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盾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茉莉道 > 50-60
    第 51 章 北美冬青

    除夕当天,是个没人敢睡懒觉的大日子。

    阮歆迫于亲妈的威压,竟比陈清也还早些下楼。不过看她坐在餐桌边,抱着牛奶瓶走神的模样,很明显是身体离开了床,但大脑却没有,一整个游魂的状态。

    陈清也从厨房出来,和阮舒池擦肩,半个眼神也没给他,倒是径直走到阮歆身边,掰了一半热腾腾的松糕递给她。

    松糕是阮奶奶做的,没人学得会她的手艺,红枣、坚果和青红丝热热闹闹铺满,蒸热后就是一股甜香。

    阮歆却摇摇头,拒绝得相当干脆:“不吃,一会儿有的是好吃的。”

    陈清也默不作声,扭头看了看冬日里蒙蒙亮的天,把掰小块的糕往嘴里塞,忍不住提醒道:“你睁开眼睛看看天,这个一会儿,可得有好一会儿了。”

    阮歆若有所思,抬手接下半块糕,一把拉住到处路过的阮舒池,就地解决塞他手里,然后回过头朝陈清也点了点头:“不用谢,替你解决了!”

    “恭喜杀青!”

    “终于结束啦!”

    “大家都辛苦了!”

    三位主演同时杀青,拍摄一结束就有人上前递花,互相道着喜。

    阮舒池手里的花都快拿不下了,这还是他头一回杀青后收到来自助理以外的人的花,顶着满头的血与大家合影,乐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透过欢呼的众人,他远远便望见了对面的陈清也。

    她平静地站在人群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双手随意插在西装裤兜里,一半青蓝一半幽绿的眼睛深沉寂暗。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空气中仿佛窜起了电光,激的阮舒池浑身一颤。

    他慌忙低下头来,故意不去看陈清也。

    反倒是盛鸿朗,杀青后特别开心,见到陈清也更是激动地不得了,抱着两大捧花过来找她攀谈。

    演员们陆陆续续收拾好,该合照的合照,该签名的签名,然后在导演的吆喝下聚集在一起,全剧组拍了一张大合照才算结束。

    余导还特意将前排的C位让给了陈清也,但陈清也婉言推清了。

    她不想参与到合照里。

    见状,余导也没再坚持,招呼着众人拍完便回酒店收拾了。

    晚上的杀青宴来了很多人,平日里很少见到的制片人和编剧都来了,不过今晚最备受瞩目的还是【沐光之名】的投资人们。

    阮舒池被经纪人郑康时拉着硬是挤进圈子里,挨个给那些投资大佬们敬酒打照面。

    阮舒池很不习惯这种场面,但拗不过郑康时,再不愿意也必须端着酒杯笑着给制片人和投资人说几句。

    陈陈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碰见了李常——那个会所里让他喝两瓶酒就给他一百陈的李总。

    他也是【沐光之名】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

    不过他并不是真心看好这剧,只是事先答应了段光霁要给他争取一个角色,这才投资了点钱将他塞了进来。

    当看到段光霁噘着嘴站在李总边上嗔怨这两个多月来自己受了多少多少苦时,阮舒池就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恶寒。

    而那个李常明显已经对段光霁很不耐烦,他敷衍地应付着边上的人,一边扭头,就那么恰好望见了穿着西装跟着经纪人到处敬酒的阮舒池。

    李常冲他微微一笑,阮舒池直接给了个冷脸,绕过他去给其他人敬酒。

    等敬到陈清也的时候,阮舒池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说两句。心想两人都这么熟了,不必再搞这些虚的了吧。

    而且自从医院一别后,他们两个都没再理会过彼此,这会儿还得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推杯换盏,着实有点难度。

    余游导演见他在陈清也面前犹豫,哪里还忍得了,直接按着阮舒池的头把人拉到陈清也面前,故意拔高了声量道:“你小子今儿可得好好谢谢陈总,要不是陈总及时运来空调,就你这细皮嫩肉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扛过来。”

    阮舒池正心有不满暗暗不爽呢,听到余导这话,忽然就定住了。

    剧组的空调是陈清也送的?

    他错愕地看向陈清也,而女子只是装作和他不熟,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里的红酒,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结结巴巴地说:“余导……你不是说空调是投资人陈总……”

    余游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对啊,投资了咱们这部剧还姓陈的人物,除了陈总还有谁?”

    阮舒池这下彻底傻眼了。

    他怎么就那么蠢,当初在医院,陈清也说她是【沐光之名】的投资人之一时自己就该想到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停电的那晚,自己不过是在陈清也面前随口说了句剧组没空调,第二天家电公司就运来了一车队的新空调给他们。

    而他还单纯地以为真的是另外某个姓陈的投资商好心关心剧组情况才命人送来的。

    陈清也嘴上说在意的是投资是否能大赚,可要是真的心狠至此,大可不必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过来送空调。

    毕竟,不管拍摄条件如何,这部剧都会录制下去。

    她那么冷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将别人的感受放在心上。

    想到这儿,阮舒池豁然开朗,整理了一下笑容后,他端着酒杯上前,客客气气地朝陈清也走去。

    “陈总,这段时间以来,多亏了您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阮舒池扬起唇角,顶着那张迷倒千陈人的俊脸真诚说道。

    陈清也懒懒地挑了挑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很轻地“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这态度看的周遭一群人心里发紧,很明显,陈清也对这个叫阮舒池的艺人没什么兴趣。刚才来敬酒的演员没十个也有八个了,除了盛鸿朗,就没见陈总搭理过谁。

    余导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经纪人郑康时更是慌得不行。

    为了今晚的宴会,他可是花了不少精力找人给阮舒池打扮。西装礼服,发型妆容,样样都是花了心思的,放眼今晚出场的艺人里,就再没比他还出挑显眼的明星。

    好不容易想给这个家伙引荐一下,结果不曾想,人家陈总瞧不上他。

    阮舒池脸皮厚,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忽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做得少,但应付这种场面还是没问题的。

    他知道陈清也是个阴晴不定的人,许是上回的事惹到了她,这会儿对自己冷淡是正常的。

    他微微一笑,站在陈清也面前将酒一饮而尽。

    陈清也见状,长眸眯了眯,她用几根手指托着高脚杯,姿态随意又轻佻,细长中指上的宝石戒指光彩夺目。

    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子将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红酒杯递了过去,用眼神示意阮舒池接下。

    一旁的导演、经纪人还有投资商们均是暗自倒吸了一口气。

    陈清也这番举动,看似是轻视戏弄阮舒池,实则是在向他抛出橄榄枝。

    看来她是有意要将这个混血美男收入怀中。

    这种事,在娱乐圈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若有看得上眼的艺人,掏点钱,再给点资源,各取所需,便能达成一段不错的关系。

    而金主的地位也决定了他今后资源的咖位。

    当那个人是陈清也时,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忙不迭迎了上去,一边哄着笑脸,一边接下这杯酒喝掉。

    可偏生阮舒池是个脑子不开窍的,见陈清也手里的酒杯只剩下了一半,他顿在原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殷勤地给她酒杯倒满上。

    四周忽然沉默了下来。

    陈清也拿着满满当当的酒杯:“……”

    虽然不大赞成阮舒池攀附金主但还是目睹了这一切的经纪人:“……”

    导演:“……”

    众人:“……”

    郑康时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再稳重的他也禁不住在心里癫狂呐喊:“——亲娘啊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个二愣子的智商到底是遗传了谁?!”

    远在阮家书房的阮华安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地揉了揉鼻子,然后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余游直接捂住了脸,不敢看,简直不敢看。

    这孩子怎么在这种事上悟性那么差呢?

    这下好了,他以后的戏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阮舒池的笑话。

    不料,陈清也只是怔了一下,随后便装作没事人一样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酒,不错。”她轻言道。

    没发火,也没甩脸色,气氛出乎意料的和谐。

    得到了陈清也的夸赞,阮舒池嘿嘿一笑,冲陈清也点了头后便乖巧地站在一旁,一副等着听候发落的样子。

    郑康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这一整天的,心就跟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给他磨的够呛。

    池散场的时候,陈清也去了趟洗手间,好半天没见着人出来的阮舒池便寻到了厕所。

    还没踏进去,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是段光霁。

    他大着胆子拦在陈清也面前,使出百般力气,极尽讨好地说:“陈总,我倾慕您很久了,能给我个机会表现一下吗?”

    阮舒池听完就皱起了眉头。

    这段光霁是见在李常那里捞不着好处,转而便转而将目标放在了陈清也身上吗?

