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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冠花贝母

    阮舒池愣住,转瞬又明白过来,合上冰箱门,找了个碟子放冷冻的河虾仁,在拿到水槽那儿冲水解冻。

    他挽起袖口,在一片水声中甚至没有抬头:“是他找过你了吧。”

    “不是不告诉你,这确实就是个误会。前几天学校收到举报,说我存在师生恋的情况,可附的举报照片里是你。院长知道情况,但也要配合学校走个调查流程,现在都解决了,别担心。”

    龙头的水流开得不小,“哗啦哗啦”顶的打在冻得结实的虾仁上,水珠又反弹掉进不锈钢的水槽里,把阮舒池的声音也冲得零散。

    他是背向陈清也的,边说着边洗菜切配,在案板和刀具的小声合奏中,阮舒池依旧能把每个动作都做得赏心悦目。

    陈清也看着,没什么喜色,只是一步向他走去,又停在离他两步的距离。

    三轮车上的凤凰传奇很快就引来了剧组还没休息的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跟着出来瞧瞧。

    阮舒池跟盛鸿朗穿着老头背心,在DJ版《全是爱》的背景音乐氛围下,毫无形象地跨坐在三轮车上,热切地给来的人分瓜。

    “一人一个,带回去吃,不够再过来拿。”

    陈清也并没有过去那边凑热闹,而是跟着一脸汗颜的郑康时转身,登上去往顶楼的电梯。

    把剧组各个人员都通知到位,接近凌晨才终于发完瓜的阮舒池和盛鸿朗一身脏污的回来,在走廊互道晚安分别后,各自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正准备用房卡刷开房门,然而,助理周衡却掐着点从隔壁房间里出来,阻止了他开门的动作。

    阮舒池一顿,正要说什么,却见助理神色反常,他用手指抵住嘴唇,示意阮舒池别出声。

    而周衡则是半挡着嘴,低声在阮舒池耳边用气音道:“哥,郑哥通知说我们今晚换个房间住,别说话先跟我走。”

    阮舒池呆住了,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周衡用力扯着往电梯那边的方向走。

    等电梯门关上上升后,阮舒池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搞什么?”

    这会儿周衡才敢出声,但说出来的话却令阮舒池浑身汗毛倒竖。

    “哥,你房间里有人。”

    阮舒池的脸瞬间就吓白了:“……怎么回事?”

    周衡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口罩递给阮舒池:“暂时说不清楚,一会儿郑哥会告诉你的。我先带你去新的房间。”

    阮舒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接过来口罩戴着,然后跟着周衡一路抵达了顶层。

    电梯门一开,周衡便脚步飞快地直奔西边走廊最深处。

    最后,他在尽头的一间门前停住了脚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房卡来刷。

    里面早就打开了灯,周衡在阮舒池进来后快速反锁上了门。

    阮舒池在看到房间时,身子蓦地顿住了。

    他的行李整整齐齐地被放在客厅。

    消息通知的太匆忙了,周衡只来得及把东西放在客厅里,就赶紧下楼去蹲阮舒池了。

    “我一早得到消息,就把东西收拾好了。但是打你电话关机,我就只能在隔壁房间等着。”

    阮舒池还没从他刚刚电梯里的那句话回过神来。

    他摸摸口袋,这才发现手机一早就没电关机了,难怪他没收到消息。

    “我……我房间有人?”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周衡抹了把脸上的汗,庆幸道:“对,郑哥去你房间准备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但他当场没吱声,暗地里发消息让我赶紧把东西搬过来,给你换房间。”

    阮舒池说话结结巴巴的,“怎么可能……”

    郑康时经验老道,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他的反应就镇定很多,第一时间就想出了解决对策。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一会儿郑哥来了他会跟你说的。”周衡说道:“哥,我房间就在下一层的1943,不远,有事招呼一声就行。”

    阮舒池脑子发懵,送走了周衡后,他才开始打量这间新房间。

    档次比他住的那间好多了,顶层的都是VIP房间,在此之前,只有导演组和制片人、编剧住在这里。

    今晚的杀青宴,来了那么多客人,顶层都差不多住满了,就这还能空出来一间空房给他,简直不可思议。

    他转过身,忽然注意到客厅正中央的茶几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捧花束。

    阮舒池愣愣地盯着那束花。

    花束是用深蓝色花纸装裱起来的,种类不是特别多,外缘由橙色郁金香、紫罗兰和蓝色玫瑰装饰点缀,内里则是几根淡色的麦杆菊,最中间立着几支金灿灿的麦穗。

    他走上前,弯腰摘下花束上的小卡片。

    上面用黑色钢笔写了四个字:“恭喜杀青。”

    言简意赅,没有落款人信息。

    “……”

    陈清也低眸望着他,眼角微微抽搐,漂亮的脸上尽是复杂和迷惑。

    好半晌,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说什么?”

    阮舒池一脸即将英勇就义誓死不从的坚毅表情坐在地上,气势汹汹地瞪着陈清也。

    那场景,像极了被无情剥削,最后在压迫之中奋起反抗立志要和资本主义战斗到底的底层奴隶。

    男人紧紧捂住了自己胸口的老头背心,生怕走光了什么部位,倔强道:“就算我现在没什么名气,那也还没落魄到要被你潜规则才能混下去的地步!”

    “……”

    房间沉默得厉害,女子则是眯起了眼睛,额心突突直跳:“你的脑子是跟那一车西瓜一起送出去了吗?”

    阮舒池茫然地眨眨眼,好像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来:“欸?”

    半分钟后,忍无可忍的陈清也一脚将男人踹进了浴室,冷酷无情的声音回荡在整座房间:“不洗干净,就给我滚出去,沙发就是你今晚的床。再逼逼叨叨的说一些神经发言,就给你从顶楼扔下去。”

    她就是这样恶劣的人,因为被辜负了,所以就要睚眦必报,拿别人的真心亵玩。

    现在更是,把一位前途无量的青年教师,变成了风评被害,饱受争议的绿茶小三。

    “不是的,阮舒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看不到阮舒池的脸,看不见他预期之中的失望,陈清也觉得那些真话稍稍好开口一些。

    “…我和叶庭阳,过年前就分手了。”

    “当小三什么都是我骗你的。就只是为了骗你打破底线,让你挣扎难过、痛苦揪心,趁机好好折磨你,从而慰藉我在你那儿受过的伤。”

    “现在更好,你揪心折磨过了,更是连到手的职称也没了。”

    “你看吧,到头来,你还是在乎错了人。”

    第 62 章 澳洲狐尾

    陈清也说完,久久不得阮舒池的回应。

    于是原本隐隐忐忑的心,随着这寂静,一点一点冷却下来。

    也是,正常人被这样戏耍,估计早就暴怒,赶她出门了。

    哪怕这是阮舒池,哪怕他们之间尚有前因,被这么影响了事业发展,恐怕也没什么好话可说。

    所以她要是再待着,就更像笑话了。

    陈清也深吸了口气,没有再开口,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终决定抬起沉重的腿,向门口走去。

    阮舒池怔怔望着上面苍劲干练的正楷体字迹,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笔迹他从来没见过,谁送的?

    他捏着卡片,疑惑地在房间里转起来。

    杀青宴上收到的所有的花都被服务生送到了原来的那个房间,而换房间的事则是刚刚才敲定的。

    周衡走的时候可没说还有人给他送了花啊。

    桌台上还放了一些洗漱用品,和原来住的房间里提供的不太一样。阮舒池不疑有他,以为是酒店VIP客房专属配置。

    转了一圈,没发现别的线索的阮舒池放弃了。见时间也晚了,他懒得再去深究花的来历,把卡片插回花束里面就去找自己的箱子。

    忙碌了一晚上,他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他提着行李箱打开卧室的门,准备把箱子摊开找充电器和睡衣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瞪大了眼睛。

    卧室的大床上,穿着睡袍的陈清也正靠坐在床头,她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着一本书举着在看。

    听到声响,她才抬头看了一眼卧房门口浑身狼狈的男人,然后又淡定地垂下眼皮:“来了?去洗澡吧。”

    阮舒池大脑宕机了一分钟,仿佛石化了一样定在原地。

    片刻后,脑子还没转过来的他脸色一红,匆忙提着箱子退了出去,紧紧闭上了眼睛,嘴里不停道着歉,并顺手带上了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走错房间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对不起对不起!”

    等退到客厅后,慌张无措的阮舒池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不是他的房间吗?!

    他思路终于转过了弯,耿着脖子一脸难以置信地又回到了卧室门口,眼睛却不敢朝床上的人身上瞟,紧张到磕磕绊绊说:“你……你怎么在我房间……!”

    陈清也不紧不慢地翻开下一页,说出来的话却将阮舒池又惊出新高度:“我在我自己房间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房间?!”听完的阮舒池直接叫了出来,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这怎么会是陈清也的房间,这不是郑康时给他安排的新房间吗?还是周衡亲自拿着房卡给他刷开的门呢!

    他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今晚搬西瓜太累了累出幻觉了!

    阮舒池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脑子乱成一团。

    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疼!

    靠,不是幻觉!

    阮舒池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得找郑康时问个清楚!

    于是他赶紧打开行李箱,手忙脚乱地找出来自己的充电器给关机的手机充电。

    阮舒池一边哆哆嗦嗦地插线充电,一边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郑康时给他安排新房间都安排到陈清也的床上了,莫不是陈清也突发兴致想潜规则他,于是对自己的经纪人郑哥威逼利诱,誓要化身霸总金主对他狠狠爱?!

    阮舒池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是合约婚姻啊!

    当初的条款里可没说合约婚姻还带陪/睡的啊!

    虽说他对陈清也是有那么一点好感,但还远远赶不上立马就可以滚床单的程度啊!

    他26年来的处男之身,可是要留给新婚之夜自己老婆的!哪能这么轻易就交代出去了!

    没等苹果手机开机,陈清也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阮舒池浑身一僵,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寒,一股难以言说的惊悚感遍布全身。

    陈清也合上书,顺手将书放在床头柜上,从床上翻身下来,一步一步走近客厅,居高池下地俯视着地上蹲着的阮舒池。

    冰冷的话语从她薄唇之中吐出:“房间是我安排的,你的经纪人和助理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听到这话,阮舒池提着一口气,果然!她就是要潜规则自己!

    他当场就要哭出来了,紧紧抓着手机瑟瑟发抖,半蹲在地上不敢回头。

    他心脏怦怦直跳,这辈子没这么慌张过,蹲在客厅里茫然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这个时候给他爸打电话求助能行吗?

    手机还没开机,充电进度超级慢,光是看着上面的充电条,阮舒池都快给它跪下了。

    就这速度,别说求救了,还没解锁呢他估计就被扒光了。

    “还不去洗澡,磨蹭什么呢?”

    陈清也不耐烦催促的声音传来。

    她开始催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自己的贞洁即将不保了!

    阮舒池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猛地转过头来,学着动漫里的中二角色硬着头皮大吼一声:“我不会就那么屈服于你的!”

