,夏眠犹豫了下,选了倒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两人坐好后就有另外的人把观影套餐送来。

    简简单单的两杯可乐和一桶爆米花。

    小厅没有情侣座,那工作人员还很有眼色的提醒两人说座椅中间的扶手可以推起来。

    说完看两人没什么事后工作人员就自觉地离开了。

    夏眠把自己的那杯可乐放到另一边扶手专门放饮料的凹槽里,随后在玉琅清准备把两人中间的扶手掰起来时,把爆米花放到了两人中间。

    玉琅清垂眸,和在自己身侧满满当当的一桶爆米花大眼瞪小眼。

    夏眠先喝了口可乐,手上没吃完的虾饼也放到了可乐边上,坐好后又摸出纸巾,先擦了擦手才抓了两颗爆米花吃。

    “唔,奶油味的,好吃。”

    周围的灯关掉了,屏幕上在放电影的开头广告,就这亮光,夏眠把纸巾递给玉琅清:“要擦手么?”

    她想着对方那么爱干净,要吃爆米花肯定需要先擦擦手。

    玉琅清摇头:“不用。”

    夏眠瞧她:“你不尝尝爆米花?”

    玉琅清目视前方,和夏眠隔着一个座椅扶手以及一桶大桶爆米花,淡淡的回道:“不尝。”

    她这态度,让夏眠觉得她可能更想把这桶爆米花扔出去。

    难道她不喜欢爆米花这种食品?

    想着,夏眠理所应当的把爆米花抱在了自己怀里。

    还是这样吃得劲。

    爆米花刚进夏眠的怀抱,两人中间的扶手就被推上去了。

    夏眠疑惑的看过去,玉琅清面不改色平静的道:“碍地方。”

    夏眠表示了解的点头,电影投资赞助商的广告已经放完了,现在在正式的放电影片头,夏眠就把注意力投到了前面的大荧幕上。

    可能为了贴切青春这个主题,电影色调有些发黄发灰,衬得本来就昏暗的影厅光线更是朦胧。

    电影故事还挺老套的。

    开头女主因为家庭原因转学到了一个新的学校,因为来的第一天不小心撞到了班级里大姐的书桌,把人桌面上的发夹弄掉了,从此就得罪了大姐,遭受欺负。

    女主遭受欺负时,其他班有个因为脸长得好看家世厉害而成为风云人物的校花,注意到了女主。

    在女主被人把储物柜里的运动鞋拿出来乱扔时,校花会好心的替她捡回来。

    还会在女主被人锁在实验室里时,帮她砸开门。甚至在女主下雨没伞时,将自己仅有的一把伞给她。

    不管是出去玩,还是在学校的哪里,饭堂、操场、走廊等等,只要女主每次出现,校花的目光都会第一时间的落到她身上。

    女主在外面遇到危险时,其他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只有校花拎着网球拍就冲了上去保护她。

    知道女主和班级大姐的纠葛后,还买了一堆的大牌发夹给那大姐,问她够了没,够了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欺负女主了。

    夏眠承认,她很俗,在她看见漂亮高冷的校花,一脸倨傲的将整箱发夹跟不要钱一样的倒在那大姐面前时,夏眠忍不住捂住了嘴。

    “可恶,好帅,好有钱!”

    夏眠发出感叹声。

    玉琅清金边眼镜镜片上倒映着大荧幕上的光块,漆黑的眸子被反光遮得完全,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只见她转头,看了眼旁边冒星星眼的夏眠。

    电影里的故事还在继续,校花做的这些女主并不知晓,因为校花的性格就是高贵冷艳,她做不到主动去女主面前邀功。

    于是,在校花帮女主把鞋捡回来时,班长路过,看着女主还站在储物柜边不动,柔声的提醒了她两句,该去上体育课了。

    在女主从实验室里出来时,遇上了在办公室帮老师刚整理完试卷的班长,班长请女主吃了根烤肠。

    在女主撑着校花的伞回家时,在路上看到了从书店里出来的班长,班长细心的给她推荐买什么辅导书好用。

    在大姐拿着校花给她的发夹比划先戴哪个时,班长找到了大姐,说作为同一个班的同学,让她能不能以后不要再欺负女主了。

    大姐本来就答应了校花,于是不耐烦的嗯嗯了两声,之后大姐真的没有再找过女主的麻烦。

    其他同学将班长找了校花的事告诉了女主,女主本来就对温柔细腻的班长有好感,知道这件事后更是一颗心都落到了班长身上。

    没有大姐的找茬,女主愉快的度过了剩下的学习时光。

    直到毕业了,各奔东西,校花也没有给女主表白,只是偷偷的在她的同学录里写下一句:

    “海水有尽头,月亮有圆缺,人间有不足。”

    女主一直没有看到这页同学录。

    “呜呜呜……”

    电影还差一点结束时夏眠之前给玉琅清擦手的纸巾已经被她自己拿来擦眼泪了。

    电影正好放映到出入职场后女主和班长相遇,两人水到渠成的恋爱、结婚。

    看着荧幕上身穿婚纱的女主,夏眠哭得更伤心了。

    玉琅清皱着眉的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拿着纸巾替她擦眼泪,低声道:“哭什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什么生离死别的电影,明明电影里的女主此刻笑得那么幸福。

    “呜……校,校花怎么办呜呜……这个编辑太坏了!”

    玉琅清闻言给夏眠擦眼泪的动作顿了下,隔了会儿又自然的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只能说,她不是女主喜欢的人。”

    电影的结尾,是女主的婚礼上,突然出现了一角的裙摆。

    蓝白色的格子裙摆,像是独属于夏天的味道。电影结尾留了一片白,直到结束了都没有将裙摆主人的面容身形露出来。

    观影人始终不知道那角裙摆是谁的,就像女主也始终不知道有人曾在她书柜角落灰旧的同学录里,写下过那样的一句话。

    以及,她曾是一个人青春的所有颜色和焦点所在。

    ——

    “海水有尽头,月亮有圆缺,人间有不足。”

    “但你在,就能弥补。”

    夏眠从厅里出来时整个人已经哭肿了,头发也在埋进玉琅清怀里时不小心的碰歪,玉琅清干脆帮她把发簪取了下来。

    她一头柔顺的如瀑落下,遮住了些许面容。

    玉琅清将人搂在了怀里,带着往厕所走。

    这会儿不是其他电影散场的时候,洗手间没几个人,玉琅清打湿纸巾后替她擦了擦脸。

    看着她发红发亮的眼皮,玉琅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电影是你选的,哭也是你哭得最大声。”

    这话夏眠不服。

    “厅里就我们两个在看,我不哭得最大声,岂不是让你当第一了。”

    玉琅清:“……”

    这第一谁爱当谁当。

    缓和了一下情绪后,夏眠自己想洗把脸,但头发散下来不好动作,出来时又忘了带橡皮圈,这会儿颇有些烦恼的撩了撩头发。

    看着她拨了拨头发,皱着眉,也不知道找自己,玉琅清抿着唇,还是替她把头发握住,让她好好的洗了把脸。

    冷水洗了脸,冰冰凉凉的,人也从电影里脱离出来了些。

    夏眠跟着玉琅清从厕所里出来时,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我的可乐,我的虾饼,还有我那桶爆米花!”

    刚一直顾着看电影,都忘记吃喝了,那么大杯可乐,她还只喝了一口呢。

    玉琅清想起搂着她时夹在两人怀里最后被她放到了旁边扶手上的爆米花:“……”

    “可能已经被清理走了。”

    夏眠叹了口气,也知道不好回去拿了。

    就算还在,但离开过自己视线,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再吃的好。

    “走吧。”

    夏眠主动牵起玉琅清的手,如其他普普通通的一对情侣般,一起看完一场夜间电影,慢慢悠悠的回家。

    来时还热闹的街市,这会儿清冷了许多,人也少了不少。一些玩游戏的小贩已经在收摊了,倒是夜宵摊还红火着。

    天上没有一片云,抬头能看到最澄澈的天空,夏眠时不时会抬头看上去,玉琅清怕她摔了,让她抱着自己的手臂。

    夏眠看着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都快贴到了玉琅清身上,思绪也发散了,连遇到障碍物都是靠着玉琅清说抬脚,再跨步。

    “你说,人为什么会有遗憾呢?”

    夏眠忽然问。

    玉琅清垂着眸看路况,闻言推了下眼镜,声线里听不出喜怒,像是知道夏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一样的自然答道:“因为懦弱。”

    夏眠抿了下唇,似乎是不太满意这个答案:“遗憾也分好多种的呀,比如与自己喜欢的学校失之交臂,比如生离死别。”

    “为什么会与自己喜欢的学校失之交臂?”玉琅清回问。

    深夜路边的夜风稍寒,但夏眠靠着玉琅清也不觉得冷。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见玉琅清接着道:“因为懦弱,不敢去选,因为懦弱,不敢去努力一把。”

    好像,也有道理吧。

    “至于生离死别,”玉琅清停顿了一下,才道:“如果在活着的有限时间里,努力把可能会成为遗憾的事做完,比如两个人去看一场电影……那就不会有遗憾了。”

    人之生死,是自然规律,没有生物可以抗拒。

    有生,就一定会有死。

    夏眠觉得她一点也没有人情味,把人最惧怕的东西说得如此轻巧。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对方是医生,每天在见证了最多泪水的地方工作,可能生死早已看淡。

    夏眠换了个问题。

    “那你有遗憾吗?”