    他那娇软乖巧的声音,确实听着让人很有想法。

    保不准陈清也就喜欢听话的,真要看上他了,阮舒池可能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北纪玺府的。

    他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好,可还是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但听到这个地步,阮舒池再也没勇气驻足在这里了,生怕下一秒就听到陈清也和段光霁腻歪的声音。

    他正要抬脚离开,却听见洗手间里面传来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陈清也回过身,盯着阮舒池颤动的眼睫:“这是第一次,所以我告诉你答案。现在过来,亲我。”

    阮舒池欺身靠近,却是有一次被陈清也拽

    着衣襟拉下身子,然后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口腔。

    他疼,她更疼。

    阮舒池睁开眼,看到陈清也面上挂着泪痕,搂着她纤腰的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锁进怀里。

    做错事的人是他,如果有朝一日会被惩罚。

    那也是他,一人承担。

    第 52 章 黑魔帝兜兰

    “阮舒池,不是当妈的要在除夕晚上批评你。但这件事上,你能不能抓点紧!有喜欢的女孩子就去追,你又不是有钱的富二代,就张脸还长得不错,凭什么要人家追你。你性子就是不随我,拖拖拉拉,跟你爸当初一个样!”

    “是啊,小池过完年足三十了吧?抓点紧,奶奶还能看看曾孙曾孙女呢。”

    “妈,你说我说得是不是,乘兴还总说我给孩子压力太大。我要是不给点压力,他就能一直糊弄我。”

    这会儿一家所有人总算到齐,全坐客厅剥砂糖橘等着看春晚呢。可真一得空下来和长辈们一起,聊着聊着就难免说起些应时应景的。

    比如人生大事。

    还在读书的就问成绩,刚毕业的问工作待遇,像阮舒池这种,逃不开被问的自然是感情生活。

    “…怎么还殃及池鱼呢。”

    阮舒池没说话,倒是平白遭殃的阮爸爸偷摸开口。他眼睛虽一直盯着电视,耳朵却没闲着,捕捉到舒女士说到他的关键词,一时没忍住,默默吐槽了句。

    声音不大,挨着阮爸在坐旁边单人沙发的阮歆听得清楚,她眼睛一亮,朝她爸竖了个大拇指。

    病房里的两人各怀心思,相安无事地一起度过了几天。

    这两天的医院少了很多蹲守的记者,一直没见到人,他们便开始怀疑阮舒池是否在这所医院里。

    阮舒池这才有机会去看望周衡和其他在剧组里受伤的工作人员。

    所幸他们伤的并不重,都是皮外伤,但还是被安排在了一个大病房里,穿着和阮舒池一样的病号服。

    只要有人来采访,就装作伤势严重的样子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地接受询问。

    躲在卫生间里的阮舒池情不自禁地竖起了大拇指。

    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他老爸确实关心他的伤,走后第二天就特意安排了两个医生过来架着他去做检查,大大小小各种脑部检查愣是都来了一遍。

    医生望着他的CT检查报告说:“你的大脑里面有一块很小的血块压迫了神经,但不是近期出现的。你之前是不是脑袋也受过伤?”

    阮舒池如实点头,坐在医生面前回忆了一下:“我十二岁的时候出过车祸,当时脑袋受伤挺严重的。”

    医生听完,若有所思:“结合你说的梦境,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患有失忆症。那些模糊的片段可能是你之前的经历,但也不排除它单纯的只是梦。”

    失忆?

    阮舒池一愣,当时医生似乎确实有说过他可能会有失忆症状。但因为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生活也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便一直没去关注这事。

    当时他爸告诉他,因为商业的一些斗争,他被暂时送到了盈城一个镇上的中学就读,所以他有两年的时间都不在家。

    而车祸就是在他毕业那天接他回来的时候发生的。醒来以后,他的手机钱包什么的丢了个一干二净,浑身上下只有当时穿的一套衣服,还有几本书,一点过去的踪影都找不到。

    那两年的时间里,阮舒池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他爹阮华安事后有向学校那方面求证过,老师都表示,他儿子聪慧好学,在学校里一直乖巧听话,从没惹过什么麻烦。

    因而关于那两年的经历便被直接忽略了。

    经医生这么一提,阮舒池忽然对自己之前丢失的部分记忆有了想要弄清楚的冲动。

    还有,那个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大脑产生的幻境。

    但眼下他还有很多没解决完的事,失忆的事只能先搁置一会儿。

    游轮事件后,【沐光之名】剧组受到了广泛关注。

    特别是因为贺岫粉丝闹事而受伤住院的工作人员,那些媒体账号可会写了,什么贺岫粉丝片场闹事,致多名人员重伤。

    还有说贺岫粉丝团是邪/教,手段极端令人发指。

    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关于贺岫负面印象的报道通通都来了一遍。

    要知道,艺人的形象不仅靠自己和公司来维持,粉丝的表现也必不可少。

    虽说粉丝不能绝对代表艺人,但疯批粉的脑残程度足以摧毁一个艺人。

    只能说,这次的粉丝闹事给贺岫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他还抽空在微博解释说自己并不知道这事,那些纯属粉丝个人行为,并且质疑闹事者并非自己的粉丝。

    阮舒池没出声,立马起身,借着夜色把耳后那点红藏得极好。

    陈清也没打算抓着阮舒池不放,往他身边靠近,把自己的重量放了大半在阮舒池身上。

    “阮歆什么时候看完啊,我想回去了。”

    “那我们先走?”

    阮舒池身上的温度隔着两层衣物传来,陈清也好像没刚才冷,也没那么想打破现在的安宁。

    “再等等吧,烟花快放完了。”

    两人说着悄悄话,眼神都盯着阮歆,生怕她突然转身看到点不该看的。

    陈清也摇摇头,她本意是想折磨阮舒池,现在看却好像变了味道。

    远处不知谁家又放了烟花,陈清也跟着响声去看,烟花落下的正下方停着辆车。

    陈清也眯了眯眼睛,借着不明亮的灯仍看不清,而这时那车竟打开了车内照明。

    阮舒池感觉到陈清也的手从自己掌心抽走,像躲像逃,没有半点迟疑。

    他跟着扭头,陈清也视线所向,是驾驶座的叶庭阳。

    第 53 章 老虎须

    “怎么这时候过来,吃过饭了吗?”

    “我过来是觉得电话分手不够正式,想亲耳听你再说一次。”叶庭阳控制不住冷哼,可话音刚落就显得有些后悔。

    陈清也没吱声,感觉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她坐在叶庭阳的副驾,车是他在新海常开的那辆奔驰,看这样子应该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你可以换个时间的。除夕夜晚上,像你们那种家庭,应该很看重这种日子吧。”

    叶庭阳扶着方向盘,忽然低声笑开,闷闷笑声,没有分毫畅快:“你确定,看见我突然跑过来以后,就跟我说这个吗?”

    当然不想,陈清也深吸一口气再默默吐出,车内空调温暖干燥,虽然不冷了,却依旧令她手足无措。

    “叶庭阳当时选择跟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我想尝试接纳你,也想尝试改变自己。可经过相处,我们不适合也是真的……”

    “我们哪里不合适了!那么短的时间,你就能确认我们不合适了吗!”

    陈清也想到什么,忽然顿住:“你知道了?”但网友并不买账,粉丝大闹片场是事实,他贺岫虽然不是主导者,但他的这几个魔怔粉已经彻底败坏了他的路人缘。

    做艺人的,最怕的就是底下粉丝失控。

    发起疯来到处咬人的脑残粉丝就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炸的体无完肤。

    更别说这个剧组囊括了多少流量,光是原著小说粉,各家艺人粉就数不清了,还有掌握在舆论风口上的阮舒池,随便拎出来一方,这场争论战就没那么容易停下。

    而这,就是宏庭国际想看到的结果。

    这个关键时刻,比的就是谁的演技更好,布的局更大,抓的把柄更多。

    娱乐圈的水很深,稍有不慎陷进去了,只能说自己倒霉。

    阮舒池极力配合着公司的安排,有郑康时坐镇,他丝毫不担心后面的舆论走向。

    出院那天,他还装模作样地接受了采访。

    “很感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机会澄清,我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呢。”

    阮舒池说着,漂亮的眼睛里覆上了一层水膜。

    他本就生的好看,加上中法混血的极品样貌,这几滴泪一淌,跟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林妹妹似的,在场的记者都看呆了。

    本想着抢到时下热点当事人的回应回去交个差就行了,不料,竟然在现场看到了这么一番惹人心怜的场面。

    娱乐圈类似的事不少,但出结果后,再不济,那些个明星艺人在镜头前都能维持良好的形象,很少有人控制不住情难自抑。

    加上阮舒池在微博的头铁发言,不少人以为这个小艺人是个脾气火爆的家伙,公众平台都语出惊人。

    哪知面对镜头的时候,竟是这般的心酸真挚。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平白无故被污蔑了这么久,谁心里没个委屈。

    记者也都是人,这么个大美男在眼前抹泪,说话的语气都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哪里还舍得问他过分的问题。

    “那请问,阮先生,您对贺岫此次行为有什么想说的吗?”