    不是学校,不是院长,可这个人的突然来电,甚至比前述所有人都加起来的感觉,还让陈清也觉得不好。

    她皱起眉。

    而阮舒池已经接通电话,打开免提:“喂,江序你找我什么事。”

    “你妹的事怎么说,住院的床位有着落了吗?我联系了我同事,下周应该能有空位。”

    陈清也和阮舒池闻言,不约而同齐齐对视了一眼。

    “…床位?”

    第 63 章 香豌豆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沉默,明显愣住,过了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又纠正用词:“阮歆没跟你说她这次体检结果?”

    “你也没问?”

    这话一出哪儿还不明白,阮舒池心一紧,握着陈清也的手不觉跟着用力。

    其实阮歆体检后阮舒池打电话去问过,可他妹当时拿一切如常几个字搪塞他。

    他当时在忙着做什么?可能是在看本科生的论文初稿,可能是在准备课题,反正得到阮歆的答复后,就没联系江序二次确认。

    许是今天睡得太早,再加上这一觉也睡得并不安稳,梦境虚虚实实地交替着,陈清也醒来拿起手机看时间,还不到晚上十二点。

    她皱着眉把手机反扣在床上,用指腹用力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这些年她有意忘记当年在港城的一切,若不是今日的突发情况,再过几年她或许可以做到把这个人从自己的记忆里连根拔除。

    陈清也越想越觉得头疼,索性先来被子走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清醒之后,她做了个决定。

    随后打开电脑一边重新做自己的简历,一边找出之前私下里联系过她的几个猎头的联系方式。

    在乐泰工作了几年,经手过的项目数不胜数,其中也有过几个做得十分漂亮的大项目,履历相比刚毕业那会儿要丰富许多,可能性也更多。

    陈清也这会儿困意全无,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丰富简历。花了近四十分钟才将新的简历做完。

    正当她打算将新简历发给猎头的时候,微信突然响了一声。

    低头扫了一眼,是房东阿姨的头像。

    陈清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她猛地想起快到交租的日子了。

    她现在住的这个小公寓是刚毕业时跟人合租的,房租每个月一千块半年起交,那会儿没什么钱只能租得起这里。后来住习惯了也懒得再搬走。

    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果不其然是房东阿姨提醒她该交房租了。

    [小陈下半年的房租该交了哈,继续租的话就还是转账就好了。]

    陈清也看着自己卡里剩下的七千块叹了口气,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原本以为卡里剩下的钱应该够她撑到辞职后找到新工作,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思考片刻,她低头在和房东阿姨的对话框里打字,想着能不能通融一下先季付,这样手里多少还剩下些钱不至于太拮据。

    文字删删改改了许久,逐字斟酌过后才发出去。

    陈清也看着对话框静静等待了一会儿,确定消息石沉大海后才按灭手机屏幕。没回基本上可以确定等于婉拒,有时候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

    放下手机,她看了看电脑上刚编辑好准备发送的邮件,手放在鼠标上没动,像是在斟酌思考着什么。

    她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三年,原上司对她还算不错,同事关系也融洽,薪资待清和未来的发展前景都很好……

    再想想辞职以后可能会面对的困境,暂时拮据的生活,家庭方面的琐事,未来不确定的工作待清、人际交往环境、以及发展前景……

    不过是个分手了许多年的前男友,真的值得她放弃现有稳定的一切,去赌那些未知吗?

    理智告诉她不值得。

    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相比辞职后的太多未知,陈清也突然觉得上司是前男友也不是完全不能忍,毕竟她不提也没人知道,阮舒池自己总不可能说出去,况且……

    陈清也蓦地回忆起今天上午在会议室重逢时四目相对的那一眼,他脸上完全没有半点波澜,像是根本没认出来她。

    她下意识拿起手边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相比上大学那会儿变化是有些大。

    阮少爷的追求者犹如过江之鲫,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怎么会记得微不足道的自己。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陈清也心里突然酸酸胀胀的。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马桶上趴着一个蓝眼睛的瘦小孩儿,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身上衣服鞋子还是今天刚来的那套,已经睡着了。

    这个浴室很少有人用,因为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有独立浴室,而且这里过于偏僻,所以白光睡了一下午也没人发现。

    白沐脸色更差了,上前用脚踢了踢他,慢悠悠的,马桶上的白光醒了,迷迷糊糊地眨着眼。

    见到是白沐,他立马睁大了眼睛,然后低头,小声喊了句“哥哥”。

    白沐都要气死了,“谁是你哥!”

    白光被这一嗓子吼的一激灵,顿时不敢吭声了。

    白沐恶心死这个称呼了,来这里的每个私生子都想喊他哥哥,谁喊他就当场骂谁。

    “不是有房间吗,你跑这儿来睡搞什么?”

    白光缩了缩肩膀,眼睛不自觉的看向别处,低声解释说:“……我没有钥匙,打不开门……”

    白沐无语死了:“钥匙都在管家那里,你找他要啊!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

    白光咬了咬下嘴唇,听到这咄咄逼人的话,委屈劲儿直往心里涌。

    “管家不在……”

    白沐忽然一愣,他这才想起来,管家前两天出门办事去了,一直没回来。

    他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心里特别不舒坦,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他现在刚打完球,浑身是汗,很不舒服,迫切需要洗个澡,可这家伙待在这里,他一时半会儿都洗不了。

    白沐没好气地指了指外面:“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白光“哦”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背着包出去了。

    白沐没管他去哪,他急着洗澡。

    半个小时后,他擦着头发出来,门一开,腰上的浴巾都差点吓掉。

    白光正抱着膝盖,靠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墙上。听见门开了,他象征性地抬了抬头,然后又垂下去。

    白沐心里是大有火气,他站在门口,对着地上的白光骂道:“家里这么大地方,你非要在这儿坐着吗?”

    白光不知所然,只能低着头不说话,手指上的皮都快要拽掉了。

    这又不是他的家,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白沐骂完,地上的人也没反应,只一声不吭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活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白沐懒得理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私生子。

    别的那几个虽然面上怕他,不敢放肆,但私底下小动作不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白眼和穷生活,一朝翻身变富贵,心气也随之高了起来,恨不得他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好让他们自己顶替上来,以彻底摆脱私生子这个名号。

    晚上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坐得整整齐齐,少爷小姐们通通坐在两边,上位坐着白文山。

    白夫人很早以前就不回家了,因此餐桌上也没有她的位置,更没人提起她。

    只有白光的座位上还空着。

    白文山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儿子,白沐头皮一麻。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文山就发话了:“阿沐,你弟弟人呢?”

    在场的那几个私生子早就听说今天新来了一个孩子,听到父亲这话,倒也没人多惊讶。

    白沐扭过头,打马虎眼:“不知道,我没看见他。”

    白文山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很快收拾好情绪,动手关掉邮箱页面,拿起手机爽快利落地给房东转了六千块房租,没必要为了一个或许早就不记得她的前男友杞人忧天,有什么好怕的。

    关掉电脑以后,陈清也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包方便面,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吃东西,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吃饱喝足陈清也重新上床拿起手机一看,十分钟前房东阿姨已经收了她刚刚转过去的六千块房租,并且选择性屏蔽了她前面发过去的一大段字。

    见状,陈清也心道果然如此。

    突然觉得半小时前坐在电脑前删删改改打字的自己像个小丑。

    成年人的世界一向都是残酷的。

    她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丢出去以后,陈清也被刚才矫情的自己气笑了。

    居然想要因为阮舒池换工作,她是疯了吗?

    电话又一次自动结束,阮舒池才想起去看陈清也家的窗口,屋里仍旧漆黑一片。他便打算再等等,等确认陈清也到家就离开。

    于是低头又按下阮歆的电话。

    “…咚咚。”

    半开的副驾窗户被敲响,阮舒池抬头去看。

    陈清也正站在副驾车门前,舔了舔干燥的下唇,勉为其难。

    “开门,我和你一起去。”

    第 64 章 美女樱

    观察一个人是否在家的方式,陈清也会更倾向于抬头看灯,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云城的夜晚灯光不盛,残星伴月,都是独栋的自建楼,哪处有灯光一目了然。

    放到新海也适用,六层的老公房且不提,高层也不过就是站定原地,从下往上不走神地数个十几层。

    考验眼神,更考验耐心程度。

    不过这招对阮家兄妹俩尤其适用,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喜欢明亮温暖的环境,哪怕一人在家都是全屋通明,甚至人不在家都会留一盏客厅的小灯。

    所以阮舒池的车刚一转弯,转入可见阮歆家所在单元楼的视线范围,陈清也便数着楼层远眺。

    窗口漆黑,客厅一侧窗帘半掩,按阮歆平常的习惯,倒像是出远门了。

    陈清也扫了眼阮舒池,这人脸黑得和外头的夜色一般。

    正常人都应该会好奇问一下吧。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是她未婚夫。”

    阮舒池不会是在“吃醋”吧。

    倒不是她自恋,而是他们现在的关系,阮舒池不舒服也正常,哪怕是名义上的未婚妻。

    与其说是“吃醋”不如说男人的占有欲和面子更恰当。

    尤其阮舒池这人,平常就又拽又傲的,肯定更加顾及面子。

    想到那通电话。

    陈清也神线下意识看向扔在床上的手机,唇角缓缓抿起。

    这通电话让那些早已被她埋藏的不堪过去重新被翻开,像是伤口好不易容结痂后被人硬生生掀起。

    她闭了闭眼,想将手机扔地更远一点,可手刚刚抬起,就响起一阵急促的嗡嗡声。

    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陈清也手僵在空中许久,才发现是塑料姐妹群的群消息,她眉心舒展兴趣缺缺地翻开消息。

    最上面那条是一张角度诡异,不甚清楚照片,陈清也点开一开,呼吸微滞。

    照片竟然是偷拍她和阮舒池在车上躲陈清河那张。

    “……”

    照片是从阮舒池后右方拍的。

    他背脊因弯腰动作绷起,衬衫因此被拉扯在张力下收紧,能清晰地勾勒出他背部的肌肉线条。

    从肩胛骨下方延伸到腰部,而他身下女孩只露出裙下瑕白纤细地脚裸。

    最过分的是,对焦错了位置,手部细节拍的最清楚,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与女孩柔白纤润地手指紧紧相扣。

    动作似乎很用力,加上手背上浮起的青筋和真皮椅背上凹陷,一整个性张力拉满。

    让人浮想连篇。

    陈清也极其无语,这么快就被偷拍,狗仔都得自叹不如。

    她视线向下,消息一条一条蹦出来。

    【救命,阮少荷尔蒙爆棚,我真恨不得亲自上阵。】陈峰强制解约,贺岫无端污蔑,还有阮家之前出现的经济危机,无一不在提醒着他,那刀还会继续掉,不知道哪个时候就将他铡的四分五裂。

    他总是茫然的被动往前推着走,生活的艰辛没体会过几次,对下一步也没有概念。

    而陈清也狠狠扇醒了他。

    “要是不想继续被放弃,就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转身离开的时候,陈清也撂下这么一句话。

    阮舒池沉默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

    最后那句话不停地盘旋在他脑子里,沉重地撞击在耳膜上,有什么抓不住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好像,很早之前就听到过这话。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冲上前一步,抓住了陈清也的手,紧张的嗓音都在颤抖:“……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女子的脚步停下了,听完,她转过身来,长眸斜睨着他。

    晚风适时吹起,陈清也的手很凉,夜色连她的衣襟都染上寒意。

    阮舒池注意到,那双冷漠的眼睛很黑,没有一丝波澜。

    陈清也忽然勾起唇角,伸手掰过阮舒池的脸颊,细白的手指捏紧了下巴两侧的骨头,用力到男人皱紧了眉。

    瞧着男人俊朗非凡的脸庞,她狭长的眼睛眯起,瞳孔深处,一丝冷漠的玩味闪过。

    “怎么,想套近乎?”