    两人安静的顺着街边往回走,夜风卷起了街角的一个黑色塑料袋,带着它往前滚跑了一圈。

    在夏眠以为自己听不到玉琅清的回答时,她轻轻的应了句。

    “有。”

    夏眠一愣,过了几秒后,她轻声问:

    “那按照你的说法,你岂不是也是一个会懦弱的人?”

    “嗯。”

    “我也是。”

    她也逃不掉,人之劣根性。

    夏眠早已从头顶蓝黑色的天幕上收回了视线,看向玉琅清。

    她看着前面,自己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精致的轮廓,像花一样的唇。

    从夏眠这个角度看过去,注意力放在她的唇上,才发现玉琅清居然有唇珠。小小圆圆的一个,看着很可口。

    夏眠乱七八糟的想,玉医生也会有懦弱的时候?是为了什么,在什么时候?

    她想象不出对方胆怯的模样,在她的认知里,玉琅清虽不张扬,却永远自信从容,像是世间的一切都掌握在她手里一般。

    沉稳,宁静。

    又好像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有种冷眼旁观的冷漠。

    可和她接触后,夏眠发现,她身上的那种冷意,其实只是她的性格,她的人,其实细心又温柔。

    就比如,她刚才还替自己擦眼泪呢。

    等等……擦眼泪?

    想到这里的夏眠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都被对方看见了。

    好像,也不止这一次。

    上次自己被纪检的人盘查,她来接自己下班时,自己也在她面前流眼泪了。

    只是那会儿是偷偷的掉眼泪。

    这会儿是正大光明的痛哭了。

    玉琅清感觉到夏眠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偏头来看夏眠,只看到夏眠带着羞意的面容。

    羞意?她在害羞什么?

    害羞她问了自己隐秘的问题?

    想想,玉琅清为了缓解她的不自在,也礼尚往来般的问了她一句:“你呢,有遗憾么?”

    因着玉琅清的这个问题,夏眠忘记了自己刚才丢脸的事。

    夏眠抬头看向天空,又低头看了眼身边的玉琅清,鼻息间忽然嗅到一股香味。

    看过去,前面有一摊卖脆皮烤肠的小摊。

    切得像开花了一样的火腿肠摆在肠形的小格子里,正被烤得滋滋冒油。

    夏眠忽然笑了一下,睁着她那双宛如琥珀一般的眸子,看着玉琅清道:“你给我买根烤肠,我就告诉你。”

    正好此刻路边有一辆轰隆轰隆的摩托车极速驶过,油门声震耳欲聋,炸得人心跳加速,车头黄白色的灯光也在那刹那间,照亮了夏眠的眼。

    那一刻,玉琅清想,如果当时她指着路边的大楼说,要她买,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掏卡,更别说只是为了一根两块五的烤肠。

    咬着热乎乎又香喷喷的烤肠,夏眠享受极了的眯起了眼。

    她没履行自己的诺言,玉琅清也没催她,两人一个吃着烤肠,一起往家里走。

    等夏眠烤肠吃完了,把竹签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夏眠才歪着脑袋看离自己两步远的人,笑着摊手道:

    “遗憾呐,现在没有啦。”

    就跟她的遗憾其实是那根烤肠一样。

    玉琅清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只是上前了一步,伸出手。

    夏眠从善如流的也伸手过来,牵住了她-

    到家后,洗漱完,两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时,刚说着要养精蓄锐明天去玩的人忽然翻过身来,看着玉琅清。

    玉琅清撩了撩眼皮,以为她反悔了,谁知道她又问:“你说,会不会也有一个人,跟那个校花一样,偷偷暗恋着我好久,我却不知道,一直辜负了人家。”

    玉琅清:“……”

    玉琅清沉默的闭上了眼,拉了拉被子,也翻了个身,不过是翻身用后背面对夏眠。

    夏眠从她的动作里感受到了她不想理会自己的意思。

    夏眠这会儿心里跟被千万只爪子挠一样,就想着这事。

    见玉琅清不理她,她就自己凑过去,贴着玉琅清的背部搂着她的腰,继续自己的絮絮叨叨。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这也太惨了吧,呜呜呜,我不值得的。”

    玉琅清忍无可忍:

    “……电影是电影,你是你。”

    夏眠不服:“人家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电影可能就是从生活里取材的呢?”

    玉琅清无言以对。

    身后的夏眠忽而也安静了下来,玉琅清盯着被子上的一点,片刻后,玉琅清蓦地问:“那如果,真的有呢。”

    夏眠听完,更搂紧了点玉琅清的腰,整个人也埋进了她的身后。

    玉琅清能感觉到,她把脸埋进了自己的脖颈间。

    夏眠的声音从自己身后闷闷的传来:“如果真的有的话,希望她能勇敢一点,告诉我。”

    玉琅清眨了下眼,但视线还是没有聚焦:“告诉你干吗?你不是有班长吗?”

    夏眠在她身后扭着身子哼唧了两声:“这不一样呀,我又不是女主。”

    玉琅清:“……”

    好,这会儿她又不是女主了。

    “不过说真的,”夏眠自己扭完,又抬起了头:“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的话,真的希望她能告诉我一声。”

    “这样,就算我不能答应和她在一起,也会拒绝她,让她不要一直迷恋我,去过自己的生活。”

    迷恋?

    玉琅清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夏眠也没嫌她敷衍,搂着她蹭了蹭。

    可能她的心思就是敏感些,看到了些让自己感触良多的东西后,就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进去。

    也没什么,就是常言说的那样,入戏太深。

    玉琅清被她蹭得心思四起,下意识的蹙起眉头,可在她转身之际,又想起她刚才义正言辞的拒绝来。

    随后又忍住了。

    在感觉到身后人的躁动平复后,玉琅清轻轻的出声:“那如果,让你选的话,校花、女主,和班长,你想成为谁?”

    本以为睡着了的人,忽而开口回答她:“校花吧。”

    玉琅清黑眸出现了愣怔。

    “……为什么?”

    “嗯……”夏眠从被子里钻出来,枕在了枕头上,看着玉琅清的如绸缎般的秀发,声音也轻轻的:

    “因为,不想承受别人太多的喜欢,也不想在不知不觉中,抢走了别人的欢喜。”

    玉琅清紧抿着唇,倏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听见夏眠又说了一句:“再说了,虽然校花没有得到爱情,但是她有钱有美貌有身材啊,可以说,她除了爱情什么都有。”

    “……”

    第67章

    昨夜失眠了, 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的,玉琅清睁开眼时眉头紧蹙,她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夏眠这里的隔音效果不太好, 现在隔着一道墙她都能听到客厅外沉嫱风风火火的声音。

    “唔软眠眠,嫱嫱我来啦!”

    玉琅清揉太阳穴的手一顿。

    强强?

    这自称, 挺有意思。

    刚夏眠接到沉嫱的电话起身去开门, 虽然起身和关门的动作都很轻, 但一向浅眠的玉琅清还是醒了。

    客厅里沉嫱咋咋呼呼的声音刚嚎了一嗓子, 就收了起来, 变成小心翼翼的窸窸窣窣声。

    好像是夏眠小声的和她说,自己还在睡觉没醒, 沉嫱这才强制收嗓。

    玉琅清慢慢的坐起身, 靠着床头坐了会儿,才下床去洗漱换衣服。

    客厅外, 沉嫱穿着一件亚麻色的吊带长裙, 身上披了块白色的透明轻纱, 一头头发应该是来时卷了一下, 现在看着还有点泡面头的调调。

    不过她人长得明艳,这方发型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多了股复古港式气质感。

    “玉小姐居然真的在这里住?”

    沉嫱到现在还不太能接受这件事。

    怎么会有人放着豪宅别墅不住,来跟夏眠住她一个月不到两千块房租的小屋。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夏眠闻言不满的瞪她:“干吗, 我这里又不是狗窝, 住起来不知道多舒服好吧。”

    沉嫱敷衍式点头。

    一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不会和你争的模样,看得夏眠想揍她。

    不过想起对方最近的遭遇来, 夏眠又忍住了,给人倒了杯水后低声问:“上次去医院检查真没事吧?”

    沉嫱故作轻松的接过夏眠递来的水大喝了两口, 这才道:“没事啊,非常健康,医生说我起码能活到九十九。”

    夏眠:“……”

    “什么医生这么厉害,我也想去问问她我能活到多少。”

    沉嫱张了张嘴,看着想问夏眠点什么,最后想了想又没说话,只是嗯嗯两声继续喝水。

    “你吃早餐了没有?”

    夏眠还穿着睡衣,她看了下时间,也差不多到十点了。

    沉嫱点头:“酒店有自助早餐,我去挑挑拣拣的吃了点。”

    说完她跟回到自己家一样靠着沙发半躺下去:“这不是怕我睡过头了你就不等我,抛下我独自出国潇洒那么多天嘛,害得我早早的就起来打扮了呢。”

    看着沉嫱脸上的全妆,夏眠琢磨着对方的“早早”,可能真的很早。

    “十二点半出发,你着什么急。”

    夏眠说着在沙发仅剩的边角里坐下,打开手机想着点个什么外卖等玉琅清一会儿起来了可以吃。

    出发时间都是计算好的,玉琅清说她们差不多十二点这样去机场停机坪那边,十二点半出发,这样到彼岸那边刚好是早上。

    沉嫱打了个哈欠:“我早睡早起不行呐。”

    其实是她最近心乱,睡眠质量也下降了些,睡不着她就干脆不睡起床了。

    沉嫱说完,抬眼看到夏眠认真盯着手机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干嘛呢?”