    记者举着话筒上前,看阮舒池的眼神都放的轻软,生怕一个不注意,把人刺激的情绪失控,连采访的机会都没了。

    阮舒池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用力将眼泪挤回去。

    他眼眶红红的,说话也带上了微微的鼻音,但对着镜头,他还是咧开一抹笑。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只是觉得……有点失望。我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贺岫前辈经常照顾我,我很感激。那种情况下,记忆出现混乱也是有可能的。也许是我这个人比较讨人厌吧,总之,事情都过去了,只希望之后,大家都能顺顺利利的。”

    说的心酸又难过,虽然大半都是演出来的,但阮舒池已经豁出去了,怕什么呢,贺岫都敢张嘴胡来,他怎么就不能瞎编。

    关于工作中照顾他什么的,都是狗屁没有的事。

    阮舒池现在嘴里就没几句真话,经历了污蔑这事之后,他终于悟了,人生在世,身份脸面都是自己给的,真假怎么样,还不是他一张嘴说了算。

    记者们心中了然。

    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大型撕逼场面,但阮舒池很明显是不愿意多面对这个话题。

    “知道什么?如果他误会的话,我可以……”阮舒池不明所以,只是顺着陈清也的话说下去,“好吧,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陈清也望着阮舒池的侧脸,眯了眯眼睛,还以为阮歆会把什么都和他说了,结果这俩人刚才纯站那儿吹风呢。

    “和你没关系。”

    “你说什么?”阮舒池快步跟上。

    “和谁都没关系,是我的问题。”陈清也紧了紧外套衣襟,脚步不停,只垂下眸盯着向她的影子靠近的阮舒池的影子,而后小声喃喃。

    “天真冷啊,感觉云城也要下雪了。”

    第 54 章 藿香蓟

    “怎么,人见着了,心死了没有?”

    “…死了。”

    叶庭阳应着,指尖按下易拉罐拉环,仰头灌了口酒:“死的,透透的了。”

    叶庭阳憋着气,把车开出云城,一口气开到服务站休息区,买了几罐啤酒,就在车里自己闷头借酒浇愁。

    知道叶庭阳“夜奔”全程,骂过他荒诞举动的江至峤,终还是不放心,家宴中间偷闲拨了个电话,确认人好好的没事,才算放下心来。

    “除夕晚上,要死要活从家跑出去,开几百公里车“夜奔”,我知道上一个干这种事的还是红拂女。不过人家夜奔为的有情有义,你呢是专程过去找虐,怎么不算古往今来第一人呢。”

    江至峤察觉叶庭阳状态可控,非但没安慰,反倒是句句往他的软肋上戳。

    “因为我有病啊。”

    叶庭阳“嗤”了声,说得相当认真:“不开玩笑,我可能就是真有病。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她心里有没有我,不在一起的时候,就想什么时候能去见她。只要看到她,就什么病就好了。这种感觉,江至峤你懂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安静空旷的环境里,江至峤冷冰冰吐出几个字:“我不懂。”

    陈清也换好马术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阮舒池牵着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沐浴在阳光下,一瞬间有种穿越进上世纪外国油画里的错觉。

    年轻的伯爵牵着骏马立在庄园外,等待他心爱的姑娘。

    第一次见阮舒池骑马的时候,陈清也也产生过同样的错觉。

    错觉之所以被称为错觉因为只在那一瞬间,陈清也很快就回过神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出去。

    听见脚步声,阮舒池掀开眼皮看了过去。

    陈清也穿的也是黑白色马术服,女人身材高挑,马术服的款式大多都是舒身的,将她匀称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多余的。

    视线停顿片刻,男人的喉结轻轻滚了滚,略微皱了下眉,突然觉得马术服的设计似乎还有改进的空间。

    见阮舒池盯着她看,陈清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出声问:“是我穿的哪里有问题吗?”

    她是第一次一个人穿这种马术服,刚才在里面研究了半天才穿好,没什么经验怕闹出笑话。

    看着她略显不安的目光,阮舒池给出肯定的答案:“还挺像模像样的。”

    嗓音低沉温和,如沐春风。

    闻言,陈清也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收回视线,阮舒池拉着缰绳将马往前牵了牵,嗓音淡淡:“还会骑吗?”

    停顿片刻,陈清也摇头:“早不会了。”

    还没分手那会儿阮舒池教过她骑马,但她有点恐高一共也没自己练过几次,时间过去这么久早就忘光了。

    阮舒池也没说什么,握着皮鞭轻轻点了点马鞍:“那上马总还会吧?”

    这个倒是会。

    陈清也走过去扶着马鞍抬腿踩着爬上去,虽然动作是有些滑稽,但好歹也坐上去了。

    见状,阮舒池没忍住低低地轻笑了声。

    “?”

    陈清也忍不住皱眉,笑什么笑?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看见阮舒池娴熟地翻身上马,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温度从身后包裹了上来,清冽的雪淞香气息钻进鼻尖,陈清也的心跳也跟着漏掉一拍。

    阮舒池一手握住缰绳,踩着马镫长腿一跨便稳稳坐了上来。

    由于惯性马轻轻往前走了两步,陈清也身子一斜连忙伸手拽住缰绳。

    男人温热的呼吸自上而下落在她耳畔,陈清也的脊背忍不住僵硬一瞬,仓惶地将身体前倾,想要跟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见状,阮舒池伸出长臂握住缰绳,将人重新捞进怀里,同时慢条斯理出声:“这匹马性子很烈,你要是乱动待会儿摔下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与此同时身下的马像是能听懂阮舒池说话似的,十分配合地抖了一下。

    “……”

    陈清也不敢再动了,直挺挺地立在马背上。

    阮舒池垂眸视线停在她已经有些发白的脸上,想起她恐高突然有点后悔逗她。

    顿了顿,他出声缓和气氛:“害怕了?”

    陈清也死死抿着唇,做了半天内心斗争以后才缓慢地点了下头,声若蚊蝇“嗯”了一声。

    阮舒池握着缰绳的手又将人往怀里收了收,嗓音低磁:“怕什么,我还能让你摔下去?”

    陈清也的心跳倏地漏掉一拍。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马场另一头,陈庭已经跑完两圈下马休息,由助理帮忙牵马往休息区的方向走。

    陈庭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的那对男女,神色微妙地笑了笑:“小林你觉得他们俩像什么关系?”

    闻言,林助理愣了愣,斟酌了几秒才笑着回答:“难道不是上下级么?”

    陈庭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我看不像。”

    不然就阮舒池的性子还能亲自教手把手地教女孩骑马?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林助理也跟着笑笑,没搭话。

    陈庭笑眯眯收回视线,嘴里还忍不住念叨:“还挺般配的。”

    另一边马上的两人丝毫不知道已经被自动凑成一对了。

    陈清也以前骑马是真的被吓哭过,所以这次阮舒池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马在草地上慢慢悠悠地走着。照现在这个速度走完马场一圈估计太阳都要落山了。

    阮舒池倒是有耐心,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跟老太太遛弯儿似的。陈清也却有些着急了,她今天是来找陈总谈合作的可不是陪阮舒池在马场里遛弯儿的。

    “要不你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吧。”陈清也说。

    阮舒池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让人把马牵回马厩,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陈总心中了然:“急什么?那不是还有半圈没走完呢。”

    陈清也无语:“现在这个速度,走完一圈得猴年马月。”

    阮舒池:“这可是你说的。”

    “?”

    陈清也:“我说什么了?”

    话音还没落,身后的人就用力拽了下缰绳:“驾——”

    终于听到了熟悉的指令,刚才还神色厌厌的马突然精神抖擞了起来,还没等陈清也反应过来就“马不停蹄”地跑了起来。

    她吓得魂儿都飞了,没忍住叫出声:“啊——阮舒池!”