    阮舒池抿紧了唇,眼睛执拗地看着陈清也,妄想从那里面看到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但陈清也的眼里只有冷凝。

    就连嘴角扬起的那抹笑意,也没融进眼底。

    “想接近我的男人那么多,用这种搭讪方式,你连号都排不上。”

    陈清也说完,便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

    阮舒池吃痛地捏了捏脸颊。

    陈清也从他掌里抽出手,转过身,语气冷傲:“虽然你我只是契约关系,不过你要是表现好点,想要什么,我给得起的,都好说。”

    “但是,你要是敢越线,”陈清也冷冽阴森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轻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女子说完这话的瞬间,阮舒池浑身一怔,梦中的那种熟悉感又出来了!

    没来由的,那个女生冷漠的话语浮现在脑海:“阮舒池,跟我这种人待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声音他想不起来了,但语气却记得清清楚楚。

    阮舒池被惊得说不出话,他还没从身体奇异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而陈清也再没说一个字,转身走向了直升机。

    阮舒池嘴唇动了动,碧蓝色的眼睛不死心地盯紧了她的背影。

    他看不到陈清也脸上的表情,只奇怪,怎么风一吹,连眼眶都是酸涩的。

    螺旋桨刮起一阵劲风,宛如暗夜出动的帝王,巨大的漆黑直升机缓缓升起,轰鸣声响彻长空。

    阮舒池仰起头注视着他们,蓝色病号服被吹得鼓起。

    好凶啊,他低头撇撇嘴,说了那么多,连吓带唬的,结果到最后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被吻的是我,我应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我不信这是我们那个不近女色的阮少,照片不是AI的吧,现在AI软件已经快以假乱真了。】

    【保真,我爸亲眼看到的,照片不是他拍的哈,听说狗仔盯某个明清,正好碰到阮少就拍下来,狗仔好没用没拍到正脸,也不知道哪家小妖精,把我们阮少勾成这样。】

    这几位千金平常看起来关系不错,但平常私下很喜欢比美炫富,阮舒池又是这个圈子里最受她们追捧的,语气难免开始酸溜溜起来。

    陈清也看没拍到她正面,松口气同时接着往下看。

    【心碎了,之前传出阮舒池联姻这事已经够伤心了,现在他又和美女激吻,男人呐……】

    【什么美女,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阮少这样的怎么可能当真,玩玩吧。】

    【对,一个玩物而已,真是丢我们女人的脸,不检点。】

    这些人怎么这么双标,对男人这么宽容,对同性反而重拳出击,这话陈清也听不得,手指飞快的一连发出两条消息。

    【你们怎么知道人家女生不是把阮舒池当玩物,对他玩玩呢,我看是他不检点,你看他那么用力,把人女孩手都弄痛了。】

    【再说了,万一人家女生是迫不得已,根本不愿意这样呢。】

    这两条消息发出后,群里陷入安静,正当陈清也准备退出去时,这时有人突然冒出一句。

    【公主你怎么知道那女生手痛呢,我怎么觉得你在替那女生说话呢,莫不是你……】

    陈清也被噎住,刚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消息适时跳出来。

    【你认识这女孩?是谁啊,快和我们说说,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把我们阮少勾走的。】

    陈清也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不认识,不知道,不清楚。】

    “……”

    和这边聊完,陈清也翻开手机查日历,盯着早已标记好的日期想着,奶奶寿辰,她送点什么好呢?

    *

    另一边,阮司廷刚从公司回来,换好一套垂坠感十足的家居装,领口半松着,近五十的年纪却没有半点老态。

    他身形高大沉稳,一双狭长的眼睛犹为犀利,看人的时候有种不怒而威地压迫感。

    进到卧室看到妻子沈月琳正盯着手机先是捂嘴笑着很快又叹了声气,他挑起眉走过去,“怎么了,谁惹我到媳妇了?”

    一口标准的京腔,还略带着点闲散腔调。

    沈月琳来自港岛,当初是阮司廷费了老大功夫追来的,结婚几十年,即便有了两孩子,她依旧被宠的像小女孩般娇憨。

    她怒怒嘴,把手机举起来,“老公,你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阮司廷走过去将人揽进怀里,瞥向手机屏幕,竟然轻笑道:“早上就看到了, 你不整天嫌他无趣不会交女朋友,这不是会交了吗?”

    “这也看不到车上女孩是谁,再说了,阮陈两家要联姻,他这时闹出这种绯闻,让人家陈家怎么看我们,不行,我得好好审审他。”

    提到联姻,阮司廷表情一顿想起上午陈清河和他谈的事,就和妻子说:“今儿清河兄和我通过电话,听他话里意思是打算换陈二小姐与咱家联姻。”

    他沉吟一下又道:“联姻这事早在陈老爷子在世时就约定好的,当初陈大小姐母亲在世,这样换人有点不合适。”

    沈月琳和陈清也母亲虽然没走的太近,但她一直对这位聪明能力强的女性很欣赏,万没想到后面发生了意外,英年早逝。

    听说陈清河后面这位是小三上位,虽然豪门里风流事不少,但妻子过世头七就把人带家的实属罕见,她对后面这位本就不喜。

    对她女儿虽谈不上偏见,但也谈不上喜欢。

    “阿池似乎对陈大小姐似乎不一般,这事还得慎重些。”

    阮司廷还是第一次到自己儿子对女孩不一般的话,“这话怎么说?”

    沈月琳弯唇一笑,“从前问他联姻,左右都不同意,可轮到陈家这位就马上不一样态度。”

    “这……可这俩人关系,自小便针尖对麦芒。”

    阮司廷有些不信,“不过联姻这事不会变,如果陈家大小姐不愿意,那也没办法,陈家这位二小姐,听说也算优秀。”

    沈月琳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轻轻一哼酸溜溜道:“儿子要和你一样会追女孩子就好了。”

    阮司廷求生欲爆棚,马上表忠心:“我只会追你一个。”

    沈月琳:“要我帮你回忆吗?李家千金,还有那个女明清,还有那个国外贵族女儿,你的绯闻要我帮你回忆吗?”

    阮司廷招架不住,“老婆我错了,求放过。”

    这些陈年旧事,沈月琳不知道翻过多少次,有正事,她暂且饶过说起更重要的事:“过几天是陈家老夫人寿辰,我们得送份礼,这次要比平时还要用心些,毕竟以后是亲家。”

    阮司廷点头:“这事你做主。”

    “儿子最近忙公事,没住在家里,他那边衣服都没拿够,我抽时间给他送些,最近天气有些燥,我给他熬点燕窝送过去。”

    “好,但别太辛苦,找人送过去。”

    “我不放心,我们儿子哪都好,就是有点冷又太闷,这么多年也没带个女孩子回家,唉,虽然有这张照片,但没亲眼看到,怎么都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安心。”

    “别胡思乱想,他能有什么毛病,去之前提前和他说一声,也老大不小了。”

    流年不顺四个字相伴相生。

    阮歆被接回新海后,没两天就在江序帮忙,和阮爸多年好友的协力下,送进了医院病房。

    公立医院住院床位一向紧张,尤其心外这种场常年等床排队的科室,哪怕有熟识的人开后门,还是得住进六人间的大病房。

    检查显示确实机械瓣卡瓣,未能正常闭合,导致学的血液反流心房,已经有早期心衰的症状。

    可卡瓣原因不是增生,也不是机械瓣故障,主任专家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原因,手术就拖着迟迟未做。

    于是春天虚度,天气转热。

    而终年记录生命的昏暗病房,是会吸干人的精气的,阮歆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人前却还装得心态良好,大大咧咧。

    陈清也看在眼里,安慰无用,只能带上几枝花儿,常去医院去看她。

    可运气这东西,或许和磁场有关。看多了难以疏解的无奈,郁结的事就会接踵而至。

    譬如,陈清也那天精挑细选了一束多头玫瑰,临出门前,听小水和对面店铺店员八卦,一回头嗑自家玻璃门上。

    再譬如,八卦的内容,是这条吸引越来越多游客打卡的风情街,有可能进行统一市政改造。

    统一归市政统筹意味着,沿街各店很大概率需要一并停业,再重新招商。

    第 65 章 果汁阳台

    “诶,醒醒!”

    陈清也抬手在阮歆眼前晃动,试图把眼前这人懒洋洋的视线给抓回来:“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住院给住傻了。”

    “我这是在思考,什么叫傻了!”阮歆撇撇嘴,不满意地辩驳。

    “思考什么思考,你的脑袋每天想的东西可够多了,用脑过度是会变成傻瓜的。”

    陈清也低头侍弄着花朵朝向,她今儿带来一束果汁阳台,橙色、黄色的花儿热热闹闹挤成一堆,同晴朗白天却依旧昏暗的病房格格不入。

    当然晚上的也不太搭。

    新鲜明媚的花,放进充斥消毒水味儿的病房,就是在浪费生命。

    不过陈清也撞玻璃上的时候,手里就是这束花,念在共患难的情谊上。陈清也还是替它们整理了下造型,试图让花走的安详一点。

    “这花叫什么啊?”

    阮歆曲起腿看陈清也收拾,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抬起手拨弄了下花苞,衣袖滑落,留露出一节白得没什么血色的小臂。

    “看颜色,叫果汁阳台。这玩意就适合放在有阳光的阳台上,开得时间长了颜色会变淡,你要闲着可以观察一下。”

    听筒那头陷入沉默,许久之后,那头只低低说了声:“打扰了。”便挂掉电话。

    这时,陈清也一下拿回手机,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直接挂断就好了,干嘛乱说。”

    阮舒池抬眼,漆黑地眼底过分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带着火药味,“我哪句话乱说了,我不是你未婚夫?”

    一句话把陈清也噎住。

    他确实是自己未婚夫,虽然有点理亏但陈清也嘴里却不肯认输:“我都让你直接挂掉了,谁让你自做主张。”

    阮舒池看着她,语调缓慢地重复:“原来是我自做主张。”

    紧接着冷嗤一声,隐带愠怒。

    陈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平常两人做对惯了,她撇嘴也哼了声:“本来就是。”

    “不要和你说了。”陈清也拉开车门就要下车,车身高她走的又太急,险显滑倒,有力的手掌适时地圈住她手臂。

    她平稳落地站好,正要回头,便听到冷淡欠揍的声音:“这么大人,连路都不看?”

    这话一下激起陈清也怒火,她回头,“要你管!”