    夏眠:“点早餐。”

    沉嫱:“……”

    “你随便吃点不就行了。”

    她看她在那都认真的浏览了快十分钟了,看瞧现在的手势却是还在翻店铺。

    “我得找点玉医生可能会喜欢吃的。”夏眠头也不抬的回道。

    猝不及防的一把热腾腾的狗粮就这样打在了沉嫱的脸上,她啧了声,不耐烦似的翻了个身。

    她腿还踩在地上,但上半身已经睡进了沙发里。

    “有老婆就是麻烦。”

    沉嫱嘟囔道。

    说到老婆,沉嫱就得想起之前她打电话来找夏眠问她长假安排时,她却在和老婆贴贴,然后自己气不过的半夜去了酒吧,于是赶时髦的搞了场邂逅。

    再然后,就是自己做了千百次心理建设后,终于鼓起勇气去医院检查。

    谁料,冤家路窄。

    想到这里沉嫱就想把自己找个地埋起来。

    谁知道那人是医生啊。

    谁能想到自己晚上刚和别人醉后打架,醒来去医院就被人撞见。

    忆起当时那人在知道自己是去干嘛时气冲冲的开口说她也要检查,还要查什么四联卡的,沉嫱的尴尬欲亡突地又转化成了万钧怒气。

    当时她还不知道四联卡是什么,一问才知道:艾.滋、梅.毒、乙肝、丙肝四项传染病检测,为四联检测,简称,四联卡。

    她觉得自己去医院检查是侮辱她,她在自己面前说要检查这些不也是侮辱她?

    沉嫱闭了闭眼,有点不敢回忆起当时鸡飞狗跳般的画面。

    算了,谁都捅了对方一刀,反正以后多半也不会有交集了,她还不如收拾好心情去浪漫之地玩玩,早点把这事忘了。

    其实仔细想想,她好像,也不算吃亏。

    沉嫱陷入自己的思绪里,等她回神时,才发现夏眠已经点好外卖了,此刻正抱着手斜眼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沉嫱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僵,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干,干吗,看什么看,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对你这种有妇之妻感兴趣的!”

    夏眠斜睨着她,点评道:“咋咋呼呼,企图以强硬的姿态掩盖,肯定有鬼,你刚才自己在那想什么呢,我沙发都要被你扣出一个洞来了。”

    沉嫱顺着夏眠说的一看,她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沙发背上正无意识的乱刮着。

    如夏眠所说,现在就差掏出一个洞来了。

    沉嫱讪讪的收回手,还没想出什么狡辩的话,卧室门开了,洗漱好的玉琅清走了出来。

    烟灰色的过膝挂脖裙,露出瘦削的肩头。

    裙子的绸带在脖颈处绑了一个大大松松的蝴蝶结,因为绸缎松软,已经看不出蝴蝶结的模样,只觉得繁复好看。

    裙子像蛋糕裙,层层相叠,精致贵气,衬得她真像什么贵族小姐一样。

    不过她也确实是。

    这种浅粉色有些挑人,但穿在她身上就特别合适,千金小姐的气质和优雅姿态一览无余。

    沉嫱看得愣了瞬。

    之前她见玉琅清时,她都是穿衬衫,看着清冷难以接近,却也足够的漂亮吸人眼球。

    可没想到,她穿裙子时更好看。

    如果说穿衬衫时她是正经严肃的治人天使,那穿裙子的她,就是骄奢的人间公主。

    玉琅清在沉嫱呆滞的眼神下,跟她打了个招呼,声音不冷不热:“早。”

    “早呀……”

    沉嫱傻傻乐呵的笑容一下子就露了出来。

    夏眠仗着沙发背格挡了玉琅清的视线,踢了沉嫱一脚,纯粹陷入美的欣赏的沉嫱这才找回了心神,还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

    夏眠拳头硬了。

    在玉琅清进厨房倒水时,夏眠凑过来小声的警告沉嫱:“你给我收敛点!”

    沉嫱举起手发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知道的,我这人的毛病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

    “我就是单纯的抱着欣赏造物主手笔的心理看了玉小姐几眼而已,请你千万不要误会!”

    夏眠冷哼了一声,起身也进了厨房。

    玉琅清刚洗漱完,那张有些禁y欲的脸还带着湿润的嫩感。

    夏眠按下自己想伸手过去摸一把的念想,跟她报备自己点了两份云吞、豆浆和水煮蛋的外卖,又问她还想再吃什么。

    “随便吃点就好了。”

    玉琅清先喝了半杯水才回道。

    早上起来也没什么胃口。

    夏眠应了声好,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忍不住问:“是不是还没睡够?”

    “我们吵醒你了?”

    玉琅清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而不是“不是”,看来是还没睡够又被吵醒了。

    夏眠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巴巴的望着玉琅清道:“要不你再睡会儿吧,我们保证不发出声音。”

    玉琅清放下水杯,像是做过千百遍般自然的伸手,掐了把夏眠的脸。

    “不用了,睡多了坐飞机也难熬,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吃完早餐就打扮吧。”

    玉琅清说完,又去找了洒水壶去阳台浇夏眠的薄荷和月季花。

    玉琅清走出厨房后,夏眠才伸手捂住了自己胸口。

    好奇怪,明明她刚被掐的是脸,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心脏被她捏了把一样,宛如受了力似的在紧缩着发颤。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玉琅清捏脸了,可心却没一次如现在这般跳得这么快。

    夏眠想,肯定是玉琅清今天的裙子太漂亮了,她抵抗不住。

    夏眠从厨房出来后跟沉嫱说了声,先去换了套衣服才又去把自己准备带去的行李再细数一遍。

    沉嫱进来看她都带了什么。

    “化妆品不要了,我带半箱,你到时候可以用我的。”沉嫱也没进卧室,就靠在门口看着夏眠整理道。

    夏眠闻言,乖乖的把化妆品卸出来了一些,除了护肤品外都没带了。

    “衣服呢,会不会太少?”

    夏眠本来化妆品也没带多少,现在移出来后她的小行李箱里还是快满的。

    沉嫱摇头:“够了够了,到时候你去那儿肯定得再买点,带了也不穿,麻烦。”

    夏眠本来觉得她说得很对,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现在还是负债人员,哪里还有钱能买衣服。

    想到这里,夏眠赶紧又多拿了两套衣服,连睡衣都多塞了一套进去。

    沉嫱:“?”

    沉嫱摸着自己手指上的两个指环,很是嫌弃的对夏眠道:“你不会打算到法国了都不买一两件衣服吧。”

    夏眠郑重的点头:“我们是去玩,又不是去购物,为什么要买衣服?”

    沉嫱差点觉得她说得真有道理。

    看到沉嫱的动作,夏眠突然记起她和玉琅清的戒指来。

    她现在平时戴的都是她自己买的那个猎豹白金戒指,不过既然是出去玩,可能玉琅清会更想戴她的那个粉钻。

    夏眠就喊了声现在在餐桌上吃早餐的人:“玉琅清。”

    “嗯?”

    玉琅清听见夏眠叫她放下筷子走了过来。

    因为屋不大,夏眠本来就是想这样跟她隔空对话,谁知道自己一喊她就过来了,她这样夏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我们要戴戒指去吗?”

    玉琅清一过来,沉嫱就靠到墙边闭麦了。

    玉琅清闻言嗯了声。

    夏眠蹲在地上打开的行李箱面前抬头看她:“那戴哪个?”

    玉琅清垂眸看她:“你喜欢哪个?”

    这道题夏眠会。

    “两个都喜欢。”

    玉琅清:“……那就都带吧。”

    她这样说夏眠倒犹豫起来了,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两个一起戴会不会太重了?”

    虽然说一个是戴中指一个是戴无名指,但一个奢华粉钻,一个简约白金,夏眠想象不出风格迥异的两枚戒指同时戴在自己手上是什么样子。

    玉琅清:“?”

    角落的沉嫱弱弱出声:“或者,你们两个说的‘dai’字,不太相同?”

    “……”

    最后一致决定戴粉钻的那枚戒指。

    毕竟在云城很少有场合能戴它,现在出去玩戴它也算是给它一个见到阳光的机会。

    等夏眠把粉钻戒指拿出来时,沉嫱猛地扯了张纸巾一甩,跟电视剧里的嬷嬷看见自家娘娘不小心洒了茶水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一样。

    先擦了擦自己的手,才把戒指拿到了手里,隔着纸巾去看在纯白色背景下上面的那些钻石越发闪耀的戒指。

    “这,这是真钻?”

    夏眠:“……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吧。”

    怀着崇高的羡慕观赏完那枚戒指后,沉嫱严肃的问夏眠:“或许,你们介意三个人一起生活吗?”

    就让我来加入你们吧!

    夏眠:“介意。”

    看夏眠把戒指戴到了手上,沉嫱凑过来压着声音问夏眠:“你平时喊玉小姐都是连名带姓的?”

    夏眠想了想:“大部分时候是吧。”

    沉嫱瞪眼,嘴角忍不住上扬,语气窃窃:“那小部分的时候是喊什么?”

    夏眠正儿八经的回道:“玉医生。”

    沉嫱:“……”

    她真是恨铁不成钢:“不喊老婆的?”