    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拽紧缰绳。与此同时,耳边猎猎生风她的声音刚发出来就被风声完全吞没。

    儿女们来自然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要送回去了,可得自己失落好几天。

    离开云城的那天也是起了个大早,阮奶奶准备了好多农产品,她也不说挽留的话,只是依依不舍地送出去老远,跟不上了才站在原地追着车尾远去。

    陈清也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阮奶奶逐渐模糊的声音,鼻尖一酸,不知想起的谁,反正几乎掉下眼泪来。

    五个人两辆车,逐渐驶出云城往新海去。

    阮舒池载着阮爸舒妈,自然要把父母送回家,陈清也车上则是阮歆,小姐妹还能去一处“再续前缘”。

    两车分别前,陈清也降下车窗,趁舒女士叮嘱阮歆之际,示意阮舒池一并降下窗户。

    “你的出价发给我。约个日子,我们去把办过户办了。”

    第 55 章 葡萄风信子

    午后的新大校园,冬日阳光零散,穿过教学楼走廊的玻璃落在通道地上,有种独属于学校校园的静谧。

    可下一瞬,这斑驳的静谧,就被踩点上课的学生踩碎,乌泱泱穿过教学楼连廊,涌上楼梯,或结伴或独行,往自己上课的教室走去。

    新海没有午休,午饭后第一节课,能准时出现在教室,全靠老师点名和平时成绩撑着。

    陈清也阔别校园多年,跟着浑浑噩噩的人群走进阶梯教室。

    她约了今天和阮舒池去办过户委托的事,省得夜长梦多又出幺蛾子。不过人民教师下午有课,选修课90分钟,两点半下课再去公证中心也不耽误,就没再换时间。

    年后到情人节这段间隙,陈清也倒是没那么忙,又找了个全职的花艺师和小水搭班,甩手掌柜忽然就清闲了下来。

    她在店里闲着也是闲着,瞧着不错的阳光,一时心血来潮,这就出现在了新大。

    从花店坐地铁过去40分钟,正好赶上第一节课。

    一周以后,陈清也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暂时不能穿高跟鞋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这天一早陈清也刚到公司没多久,就看见纪简心带着海城的合约趾高气昂地从她面前经过,径直走进唐总办公室。

    当天就有流言传出,说销售部门的的新总监多半是纪简心,毕竟替乐泰开拓了海城市场怎么说都是大功一件。

    陈清也虽然知道公司不会只因为这一笔单子就将销售部总监人选板上钉钉,但还是感到了些许危机感。海城的这笔单子不是小数目,她只有拿到同等价值的合作才能有机会竞争。

    陈清也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整理了一下目前有希望拓展的客户,最终将目光放在枫亭国际上。

    枫亭国际是京市一家集合购物、娱乐和餐饮于一体的高品质购物中心,听说最近正在进行了快消品牌的招商,如果能把乐泰的品牌开进去,一定会是一笔不小的回报。

    陈清也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一份完整的方案,又听说枫亭国际的陈总爱女如命,便通过方觉浅的姐妹团联系到了陈总的女儿,争取到了两天后下午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

    当天陈清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打车去了方觉浅发给她的地址,到了才发现见面的地点居然是京郊的私人马场。

    放眼放去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周围是用一人高的白色栅栏围起来的,草场上还能看见零星的几匹强壮的马在低头吃草。

    别的不说,风景还是很怡人的。

    下了车陈清也给陈总的助理发了短信,不多时便从马场里面走出一位穿着黑色西装助理模样的男人,客客气气地问:“您就是陈小姐吧。”

    陈清也点点头:“林助理你好。”

    林助理:“陈总在里面会客,请跟我来吧。”

    陈清也一路跟着林助理往马场里面走,她以前只听说京郊有一片很大的马场,但从没没来过,走到里面才意识到这片马场足足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

    她走过去的时候,陈总正牵着马站在草地上,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身姿依旧十分挺拔,看得出来平时十分自律,身上带着成功人士的气场。

    陈清也大方走过去礼貌开口:“陈总您好,我是乐泰销售部经理陈清也。”

    陈庭点了点头,没什么架子:“我知道小女跟我提过你,大老远跑过来辛苦了。”

    陈清也受宠若惊:“不辛苦不辛苦,很荣幸能够见到您。”

    陈庭笑了笑:“年轻人不用紧张,会骑马吗?”

    “嗯?”

    陈清也愣了愣,虽然不解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抿唇笑笑:“不会,没骑过。”

    紧接着,她继续道:“您先忙我不着急,我就在这等您。”

    “干坐着多无趣。”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串沉稳的脚步声,陈庭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对那人说:“舒池这你是乐泰的员工吧,你们应该认识,你们年轻人一起玩一玩不用特意坐着等我。”

    闻言,陈清也下意识转身看过去,神色不自觉地怔了下。

    迎面而来的男人身形颀长挺拔,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燕尾马术服,下半身是干净利落白裤脚下踩着长靴,骨节分明的手上攥着一根真皮马鞭。

    步履沉稳气质矜冷,仿佛西方电影里的走出来伯爵。

    阮舒池?

    陈清也脸上表情有些意外,他怎么在这?

    男人掀起眼睫视线淡淡扫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表情波澜不惊。

    收回视线,阮舒池径直走向陈庭,嗓音温和有礼:“陈伯伯。”

    陈庭:“舒池啊正好你来了,我这临时来了位客人是你们乐泰销售部的,你应该认识吧。”

    闻言,阮舒池这才重新将视线重新分给陈清也。看了她一眼,随后嗓音清越温和道:“认识。”

    陈清也硬着头皮出声:“阮总。”

    陈庭笑着:“那就好办了,你们年轻人玩你们的,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

    说完,他看向陈清也:“你们阮总的马术不错,有兴趣的话可以跟他讨教一二,里面应该有合适你的衣服。”

    都这么说了陈清也也不好驳陈庭的面子,毕竟还有求于人,便微笑着点头:“那就打扰了。”

    陈庭笑了笑,视线在陈清也和阮舒池身上扫了两个来回才收回,转身先一步牵着马离开。

    原地气氛有些微妙。

    半晌,阮舒池抬起眼睫,漫不经心将视线落在陈清也脸上:“脚好了?”

    “差不多了。”陈清也干巴巴地回:“多谢阮总关心。”

    “那行。”

    阮舒池轻笑了声,扬了扬手上的马鞭:“那走吧陈经理。”

    “走哪?”陈清也愣了一下。

    阮舒池:“不是要骑马,先去换身衣服。”

    陈清也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一周的时间过去她已经平静多了,她并不是很想再跟阮舒池有除工作以外的接触。

    见状,阮舒池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出声:“陈总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骑马,也欣赏最马术好的人,你若是想让乐泰的品牌进驻枫亭国际,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陈清也抬起头看他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你和陈总很熟悉?”

    “陈总是我外公的学生。”

    说完,阮舒池收回视线抬腿往马厩的方向走,神色散漫:“机会只有这一次,要不要随你。”

    原地,陈清也看着手上的合作案用力咬了咬牙,转身走进换衣间。

    什么都没有工作重要!要是总监的位置被纪简心坐上了,她也不用干了提前收拾东西走人吧。

    不多时,阮舒池的脚步停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自觉勾起唇角。

    收回视线,他抬腿走向马厩。

    陈庭爱马,马厩里一水的好马,其中有几匹还是他特意花高价从国外运回来的纯种夸特马。

    见阮舒池过来,工作人员习惯性地将陈总养在马场的那匹“疾风”牵过来。

    “疾风”是陈庭在国外运回来的夸特马之一,因为性子太烈不肯让人骑,找了很多人都没能驯服,最后是阮舒池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驯服了这匹烈马。

    阮舒池伸手拍了拍疾风的头,对工作人员交代:“把疾风牵回去吧今天不骑他,帮我牵安吉尔过来。”

    “安吉尔”是阿哈尔捷金马也称汗血马,这匹马体型不大,性格相对比较温顺,适合新手。

    “好的阮总。”

    ……

    随着马儿奔跑起来,坐在它背上的人也上下颠簸,刚才好不容易才拉出的微妙距离,这会儿已经不复存在,等陈清也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被阮舒池包裹住,后背严丝合缝地贴在阮舒池的胸膛上。

    掉是掉不下去了,就是有些煎熬。

    她忍不住想起和阮舒池在一起那会儿,他第一次教他骑马。

    陈清也记得那时是大三的某个周末,由于她学业增多,再加上阮舒池工作很忙,那段时间两人的时间始终对不上,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这天陈清也休息,阮舒池特意空出一天时间出来约会。

    那天天气很好,陆熹从京市飞过去,临时叫阮舒池去骑马。原本阮舒池打算推掉,但陈清也现实里没看过别人骑马好奇就一起过去了。

    那是陈清也和陆熹第一次见面,之前两人都是互相听说过对方。

    或许是怕她一个人坐在下面太无聊,阮舒池跑了两圈以后便过来问她:“想不想骑上去跑两圈?”