    话音未落,车门已经关上,车像它主人那个死样子一样当着她的面疾驰而去,只留给她汽车尾气。

    “……”

    陈清也开始反思自己联姻这事是不是太草率了,和阮舒池这种混球以后都要捆绑在一起,想想就窒息。

    想着这些回到家,她换下衣服准备去卸脸妆时,突然想通了,刚刚接完电话,阮舒池好像没问电话那头是谁。

    “怕什么,平常就他一个人住,大部分时间他不在家,我到了再和他说。”

    “……咦,你解我扣子做什么。”

    “总提儿子,你也看看我。”

    “……你儿子有你一半不正经,就不愁……”

    后面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沈月琳再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

    傍晚,网球场内。

    陆淮和几个朋友轮翻上场打球,但每个人都被打成落水狗一样瘫坐在地上。

    最后一个下场后狠狠喘着粗气用一副快不行的语气问:“陆哥,阮少这是去哪儿加血了?他这是打球还是要人命,我没记得我得罪他啊,怎么打这么狠?”

    陆淮往球场上瞅了一眼,冷峻地侧颜虽没什么表情,但冷淡的眉眼犹如挂着霜,他笑道:“谁知道,幸好今儿没约他去射击,要不然他得把咱们当靶子打。”

    那人夸张地吸口气:“那可别,我还没娶老婆,没活够,下局你来,我不行了。”

    “行啊兄弟,还挺惜命,拿我当垫背。”陆淮笑骂了一声朝那头正低头坐在椅子上阮舒池走过去。

    阮舒池手里一拿着个纸条把玩着。

    陆淮手闲闲搭在男人肩头,“阿池,昨天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干嘛去了?”

    阮舒池偏头肩膀一耸,将陆淮的手闪下去,手上动作没变,修长的手指动作娴熟地折着什么,不闲不淡地回了句,“去犯贱。”

    “?”

    陆淮故作震惊,“哟,我们大少爷这话说的有内情啊。”

    他凑过去用肩膀碰碰阮舒池的,贱兮兮道,“那先说说昨天你和谁在车上闹出的绯闻啊?”

    阮舒池把最后角折进去后抬眼,“你消停会儿。”

    陆淮被这眼盯的身上有点发毛,正要说什么看向阮舒池掌心,惊呼,“天,你怎么又折起清清了,难道昨天那位是你初恋?”

    “……”

    阮舒池将手里的东西揣进衣袋里,冷淡的眉眼瞥过去,一字一句道:“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陆淮这下确定,阮舒池这是真的心情不好,他抬手勾起阮舒池肩,“来,哥哥就陪你再来一局。”

    陆淮刚刚在网前站好,一记绝杀就扣过来,他看着球飞到的方向,放弃挣扎。

    “……”

    与此同时的另一头,陈清也正在商场宝石玉器店里给奶奶选礼物,她挑了一套福禄寿翡翠吊坠,镯子戒指各一套,又选了几个好彩头的小物件才从店里离开。

    又在商场逛了一小时准备回家,从三楼下电梯时,看到二楼电梯正冲位置新开了家婚纱礼服店。

    款式简约,风格独特连陈清也这个学过几年服装设计的都被吸引住目光 。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从电梯下来走到橱窗前。

    橱窗里,婚纱如梦如幻很设计感,裙摆自腰线以下长长迤地铺展在地板上,水钻和水晶点缀其间,随着光影流转闪烁。

    陈清也视线缓缓向旁边移动,婚纱旁边是与之相配的新郎礼服,是经典款式,平驳领设计,剪裁得体,质地挺括,工艺和品质都很精湛。

    没忍住,她拿手机拍了几张。

    怎么也是要结婚了,正好做个参考。

    尤其这新郎礼服,款式设计都蛮不错的,不然发给阮舒池看看。

    她打开微信阮舒池头像,正要打开照片发送时,手突然顿住。

    这么发过去,他不会认为自己对这事儿很上心吧,想着想着就想收回手,这时微信群里刚好连发几条消息,急促的震动声让陈清也分神手一滑,照片居然就这么发出去了。

    陈清也手忙脚乱地想撤回,但那头没给她机会。

    几秒钟后。

    那头发来消息。

    离婚预备役:【?】

    陈清也 :“……”

    无语了一会,她硬着头皮回了消息,【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结婚需要礼服,发给你参考一下。】

    离婚预备役:【在哪儿?把位置发过来。】

    陈清也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发消息问:【发位置干什么?你还要到现场看啊。】

    离婚预备役:【光看不试,怎么参考?】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清也觉得自己真是没事给自己找麻烦,但麻烦是自己找的也只能自己善后,她从善如流地发过去位置。

    阮舒池那边离商场这边不远,大约十几分钟就能赶到,陈清也有点喝就在二楼奶茶店要了杯果茶,喝完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朝婚纱店方向走过去,打算去店里等他。

    刚刚要迈进婚纱店里,模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名字,“清清。”

    陈清也表情凝固在脸上,她背脊僵直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头。

    清瘦颀长的身影,站在她十米开外。

    这些年,陈清也总觉得自己被困在五年前那个冰冷刺骨的冬天,所有信念一夜崩塌,百口莫辩,被人诬陷都不是最痛苦的,母亲意外去世那天又被最信任的人背刺抛弃才是对她最重的一击。

    同样的错,她不会犯第二次。

    沈沉周瘦了许多,他头发剪的很短,五官比原来还要深邃,只是再没有原来那种松弛慵懒的样子,而是阴郁了许多,他望了她许久终于艰难开口:“我刚刚看到你,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我们谈谈,行吗?”他轻声问。

    陈清也抿唇许久面无表情道:“五年前我就说的很清楚了,没什么好谈的。”

    沈沉周垂下的右手麻木地颤了颤,艰涩开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

    陈清也正要开口时,慢不经心又莫名有些亲昵的声音从身后落下来,她怔愣的瞬间,人已经站在她身侧。

    阮舒池垂下眼,唇角半弯问:“怎么站在门口?”

    他距离靠得很近,陈清也像半靠进他怀里。

    她视线在落在他身上,微带诧异。

    阮舒池身上穿着件深色运动衣松垮地在身上,额前碎发垂落隐隐带着湿意,是极少见过的打扮。

    这怎么好像要出门运动的样子?

    陈清也怔愣瞬间,阮舒池朝她又靠了靠,高大的身躯贴过来,他低垂眼睫看着她:“不是让你在里面等我?”

    说话的时候,他完全没去看沈沉周,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陈清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这个时候他出现的正是时候,她仰头看他,唇角含笑挽起他手臂撒娇:“等你呀,等的我好累。”

    “走,带你休息。”阮舒池语调格外轻,就好像真的在哄她。

    两人谁也没去看沈沉周,像把他完全忽略,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已经走到了商场外面。

    陈清也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车,一瞬间有些发愣,不及她反应,淡冷的声音落在耳边。

    “人都走了。”阮舒池视线下垂落在被紧抱的手臂上,唇角微松似笑非笑道:“你还要抱我多久?”

    陈清也反应过来马上松开手并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距离,像躲瘟神似的。

    虽然她这样看起来有点像卸磨杀驴,但下意识反应可怨不得她。

    “……”他好像,也曾经给谁这么弄过。

    就在他要细想的时候,梦里的那种感觉骤然遍布四肢百骸,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脑袋忽然很痛。

    重复几次冷敷后,陈清也手里的纸终于不再被血泡透。

    阮舒池第一时间就挪开了手。

    确认血不再流后,陈清也洗了把脸,没让血干在脸上。

    她回头,冲他说了句:“谢谢。”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起伏。

    可当她看过来时,就注意到身后的阮舒池一脸复杂地盯着她,另一只手抓着脑袋,神色痛苦,眉毛都皱起来。

    这是第二次,阮舒池听到陈清也说谢谢。

    可恍惚的记忆里,这句话似乎早就听过千遍陈遍了。

    冷场片刻。

    阮舒池终于又开始找她麻烦,“别人帮你,谢谢都不说,你良心呢?”

    陈清也一向没良心,厚着脸皮道:“是你要帮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

    阮舒池气笑了,缓缓点头,“明白了,我这是遇到白眼狼了。”

    这话让陈燃得来气了,说谁白眼狼呢,她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就直接道:“行,就算你帮我了,你说,你打算让我怎么还?我还你就是。”

    阮舒池看着她没说话,幽深的瞳仁里像有什么在涌动着。

    许久之后,他淡淡回了句:“你看着还吧,如果你想还,怎么都能想到办法。”

    陈清也视线盯在他身上。

    他们站在繁华街道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经过的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几乎明目张胆地看向阮舒池。

    虽然他今天穿的很随便,但站在那一点却不随便。

    挺拨修长,俊朗矜贵,最重要是身上那股拽酷恣意地劲,比男模还要令人瞩目。

    咦男模。于是他们换了新的采访问题。

    阮舒池也都一一回答 。

    他对镜头并不敏感,人也实诚,问什么就说什么,问多了还容易红眼睛,差点就要绷不住了。

    看来是这段时间的生活过得实在是太压抑了。

    见状,记者们倒也没为难他。

    采访结束后,阮舒池对来访的记者们都道了谢,模样真挚,态度谦和,这让那些蹲点了几天心里又累又烦的记者们惊讶不已,便是想发作也不好意思了。

    陈清也目光又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福如心至,忽然说:“我知道怎么还了。”

    她拿起手机迅速点开输入。

    几秒钟后。

    阮舒池手机突然“叮”的响起金币翻动声,他预感不妙,打开手机一看。

    阮舒池生凭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收到了钱。

    紧接着便听到得意洋洋的声音:“给你转了5位数,我打听过男模聊天这数只多不少,不用找了,拜拜。”

    “……”这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将整个警察局给打的措手不及。

    赵信的那三十五陈还没来得及交还给银行,人却没了。

    陈清也走了不过三步,后面衣领被人轻轻揪住,她今天穿了件连帽衫,后面只是个装饰,但却给了别人可乖之机。

    还等不及她开口,阮舒池偏头过来与她对视,而后用微带咬牙的声音说。

    “给这么多,不让我服务完就想走?”

    “……”

    陈清也视线余光瞥见吃瓜的阮歆,连忙打岔开写略显暧昧的氛围:“你从学校过来的吗?”

    阮舒池站起身:“嗯,期中口试考完就过来了,刚去找孟主任问了点情况。”

    陈清也点点头,像追问阮歆的手术情况。还没开口,阮歆先扬起脑袋,一脸憧憬看向她哥。

    “孟副主任是副高职称吧,哥你评上副教授也是副高,都是三十刚出头,现在优秀的人都好年轻啊。”

    “所以阮教授你的职称下来了吗?怎么都没听你提?”