    夏眠抿唇:“嗯……这个,太腻歪了。”

    沉嫱恨不得双手握住夏眠的肩膀拼命前后摇晃将她摇醒:“那你连名带姓的喊不觉得很生疏吗?”

    她真是怕夏眠那天惹玉琅清不高兴了,就被扫地出门,成为豪门弃妇。

    尽管按目前来看两人相处得很和谐,她也不太清楚夏眠怎么会能和玉琅清闪婚,可别人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夏眠作为她的好友,她不免替她担忧。

    夏眠皱眉:“可她也是这样喊我的。”

    沉嫱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服你了,人家那么漂亮那么高贵,喊你一声名字怎么了!”

    夏眠:“?”

    沉嫱摇着头,自言自语:“真是让我为你操碎了心。”

    夏眠:“……”

    这心你能不能自己放进肚子里?

    “还好还好,还好有我在。”

    沉嫱说着探头出去,看玉琅清没注意,她偷偷从自己的方特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鬼鬼祟祟的塞进了夏眠的行李箱里。

    在夏眠疑惑不解且震惊的目光下,先比了个嘘的动作,又捶了锤心口。

    沉嫱:“做朋友,在心中!”-

    吃过早餐,又收拾了一下,关好门窗水电,三人就坐上玉琅清的车去了机场。

    夏眠穿了件白色的修身针织衫,配了件樱花粉的阔腿裤,和玉琅清还挺配的。

    沉嫱坐在后座摸了摸推到头顶的墨镜,无聊得打哈欠。

    这两人坐车为什么连音乐都不放?也不聊天,就看着路况,像是两个人一起在开同一辆车一样。

    有玉琅清在,沉嫱有些话题又觉得不合适当着她的面和夏眠说,她玩了会儿手机,没多久头一歪的就睡了过去。

    玉琅清透过后视镜扫了眼后座的情况,在等红绿灯时问夏眠:“有去过法国吗?”

    夏眠摇头:“没有。”

    说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连国都没出过。”

    她证件那些都是玉琅清帮她办的,其实玉琅清知道,只是以此开口罢了。

    “那有想去的景点么。”

    这个红灯很快,马上又绿灯了,玉琅清启动了车子,白皙修长的手上,昂贵的戒指夺目绚烂。

    夏眠扫了一眼,只觉得黑色的方向盘白嫩的手粉色的戒指,组合起来像是勾子一样,探进人心口。

    “普罗旺斯吧,不是说那里是薰衣草的故乡吗,以前上学的时候老是在书里看到。”

    可能很多人没去过法国,但肯定很多人都听说过普罗旺斯和薰衣草。

    “好。”

    玉琅清把这个地点记了下来。

    到了机场,沉嫱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下了车也没多清醒,被大太阳一晒只觉得头晕目眩,还好夏眠扶了她一把。

    她最近没睡好,今早又起得早,在车上刚睡了会儿又要被迫醒来,一时间没缓过来。

    夏眠皱眉:“你别是昨晚去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沉嫱打着长长的哈欠,把自己头上的黑色大墨镜拿下来戴在了眼睛上:“不行你就当我去偷鸡摸狗了吧。”

    三人刚下去,就有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过来帮她们拿行李箱,走在前面带路,还有一个唰的撑起一把伞遮住玉琅清。

    玉琅清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眼被夏眠扶着的沉嫱:“晕车了?”

    沉嫱晃了晃脑袋:“没,就是睡得有些懵而已。”

    玉琅清闻言,淡淡的道:“要抱过去么?”

    夏眠和沉嫱两人眼睛同时瞪大。

    抱?

    谁抱?

    玉琅清抱么?

    感受到扶着自己的手在掐她,沉嫱赶紧拒绝,啪啪两声的自己拍了拍脸:“没事没事,完全不用,我已经清醒了!”

    玉琅清:“……”

    看沉嫱这样说玉琅清挥了挥手,身旁等着的一个保镖这才拉着行李箱继续往前。

    出来时看太阳大,夏眠也拿了一把伞,见沉嫱不用人扶了,她这才把伞撑了起来。

    机场开阔干净,秋日中午的阳光威力依旧不减,不打伞阳光刺眼又热辣。

    夏眠本来想和沉嫱打一把伞,然而她伞刚撑起来,玉琅清就走了过来,接过了她的伞,和夏眠一同在一把小小的太阳伞下。

    毫无察觉就从夏眠身边离开的沉嫱甚至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刚给玉琅清撑伞的那个高壮保镖,换到了她这里来。

    看着进机场的路线和自己之前来这里时走的不一样,沉嫱疑惑的问:“我们这走的是私人通道?”

    与玉琅清挨着肩膀并肩而行的夏眠听到她的话迟疑了瞬。

    玉琅清替她简洁明了的回了句:“嗯。”

    夏眠在她身侧,忽而勾了下唇。

    很奇怪的,她纠结不知道怎么解释一件事的时候,她在自己身边就只是一个简单的鼻音,她就觉得觉得像是在冷风中行走了很久很久后,突然被人递过来了一杯热水。

    可能有些夸张,但心里涌动出的滋味就是那种感觉。

    在决定要和玉琅清以及她的发小朋友们出去玩时,夏眠偶尔也会睡不着觉,还会深夜在网上搜:和对象的朋友等一起出去玩需要注意什么?

    网上有好多回复,五花八门的。

    有说出去玩自己对象如何如何,让自己受委屈生气之类,还有说一起和一个了解不太深的人出去玩,是最能让自己了解对方的方式。

    但也很残酷。

    好的话,一场旅游过后两人感情更牢固。不好的话,还没回来两人就黄了。

    不过网上说的,坏的情况好像比较多。

    夏眠担忧了两天,自己又看开了。

    她和玉琅清已经结婚了,照自己上次说一个“离婚”的词就遭受了一番“毒打”的情况来看,玉琅清是不打算和自己离婚的。

    自己,也没有这个打算。

    此刻阳光明亮,水泥地面被烘得干燥发热,远远看去像是能看到热量聚集形成的模糊热气在颤抖。

    而自己头上,一把不大的黑底太阳伞,遮住了落在两人身上的热烫阳光。

    前面是三个帮她们拉着行李箱的保镖,夏眠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

    夏眠抬手挽住玉琅清的手臂,没头没脑的问:“如果午夜到了,灰姑娘跑回家时没有落下一只水晶鞋,你说王子还会找到她吗?”

    玉琅清不知道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是怎么有感而发的,但还是认真的回道:“不会。”

    夏眠:“……”

    童话故事就这样bad ending了。

    玉琅清说完,瞥了眼夏眠:“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还要靠一只鞋才能把对方找出来。”

    “王子找的或许不是爱情,只是他一时的新鲜感。”

    夏眠觉得每次和玉琅清聊这种问题,都挺有哲学味道的。

    听着对方的回答,似乎不无道理,夏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玉琅清抬眸往远处望去,也看到了走在她们前面的保镖,她蓦地知道夏眠的问题从何而来了。

    “你不是灰姑娘,我也不会需要水晶鞋才能找到你。”

    第68章

    夏眠这刻并不知道玉琅清这话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只以为她是知道了自己的自卑,在给她一个宛如承诺般的安慰。

    虽然觉得很多话单纯是一个用来说,一个用来听的而已, 可夏眠心里还是流淌过一股热流,仿佛整个人泡进了香甜的牛奶浴里-

    烈日在上, 沉嫱隔着墨镜扫了眼前边一点的那把黑伞, 又悄悄的用眼角看了眼身侧给她打伞的魁梧保镖, 皱了皱眉。

    玉琅清和夏眠两人也不知道在前面嘀咕什么, 让她这么个普通人在后面享受着豪门大小姐般的配置, 这感觉还真有点不自在。

    而且这路怎么越走越奇怪,像是直接进了机场停机坪里一样, 难道私人通道连去大厅检票那些流程都可以省略?

    沉嫱正胡乱的想着, 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高喊了声“玉医生”,沉嫱和前面的两人一齐停下脚步, 回头看去。

    身后不远处, 一个女子穿着一件花衬衫配着浅蓝色的牛仔裤, 放着头发戴了一顶渔夫帽, 还戴了一个黑色墨镜。

    行李箱被身边的黑衣保镖拉着,正边举着手和她们打招呼,边加快步伐走来。

    阳光闪耀,打在来人身上, 又被墨镜加帽子的装备挡住了大半张脸, 看不真切来者是谁。

    沉嫱原先还好奇的看着远处的人,随着对方走近后,沉嫱收在墨镜后的眼缓慢的眨了眨。

    这人看着……怎么感觉有点奇怪的眼熟?

    三人没再走, 等着对方走来。

    被玉琅清派了保镖在机场外接进来的秦柯远远的就看到了前面的人,特别是那个还要身旁的保镖帮忙打伞的背影。

    想着除了玉琅清应该也没谁了, 又问了句保镖,确认前方是玉琅清一行人后秦柯赶紧喊了一句,喊完就追了上来。

    秦柯下意识的以为有保镖打伞的人是玉琅清,她和玉琅清也认识多年了,多多少少知道对方的身份。

    然而等秦柯走到三人面前后,她才发现了不对劲。

    秦柯把脸上的墨镜往下一拉,露出一双眼,看了看另一边共撑一把伞的玉琅清和夏眠,又看了看沉嫱那边,如此来回转悠。

    最后视线停留在了沉嫱的身上。

    那边的沉嫱在看到秦柯落下墨镜露出眼睛时,人也懵了。

    她在秦柯还在狐疑打量她的时候,猛地把墨镜一脱,震惊又皱眉的瞪着秦柯,不敢置信的惊呼:“怎么是你?”