    陈清也有些犹豫:“我没骑过,不会。”

    阮舒池:“我教你。”

    “真的吗?但我有一点害怕。”陈清也轻轻眨了眨眼睛。

    阮舒池温柔地笑着:“怕什么?我还能让你摔下去?”

    那时的阮舒池于她而言像是有某种魔力,简单的两句话就能让她无比安心。

    她换上马术服,不安又期待地探寻着未知的领域。

    阮舒池教得很细致也很耐心,光是上马的动作和姿势就来来回回教了半个小时,就连陆熹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调侃:“他教你比他自己当时学的都认真。”

    陈清也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只记得有一瞬间心里很暖,是前所未有地被真的在意呵护的感觉。

    随着马蹄声渐停,陈清也的思绪也逐渐回笼。

    见她半天没出声,阮舒池皱了皱眉,低下头看过去。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女人乖顺地将头贴在他胸口上,卷翘的长睫轻轻抖动着,像是在想什么。

    顿了顿,他出声:“吓傻了?”

    阮舒池突然有点后悔逗她。

    听见声音陈清也皱了皱眉,彻底从回忆里清醒了出来:“没。”

    不远处陈庭正看着他们,阮舒池也没多说,确定陈清也真的没事以后,便翻身下马,站稳以后还不忘绅士地朝她伸手。

    夜色里,阮舒池立在原地眼底漆黑一片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视线落在那道熟悉的背影上久久未能回过神。

    “…我们今天要聊的是阿根廷作家、翻译家博尔赫斯,大家有没有知道他,或者知道他作品的?”

    投影屏幕上随着他的动作,显示出图像。只是讲台两侧是两扇巨大的玻璃,在骄矜的阳光映照下,屏幕颜色寡淡得很。

    阮舒池抬眼确认文稿进度,阳光一视同仁,撒在他身上,他莫名地觉得有些燥热。

    可能是教室人多,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改变了室温,又或者实在忍不了巨大的色差。阮舒池请坐在两侧的同学,帮忙拉上窗帘,自己又趁机脱掉厚重的毛呢外套,再跟公文包一起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真穿正装上课的阮老师,也不过吸引了片刻学生们的注意。毕竟这一拉窗帘,室内瞬间昏暗,更方便犯困的同学睡觉了。

    陈清也自然无心文学,这会儿也无心台上侃侃而谈的阮舒池,毕竟身边散发热度的叶庭阳无法忽视。

    她确认了一圈四周无人在意他们,目不斜视,却压低声音,用一种宛若呢喃的声音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来听他的课的?”

    第 56 章 巧克力秋英

    “怎么,是阮老师的课不欢迎其他学院的学生旁听吗?”叶庭阳拿了本笔记本,装模作样划拉两笔,就捏着笔杆开始转。

    水笔在他指尖旋转,画出规整的圆弧,而后逐渐变慢,最后“啪嗒”一下,掉在桌面上。

    陈清也朝他看了看,就见叶庭阳重新拾起笔,攥在手里,施施然又道:“这么特立独行,在新大可真是独一份啊。”

    “……”陈清也默然,直觉这时不适合替阮舒池辩解什么。

    她提了口气,缓和下紧锁的眉,有种按住叶庭阳手里笔的冲动:“叶庭阳,我们就事论事。而且你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叶庭阳抬手掏了掏耳朵,声音不大,把话音咬得极重,像是从齿间厮磨出来似的:“我没听错吧?我是新大的学生,出现在新大的教室里,不论听哪节课,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

    陈清也看了一眼,直接无视翻身下马。

    许是在马上坐的时间太长,没注意腿已经麻了,双脚沾地的瞬间差点栽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阮舒池伸手拽了她一把将人稳稳抱进怀里。

    熟悉的雪淞香气钻进鼻尖,陈清也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紧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抿唇说了声:“谢谢。”

    阮舒池沉默着看了她几秒,率先一步迈开长腿朝着陈总的方向走过去。

    陈清也紧随其后。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陈庭笑呵呵地问陈清也:“怎么样还适应吗?”

    陈清也有些无奈地微笑着:“还好,就是稍微有点难学,谢谢陈总关心。”

    陈庭笑呵呵地回:“不用急慢慢来,你第一次骑已经很好了。”

    若是寻常人他自然犯不着关心,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么多年,有些事还是能看出几分的,以阮舒池对陈清也的态度,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他自然也就把陈清也当成自己人对待。

    陈清也礼貌微笑:“是阮总教的好。”

    陈庭站起身:“行了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已经让助理定好了餐厅,咱们边吃边聊。”

    闻言,陈清也脸上表情僵硬一瞬,和这种大佬级别的人物一起吃饭她自然是不够格的,况且还有阮舒池在。

    她今天是来跟陈总谈合作的,可直到现在也没聊上合作的事,又不想白跑一趟,便有些进退两难。

    陈庭话锋一转笑着说:“正好,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把你准备的合作方案拿给我看看。”

    陈清也眼神一亮,有些受宠若惊,发自内心地笑着点头:“那就谢谢陈总了。”

    说完,陈庭收回视线随意自然地看向阮舒池问:“你外公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外公这几年身体还不错,最近在新西兰度假,说是下个月回来。”

    趁着两人聊天的间隙,陈清也去里面换好了自己的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陈总自己先一步离开了,只剩阮舒池那辆眼熟的迈巴赫停在马场门口。

    陈清也也没矫情,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笑眯眯地说:“辛苦阮总。”

    阮舒池按灭手上的烟头,哼笑了声:“你倒是挺自觉。”

    陈清也脸上扯出一个标准的假笑,装作钝感力十足的模样收回视线。

    陈总预定的餐厅是京市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都是会员制的,来这里吃饭的不是商界大拿就是政界名流,总之不是普通人来得起的地方。

    在京市工作的这几年,陈清也早就习惯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态也比年轻不懂事时放平了许多。

    她跟在阮舒池身后走进去,打过招呼以后由侍者带领他们前往预定号的包间。

    陈总临时回了公司一趟,也刚到不久,寒暄过后三人一一入座。

    餐桌上,陈庭和阮舒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闲话家常聊到商业布局,这些陈清也都插不上话,偶尔想要提一句方案的事,又觉得不能太冒进,显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便只能心情忐忑地等陈总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

    饭吃到一半陈总的助理便敲门进来,在陈总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陈庭放下筷子起身:“公司有点急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要先失陪了。”

    阮舒池和陈清也也相继起身。

    阮舒池:“没关系您先忙,我们下次再约。”

    既然如此陈清也也只能强颜欢笑,跟着附和:“您忙您忙。”

    陈庭也客套地寒暄了两句,随后转身离开,就在陈清也心中叹气今天白跑一趟的时候,就看见陈庭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对陈清也说:“你的方案我回去以后会抽空看,看完再让人联系你。”

    闻言,陈清也十分感激,连忙点头:“谢谢陈总。”

    陈庭摆了摆手:“不用客气,你们慢慢吃。”

    包间门重新关上,房间里的气氛也沉寂起来。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

    陈清也低下头,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盘子里的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和阮舒池怎么看都不是能单独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吃完一顿饭的关系。

    空气就这么凝滞着。

    许久以后,一道格外清晰的手机响声打破了一室沉寂。

    阮舒池垂眸看了一眼闪烁的屏幕,微微蹙眉接起:“有事?”

    电话那头陆熹刚从公司里出来:“你在哪我去找你,有点生意上的事想找你聊聊。”

    “现在?”阮舒池语气沉了沉。

    陆熹:“不方便?”

    “不是。”

    顿了顿,阮舒池报出这家私房菜的位置:“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随后挂断电话。

    见状,陈清也顺势起身结束这个气氛沉重的饭局:“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阮舒池拿起外套搭在臂弯:“正好一起。”

    陈清也没说话,独自出了包间往外走。

    华灯初上,现在这个时间正是这片繁华的土地上夜景最美的时候,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夜风徐徐吹过,陈清也抬手拢了拢耳边碎发。

    阮舒池:“上车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陈清也转头笑着客套。

    今天她和阮舒池的接触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员工和上司的界限,她不想再继续擦边越线。

    阮舒池:“不麻烦,上车吧。”

    陈清也站在原地没动,仰着脸看了他几秒,温柔又冷静地开口:“我们之间没必要客套了,阮舒池。”

    这是重逢以后,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直面他们从前的关系。

    叫他阮舒池,而不是客套的阮总。

    影影绰绰的光线下,阮舒池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他喉结轻轻滚动一瞬,声线低沉:“没必要什么?”