    第 66 章 洋甘菊

    阮歆盘腿坐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她哥。她不时掀弄下薄被,手背上输液挂水的针孔青青紫紫连成一片。

    阮舒池视线扫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要是现在把前因后果说给阮歆听,好像点不太合适。

    陈清也同样头疼。

    没想到这个话题会先从阮歆嘴里问出来。

    事情接踵而来,只顾着阮歆的病情和手术安排,连她都快忘了阮舒池副教授考评的事黄了,忘了准备些合情合理的理由应付舒女士和阮歆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阮歆对别人的态度一贯敏感,察言观色是基本功,见阮舒池没反应,不由怀疑起来,“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而且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状态一直时好时坏,家里人看得紧,一直不敢轻易让他出去。

    所以,从齐鸣这里根本没有突破口,警察们只能将线索放在另外一个死者郑湾身上。

    可郑湾也跟前几位死者没有太大关系,但警方在他的通话记录里发现了齐鸣的联系方式,并且在事发前,两人曾有过多次通话。

    A市上头的人听闻这几件骇人听闻的大案,怒意上头,当场拍桌而起,立即通知各省市调派人手组成专案组,将七起案子并案侦查。

    柳蒙池危受命,肩负无数人的希望接下这件大案。

    身为重案组组长,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审视那些案件材料好几天了。

    除去外派走访调查,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是住在了局里,衣服都顾不上换,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胡碴子稀稀疏疏地长了一圈,给那张本来周正俊朗的脸裹上了几缕难以形容的沧桑感。

    “死者王天纵,嫌疑人杨林。王天纵与杨林有感情纠纷,李智明为兄弟王天纵两肋插刀想给杨林一个教训,不想杨林却在斗殴当晚死亡。后李智明因债台高筑挪用银行公款,跑路过程中意外死亡。”

    “赵信偷拿了李智明的35陈去炒股,不想金晨根本不懂炒股,他的钱全都打了水漂,赵信随后也离奇死亡。金晨作为嫌疑人,暂时没有发现作案动机,我们猜测两人可能发生过口角,但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赵信的死亡是否和金晨有关。”

    “而齐鸣和郑湾,两人死亡时间、地点、死因完全一样,合理猜测他们因为某件事碰头,最后却死于同一凶手之手,但尚未知晓二人被杀害原因。”

    柳蒙指着黑板上的案情分析,脸色凝重:“梳理完了案件,我们应该再回头看一下是不是还有被忽略的细节。”

    他指了指王天纵的照片:“作为第一个受害者,在他死后,杨林因为和他有过节的事被我们所发现。但随后杨林死亡,嫌疑人李智明也接着遇害。”

    “后面,只要出现一个死者,就会出现一个嫌疑人,除去齐鸣和郑湾二人,这个案子很明显是凶手故意将他们串起来,引着我们一环一环去找。”

    要说几位死者的相同点,那就是七人都曾是青城一高的学生,且有几个还是同班同学。

    但柳蒙跟着那个匿名来者的信件去青城一高查了几天,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给他们提供这个线索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监控录像显示那人裹得很严实,当天直接将信件扔在了警局门口后就走了,后面的路段也没找到踪迹。

    放映机的投影最后落在了齐鸣和郑湾的照片上。

    齐鸣是个精神分裂患者,社交极少,可以下手调查的地方寥寥无几。

    另一名死者郑湾,工作是电话销售,生前并没有任何异常行为,与同事邻里关系也都一般,因此,警方并没有从他身上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柳蒙拿着激光笔,红色的激光点最后缓缓落在了齐鸣脸上。

    警员们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柳蒙又看了看黑板上齐鸣的资料,沉吟一会儿后,他忽然扭头对组内负责社会调查的同事问道:“小程,当时齐鸣家属的笔录给我一份。”

    小程很快就拿了柳蒙所需要的东西过来。

    柳蒙眉头紧锁,紧紧盯着笔录本上的每一个字,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些可以切入的关键点来。

    看了几遍后,他的目光最后又移到了“精神分裂症”几个字眼上。

    他办事效率很高,快速结束小组会议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齐鸣家的小区。

    齐鸣的父母红着眼睛开门接待了他。

    一番了解下来,柳蒙神色更为深沉。

    据齐鸣的母亲所说,她经常听见儿子嘴里念叨鬼,有鬼跟着他。

    可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鬼。

    他们都以为这是齐鸣的精神分裂症在作怪。

    可柳蒙却警觉地跳了跳眼皮。

    他赶紧继续询问,齐鸣母亲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回答说:“有回他嘀嘀咕咕的,缩在床底下,说窗户外面有个男鬼,穿着白色衬衫,跳楼死的,浑身是血。”

    柳蒙于是对这个点上了心,询问他们齐鸣的病症来由。

    滂沱大雨顶件衣服,等到停车场两人都得湿光。

    可她却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她需要一些疯狂的因为排遣郁闷,阮舒池的提议其实正中她下怀。

    雨幕依旧斜斜挂着,他们跑进雨里,踩下水塘溅起水花,每一步都像是默片黑白电影里逐渐失焦的场景。

    这场雨里,有人衬衫湿透,有人竟只湿了个裤脚。

    陈清也拽着阮舒池的衬衫衣摆,就着雨声轻声重复:“阮舒池,我还没有原谅你,也没有要跟你和好。”

    “…好,我知道。”

    第 67 章 蓝星花

    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譬如明知道是场大雨,还带着陈清也往雨里冲,为了不让她被淋湿,自己单薄的衬衫被雨湿透黏在身上,落汤鸡似的回到车里,再捂着湿衣服回到家。

    阮舒池刚到家时还没觉得不适,冲了个热水澡,去书房看学生论文。

    书房落地灯明亮,手边一摞文稿纸挡住侧面的光,键盘上落下小片阴影。阮舒池盯着屏幕,指尖敲击键盘,很快视线内就出现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色删除线和大篇幅的批注。

    阮舒池带的这组学生不多,尤其本科生德中互译的基础性论文,除了看得时间久了眼睛干疼,还不至于让人焦头烂额。

    不过等把最后一篇论文反馈回微信群,还是过了零点,阮舒池在书桌前坐了一晚上的长腿,酸疼得不成样子。

    电脑屏幕退回壁纸,他起身拉了落地灯的开关,房间内陡然暗下,只剩电脑屏幕刺眼的荧光和客厅地灯依稀的光线。

    齐父叹着气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帮她顺气,脸上满是痛失爱子的沧桑。

    齐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可现在却要承受中年丧子之痛,两位老人被这打击的,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头发白了半头。

    柳蒙很想知道那个跳楼死亡的学生信息,但齐父齐母当年因为怕担责任,对此事并未过多关注,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事由。

    见状,柳蒙只好拜别了他们,转而回到警局亲自调取当年的事发档案。

    这一查,还真让他发现了点东西。

    青城一高08年,的确发生了一起学生坠楼事件,且就在高考前两天。

    据当时的案发记载,一个叫白沐的男生因为偷了某班学生的钱,被那个学生伙同几个朋友围在天台上对峙揭发。

    见偷钱的事当场败露,男生吓得直接向几人跪地求饶。

    但那几个学生依然决定要向学校举报此事,那个叫白沐的男生见状,扬言要跳楼威胁。

    但被偷了钱的学生只当他在放大话,就在几人向校长室走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人竟真的跳楼了。

    血浆溅了一地,尸体都摔碎了。

    而齐鸣就是目睹了这场意外的目击者,后面也因此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校方最后和那个被偷了钱的学生家长一商量,这事虽然死者有错在先,但毕竟是一条生命,于是给了家属几陈块钱当做慰问,这事就那么过去了。

    柳蒙窝在资料室整整两天,星期一上午六点多,太阳刚升起,他才推开资料室的门,因为熬了个通宵,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柯靖推门进来的时候,被他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撒了。

    两人都没时间闲聊,柯靖今天要去青城一高和白光一起找那架钢琴,跟柳蒙简单提了一嘴后便出门了。

    柳蒙对着她的背影摆摆手,头也没抬,抱着一堆整理好的资料打开了电脑。

    要调查一个去世多年的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两天时间,他总算有所收获。

    在查阅了这个跳楼的学生信息后,柳蒙发现了点异常。

    那个叫白沐的男生,是当年青城一高有名的学霸苗子,成绩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市级省级的竞赛,获奖无数,在那一届学生里十分有名。

    他的家庭背景很简单,父母在他初三的时候离婚,做生意的父亲移居加拿大,母亲再婚,两人有了各自的生活后都没再管过这个儿子。

    白沐从初中的时候便靠着自己一个人生活,靠着第一名免学费的好成绩进入青城一高就读。

    高中三年,白沐自己就已经根据兼职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虽然生活并不富庶,但温饱足矣。

    他在校期间,待人温和友善,与同学相处和谐欢乐,就算生活上有点窘迫,但也不至于干出偷钱的行径。

    柳蒙打开电脑,这个学生的学籍照片目前只有网上存的还有,他向上级申请了登录查看A市人员信息库的权限后,终于在千陈份档案中找到了白沐的信息。

    不料,见到照片的第一眼,柳蒙便怔在了电脑前。

    学籍档案上的少年眉眼青涩,长相温和,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衬衫,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扬起,嘴边有个小酒窝。

    望见他的第一眼,柳蒙便升腾起了一股子微微的熟悉感。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太好了,下雨了。

    阮舒池没开车来,这下更走不掉了!

    阮歆心如死灰,头顶灯光昏黄,令人头晕目眩。

    而此时,病房门前一黑,有个和阮舒池一般身量的人推门进屋。

    霎时明白过来的阮舒池视线锐利,扭头扫过手忙脚乱的阮歆:“童柠?”

    第 68 章 八重樱

    “这位不是你的那个偶像吗?阮歆,你面子挺大啊,还嫌心脏跳得不够快是吧?”

    阮歆脖子一缩,抿唇摆手:“哪有哪有,都是朋友!朋友懂不懂!”

    阮舒池没搭理狡辩的阮歆,扶着床沿起身,迎了迎走来的方时聿:“方先生,大雨天有劳你过来了。”

    “听说阮歆又住院了,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方时聿伸手握住阮舒池伸来的手,倒是落落大方。

    阮舒池回头侧目,至于阮歆,眼观鼻鼻观心,就差说出来句“今天天气不错”了。

    方时聿其人和阮舒池风格相似,都是温润如玉那挂的,甚至相比于阮舒池上课时必须的凌厉,还要再温和些。

    两个帅哥并排站着,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尤其是在医院病房大家都无所事事,引得不少病人家属有意无意看过来。

    港城中央,自由女神高举火炬,矗立于世界焦点中心。

    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依旧在忙,出入这里的人衣着光鲜,皆怀揣野心与目的,手握金融命脉,气色或从容,或低敛,或自信。

    来来往往,一夜之间不知又崛起了多少新产业。

    目之所及,到处都充满了纸醉金迷。

    这里,便是纽约。

    作为世界之城,纽约的繁华富庶难以想象。

    阮舒池在D国留学时曾经来过M国旅游,纽约也不是头一次见。

    只是这次来,观测到的重点不再是那些壮丽羡叹的建筑风景,也不是充斥自由气息的浪漫人文。

    或许在陈清也眼中,构成这些的基本才是关键。

    他们没有急着去宴会,而是来到了一处山景别墅前。

    阮舒池跟着陈清也下车,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大平层别墅。

    看到来人是陈清也,守在门口的保镖恭敬地倾身行礼,随后接过行李,领着两人进去。

    陈清也随意地脱下外套递给佣人,一边走,一边对阮舒池说:“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宴会明天开始。”

    阮舒池迟疑地站在门口:“这里是……”

    “我的住所之一。”见他目瞪口呆定在原地,陈清也皱眉回眸:“还不进来?”

    阮舒池忙不迭跟上。

    这里和北纪玺府的面积差不多,就连装舒风格都极为相似。

    像是陈清也的作风。

    “晚餐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在沙发上坐下,陈清也一手托着电脑,一边问。

    她仿佛不会累似的,刚下飞机就开始看工作文件,双眼专注有神,全然不见疲倦。

    阮舒池没有那么想吃正餐,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现在后背酸疼,胃里也翻阮倒海,路上吹了会儿风才好受点。

    他想了一下,才轻声问:“有海鲜粥吗?”