    其实秦柯在看到沉嫱的那头短发时心里就有了猜测,况且对方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又是那样熟悉,她立刻更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碰上对方。

    秦柯也干脆利落的把墨镜一摘,不甘示弱的回怼:“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

    两人刚一见上面,视线交汇,眼神就好像化成了实质般,无形的在空中交汇碰撞出强烈的火花闪电,一阵噼里啪啦。

    夏眠:“……”

    “她们怎么认识的?”

    玉琅清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秦柯和沉嫱两人如出一辙的用着自己自认为最凶恶的眼神瞪着对方。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对方大抵已经被割了千百刀。

    看两人恨不得冲过去跟对方打起来的模样,夏眠下意识的往前站了站,小声问:“你们认识?”

    夏眠这一问,秦柯和沉嫱互相又用力瞪大眼睛的互瞪了一眼,然后迅速扭开头:“不认识!”

    夏眠:“……”

    谢谢,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了。

    不认识就不认识吧,夏眠勾着玉琅清的手腕,给两人介绍道:“阿嫱,这位是玉医生的朋友,秦柯,秦医生,和玉医生是一个医院的。”

    秦柯一听,嘴角微动。

    阿强?

    这什么名字呐。

    名字跟人,不太符。

    “哦,幸会。”

    夏眠开口之后,沉嫱很给她面子的应了声。

    只是应声时低头抚摸着自己手上的墨镜,看着对秦柯毫不感兴趣似的敷衍。

    秦柯磨了磨牙。

    夏眠又转头对秦柯道:“秦医生,这位是我的朋友,沉嫱,最近来云城出差的,这几天有空,所以一起跟我们出去玩。”

    “这样,”秦柯对着夏眠笑了笑,故意一个眼角都没瞥向沉嫱那边:“原来是小夏的朋友。”

    夏眠不知道两人的纠葛,但能感觉到两人间有故事,好奇的看了看两人。

    “走吧。”

    最终还是玉琅清打破了宁静,牵住了夏眠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她的飞机停机位那边走。

    两人一转身,身后刚才还说着不认识对方的人,又相互的瞪起了眼来。

    沉嫱咬牙切齿:“真是好巧呢,秦、医、生!”

    秦柯也皮笑肉不笑的道:“可不是么,阿强!”

    自己的昵称突然从对方嘴里出来,沉嫱愣了愣,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人怎么回事,看着恨不得扑过来咬她几口泄愤的人,竟然这样亲亲热热的叫她?

    沉嫱脸带薄红:“嫱什么,阿嫱也是你能叫的?”

    秦柯冷笑:“怎么,难道要叫,吃干抹净就跑的阿嫱?”

    “什么吃干抹净就跑,那不是你情我愿的事?都是成年人了,你能不能大度一点?”沉嫱无理力争。

    秦柯啪的一下把墨镜推上去戴好,黑黝的镜片让人看不清她的眸子,只听见她道:“你情我愿的第二天,你去医院检查?”

    “我这叫有安全意识!”

    “你有安全意识你来勾搭我?”

    别看两人是在吵架,可还知道控制音量,每一句话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就为了怕前面的两人听到什么声音。

    而跟在两人身旁的保镖:“……”

    他们是很有职业素养的,面无表情的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勾搭你怎么了,我喝醉了你个不喝酒的也喝醉了吗?”

    秦柯被沉嫱的话一噎,竟然无话可说。

    看秦柯话短,沉嫱仰着下巴的抱着手,拿捏住了气势:“你要有本事,你当时怎么不推开我?”

    两人的目光又在空中聚集,恨不得眼神能化成实质。

    秦柯也气得撇开了脸:“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沉嫱占了话头的上风后就懒得和她如此幼稚的斗嘴。

    要说那晚在酒吧她看到秦柯是酒后微醺时的见色起意,那第二天她面对两人发展的迅速,就只剩下惶恐不安了。

    而这份不安,在她于安宜医院看见秦柯后,被她的行为一带,立刻转变为了愤怒。

    自己是也有不对的地方,可她公然说着她要验四联卡,这不是在侮辱她么。

    ……虽然自己去医院检查,被她撞见好像也是一种侮辱。可自己那不是,为了追求心安么。

    算了,明明早就知道的,两人都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沉嫱还在陷入自己的思绪,又听见秦柯道:“你既然是来出差的,你不去忙你的事去什么法国?而且你现在都知道我也要去了,你还去?”

    本来还想着要和对方化干戈为玉帛的沉嫱一下子又怒了:“怎么,你出现在街头我就得从街尾火速消失是吧?”

    秦柯哼笑了一声:“我可没你这么霸道的思想,不过想着要跟你去浪漫的法国,觉得膈应。”

    沉嫱也笑了:“巧了,我也是这样觉得。”

    在秦柯还没得及接话时,沉嫱又道:“所以,你识相点就快点回家,别来破坏我的浪漫之旅!”

    秦柯盯着对面戴着墨镜露出漂亮的下半张脸的人,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你怎么不走?我还说你破坏了我的旅程呢。”-

    走在前面的夏眠眉头一直没松开过,时不时还想回头去看身后的两人。

    可看身边的玉琅清,淡定得就算后面的两人打起来都不会转身一样,夏眠又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俩,到底有什么渊源?”

    夏眠忍不住的问玉琅清。

    玉琅清捏了捏牵着她的手:“可能碰巧认识了。”

    玉琅清说得轻巧,但夏眠还是觉得心里不安:“阿嫱也没来过几次云城,之前也没听她说过这事……”

    玉琅清嗯了声:“晚点我帮你问问。”

    夏眠侧眸看她。

    她今天穿了双银色的高跟鞋,比穿运动鞋的自己高了小半个头,这样抬眸看她,有种自己像是在被她保护一样的感觉。

    “那你问了,记得告诉我。”

    夏眠压低着声音嘱咐道。

    人的好奇心,太难抵抗了-

    直到一行人走到与客机相比小了些的白色飞机前,沉嫱还没反应过来。

    眼看前面的两人都收了伞准备上飞机了,沉嫱赶紧跑过来拉住夏眠:“你别告诉我,我们这是包机了?”

    夏眠看了眼玉琅清,才低声的跟她道:“这是玉医生家里的飞机。”

    沉嫱:“!”

    大开了眼界,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私人飞机!

    夏眠说完先上去了,沉嫱刚迈步,就听见秦柯在她身后轻轻道:“你确定,你要和我一起去旅行?”

    沉嫱闻言身上的气势瞬间起来。

    确定,怎么不确定!

    想着她头也没回,抬头挺胸的上了飞机。

    看着前面穿着长裙的人,背影窈窕,怒气冲冲,秦柯摘下自己的墨镜,也跟着上去。

    飞机里,孟之薇、唐谷和杜倪三人已经到了,甚至开好了红酒,正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边在打斗地主。

    听见声音三人全都看了过来,杜倪最先开口欢迎:“哎呀,终于来了呢。”

    玉琅清扫了眼把她家飞机当成棋牌室的三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又把自己身旁的空位留了下来。

    留给谁的不言而喻。

    说着杜倪又看向夏眠,笑得灿烂:“小夏,好久不见惹~”

    夏眠对她的满分热情感到有些局促,只能浅浅地回一句:“好久不见。”

    杜倪放下酒杯和手里的牌起身,把夏眠迎到玉琅清身边,还道:“这么久了,差点以为你要忘记了我们的法国之行。”

    夏眠能听出她的话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只是闲聊般的说道而已,但仍感到不好意思。

    “抱歉,一直没有时间。”

    “得了吧,你没等到小夏,自己也没少去。”远处还在牌桌上的孟之薇不给杜倪面子的开口道。

    杜倪哼笑:“那怎么能一样,和小夏一起才是去玩,我自己去那叫出差。”

    杜倪刚说完,就倏地感觉背后一凉。

    一看过去,就见玉琅清隔着眼镜淡淡地瞥了她一下。

    杜倪砸吧砸吧了下嘴,后知后觉自己这话在玉琅清听来可能有调戏她老婆的意思,连忙补救。

    “谁叫咱小夏是我们玉小姐的家属呢,就是这么惹人喜欢!”

    说完,杜倪感觉那道目光更冷了。

    杜倪:“……”

    得,她不说话了得了吧。

    私人飞机的空间虽然比不上客机,但也足够的宽敞。

    机腹位置前面像是一个小型客厅,面对面的四个位置对着一个小桌,现在孟之薇和杜倪她们就是在那玩牌。

    除此之外是一些整整齐齐的座位,座位和座位间也很宽敞,可以放平椅背的半躺下来。

    坐七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和杜倪寒暄过后夏眠把沉嫱介绍给她们,沉嫱虽然看出孟之薇她们的身份都不简单,但她多少也是和富家小姐打过交道的,态度自然,丝毫不怯场,也不显得谄媚。

    她这份自然让孟之薇杜倪她们对她的印象都还不错。

    秦柯以前和玉琅清的发小三人也组过局,就不用介绍了。

    几人找位置坐好,系好安全带就准备出发。

    唐谷长得可爱,看着就是乖乖女的那种类型,沉嫱看她长得那么卡哇伊,刚又没说话像是还有点腼腆的样子,就主动和她坐在了一块。

    飞机准备起飞前,玉琅清侧身过来和夏眠耳语道:“后面有个休息室,里面有床,如果觉得坐得不舒服的话,一会儿等飞机平稳后可以进去里面休息。”

    大家都在这里,她却跑进里面去,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夏眠就摇了摇头:“没事,和大家聊聊天也挺好的。”

    她这样说玉琅清就没再劝她了,只道:“路途有点远,难受就跟我说。”

    夏眠点点头。

    随着飞机长长的一声呼啸,白色的私人飞机起飞升空。

    等飞机在特定高度保持平稳飞行后,玉琅清拿出了她上次没看完的那本法语书。

    夏眠手边也有一些杂志,她翻了翻,都是在讲一些奢侈品,她没什么兴趣的又合了起来。

    身旁的玉琅清像是知道她的无聊一样:“没有感兴趣的内容?”