    “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是成年人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

    陈清也:“老让上司送我回家不合适。”

    阮舒池看着她,眼底翻涌着看不分明的情绪,咬肌轻轻鼓了鼓:“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还没等陈清也开口,他低头自嘲地轻轻扯了扯唇:“你说得对大家都是成年人,是没必要。”

    陈清也以为阮舒池懂她到底意思了,便点头恢复了礼貌又疏离的态度说:“那我先走了阮总,明天见。”

    说完转身离开。

    屏幕上摘录的那几句,不是他想说的关键,他想陈情的是这首诗的后半段。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打动你。”

    他想剖出自己的忠诚。

    可惜,想挽留的人,从不在乎。

    第 57 章 月见草

    “耽误你时间了。”

    阮舒池从教室前门出来,就见陈清也背靠白墙,低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身边不见叶庭阳,阮舒池方才在回答学生问题,没仔细留神,只依稀知道两人不是一起走的。

    等他再抬头,原本的位置早没有了人,阮舒池还以为叶庭阳跟着她,现在看,倒不像是。

    还好,阮舒池算是放下了心,他实在不知道,如果叶庭阳在,当他们三人处在同一空间时,自己该以各种身份自处。

    是明面上假装对立的青梅竹马,而私下却已经暗度陈仓的调情者?

    赵信被人捅了两刀,且都是在心脏命门处,直接当场毙命。

    法医在尸检的时候,同样在他喉咙里发现了一枚挂弦钉。只是这次钉入的手法和之前略有不同,且是在赵信死后才打进去的。

    挂弦钉的材质也和前三枚质地不同。

    很明显,这和“三钉案”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作案人只是想借连环案情的热度,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件事栽赃给“三钉案”的真凶。

    人虽然没了,但他欠银行的那35陈还是得追查到底。

    最后警方还是查到了那笔钱的去向。

    赵信将所有的钱都投进了股市里,他一个野鸡院校毕业的二流子哪懂得炒股和投资,这背后绝对有人给他出主意。

    公安大队顺藤摸瓜,很快发现,赵信近期频繁接触一个叫金晨的男人。此人是个暴发户富二代,家里有点小钱。

    赵信炒股的事就是他帮忙定夺的,只是最后行情不好,那三十多陈都打了水漂,金晨自己也亏了几十来陈,正有火气呢。

    被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在酒店里搂着妞睡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连人带被子都被扛到了警车上。

    金晨完全就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阔少,面对警方的询问,他不屑一笑:“哎我说你们,从哪里看出来我杀了人?炒股这事本来就是看运气的,别说赵信那家伙亏了,我自己也丢了百八十陈呢,难不成我就把这火发在那家伙身上,把他弄死了我才解气?”

    “我们有钱人的生活才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只手遮天随意杀人,我可没那本事,警察先生。”

    说完最后的那句话,金晨脸上带着轻蔑的嘲讽,负责案件的组长捏紧了拳头。

    金晨家里有钱,爹妈一听说儿子进了局子,立马就掏钱过来捞了。

    因此,金晨没待一会儿就被弄了出去,没有证据,警方也没法真的逮捕他。

    吃了那么多次亏的组长这回特意留了个心眼,派人盯紧了金晨。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最后金晨还是死了,和之前那些诡异的案件一样,喉咙被挂弦钉贯穿,脑部遭受钝器击打,最后流血过多而死。

    唯一不同的是,金晨的死状过于凄惨,他除了喉咙里被两枚挂弦钉钉入,前额正眉心也被一枚挂弦钉死死穿过。

    两只手掌掌心分别被钉入一枚同质地的挂弦钉,十根手指的骨头全被锤子敲碎,血肉模糊。

    浑身上下光是钉子就有五个,远远超出头三起案件的数量,就连死况也比先前的每一个人都要惨烈。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经过法医鉴定,金晨身上的挂弦钉都是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凿进去的,包括手指也是在人未昏迷的时候一根一根敲碎的。

    得知金晨死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且时间长达好几个小时后,刑警大队再也坐不住了,专挑跟金晨有血海深仇的仇家线索一一排查,誓要将真凶缉拿归案。

    但金晨这人仗着有钱,平日里招惹的人多了去了,仇人也是随便一查就有大几十个,短时间内根本就没办法全部梳理出来。

    但让所有人都没意料到的是,一个星期后,在一处偏僻的厂房里,又躺着两具男性尸体。

    一个叫齐鸣,一个叫郑湾,死状和“三钉案”一模一样。

    自此,除去赵信,本案的第五位和第六位受害者也出现了,A市公安厅上下全都炸开了锅,为这事不少人都忙的昼夜不休,差点就要集体在警局打卧铺了。

    齐鸣家属过来认尸体的时候哭的是泪如雨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安分的儿子有一天会横死在外面。

    从家属口中,警员们得知,齐鸣平日里很少出门,也不工作,基本不可能与人结仇。

    而阮舒池依旧站在原地,连握着筷子的手都不曾自移动分毫。

    他觉得,哪怕情境相同,他和陈清也之间,好像终究和过去不一样了。

    明明面对面站着,他却琢磨不透陈清也的想法,不像爱人,不像亲人,分明亲昵却始终隔着什么。

    他试图探寻根源解决问题。

    可根源其实显而易见。

    阮舒池扭头,从移门的缝隙看向阳台。陈清也家的阳台上,挂着一件明显不是陈清也尺码和风格的珊瑚绒睡衣。

    这个形象应该是史迪奇吧。

    至于睡衣的主人更明显。

    叶庭阳,才是那个彻底改变他,或者他和陈清也关系,又不可直说的根源。

    第 58 章 朱顶红

    “小水小水!”

    新来的安期是年后报道的,她原本就在新海做会展花艺,可惜市场环境不景气,会展都没多少了,更别说会展花艺了。

    原本供职的花店年前倒闭,失业后,安期一早回到老家过年了。

    可人不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始终焦虑,连年都过不安生。这不开年后瞧见陈清也的招聘信息,立马就从老家赶了回来。

    陈清也开出的薪资待遇优厚,她能入职也算过五关斩六将。头一两个礼拜还有些拘谨,现在熟络起来后,人性的八卦本质还是逃脱不掉。

    “咋了咋了!”小水正收拾花束包装纸,石纹纸、牛奶棉堆了一堆,都是陈清也进的新品。

    于是,阮舒池清了清嗓子,问道:“我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不知道签约之后,会不会因给公司带来舆论影响而被针对呢?”

    他言下之意,是想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种事,最起码的尊重和负责他很需要。

    如果宏庭国际做不到的话,不管他们能给自己提供多么厉害的资源,他都不会答应签约。

    在陈峰那里吃过的亏他绝不会再让自己吃第二遍。

    金姐笑了笑,“正常情况下,我们的公关部门会全力负责帮你稳定形象。”

    “但如果是你自身行为不端导致的负面舆论,包括但不限于违法犯罪,故意扰乱社会治安等,进而影响公司的话,我们有权向你提出解约。”

    阮舒池留了个心眼:“请问这个界限是什么呢?”

    金姐是经验老道的过来人,知道阮舒池问的这些是处于心理顾虑,特别是他刚在陈峰那里栽了跟头,这会儿谨慎倒也正常。

    她淡定回答:“以公安部门和我司公关单位最终调查结果为准,阮先生大可放心,我们宏庭国际可不是那种需要找替罪羊的没用小公司。这些,合同里面都有写。”

    这话暗戳戳在指陈峰落井下石的不齿行径,阮舒池不糊涂,自然听得出来这个负责人话里的意思。

    这也恰恰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情况是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他对宏庭国际更加满意了。

    “但是,合同里有一点没有写,关于艺人社交账号的使用权……”阮舒池说到后面,语气渐渐有所停顿。

    他极有目的性地望着金姐。

    金姐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东西。

    “艺人的社交账号都是他们自己打理的,公司无权干涉。只要您不故意发布有关危害公司形象或挑起社会矛盾的内容即可,这点,应该不难吧?”