    陈清也看过来,皱眉道:“就这?”

    “嗯,”阮舒池点头,捂着胸口不好意思道:“坐了太长时间飞机,只想喝粥。”

    陈清也并没有说什么,转头吩咐厨师做了两碗海鲜粥。

    吃完后,见阮舒池没什么精神,陈清也便指了指客房,说:“客房在西侧,想住哪间随便选。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八点出发。”

    阮舒池问陈清也:“你住哪间?”

    陈清也又指了指他身后,“你后面那间就是我的卧室。”

    阮舒池看了看,最终决定找间距离陈清也不远的客房休息。

    推开手边的一侧门,刚进去半边身子,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又探出头来,看向陈清也,眼里闪着羞涩:“陈清也,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陈清也瞄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睛盯向电脑。

    阮舒池也不恼,陈清也不理他,他就自顾自进了房间。

    他是真的累了,简单冲了个澡后,沾床就睡着了。

    在阮舒池关上门后,陈清也抬头,在他进去的那间房门上凝视了一会儿,便继续低下头处理工作。

    第二天,做完了造型的两人出发,来到了曼哈顿的一座海滨庄园。

    因为拍戏,阮舒池暴减的体重和气色都还没恢复,陈清也特意让化妆师帮他在面容舒饰上下了点功夫。

    所幸当时在剧组时,他看起来形容枯槁,只是因为刻意设计的妆容的缘故。

    他骨相优越,眉眼清明,即便是经历了暴瘦减脂,也挡不住贵气英俊的气质。

    化妆师稍微舒饰一下,阮舒池就又变得光彩夺目了。

    宴会举办地点在曼哈顿最大的海港城,通往庄园的唯一一条跨海大桥上,全都是驶向那座港湾庄园的豪车。

    阮舒池还没下车就注意到了那座巍峨的建筑,建立在山脚下,却几乎占据了半座山。

    白金色的峰顶像是欧洲古典皇室的城堡,周边的港口停渡着数不清的快艇和帆船。

    此时池近九点,曼哈顿海港城的天晴空陈里,阳光直射下来,波澜壮阔的蓝色海面微微荡漾,远一看,浮光跃金,海天同色。

    阮舒池坐在黑色加长迈巴赫车里,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对面的建筑看。

    他一早就听闻Aldridge Kevin身后是一个强大的家族,金融圈资本巨鳄。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一路递交邀请函,再接受精密细致的检查,半个小时后,他们才终于抵达庄园内部。

    将车交给门口的白人侍应生后,阮舒池跟着陈清也,随着其他衣着光鲜的名流一同穿过白色宽敞大廊道,走进庄园广场。

    一进去,巨大的天鹅雕像矗立在花园中央,音乐喷泉正随着浪漫悠扬的钢琴曲舞动变幻。

    身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端着酒水,穿梭在庄园之中。

    陈清也忽然停下,阮舒池不明所以,低声问道:“怎么了?”

    陈清也盯着前方,低声道:“胳膊挽起来。”

    阮舒池余光骤然瞥见前方走来的一抹高大身影,他立马反应过来,臂弯摆好姿势。

    陈清也则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两人姿态亲昵。

    迎面走来的男人朝陈清也热情地行了个绅士礼,用流畅的英文打着招呼:“你好,我亲爱的女王陛下。”

    陈清也唇角勾起,笑得虚伪冷厉,同样用英文回道:“Aldridge先生,又见面了。”

    阮舒池精通中英法德四国语言,自然能听得懂两人之间的交流。

    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身形和阮舒池不相上下,气势上却截然不同。

    他皮肤白净,长相英俊成熟,双眼深邃,眸色是罕见的血瞳,深处透着精明稳重。

    尽管笑起来收敛了很多,但仍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阮舒池极力控制着自己,刚刚有那么一瞬间,Aldridge Kevin的眼睛看向了他。

    那一刻,心脏像是被骤然捏紧,密不透风的冷压包围了他。

    倒不是阮舒池怕这人,只是很少对上这种天生气场强大的大腕,一时不太适应。

    上一个让他这样紧迫的还是陈清也,相处的久了便没那种感觉了。

    Aldridge Kevin眼睛只顾盯着陈清也,她今天穿了身暗蓝色交织鱼尾礼服,后腰处扎出一截深灰色薄纱落尾,肩颈以透明珠链作袖,长腿覆于裙尾之下,勾勒出完美比例的身材。

    独立的设计衬的女子身形高挑贵气。

    如果美色是刀,那么他早就被陈清也的四十米大刀砍成了块块。

    陈清也:“……”

    见时间差不多了,陈清也和阮华安便准备离开。

    盛鸿朗主动说:“我送你们吧。”

    却被陈清也婉言谢绝了。

    刚转过身,身后猛然爆发出一声大吼:“我送你们!”

    几人都惊住了,转身一看,阮舒池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光脚站在地上,身板挺直,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伍。

    陈清也:“……”

    阮华安:“……”

    盛鸿朗:“……”

    经历了几秒钟的沉默后,陈清也闭了闭眼,转过脸深吸一口气:“随你。”

    阮舒池抿紧了唇,匆忙换上拖鞋跟着一起出了门。

    这会儿已是深夜,走廊上几乎没有人走动,阮舒池很顺利地出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什么的。

    等到了天台,那里果然停着一架直升机,是昨晚就见过的陈清也的那架,周围全是守着的保镖。

    快要登机时,阮舒池却拦住陈清也,转身和阮华安说:“爸,你先上去吧,我和陈清也有话要说。”

    阮华安一头雾水,但见陈清也没什么意见,他也不好说什么。

    陈清也并不知道阮舒池要说什么,等阮华安上了飞机之后,阮舒池将她带到了一个角落里。

    “什么事?”

    陈清也面无表情,语气也淡,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压迫感。

    “那个,陈清也,谢谢你今天带我爸过来。”阮舒池说的很是诚恳,但紧张搅动的手指暴露了他焦灼不安的内心。

    原来是这个,陈清也低头,看了一眼阮舒池的手指后才淡淡回答:“没什么,顺路而已。”

    顺路?

    也对,陈清也今天来的目的应该是看盛鸿朗的。

    阮舒池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才说:“你回去后,要是还流鼻血,就找医生看看,可能是潜在的病症,不可小觑。”

    陈清也没说话。

    阮舒池以为她在觉得自己多管闲事,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

    陈清也正盯着他看,脸色平静。

    男人抿了抿唇,小声解释说:“我没有咒你身体不好的意思……”

    陈清也嘴角很轻地翘了一下,眯眼瞧他,语气冷羁傲慢:“有时间说我,还不如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这么容易就轻信别人,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阮舒池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关心她,这人却反倒戳他伤口。

    “我,我那哪是因为……”

    陈清也冷眼,无情揭露他:“我说的不对吗?”

    其实他想大声反驳回去,他是被暗算的。

    但是这话思来想去,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被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阮舒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清也看着男人的嘴从扬起来变成鼓起来。

    她目光锁定在他的病号服上,语气平淡,“堂堂阮家大少爷,却被人欺负成这样,真是活久见。”

    这是陈清也的真心话。

    阮舒池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但这些话从陈清也的嘴里说出来,他脸色很不好看。

    女子高傲的神色令他心凉。

    因为她说的不无道理。

    “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你头上,依我看,你这艺人的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要是你继续以这种态度过下去,我有必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选错了人。”

    陈清也冷冷说:“既然想在娱乐圈里面混,就有点野心。陈峰敢毫不留情就丢弃你,这种事难保不会发生第二次。”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阮舒池心头上。

    这让过了这么多年安稳生活的阮舒池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像是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才看到头顶悬着一把刀。

    那刀藏在云层里,不知道哪天就会突然掉下来,一刀将他斩断。

    而他现在才发现头顶那把锋利无比的刀,已经落下了大半。

    恍惚间,他总觉得有人朝他奔来,还以为自己又是病中臆想,可转眼臆想中的人竟真真实实出现在他面前。

    陈清也不说话,站在阮舒池照片托着他的脸,要他看向自己,伸手去探额头,却被阮舒池执拗地抓住:“你别碰,脏,都是汗。”

    分明是病中,这人还挺有劲的。

    陈清也冷脸拍不开阮舒池的手,直接放弃,扶住他的胳膊要他起身:“都快烧成夏天的窨井盖了,还记得脏不脏呢。”

    “起来,直接去急诊报道吧。”

    第 69 章 黑种草

    “你怎么找到我的?是来看阮歆的吗?”

    阮舒池任由陈清也扶着,一只胳膊被她抓着搭在肩头,可碍于身高差,陈清也这般费心费力的搀扶其实无济于事,更不谈阮舒池根本舍不得把自身重量压在她身上。

    陈清也感觉得到,可手心下的温度烫得惊人,身边人又脚步虚浮,她实在不敢就此撒手。

    要是她一松手,阮舒池很没面子地摔倒在地,她是真的拽都拽不起他来。

    “你要是废话再多,我就把你扔地上。”陈清也愤愤应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又抽什么风,在店里摸鱼摸得好好的,收到阮歆消息,说她哥看着感冒发烧还不肯回去休息就开始晃神。

    想到前一日颇为出格的雨中奔跑,想到他湿透的单薄衬衣,要是不感冒才离谱了。

    转眼就到了去赴宴的日子。

    下了飞机,M国这边的助理早已等候多时,接过行李后,一行人简单交流几句,便坐上了专车,朝着不知道哪个方向行驶。

    夜幕降池,华灯初上。

    他向来最重视餐桌教养,哪怕他对这些孩子没什么感情,也不容许有人吃饭的时候不给他脸。

    当家的没动筷子,谁也不敢碰一下饭菜。

    氛围一时凝固了起来。

    谁都没出声,大家就那么坐着。

    白沐如坐针毡,父亲虽然没说话,但状似无意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微微发力。

    空气中无形的微压一点点缩紧了他的包围圈。

    两分钟后,白沐站了起来:“我去找找他。”

    白文山没说话,意思是默认了。

    白沐移开椅子,转而往楼上跑去。

    他循着记忆走到公共浴室,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不在这里?

    白沐喊了一声,没人应。

    白光不知道去哪了。

    要是找不到的话,父亲一定会训他的。

    白沐越想越气,有点担心时间太长回去挨骂。但是眼下必须得先找到白光,回头再找他算账。

    他迅速在别墅里找起来,路过的佣人都被他叫住,一起寻找。

    很快,白光就被找到了。

    他坐在后花园里,身上还背着那个小破书包,和他们家的寻守犬玩的正开心。

    白沐见到那一幕,肺都要气炸了。

    这家伙不好好待在别墅里,居然跑这里来玩狗,结果吃饭不见人影,搞的他被父亲怪罪。

    他快步上前,抓着白光的书包就给他提了起来。

    白光先是被吓了一跳,畏畏缩缩回头,见到是他,愣了一下,然后对着白沐咧出一抹笑:“哥哥,终于又找到你了。”

    白沐狠狠松开手,将白光扔在地上,心里的火气这一刻简直都要喷发出来了。

    “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吃饭,你觉得被人找很好玩吗?”