    夏眠摇头,探头过来看她在看什么。

    古朴棕色的书页里,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法文,跟一群小蝌蚪一样,还有声调的。

    夏眠没学过法语,只多少知道法语有些词会在头顶戴“帽子”,就好奇的问:“这个,它这是表示读e的第二声么?”

    “差不多。”

    看她有兴趣,玉琅清简单的和她说了一下法语里音调不同有时候还表示不同时态含义的信息。

    夏眠听得晕晕的,忙转移了话题:“这本书在说什么?”

    “这是一本故事集,由很多个小故事组成。”

    中午时分总是惹人困倦,加上飞机里也没什么好解闷的活动,对着窗外的亮光,没一会儿其他人都戴着眼罩睡觉了。

    只有角落里,玉琅清平静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

    她在低声的跟夏眠讲书里的故事,有时候看到写得好的句子,还会轻声读给夏眠听。

    都说法语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语言,听着身侧的人在用着玉珠落玉盘般的清脆声线,给自己讲着书里的故事,夏眠不禁听得入迷。

    这刻的时光好安静,像是感知不到流动般,夏眠的眼里,耳朵里,心里,都只有“玉琅清”三个字。

    国外的故事写作手法和自己熟悉的不同,有时候夏眠听完一个故事都还不知道故事里讲述的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玉琅清就会仔细的给她解释,像语文老师给小学生阐述课文的中心思想一般,先分解内容,再总结。

    夏眠抬着眸看玉琅清:“你怎么懂那么多?以前学过法语?”

    玉琅清应是:“出国进修的时候,闲得无聊学了学。”

    夏眠:“……”

    原来,有人出国进修的时候还会闲得无聊,甚至去学了一门外语。

    虽然玉琅清故事讲得很动听,但当夏眠听了三个后就慢慢失去了兴趣。

    外国文学的格调一时之间夏眠不太能理解,不过听着感觉基调都差不多,听多了就倦了。

    等玉琅清说完一页的故事,刚准备翻页时,忽然感觉肩头一沉。

    夏眠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玉琅清维持着原先的那个姿势,低头去看自己肩上的人。

    她脸面对着自己,唇瓣微嘟,睫毛弯弯。

    之前为了看书她们旁边的窗帘没有拉紧,留出了一道缝隙,让光亮透进来。

    现在这抹光斜斜的打在夏眠身上,宁静祥和。

    玉琅清就这样坐了会儿,才把书合起来,扶着夏眠的脑袋,帮她调低了座椅,让她躺了下去。

    飞机里开了空调,玉琅清又拿了块小毯子给她盖上。

    盖好后,玉琅清顺势在夏眠的眉心落下一吻。

    刚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玉琅清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一看过去,另一边窗边的位置上,唐谷正托着脸,睁着圆润发亮的眸子看着她们。

    其他人都睡得歪七扭八了,只有她,像是在看什么拉窗帘才能观看的电影一样,津津有味。

    玉琅清:“……”

    虽然知道对方已经二十来岁了,可每次看到她用那张娃娃脸看自己时,还总是觉得像是在面对小孩子般。

    可不能教坏小孩子-

    这一路睡睡醒醒,夏眠中途被玉琅清叫醒吃了点东西,又听她讲故事,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根本不知道沉嫱进厕所时,没一会儿秦柯也进去了。

    随着越往西走,天色越黑,等快到法国,在路过中途的一个城市时,夏眠忽然醒了。

    里面有床,她不进去睡,玉琅清也不去,最后被孟之薇光明正大的霸占了。

    杜倪不服,也去抢占了一个角落。

    彼时夏眠刚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玉琅清的睡颜。

    她侧对着自己,精致的面容多了些许沉静。

    夏眠小心翼翼的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睫毛。

    可能是感到痒,她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夏眠吓得赶紧收回手,生怕自己吵醒了她。

    窗帘的那道缝隙还在,夏眠看到了地面上一角的璀璨灯光,在黑夜里像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点亮那片地带。

    夏眠身体往走道那边偏了偏,想以更远的距离,去同时欣赏沉睡的睡美人公主和窗外异域他乡的城市夜景。

    很漂亮。

    是描述睡美人的词,也是对夜景的赞美。

    夏眠撑着脑袋,就这样侧头看去。

    如若有人从她的身后看来,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分不清她是在看夜景,还是再看玉琅清。

    不知道看了多久,等夏眠看够了想去上个厕所时,她一转身,猛地对上了唐谷亮晶晶的眸子,像是黑夜里的两盏车灯一样。

    夏眠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像是做贼心虚般。

    夏眠佯装镇定的和唐谷笑了笑,算打过个招呼,随后就跑去了厕所。

    可能是她走动时带起的风吹动了谁,夏眠刚走到厕所,玉琅清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旁边的座椅是空时,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抬眸,见到对面在酣睡的沉嫱旁边的唐谷在看自己,玉琅清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夏眠的位置。

    唐谷很上道的指了指卫生间。

    玉琅清揉了揉额头,起身走了过去。

    等飞机快降落时才回来的两人,再次接收到了唐谷目不转睛的注视。

    夏眠脸更红了,下意识的抬手遮住了脸,坐下来后她小声问玉琅清:“那个,唐谷不困的吗?”

    玉琅清喝了口机组人员刚送来的水,润了润嗓子:“她……”

    饶是玉琅清,也安静了两瞬,才想出形容词:“她精力一般很充沛。”

    夏眠不太懂这个意思。

    但上次和她们聚会时,夏眠已经看出来了唐谷的性格不像她长相那样乖巧。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顶着最乖的脸,藏着最野的心。

    “还听故事吗?”

    看夏眠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玉琅清出声打断她的思绪道。

    夏眠摇摇头:“不是快要落地了?”

    听了一路的故事了,刚听时是新奇有趣,再听是为了欣赏,再再听就是闲得无聊为了打发时间了。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再再再的听下去了。

    已经进入了法国境内,玉琅清和夏眠换了位置,让她能更方便的扒着窗看下面的景色。

    等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时,玉琅清贴了过来,在夏眠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法语。

    说完再用中文道:“欢迎来到巴黎,夏眠。”

    夏眠一直知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可当她在自己耳边,中法语交换的说着这样一句词时,夏眠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动。

    “谢谢。”

    很荣幸,第一次来到被誉为世界上最浪漫的地方时,是和你一起-

    不远处一直在静静观察着两人的唐谷此刻也在看着窗外。

    婚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竟然能那样的去改变一个人。

    好神奇,也好厉害。

    第69章

    这是夏眠第一次和玉琅清一起出远门, 走出机舱的那一刻,甚至有种呼吸都和自己平时待的地方不一样的感觉。

    此刻不过凌晨五点多,从温度舒适的飞机里出来, 夏眠还没从云城初秋未消的暑气里回神,就先被凌晨巴黎的寒气慑得缩了缩脖子。

    知道这个时候的巴黎温度比云城低, 但夏眠没料到低这么多, 都快和冬天差不多了。

    没等她回头去找行李箱拿衣服穿, 烟粉色的裙摆在身边扫过, 随着青松混着浅浅的橡木苔熟悉香气袭来, 一件咖色的风衣落到了夏眠的肩头。

    玉琅清的微低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冷么?”

    夏眠摁了摁肩膀上的风衣,诚实点头:“冷。”说罢又自觉的将双臂套进衣服里, 还不忘扣上扣子。

    转身抬头, 却见面前的人还是那件挂脖的露肩裙子,夏眠眉头一皱, 下意识摸上刚扣好的风衣扣子:“你怎么不穿外套?”