    阮舒池也笑了,这正合他意。

    虽然他之前那个微博账号已经被陈峰回收管控,但只要宏庭国际不插手艺人社交账号的使用,那么一切就可以重来。

    他才26岁,一切都来得及。

    “关于资源分配和收入分成,这些合同里都写的很清楚。那么,请问阮先生,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负责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阮舒池摆手,礼貌道:“没有了。”

    说完,他抬手就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约结束,金姐站起来,朝他伸出了手,“阮舒池先生,欢迎你加入宏庭国际。”

    阮舒池伸手回握,蓝色的眼里亮着期待的光芒:“谢谢,我也很高兴能和贵公司合作。”

    合同签署完毕后,金姐先是带着阮舒池熟悉公司环境。

    宏庭国际规模很大,装舒和构造上也比陈峰强了数倍。

    一路走来,阮舒池看见不少大牌明星出入这里,他们有的手握一线重磅资源,有的兼具羡人的话题流量。

    圈内那些有名气的艺人几乎大半都在这里。

    一些人见到阮舒池,纷纷惊讶了起来。

    倒不是阮舒池那件事端让他火到人尽皆知。

    娱乐圈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戏码,有人高升大爆,也有人被封杀隐退。

    只要不涉及自己,就无人会去刻意关注。

    因为大家都各为自己。

    他一个十八线无名艺人发生了什么事,没人会关心在乎。

    只是被那种舆论缠身,遭遇前公司无情解约后,竟然能出现在宏庭国际,而且还是被他们最敬爱的总监金姐亲自领着过来的。

    这不免让他们诧异了一番。

    金姐一边走,一边和他说:“公司正在给你挑选合适的经纪人和助理,大概明天你就会和他们见面。”

    阮舒池点点头,这点他完全放心。

    金姐带着他上了电梯,直达十二层,然后来到一个办公室前,敲开了门。

    很快,门内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请进。”

    金姐领着阮舒池进去。

    这间办公室很大,放眼望去,视野极为开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柔和的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折射进来,在地上透出一片斑驳光影。

    穿过光柱的颗粒分子似乎被染上阳光的颜色,静静漂浮在空中,犹如金色光点。

    檀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人,正专心盯着手里的文件。

    阮舒池进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男人一身蓝灰色淡纹西装,淡蓝格纹衬衫敞着领口,梳着精致的大背头,光洁的额头白皙俊挺。

    四十岁的韩朔保养得当,模样看上去像是三十岁出头,意气风发,帅气迷人。

    瞧见他们来,坐着的男人抬头,露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眸底尽是清明。

    金姐对男人恭敬道:“韩总,阮先生到了。”

    说着,她将签署好的合同递给了韩朔。

    男人伸手接过,视线缓缓移向了阮舒池。

    待看清楚人后,他朝他点头,微微一笑示意。

    金姐又向阮舒池介绍说:“阮先生,这位是我们老板,韩朔,韩总。”

    阮舒池听完,内心是惊讶的,没想到宏庭国际背后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

    他点头,朝韩朔打了个招呼:“韩总。”

    韩朔站起来,和阮舒池握了个手,轻笑道:“阮舒池,欢迎你加入宏庭国际。”

    “我也很荣幸来到这里。”阮舒池说。

    “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金姐说,她可是我们这儿最靠谱的人。”

    韩朔交谈时的语气随和,神色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有压迫感,这让阮舒池心里的紧张消了不少。

    金姐谦虚回应:“韩总真是太抬举我了。”

    这事情太巧了,巧到说起得罪了谁,他脑海里只有那一个选项。就说了,真的在乎,哪有人愿意共享爱人。

    所以更不能让陈清也知道。

    他做错的,理应由陈清也泄愤,其他因素不是要挟她选择原谅的砝码。

    倘若他能成为风港,只希望可以庇护住一人,希望陈清也不再遭受风雨,不再因他烦恼忧心。

    无论她只是路过他的港口,还是永远停留。

    总想换自己去展露最大的诚意,就是…又有意外吧……

    第 59 章 星黛露

    阮舒池暂时歇在了家,歇下也不代表没事做,他趁着空闲得完成后续备课,准备自己的课题,补上给出版社的稿子。

    实在无事可做,还能给自己做完思想工作,去看看本科生毕业论文初稿,然后扶额关掉往窗口站站喘口气。

    他好像依旧忙碌,把办公室做的工作挪到自家书房,好像这是难得休假而不是停职处罚。

    可阮舒池自己清楚,实际他走神的时长,远比注意力集中的时间要久得多。

    这很不像他。

    阮舒池依旧会往陈清也那儿边去,按着自己课表的时间出现,再按着自己课表的时间离开。

    他只字不提自己当下的困境,装作没事人似的,扮演着还在上班的自己。

    不过按院长所说,毕竟事关学生身心健康,社会层面又一贯对这种师生关系关注度较高。社交媒体发酵的可能性大,学校调查组的进度自然也不敢怠慢。

    到了地方,接待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负责人。

    “你好,阮舒池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宏庭国际娱乐营销部的总监,你可以叫我金姐。”

    “金姐你好。”阮舒池和她握手致意。

    坐下后,两人的聊天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你看一下合同,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金姐将合同递到他面前。

    阮舒池接过来,仔细翻阅了一下,内容没有什么问题。

    看到签约年限后,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宏庭国际不愧是口碑和业绩都极负盛名的大企业,来之前,他还担心他们会在合同上坑人。

    早些年他在陈峰签约的时候,他们给出的第一份合同签约年限是10年。

    幸亏眼尖的阮舒池及时发现,并强硬要求更换成五年年份的新合同。

    这还是他经验丰富的老爸告诉他的,很多娱乐公司在签新人的时候,合同就是坑人的第一步。

    大多数新人没什么心眼,直接就签了十年乃至十几年的期限。

    可十年内会怎么发展,变数太多,陈一最后有了不菲成就,合约还是当初签的那一份,分成和资源什么的都不占好处。

    阮舒池本以为宏庭国际会拿他深陷舆论黑料这一点来逼他签署十年期限,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那么打算过。

    这样一来,反倒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总是没有坏处。

    “合同没有问题,不过,我有几个小问题。”阮舒池放下合同,真诚地看着负责人。

    金姐也是爽朗的性格,直言:“阮先生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便是。”

    韩朔道:“不出意外的话,你明天过来的时候就能见到新的经纪人和助理了。”

    阮舒池“嗯”了一声,“这些金姐都跟我说过。”

    韩朔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后,突然问道:“我记得,你还是个歌手?”

    阮舒池回答:“嗯,刚出道的时候出过几首歌,不过后来没什么起色。”

    要不然也不会让陈峰无奈到将他送进影视圈。

    韩朔却不赞同:“我听过你的歌,你的音色很不错,只是风格没选对。”

    阮舒池听完,愣了一下。

    是这样吗?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刚开始专辑销量不好,他一度以为是自己不适合唱歌。

    韩朔肯定地点头,转头看向金姐,嘱咐说:“回头跟音媒部门的交接一下,给他安排新的歌曲风格。再挑几首合适的词和曲,歌手这一条路可以试着打造一下。”

    金姐记下了。

    阮舒池没想到进来第一天老板就专门发话要给他重启歌途,这实在太意外了。

    这让他心里对宏庭国际的好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几人转头看去,就望见一个染着灰色头发的高个男人迈步走来。

    那人长相甚为出挑,整体轮廓非常优异,高眉骨,挺鼻梁,眼梢微扬,眼神深邃,双眼柔情又坚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极具魅力的男性荷尔蒙,兼具帅气与优雅。

    阮舒池认识这人,大名鼎鼎的影帝,十七岁就斩获无数奖项的盛鸿朗。

    与刚出道相比,如今28岁的盛鸿朗风采更甚,就连阮舒池都不禁感叹这个男人的成功。

    见到老板办公室里多出来的那张陌生面孔,盛鸿朗脚步一顿,定神看了几秒后,他主动冲他招手致意:“你好。”

    阮舒池受宠若惊,只好也点头回应道:“盛前辈,久仰。”

    初次见面,盛鸿朗对这个阮舒池印象还不错。

    见没有什么别的事,阮舒池和几人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等人走远后,盛鸿朗才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跷起腿,眉毛上挑,神色玩味。

    “他就是陈总向你推荐的艺人?”他看着韩朔问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过来告诉我。”

    “应该的。毕竟也和我相关。”

    陈清也点头,回身往店里走,边走边解围裙系带,估计是要立马动身去找阮舒池把。

    叶庭阳没动,望着她的背影苦笑。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放弃抵抗。

    奢望无用。

    明明两人什么都没说,可他却无比明白。

    至此过后他和陈清也,就真要不相往来了。

    第 60 章 金鱼草

    “江至峤,我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

    “什么替我出气,都是借口。原来你是摆了我一道啊。”