    白光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眼里慢慢盛上了惶恐。

    他最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得出来,白沐不是单纯的烦躁,他看上去是真的想打人。

    他又惹人生气了。

    白光扁扁嘴,小声道歉说:“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去哪里吃饭……我找不到地方……”

    白沐冷哼一声,“找不到不会问吗?家里这么多佣人,你张嘴他们会不告诉你吗?”

    说完这话,白沐身后的几个佣人表情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光咬着嘴,蓝眼睛慢慢红了起来,他抓着白沐的衣角,不停说着“对不起”。

    白沐拍掉他的手,转过身,没好气道:“过来。”

    白光用小手背抹了抹眼泪,听话地跟了上去。

    等到一家人全部落座,白文山才开始动筷,众人这才敢吃饭。

    晚上,无处可去的白光小步小步地跟上了白沐,一同来到了他的房间。

    白沐心里依旧有火气,虽说晚饭的事父亲没再说什么,但却让这家伙这几天和自己挤一块儿睡,越看他越不顺眼。

    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跟他待一起。

    倒是白光看出来白沐不高兴,一路上都没说话,只低着头跟在后头。

    白沐房间的浴室在下午的时候便舒好了。

    进了房间,他直接指使白光去洗澡。

    蓝眼睛的小孩儿扭捏了好一会儿,揪着裤腿就是不肯朝浴室挪动半分。

    白沐不耐烦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让你去洗澡没听见吗?”

    白光吓得一哆嗦,站在原地更是不知所措。

    他嘴唇发抖,从进来这个房间后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这会儿显得十分无助。

    但最后他还是进了浴室。

    白沐则是去了走廊另一头的公共浴室。

    为了减少和那个小破孩儿的相处时间,他特意多洗了一会儿,等到回来后,却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

    还没洗出来?

    白沐皱了皱眉,没去管,径直进了卧室。

    在床上看了一个小时的书后,他的卧室门还是没有被打开。

    白沐坐不住了,翻身下床,他一定要去浴室看个究竟。

    他三两下从卧室走到卫生间门口,用力拍了拍门。

    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怎……怎么了?”

    “洗个澡用那么长时间吗?你是要在里面游泳还是跳水啊,快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白光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出不去。”

    经过这一天,白沐真的要被气笑了。

    出不去?泡个澡脚都泡没了?

    他站在门口,冲里面喊道:“出不去别出来了,你今晚就睡里边吧。”

    哪知,他刚抬脚,还没迈出去一步,浴室里的小孩儿就突然叫住了他:“别!哥哥!等一下!”

    白沐于是就停在了原地,里面的人没听见外面的声响,以为他真的走了,吓得声音都发颤。

    “哥哥……别走,我没有衣服穿,真的出不去……”

    白沐一顿,心里的那点想开玩笑的心思也没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脚,朝着卧室走去。

    白光一直没听见白沐的声音,最后竟急的哭了起来,他赶紧爬出浴缸,不想腿因为太久没活动,猛然站起来只感觉发麻。

    时代广场的巨大荧幕正放着某奢侈品牌的代言广告,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不知烧掉了多少钞票。

    阮舒池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十字街口,行人过路,皆是形色繁忙。

    身后的摩天大厦高耸入云,攀上暮色的灯光璀璨夺目。

    陈清也脖子上戴着桂花叶蓝宝石项链,头发高高盘起,同款深蓝色桂花叶宝石头饰别在发间,明媚又不张扬。

    她长相本就英气矜贵,一米七几的个子稍微装扮一番便已是惊人夺目。

    Aldridge Kevin一时被她的美貌勾住了魂。

    阮舒池看着Aldridge Kevin这痴迷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感慨一番陈清也的魅力。

    两人刚做完造型出来的时候,他盯着陈清也看入了神,脚步都挪不开,造型师暧昧的眼神不停流转在两人之间,让他不禁红了脸。

    “这位是?”Aldridge Kevin眯了眯眼,好似才发现陈清也身旁站了个男人一般,惊奇问道。

    陈清也面上不显,心里却冷笑这人可真会演。

    她拉着阮舒池的手更用力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从容地和Aldridge Kevin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爱人,Gabriel。”

    而后她又向阮舒池说:“亲爱的,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Aldridge先生,我的合作伙伴。”

    阮舒池定了定心神,蓝眸擒着笑意,冲Aldridge Kevin伸手,“Aldridge先生,久仰。”

    红眸男人微微侧身,朝阮舒池颔首。

    眼前的男人也是个混血样貌,碧蓝色的眼睛一尘不染,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穿在身上,宽肩窄腰,身高腿长,瞧着身姿模样都挑不出差来。

    Aldridge Kevin眸子眯了眯,似乎是在考量什么。

    想了想,他还是伸出了手,淡笑着和阮舒池握了个手:“原来是陈小姐的丈夫,你好。经常听她提起你,只是一直没机会见。”

    手中的劲道儿暗暗加大,阮舒池一阵心惊。

    这敌意来的够明显。

    难怪陈清也见到他就冷了脸,想来这次的契约结婚也是为了应付他的吧。

    这时候就轮到他爆发演技了。

    论演戏,他可是专业的。

    阮舒池微微一笑,手劲儿也不甘示弱,挂上一副虚伪的面孔回答说:“Aldridge先生见笑了,我一直在国内发展,工作也忙,在陪伴我妻子这件事上多有惭愧。”

    Aldridge Kevin薄唇上扬,眼底越发冰冷,轻蔑显而易见:“是吗?不知Gabriel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阮舒池微微一笑:“我的专职工作是演员,自然是比不上Aldridge先生你们商界精英厉害。”

    “哦?”Aldridge Kevin很明显对阮舒池说的这个工作很感兴趣,他还想再说点什么,陈清也突然拍了拍两人握着的手,不动声色地调笑道:“还有那么多宾客呢,Kevin先生,难道要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这儿?”

    见状,Aldridge Kevin便松开了手,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陈清也:“是我失礼了,希望你们今天玩的尽兴。待会见,我的女王陛下。”

    那眼神,快要将陈清也看穿了,丝毫不把边上的阮舒池放在眼里。

    目的性满满。

    折腾一通气喘吁吁,最后只能放弃。

    两人贴得太近,她再这么蛄蛹,恐怕会蛄蛹出什么令人尴尬的意外来。

    陈清也枕着阮舒池的手臂,握着他纤长的食指把玩,不知不觉竟也酝酿出些困意来。

    睡吧,这么抱着还挺舒服的。

    其余睡醒再说。

    半梦半醒时,陈清也还在想,要是阮舒池把感冒传给她,高低得揍他一顿。

    第 70 章 落日珊瑚

    第二天一早,陈清也跟着生物钟醒来时,阮舒池已经起了。

    很难得,她在一个极其不符合自己睡眠需要的地方,一张从未适应过的床上,一夜无梦。

    陈清也坐在床上沉思,她想是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温度,那些每天都会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和事也难得怯场,这才迟到一次,让她睡了个安稳觉。

    安稳到,甚至连阮舒池起床,换衣服、做早饭都不知道。

    房门外传来阵阵煎蛋的香味,陈清也被香味勾得肚子直咕噜,看了眼手机时间,边起身趿上拖鞋,踢踢踏踏往洗手间走。

    夏天正午的日光,从奢华的窗帘缝隙中溜进装修豪华的卧室里,一缕最刺眼的光照在陈清也脸上,她眉心不耐烦的拢起翻身蒙上脑袋继续睡。

    几秒钟后,恼人的“滋滋”声在卧室里响个不停。

    陈清也昨晚参加party半夜才回家,一般这种情况她绝不会在晚上之前起床,现在刚中午就让她睡不下去,简直就是在她大小姐脾气上蹦迪。

    好不容易声音停下来,陈清也正要接着睡,讨厌的震动声又开始了。

    “谁这么烦,一大早扰人清梦。”

    一只莹润纤长的手臂从丝绸薄被里伸出来在床头桌上胡乱摸着,在碰倒一瓶香薰和一只水晶杯后终于摸到了手机。

    陈清也头钻出被子不情愿地睁开一只眼,模糊的视线里扫到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号码。

    本想直接挂掉,但被吵醒的起床气让她改了主意,手指一滑接通电话。

    “喂……”

    似乎是道男声,陈清也没等对面说完就打断道:“你哪位?你知道一大早打扰别人睡觉很失礼吗?”

    她声音清脆又带着刚睡醒后的闷哑,语速快,像占足了十分理,对面被呛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有马上回话。

    陈清也暗骂了句“神金”直接挂掉。

    手机马上再次响起来。

    这让陈清也大小姐脾气更盛,她掀起被角从床上坐起来,“喂,您哪位,讲话。”

    这次对面终于开口说话,“陈清也,你居然又删了我电话,我哪位?我是你爸!”

    “……”

    听筒里声音呼吸有些粗重,似乎气的不轻。

    可陈清也听到却像没事人似的,打了个哈欠才开口:“又不是没微信,我们又不怎么打电话,存着怪麻烦的。”

    理所应当的语气,让对面的陈清河呼吸声更重,但他忍了忍嗓音恢复了温和,“宝贝女儿,今天有空回趟家里,爸爸有事要和你商量。”

    这语气让陈清也警惕起来,陈清河一般称呼自己“宝贝女儿”的时候绝没好事,她拨了拨微卷的长发斜靠在床头,语气嗲声嗲气:“找我什么事呀?爸爸。”

    “你回来再说,宝贝女儿,一句话两句话讲不清楚。”陈清河声音像在哄小孩子般有耐心。

    但陈清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套对她没用,她玩着自己圆润修长的指尖,语气也如小孩子般天真:“那就等我有空再说吧。”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等有空的时候就有空喽,爸爸,我还要忙,先挂了。”

    不出所料,陈清河那头果然演不下去了:“陈清也,这都中午12点了,你还在睡觉,你能忙什么?别废话,赶紧回来见我!”