    她这穿得比自己还少呢, 怎么只记得给她拿外套, 自己却没穿。

    “害, 这还用问,当然是我们玉医生只记得自己老婆会被冷到,哪里还记得关心自己。”孟之薇在后头下来,嘴上戏谑的说着, 顺便将手上的另一件黑色外套抛扔给了玉琅清。

    还不忘挤眉弄眼的揶揄道:“快穿上吧玉医生, 可千万别着凉了,不然我们小夏会心疼的。”

    玉琅抬眸瞥了眼孟之薇,手上拿着自己的外套还没展开, 身前微微红着脸的人已经抿着唇的接过,圈着她替她披到了身上, 也不怕自己的朋友会打趣她了,看来是真怕她会被冷到。

    “哎呀哎呀,”抱着手的沉嫱快速从机舱上下来,到夏眠身旁时还不忘也跟着打趣一句,“好冷啊,真羡慕有老婆疼的人呢。”

    随着沉嫱的话音落下,三辆商务车开过来停在了她们身侧。将一行人行李从飞机上拿下来的几个高大保镖沉默的一边将她们的行李放好,一边替几人开好了车门。

    秦柯就在沉嫱的身后,应该是听到了沉嫱的话,自己率先上了其中一辆车,挑眉道:“还好我会自己疼自己,冷什么的,上车不就暖了么。”

    好奇的看了几眼三辆车型流畅、车身漆黑得在发光的商务车,夏眠闻言收回目光,压下心里机场能不能有私家车进来的疑惑,招呼沉嫱道:“对,快上车吧,车里暖和。”

    沉嫱用眼角瞥了眼站在夏眠身后的清冷身影,略过已经坐了秦柯的那辆车,自觉跑到了最后一辆车上:“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杜倪睡得还有点迷糊,拉着唐谷让她扶自己最后下来,还不忘嘟囔一句:“天还没亮呢起什么床。”

    最后只有夏眠和玉琅清坐一辆车,秦柯和孟之薇一辆,杜倪跟唐谷及沉嫱在另一辆。

    坐在商务车的航空椅上,夏眠好奇的透过窗户看着外头。

    此刻法国还是夏令时,天还没有一丝亮光,只有路灯散发着浅淡的光芒,夏眠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一回头,却发现和她隔着两个扶手的玉琅清漆黑的眸子正落在她的身上。

    她在看外面风景的时候,也成了她眼里的景色。

    一瞬间,夏眠心里紧了刹那。

    “怎么了?”

    夏眠有些不自然的问。

    玉琅清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拇指贴在夏眠没了口红依旧红润的唇上,用指腹点了点,轻缓的嗓音听不出太多的思绪:“肿了。”

    随着她的这两个如钥匙般的字眼入耳,飞机卫生间里唇齿相依的触感及画面,像幻灯片似的在夏眠脑海里放映。

    夏眠做贼心虚的往前头驾驶位和副驾驶上的保镖那瞥了眼,还下意识的抿了下唇,却恰好将唇边的指腹一起抿紧。

    这一下,好似自己在亲她的手。

    反应过来后,夏眠赶紧抬手将唇上的手抓住,泄愤似得捏了捏,压低声音道:“你还说!”

    玉琅清乖乖的没再说了-

    这个点路上车和行人都不多,大半小时后几辆车陆续的在繁华街道一家酒店前停下。

    有这段坐车的缓和时间,等在酒店门口下车时,几人像是又活了过来。

    杜倪伸了个懒腰:“终于到了,我要先舒舒服服的泡个澡放松放松先。”

    说着她又和夏眠打了个招呼:“小夏,休息会儿晚点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哦。”等夏眠点头后她就跟回家一样带着给她拿行李的保镖进去了。

    沉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摸到了夏眠身边啧啧出声:“眠,又幸福了哦眠。”

    “这酒店我来巴黎这么多次都没舍得来这儿住过,现在全是沾了你的光啊。”说完她还装模作样的喟叹了一声,“好姐妹,苟富贵勿相忘!”

    夏眠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唐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们身旁,盛情邀请道:“你要和我住一个套房吗?”

    侧边一点正低声和保镖吩咐着什么的玉琅清,像是听到了谁搬着锄头挖她墙角的声音似的,倏地抬眸看了过来,隔着金边眼镜也挡不住她眸里的锐意。

    夏眠一脸无辜的回看她。

    玉琅清又往她旁边扫了眼,见此刻一张脸看着乖得不行的人正期待的望着沉嫱,玉琅清默默的又收回了视线。

    有些吃惊的沉嫱:“啊……套房?我吗?”

    唐谷顶着她嘟嘟的娃娃脸点头,确定就是自己就是在和沉嫱说的:“对,我想再多听你说一些关于你的故事。”

    刚她们三个坐一辆车的时候,沉嫱作为八面玲珑的人也没冷场,一直和杜倪聊着,杜倪喜欢看展,特别是画展,和沉嫱还挺有话题的。

    聊着聊着沉嫱就说到了一些她平时到处旅游出去采风时遇到的趣事,听得杜倪和唐谷都是津津有味。特别是唐谷,那双可爱的眸子一直亮亮的盯着她,盯得沉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沉嫱看着唐谷的模样,下意识的以为她是认真读书不爱出门的乖乖女,对自己那些“走南闯北”的经历感到好奇也正常。

    现在见她这样说,想想沉嫱也没拒绝。

    可爱小妹妹什么的,总是有些特权的。

    沉嫱刚应下来,就听见身后有人冷哼了一声。

    沉嫱回头,对着撇开脸没看自己的秦柯翻了个白眼,高高兴兴的跟着唐谷也进了酒店。

    玉琅清交代完保镖事情后过来,牵住夏眠的同时,问秦柯道:“住套房的套间,还是单间?”

    这还用选?

    秦柯义正严辞:“单间!”

    套间肯定是要和她俩一个套房,她又不是她们甜蜜旅行的一环!

    刚进酒店,一行穿着板正西装裙、满带异国风情的接待员就朝她们鞠躬,边用纯正的法语说着欢迎光临。

    本以为酒店的外头就足够的华丽,进到里面才是眼前一亮。

    宛若皇室般的装修风格,在暗色的布景下多了几分低调,但那如水晶般闪耀的大吊灯和周围的装饰,又处处透着奢华。就连摆在边上的一些零碎饰品,都能看得出带着些许韵味,不是凡品。

    夏眠假装看不见,故意不去想在这里住一晚的价格,她怕她心脏受不了。

    孟之薇她们是这里的常客,不用玉琅清管,沉嫱又和着唐谷一起了,等她安排好了秦柯,就带着夏眠上了楼。

    随着套房的门一开一合,安静宽敞如大平层般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行李早被保镖放了进来,夏眠先越过地上的两个行李箱,走过客厅、开放式厨房、两间开着门的套间,站到了露台上。

    天已经过了将亮未亮的那会儿,现在天际隐约可窥见一丝淡蓝色的天光。

    太阳快要出来了。

    从露台看出去,外面全是陌生的异国建筑,夏眠还看到了下面有条被座平桥轻松跨越的小河。

    在将近日出时分的冷风中,玉琅清站到了夏眠的身后,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出去,看着这片异国他乡还未睡醒的景色。

    珠玉相碰般的声音在夏眠耳边响起:“困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夏眠感觉了一下,摇摇头:“在飞机上睡久了。”现在只是感觉有点乏,但又不困。

    “那我们,也泡个澡?”

    宛若引人坠落般的气音,低低的,让夏眠无端记起在飞机上,密闭的卫生间里,她伏在自己肩头时,也是用着这样的声音喊她。

    “夏眠,碰碰我……”

    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来着?

    想着外头的人,她当然是没那样放肆的胆子,只能轻轻推攘着对方,希望她能冷静一点。于是被恼羞成怒的人在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咬完,听到她吃痛的嘶了声,又像被唤起了泯灭的良心,如舔舐伤口一样,轻轻柔柔的用唇触着、舐着她的唇瓣。

    夏眠握住了玉琅清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腕,感觉自己虽然逃过一劫,但难逃又一劫-

    套房里的独卫也大得不像话,里头没有浴缸,只有一个在落地窗边的大浴池,一口气泡五六个人不是问题。夏眠感觉再大些都能直接在里头游泳了。

    伏在浴池边缘,感受着温热的水一阵阵的拂撞上来,眼前是远处天际拨开云雾一点点明亮完整的橘红色晨曦。

    这一瞬,灵魂与身体像是割离了一样。前者在喟叹大自然的美,后者在感受着不属于自己躯壳的温度和触碰。

    直到太阳清晰的露出它圆润的面貌时,沉寂许久的夏眠终于露出了她的獠牙。

    将自己已经用体温温热的边缘换给玉琅清,而她却贴在她的身后,掌心托起那张一贯清冷精致的脸,逼着她将半阖起的眼帘撑开,在明知不会得到回答的认知下,一遍遍的呢喃问她:“玉医生,日出是不是好美?”

    第70章

    今天注定是个好天气。

    日上三竿, 玉琅清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嗡嗡作响。玉琅清还没拿过她的手机,夏眠先从枕头下把自己也在震动的手机摸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孟之薇和沉嫱、秦柯她们,拉了一个微信群, 把七个人都拉了进去。

    现在杜倪正在里头热火朝天的挨个艾特,喊着她们起床去吃早餐, 说下午两点还有场高定时装秀,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扫荡”了。

    孟之薇出来拆台:“十一点多了吃哪国的早餐?”