    叶庭阳走在空旷的街上,间隔相等的路灯在地面圈出一个又一个大小相等的圆。他忽然站定在其中某个圆下,狠狠踹了一脚水泥灯柱。

    电话那头静着,过了会江至峤才应声:“叶庭阳,让人举报的事,确实是我做的。可兄弟也是为了帮你出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庭阳知道江至峤还在装,他为人一向心直口快,到现在还是半点商场上的委婉没学会:“别装了,举报阮舒池,替我出气只是其次。”

    “你无非是想让她知道后,以为是我下的手。或者哪怕知道不是我,也会因此迁怒我,这样我就不会再有走回头路的机会,只能配合你计划好的,成为你备选的助力。”

    “不错啊。”江至峤语气轻挑,没有分毫变化,不因算计兄弟被揭穿而慌张,甚至这会儿还在打趣叶庭阳,“看来你的这个寒假被发配去那个小公司,倒是也没浪费白学。”

    摆脱曲同舟的纠缠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陈清也整个人筋疲力尽,随便对付了一口晚饭以后就走进浴室,洗去一身的疲惫早早上床睡觉。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枕着雨声陈清也迷迷糊糊梦见大二那年,她带着买完机票仅剩的几百块助学金,拖着破旧的行李箱踏上前往港城的飞机……

    刚上大一没多久,陈清也就从直系学姐口中得知京大每年都有去港城交换的名额。

    这个名额好处很多,不仅能提升专业能力还能拓宽视野增长见识,对将来毕业以后的就业选择也很有帮助,因此条件也十分苛刻,不仅要各项成绩排名专业前三综合评分A+,更要通过学校的两轮面试。

    她准备了两年才拿到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所以即便是在生活拮据的情况下,也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前往港城求学。

    于旁人而言港城或许是纸醉金迷的东方之珠,可于陈清也而言只有上不完的课、打不完的工还有学不完的粤语。

    在港城除了老师授课讲普通话以外,日常生活中几乎很少听见有人用普通话交流,几乎都是用粤语,不会讲粤语就连去餐厅打工也只有在后厨刷盘子的份。

    在港城三十多度的高温下,陈清也在没有空调的后厨刷了三个月的碗,不过幸好她的室友是港城人,帮助她没日没夜地恶补了三个月的粤语,她总算也能用粤语进行简单的沟通交流,只是有时发音还是不够准确。

    清见阮舒池那天是陈清也从后厨解放的第一天,她至今印象深刻。

    那天细雨连绵了一整天,到了傍晚隐隐有加大之势,白天还零零散散有几桌客人,天黑以后别说是客人了马路上连车都没有几辆。

    好不容易熬到快打烊的时间,陈清也便开始打扫店里的卫生,准备关门。

    而阮舒池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店里的。

    门口响起清脆的风铃声。

    晚上十点,秋雨裹携着潮湿的寒气落进店里,阮舒池穿着被水汽浸透的雾霾蓝色衬衫立在门口,他微微垂着眸子神色有些颓,像是要与身后混沌的雨幕融为一体。

    突然有人进来把陈清也吓了一跳,要不是那张过分出挑到无懈可击的脸和周身称得上温润的气质,她怕是以为是清到了趁夜打劫的匪徒。

    可即便如此,陈清也也还是吓得举起拖把怔在原地半天没出声。

    四目相对几秒。

    “不好意思。”

    阮舒池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被他吓得不轻的女孩,语气带着几分抱歉:“吓到你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但是很好听,不是粤语也不是陈清也来这里听过的大多数的港普,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咬字十分清晰,仔细听依稀能分辨出几分不经意带出来的京腔。

    “没……没有。”

    陈清也蓦地回过神用力摇了两下头,像只受了惊的呆头鹅。

    看着女孩一度被吓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阮舒池薄唇轻启又说了句“抱歉”。他也没想到会吓到别人只是想着找家餐厅落个脚顺便填饱他挑剔的胃,但今天下雨附近只有这一家店还亮着灯。

    这会儿陈清也才终于从惊惧中慢慢回过神,她连忙放下手上的拖把:“不好意思,我们店马上就要打烊了。”

    阮舒池扫了一眼还剩下一半没打扫完的地板,怕吓到她嗓音尽量温和地说:“我不挑,有什么给我上什么就行,吃完我就走不耽误你打扫卫生。”

    这一次陈清也听出了他的京市口音,她再一次用视线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个斯文冷淡,却看上去有些狼狈的少年,误以为阮舒池跟她一样都是过来当交换生的穷学生。

    许是对“同类”的惺惺相惜,陈清也点了点头:“那你先坐,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

    “谢谢。”

    阮舒池的嗓音清越温和,态度彬彬有礼。

    陈清也走进厨房看了看橱柜里的食材,思考几秒后伸手拿出一袋没开封的意面放在台面上,然后开火烧水。

    许是还有些不放心,陈清也后退半步视线悄悄打量着阮舒池的方向。

    店内昏暗的光线下,面容清绝的少年低着头坐在餐桌旁,浸着水汽的衬衣贴在身上,依稀能看出肌理轮廓,衬衫领口微微翻乱,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

    雨水顺着衬衫下摆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水渍。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鸦羽般的长睫微微耷着,睫毛下的黑眸阴翳,周身散发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颓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清也只觉得在他身上仿佛能看到一股湮灭厌世情绪。

    像什么呢……

    像一只在雨夜里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后来过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天晚上阮舒池是被他母亲从两公里以外的车上赶下来的。

    提前睡了一觉的后果就是,陈清也翻来覆去到凌晨三点多才重新酝酿出睡意,而闹钟照旧早上七点半叫她起床,化妆时眼下的黑眼圈连遮瑕都遮不住。

    刚到公司姚露就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问:“老大你不会昨晚也熬夜加班了吧?”

    “也?”

    陈清也脸上带着疑问偏头看她。

    姚露:“宣传部和市场部的人眼睛上都挂着俩黑眼圈,刚才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听说昨天下班以后那位新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搞突然袭击,要看这两个部门的项目进度。”

    她压低声音说:“你也知道,上半年宣传部老大离职带走了一批骨干元气大伤,市场部的业绩也不佳,昨天阮总突然要这两个部门上半年的资料,他们连夜加班才搞出来交上去。”

    陈清也沉默着没出声。

    姚露边走小声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这么快就烧起来了。”

    “对了老大,我刚刚还看见纪经理朝着阮总办公室去了。”

    “纪简心?”

    陈清也表情有些意外:“她不是代表销售部去海城谈合作要出差一周么,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纪简心就是销售部的另一位高级经理,也是销售部两大台柱之一,因为去海城出差所以没能参加昨天的见面会。

    在工作上两人一向是竞争关系,毕竟部门总监的位置还空着。

    原本海城的合作陈清也也想争取一下的,这是个大单子,海城的合作如果顺利谈成下半年的kpi就算是完成一大半了,但无奈她手上有两个难缠的合作方正在谈续约的事,实在分身乏术,纪简心又极力争取,唐总便刚这个合作交给她去谈。

    只是没想到纪简心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海城的合作方很难搞么?不然乐泰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没打开海城市场。

    姚露:“好像是临时回来的,下午还要走。”

    顿了顿,她小声猜测道:“你说她这么着急回来见新老板,会不会跟销售部总监的位置有关系?”

    陈清也神色微顿。

    为了海城的这个合作机会纪简心花了很多心思,除了这个她想不到其他可以让她暂时放下那边的工作着急飞回来的原因。

    销售部总监的位置空悬已久,她和纪简心对这个位置都很感兴趣,或者是说志在必得。传闻纪简心跟公司vp唐总关系匪浅,若是纪简心坐上了这个位置,她在公司的处境就会变得有些艰难。

    还没等陈清也开口,就有人敲开办公室的进来:“陈经理,阮总请你去办公室一趟。”

    阮舒池唇边像是苦笑,转瞬又被遮掩得极好。他没当即回答,而是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可,阮舒池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想竭尽全力做好一件事,实际次次都搞砸。想做好的都没做好,不想辜负的都辜负了。”

    “所以没什么是板上钉钉的。”

    他被冰箱门遮挡住大半张脸,是而陈清也看不清神态,只感觉他摇了摇头,敛下一二分酸涩无奈,才从门后探出脑袋:“不说这个了。你吃饭了吗?冰箱里还有些吃的,给你炒个扬州炒饭?”

    陈清也看他这幅没事人的样子就窝火,再忍不住:“也是,没什么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且别的老师没有被举报师生恋,没有被学校成立调查组调查,和你一样,甚至不如你的,都比你优势大!”

    “阮舒池,是不是我今天不过来,你就要装作无事发生装到底,等被别人问起职称的事,再敷衍说自己不如别人,然后绝口不提绝口不提自己被污蔑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