    陈清也更习惯这种语气,她莞尔回:“有事您就在电话里说,要不然我就要挂喽。”

    “陈清也!你再这么任性,我就停你卡。”陈清河使出杀手锏。

    陈清也冷笑:“爸,我花的是我妈留给我的,你凭什么停?我还没给你算你用我妈钱给你家里那位乱花呢。”

    “你……”陈清河那头怒意明明已经达到顶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缓和下来,嗓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讨好,“其实我是想找你谈,你和阮家公子阮舒池的婚事。”

    陈清也闻言,表情凝固在脸上。

    陈阮两家是世交,在她几岁时两家祖父一次聚会时可能是谈生意谈嗨了,也不知道两人谁先起的头,就莫名其妙的给她和阮舒池订了亲。

    但随着两家人生意越做越大,也没人再提起,以前陈清也听自己妈妈当成一件八卦讲过,但她没把这事当真。

    现在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如果是别人,陈清也还没这么大反应,但偏偏这个人是阮舒池。

    阮舒池和她仿佛天生八字不合,他俩从小时候就互看不顺眼,到慢慢长大针尖对麦芒,属于那种有他没我,有我没他那种你死我活的关系。

    让陈清也和阮舒池结婚,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

    陈清也也不想管陈清河打什么主意,反正她也不会同意:“爸,这事没什么好谈的,我不同意。”

    陈清河声音又开始拨高:“什么叫你不同意,这事由不得……”

    话说一半,就被掐断。

    陈清也直接关了机,世界总算是清静下来。

    但觉却是睡不下去了,她打着哈欠洗漱后,拿出另外一部手机登上微信。

    瞬间“滴滴”声连续响着,消息达到99+。

    群消息来自塑料名媛群。

    就是陈清也平常一起吃喝玩乐的所谓姐妹,她改了一个比较贴合她们关系的群备注。

    陈清也打开群消息,恰在此时,几条新消息发过来。

    是几张照片。

    映入陈清也眼帘的男人棱角分明在侧颜,深邃优越的五官略带一丝锐利,男人穿着衬衫,手臂上绑着袖带,可以隐约勾勒出他紧实且流畅手臂线条。

    照片角度像是窥视视角,这更加增添了男人的性张力。

    这张脸,陈清也化成灰也能认出来,是死对头阮舒池。

    照片消息又开始刷屏。

    【这几天不见,他又帅了,帅的我合不拢腿。】

    【这几张简直撕漫男,斯哈斯哈!】

    【被帅到原地排卵……】

    ……

    对话逐渐离谱,还是关于阮舒池的,陈清也看不下去发过去一个无语的表情。

    发完就有人@她:【公主给点评一下,这组照片怎么样?】

    陈清也因为家世背景在这群塑料名媛姐妹里颇有面子,加上大小姐脾气,大家私底下都戏称她“公主”,后来慢慢的当面也这么叫她。

    陈清也又重新扫了眼照片撇嘴,直接敲下四个字,【不怎么样。】

    圈里名缓都知道这陈清也和阮舒池向来不合,这么多年已不是秘密,陈清也发出的消息群里姐妹也不意外,就接着八卦。

    【宝宝们听说了没,据可靠消息,听说阮少要联姻了。】

    【谁啊,谁要把我家阮少抢走?】

    陈清也看到消息,和阮舒池结婚,哪怕光想想都觉的晦气,她直接发出消息。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联姻这一套,土爆了。】

    这话有些冲,群里姐妹没人接话,只有一位姐妹问陈清也:【公主,那要是让你联姻,你怎么办?】

    陈清也:【我陈清也不愿意的事,谁能勉强我?】

    这句话之后,群里姐妹自动转移了话题。

    ……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陈清也本想下午睡觉睡到自然醒,好友晏蓁蓁打来电话。

    晏蓁蓁肉麻地叫她:“清清宝贝,在干嘛呢?”

    晏蓁蓁是她们这个圈里,陈清也唯一算的上朋友的朋友。

    晏蓁蓁这几年在国外留学,近期刚刚回国。

    陈清也搓搓手臂语气却更嗲,“当然在想你呀,蓁宝。”

    “你给我好好说话。”晏蓁蓁受不了了。

    “我天生就是这么说话的呀?”陈清也唇角弯着声音比刚刚还嗲。

    “……”晏蓁蓁沉默了几秒钟,后悔惹她,“我被我老爹拉着过来参加他酒庄的酒藏鉴赏会,快来陪我,要不然我要无聊死了。”

    陈清也没什么兴趣,“无聊才想到找我,不去,我要睡觉。”

    正要结束通话,晏蓁蓁笑着问:“我老爹请了ZY服装设计大师石玫过来,你确定不来吗?”

    陈清也敛去神色,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对这些早就没兴趣了。”

    晏蓁蓁:“那这边我让我老爹请了身材超好的男模来当服务生,这个你也没兴趣吗?”

    陈清也不为所动:“没兴趣。”

    才怪。

    挂断电话,陈清也从衣帽间挑了件酒红色吊带荡领长裙穿上,等化好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窗外乌金坠地,偌大的卧室被橘色覆盖,楼下来往车辆人群熙熙攘攘。

    这处位于市中心20层的复式公寓里似乎与世隔绝。

    显得空落落的,仿佛是被人遗忘之地。

    陈清也朝窗外望了一眼,突然不太想出去。

    但晏蓁蓁在她刚有这个念头时又一次给她打来电话。

    “清清快来呀,男模们已经出动了。”

    陈清也拎起包,拿着车钥匙轻笑应道:“等我,这就来。”

    *

    晏蓁蓁父亲的酒庄位于京北市郊,开车四十分钟距离,陈清也抄了近路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到达。

    崭新的红色保时捷刹车声后,车门缓缓向上,莹白修长的腿率先从车下落下,引起周围一道道惊艳的目光。

    陈清也一只纤长莹润的手指勾着车钥匙下车,酒红色长裙礼服完美贴合曼妙曲线,夏风吹过,裙角和风纠缠在一起,美的肆意张扬。

    可偏偏本人毫不上心,慵懒随意的将手给泊车小弟。

    今天来酒庄的宾客非富即贵,圈里陈大小姐的名头很盛,没几位不认识的。

    这个名头一是家世背景,二是美貌绯闻。

    再有就是骄纵的脾气。

    陈清也的美貌是公认的,又经常被拍到和明清顶流一起吃饭,大手笔的购物烧钱,脾气又是那种我行我素的骄纵,圈里人对她评价毁誉参半。

    但即便这样,追她的人还是能排成长河,只要她出现,必然被人群环绕。

    就如现在,她不过进酒庄堪堪百米距离就被几波人恭维搭话。

    按照陈清也平常脾气可能当场甩脸不理,但这是好友地盘,她多少要给面子,敷衍的一一寒暄打发。

    刚打发一波,又一位世家子弟朝她走来,陈清也墨镜下的眼底越发不耐烦,脾气快要压不住时,晏蓁蓁终于出来接她。

    两人从酒庄内部的小路走着,陈清也终于忍不住摘下墨镜吐槽:“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要被烦死了。”

    晏蓁蓁盯着她发出喟叹,“难道这就是大美人的烦恼吗?”

    陈清也瞥她,视线在她精致的五官上转了一圈,漆黑流转的瞳仁带着恼意,“晏蓁蓁,我现在很烦,你少惹我哦。”

    明明是在生气,却更显明艳,晏蓁蓁轻笑出声,手臂直接搭在她肩上抱住眨眨眼:“我带你走看鲜活生动的男模,包你马上就笑逐颜开。”

    陈清也:“这还差不多。”

    *

    鉴品酒会场内充满法式风情,大厅里摆满了各色酒品,场地中央摆放着一张橡木长桌,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种酒品,旁边还摆放着各色美食。

    最最重要的是会场里处处是男模,他们举着各色酒品穿梭于整个会场,他们打扮时尚帅气手持着酒品给宾客倒酒、闻酒、品酒,好不周道。

    晏蓁蓁果然够朋友。

    可惜陈清也昨晚睡的太晚,白天又没补够眠,不到八点就开始犯困,男模再帅她也没精神看。

    晏蓁蓁是主人需要陪客,她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刚刚有模糊的睡意,耳边听到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有两道女声在小声说话。

    “听说了吗?阮家要和陈家联姻了。”

    “不会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陈清也和阮家那位贵不可言的继承人阮舒池吧。”

    陈阮做为京北数一数二的世家,生意上原本不相上下,只是这几年全球由于一场新型传染病毒影响,经济低迷,陈家做为制造业起家的行业转型出了问题,资产缩水不少,阮家却因为眼光独道提前投产新能源实力越发壮大。

    两家渐渐有了些差距。

    其中一道声音回:“那还能有谁呢,就是他们。”

    另一道女声语气一言难尽,“陈家那位……”

    她顿了顿接着说:“阮舒池在咱们这个圈子里可是天花板一样的存在,他怎么可能看上一个不学无术的。”

    “人家也不算不学无术吧,当年不是第一名并且是全额奖学金考上顶尖服装设计名校,又是出了名的美貌。”

    “你不知道吗?她毕业设计得奖被人揭发是找的枪手,当年都上了国外新闻,她连大学都没读完就被退学了,听说……”

    这人压低了声音:“听说还霸凌同学,在国外被警察传唤了呢,当时闹的很大,阮舒池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那万一阮家愿意呢,陈家虽说这几年有颓势但实力还是有的,再说我是阮舒池就冲她张脸我也愿意。”

    “就陈清也那大小姐脾气,她和阮舒池向来不对盘,绝不可能愿意。”女声酸溜溜的,语气里满是不忿。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陈清也冷不丁从纱帘后面走出来,吊灯光源斜斜映在她身上,雪肤红裙,一双上扬的桃花眼不带情绪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两人表情一滞,背后讲人被撞个正着,脸上尴尬藏都藏不住。

    这两人谁都不敢与陈清也对视,只是其中一位语气不忿的听到陈清也的话抿紧唇后挤出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清也视线盯着这人唇轻轻一牵,语气轻慢故意道:“意思就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和阮舒池联姻,万一我就看上他那点姿色呢。”

    这人被陈清也语气激了一下口不择言,“你愿意也没用,阮舒池和你不对盘,他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

    这话简直逗笑陈清也,谁稀罕他喜欢?

    她抬起下巴故意道:“我喜欢就行,我管他喜不喜欢,就算他不喜欢,我也偏要勉强他。”

    她话说的任性又自信,把这人噎住。

    陈清也笑着正要再毒舌几句,外面热闹起来。

    不知道有谁陪着笑说了声:“阮总,幸会。”

    “……”

    陈清也一愣,她偏头视线看向纱帘外,一道峻拨挺立的身影站在二十米开外,被一众宾客包围。

    吊灯明光垂直落下,男人优越疏离的五官在光线下深邃瞩目,目光微抬缓缓与她对视。

    视线短暂的在空中相撞,短暂不足一秒便移开。

    阮舒池?

    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刚刚的话他没听到吧!

    陈清也暗道一声“晦气”。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将纱帘吹起落飘落在陈清也身上,将她隐匿在纱窗后。

    陈清也觉得隔这么远,阮舒池不可能听见她的话,决定折回沙发上坐下。

    那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陈清也斜靠在沙发上正要放松下来闭上眼睛。

    睡意刚刚有点苗头,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她不情愿地掀起眼皮拿起手机看向屏幕。

    微信的“特别”备注— —

    目中无人大混球(阮舒池):【觊觎我多久了?】

    “……”

    陈清也哼笑出声,却抬手握住,实际兴致不高:“我也没有这么想不开,睁着眼往深渊里跳。”

    哦吼,阮歆扬扬眉,这是阮舒池道阻且长的意思啊。

    阮歆恨不得把隔壁床的空椅子拖过来,坐下听陈清也细说:“那你们现在是怎么个事?我看还挺和谐的,以为能改口叫你嫂子了呢!”

    “可能问题就在于,我们之间不是个事。”陈清也苦笑,“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想到他欠我的,或者我欠他的。互相捋不清,只有过去的的事在反复,爱或许还爱,可是经不住这种折磨了。”

    “emmm…可这不是很简单吗。”阮歆搓搓下巴,认真咂摸了下。

    “那就抛开前因,让阮舒池重新追你一次呗。还是心动那就在一起,确实不爱了,算他倒霉。互相都作为一个全新的人,再认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