    杜倪:“杜国。”

    孟之薇:“……”

    夏眠一边笑一边往里头发了个表情包, 表示她和玉琅清看到消息了。扔开手机后, 又在被子里伸手去捞玉琅清的腰。

    很神奇的, 到了这里后,她和玉琅清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了, 自己有时候还下意识的会去和她黏糊在一起。就是那种不经思索, 宛若身体有自主意识般的举动。

    或许,一起旅行, 从熟悉的地方到陌生得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真的可以增进两个人的关系。

    感受到夏眠靠过来的身体, 玉琅清的手顺其自然的搭在她的手上, 嗓音还有些哑的低声道:“想吃什么?西餐或者中餐……都可以。”

    这家酒店里有各式食物,如果有想吃的东西,还可以额外让主厨另外制作。

    夏眠蹭了蹭她光滑的肩头,斩钉截铁的道:“法餐!正宗的法餐!”都到这儿了, 谁还吃中餐, 就算吃不惯,高低她也得先尝尝咸淡。

    唐谷、杜倪和孟之薇三人对吃什么意见不大,沉嫱和秦柯倒是也想吃法餐, 最终几人一致决定就近在酒店餐厅吃顿法餐就去看秀。

    中午的气温没有早上低,穿件长袖就差不多了。因为一会儿吃完还要回来收拾, 夏眠也没怎么打扮,打开行李箱找了件白色的卫衣搭牛仔裤,准备随便穿一下再扎个头发就可以出门了。

    衣服刚找出来,她一转身,就看见拢着浴袍的玉琅清拿了件珍珠白的衬衫长裙在手上,沙发边上还搁着两人早上穿的两件风衣外套。

    她还没换上,夏眠光看着都能想象出她穿上这裙子后,外披一件风衣,再搭双高跟鞋,会有多好看多动人。

    瞧瞧自己手上的卫衣牛仔裤,再看看已经去换衣服的玉琅清,夏眠默默又将这一套塞了回去,开始翻裙子。

    因为裙子放得比较底下,夏眠基本把箱子翻了一遍才翻出来自己想穿的那件。

    等玉琅清换好衣服过来时,夏眠也穿上了件棕白色条纹的针织修身长裙,还拿了件同色系但颜色更深一些的羊皮外套搭配,看着就很有秋天的气息。

    听见玉琅清的脚步声,夏眠将被外套压着的头发拨出来,刚侧过身来,就见玉琅清弯腰从沙发边上捡起一个很眼熟的盒子。

    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盒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没戴眼镜的黑眸看人看物都专注得过分。

    “这是什么?”

    玉琅清抬眸,看向已经瞪大眼睛的夏眠。

    这是什么?

    这是她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沉嫱神神秘秘给她塞进行李箱的不知名东西!

    可能是自己刚才翻衣服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让它从箱子里掉出去了。

    想到沉嫱把这盒子给自己时脸上那“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猥-琐眼神,以及她那句深藏功与名的“做朋友、在心中”,都可见,这盒子里装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夏眠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对于未知事物的不确定性让她脸颊开始发热,心口也莫名鼓噪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到沉嫱把这盒子给自己时还偷偷摸摸的背着玉琅清,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嗯……是朋友给的小礼物而已。”

    想想,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看过呢。

    玉琅清没说话,眼眸在一脸心虚又紧张的夏眠脸上划过,又落回手上四四方方比跟手机壳一样大小的小盒子上。

    随后,她将盒子递还给夏眠。

    在她伸手接过时,状似不经意的道:“不打开看看吗?”

    朋友送的礼物,还带来了这里,是很珍贵的朋友送的贵重礼物么。只含糊的说是朋友,没有说清是哪个朋友送的……是她不认识的朋友,还是她不能知道的朋友?

    玉琅清撩了撩眼帘,将目光下抬。想起夏眠之前和自己说过的,她的朋友并不多。

    “嗯……”

    夏眠不知道此刻面前人平静的外表下在想什么,只满心都是纠结,脚趾在棉布拖鞋里已经紧紧的扣住鞋底了。

    盒子是沉嫱送的,而玉琅清是自己的老婆,合法有证的那种。潜意识的,夏眠认为婚姻里两个亲密无间的人,在面对这样一件不足道的小事时,没有什么值得好隐瞒的地方。

    而且,沉嫱给自己的这个礼物,似乎也是为了增进她和玉琅清的关系。

    虽然她有些紧张,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在玉琅清的面前,她并没有想过掩饰,或者说藏起来不让她知道。

    希望沉嫱不要送点什么让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想现在就去把她掐死的东西吧,阿门。

    念头落下,夏眠像是给自己积蓄够了勇气般,在玉琅清甚至还没回过神的瞬间,就在她的面前、两人的中间,唰的一下把盒子打开了。

    刹那,没料到她真的会打开盒子的玉琅清漆黑漂亮的眸子里,有讶异闪过。

    不过下一瞬,两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别的上面。

    就在两人看清盒子里满满当当装的是什么东西时,夏眠眼疾手快,啪嗒一下,猛地将盒子又严严实实的盖了回来。

    “……”

    明媚的阳光从没拉严实的落地窗窗帘缝隙中,斜斜的投射进来一抹光亮,奢华的套房客厅上,是硕大繁复如花瓣的大吊灯。

    在这样清晰的光线下,夏眠甚至看得清玉琅清根根挺翘的睫毛,于是,她没有办法安慰自己,可能玉琅清没看清楚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呃……”

    一下子很忙起来的夏眠把盒子抱紧在手臂间,另一只手捋捋头发,又摸摸下巴。

    “你知道的,”夏眠有些磕巴的道,“朋友嘛,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可能是觉得好玩才给我送的这些东西……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是那种有奇奇怪怪癖好的人。”

    玉琅清在夏眠的保证声中,好整以暇的抱起手,眉眼宁静的瞧着她。等夏眠在她的目光下心虚噤声后,她抬手,食指骨节慢条斯理的点了点眉心,红唇轻启。

    “哦?是什么东西?”

    “我没戴眼镜,没看清楚。”

    “……”

    着急忙慌解释又找补的夏眠,在玉琅清淡然的话语,和带着几分疑惑的注视下,沉默了。

    是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东西吧,就是一个吮-吸小玩具,还有两个带铃铛耳钉大小的小夹子,还有一根长羽毛的小粉蛋,还有、还有——

    夏眠感觉沉嫱当画家还是有些屈才了,她完全可以去当收纳师。

    看看,看看,就这么个小盒子,她能将这么多东西“井井有条”的装在里面不说,还能让人一打开就能看清全貌,怎么能不算是一种天赋呢。

    夏眠一边在衣帽镜前给自己画眉涂口红,一边找着角度,透过镜子去看那个靠坐在绵软的灰白色沙发里,一身清清冷冷气质的人影。

    玉琅清正捧着那个盒子,像进行什么学术研究般认真的、一样样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在手上细细打量查看。

    远看她眉眼沉静淡定,珍珠白的长裙包裹着她,长发垂落,轮廓精致,像一副艺术画卷。

    近看,这样让人想到青山雨雾的人,手上正拿着两个粉白色的指套。

    包装上面还写着,“甜香水蜜桃、如蜜浓稠多汁”,及,“清晰的颗粒,清晰的感知”等宣传字样。

    似乎捕捉到了夏眠的目光,她抬眼了看了过来。

    没做贼却也心虚的夏眠赶紧收回视线,将焦点落到镜子中的脸上。

    仔细一看,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自己的眉毛都快被描成沙和尚了-

    可能因为是国庆长假期间,从房间里下来到餐厅的路上,夏眠竟然还看到不少熟悉的亚裔面孔。

    想来趁着假期出国旅游的人不少。

    餐厅里,其他人都已经到了,留了两个挨着的空位置给夏眠和玉琅清。等两人落座后,一张大圆桌不再空出一角。

    大家都洗澡换了衣服,打扮得很是漂亮。出来玩嘛,肯定得漂漂亮亮的让自己心情愉悦。

    夏眠往周围看了几眼,餐厅环境复古中透着低调的奢华,还有轻缓温柔的钢琴声在周围涌动。

    顺着声音看去,能看见一身燕尾服的琴师坐在黑白钢琴前的身影。就连来来往往的服务员,身上的制服看上去都很有格调质感,夏眠甚至还看见有人穿着晚礼服在用餐。

    在这样的氛围下,她暗自庆幸,还好没直接穿着卫衣牛仔裤就下来。

    几人打过招呼后杜倪将一本菜单递过来:“我们已经点好了,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全场的消费孟小姐买单。”

    刚抿了一口红酒的孟之薇:“?”

    “你自己姓什么不记得了?”

    杜倪拿过红酒杯,笑眯眯的和她干杯,两支高脚杯发出吭的一声:“怎么可能,我姓杜啊,杜国的杜。”

    孟之薇无语。

    她也不是不愿意买单吧,再请十桌她眼都不会眨一下,主要是不想让杜倪称心如意,习惯性得和她拌两句。

    夏眠的另一边是沉嫱,等夏眠坐下来后她拨了拨短发,好整以暇的问:“怎么来得这么晚,不会是在试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夏眠正好在喝服务员刚送来的温水润润嗓,闻言差点把嘴里的水都喷出来:“噗、咳——”

    尽管其他人不知道沉嫱给她送的礼物是什么,但是她自己是知道的,想到那些东西,夏眠脸上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恼的,直接红到了耳根。

    沉嫱见状赶紧给她递纸巾,眼神无辜却又发亮,嘴里还不忘随之接上:“你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被我说中又没什么,反正都是送给你的了,该用就用嘛。”

    她露出克制的笑容,实际上腮帮子都要笑僵了。

    沉嫱的另一边是唐谷,听到沉嫱的话,她睁着她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脸红得一塌糊涂的夏眠,又转向沉嫱,好奇问:“是什么礼物,很好用吗?”

    “……”

    对上那张单纯的娃娃脸,理论很丰富实践才一次的沉嫱笑不出来了。

    玉琅清轻拍了两下夏眠的后背,看她顺过气了,手也没拿开。只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脊背骨,从脖颈摸到后腰,又上来。

    周而复始,宛若给小猫顺毛。

    直把夏眠给顺得把腰脊挺得越来越直。

    在夏眠拳头硬了想把沉嫱那张胆大妄为的嘴给堵上时,她听见耳边传来玉琅清沉稳平静的声音。

    “还没用,谢谢你,我们会试试的。”

    “……”

    这回是夏眠和沉嫱一起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