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 小蒋③ A=All di……

    众人听了心里俱是震动。

    不是之前跟他们在一起的蒋提白, 这句话分明就是在说,她家里的那个人,就是蒋提白, 但是“另外”一个蒋提白。

    而他们眼下出门,就是去寻找失踪的蒋提白本人的,那么喜子家里的蒋提白,被绑起来藏匿了三天,情况都能对上, 难道真是他?

    林况想到这点, 内心愈发激动。

    “姐?”他赶忙看向陈雨依,后者的神情却十分淡定。

    只见她手指在喜子头顶梳了梳,不经意地问:“你能再说的仔细一点么?”

    “姐姐,走吧——”喜子焦急地摇头, 拉下陈雨依的手, 拽她往东走, “他的腿和头都受伤了,又饿了三天, 现在病的很重的!哥哥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陈雨依被女孩的力量拉动,便顺从地跟在喜子身后走。

    牛心言等人略加思索,也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

    ……

    喜子作为他们在这个副本里接触最多的村民,身上似乎带着一个“幸存者”的标签,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

    牛心言总算近距离见到这个小女孩,静静观察片刻, 看不出来异样。

    而且喜子脸上几天前那个晚上挨打的痕迹还在,看着不仅无辜,还非常可怜。

    牛心言推了一下眼镜, 柔声对陈雨依道:“小陈,你觉得是不是之前住宾馆的那个人?”

    他这么问就很奇怪,让喜子回头瞧了他一眼,“叔叔,什么宾馆?”

    但喜子没懂,在场大部分玩家却立即听懂了,纷纷看向被问话的陈雨依。

    默默走在玩家边缘的柳晨锐自然也没懂,不由看向贺肖的背影。

    可贺肖听到牛心言的话,不止是看陈雨依,还看了看林况,露出的侧颜透着迷茫,很大概率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柳晨锐摇头,无声叹了口气,脑袋里思绪飞快运转。

    牛心言恐怕是在说玩家间的“暗号”。

    这类暗语因为只是在鱼龙混杂的玩家之间使用,所以门槛一定会比较低。

    住宾馆的人?

    宾馆?

    这代表什么?

    Hotel?

    电光石火间,柳晨锐明白过来,Hotel是无线电通讯里字母H的代码。

    H在玩家这里,肯定是有另外的含义,它究竟代表什么?

    柳晨锐眉头不由紧锁。

    他初来乍到,肯定是没办法在茫茫单词表里找出H在玩家这真正代表的意思。

    这时,他视线不由落在了不远处的女童喜子身上,突然,柳晨锐眉头一挑,福至心灵想到——

    会不会是Harmless?

    无害的?

    无害的“NPC”?

    ……

    ……

    陈雨依眸光闪烁,反过来捏了捏喜子的手,这举动引的喜子抬头朝她看去,陈雨依回以一笑,再走出一截儿,她才突然悠哉调侃道:“我看倒有点像‘papa’诶。”

    柳晨锐当即发出一声冷嗤。

    陈雨依眉头一动,朝队伍最后看去,没发现是谁发出的声音,倒是新人A,好像非常喜欢路边的细水渠一样,慢腾腾靠边走着。

    ……

    ……

    陈雨依这句话说的笑盈盈的,可几乎是瞬间,贺群青就发现,包括林况在内,所有玩家脸色都变了,牛心言长叹一声,无奈道:“……那也真是没有办法了。”

    陈雨依点点头,“是啊,不管是谁,我们都得去看看。”

    ……

    柳晨锐听到“papa”后的嘲弄不是没有缘由,因为“papa”正是无线电通讯字母P的代码。

    这群玩家们,连使用的暗语都这么不讲究,两秒钟就被他给猜中了源头。

    只是这一次字母P代表的内容,他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毕竟范围实在是太广,又是玩家主观发明的,他没有直接的答案,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过自己不知道就算了,为什么贺肖这家伙也在迷茫啊?

    连林况瞧了一眼不言不语的贺群青,都猜到对方根本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林况嘶了一声,顿时有些懊恼。

    也怪自己,贺肖虽然进了第三个副本了,但是因为一直跟着他们这个小团体,有老大和陈姐在,很多常识都没有用武之地,也就压根儿提都没提过字母表的事,导致贺肖现在,虽说已经不算纯粹的“新人”了,但还是有点傻乎乎的,在游戏里的某些认知上,还是空白一片。

    ……

    ……

    反正现在也不是交流字母表的好时机,等回到现实,非得好好给贺肖补补课不可!

    ——牛心言说的住宾馆的人,正是Hotel—H—Harmless,无害的,无害NPC,也叫无用NPC。往往指在副本快结束时还活着、但是也没什么用处,更不会变异成副本异灵的正常人NPC。

    这种NPC仅是“幸存者”,对玩家的害处都是虚晃一招,大多时候是玩家自己脑补过度罢了。

    的确,喜子年龄太小,只有六岁多,力量上杀伤力有限。而且那晚公虎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她就跟他们一起待在门房里,相安无事。比起副本异灵,她更像一个线索人物,比如上个副本里的警校学生柳晨锐。

    但陈姐却说喜子比起无害NPC,更像papa—P—presenter,“主持人”。

    这就很诡异了,因为主持人是个很少被提及的词,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了,在副本里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众所周知,NPC一旦发现玩家外来者、犯罪者的身份,就会开始有所异变,到了夜晚,就会毫不留情反杀玩家,也就是会发生“异灵爆发”。

    “主持人”在这点上却不一样。

    身为主持人,这种NPC会同时站在主神和玩家的角度参与副本,也就是说哪怕它们知道了玩家的身份,感觉到了世界的异样,它们也不会异变成恶灵或嗜血怪物,只会全力推动副本的发展。

    可要命的是,所谓副本的发展,站在天杀的主神角度上,玩家最好是All die——死光光,也就是字母A;站在怨种玩家的角度上,NPC最好是All die;那站在NPC的角度上,玩家最好是All die……

    所以主持人作为NPC,虽然没有关于“审判者游戏”的记忆,也就是它们“不是故意的”,但它们却是主神、玩家、NPC间的“多重间谍”,最TM不是个东西……

    林况这时再看喜子的矮小身影,感觉脑袋更生疼的让他想仰天大喊一声操。

    如果这小丫头真是主持人,那他们走这一趟,果然是在把脖子往断头铡下面放吧?

    可喜子也提供过线索,无害的可能性极大。

    老大,你可真是我亲娘啊!你到底在哪?!

    ……

    ……

    贺群青正闷头往前走,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只细弱的胳膊,陈雨依说了声:“你先牵着她。”

    贺群青低头一瞧,和眼睛湿漉漉的喜子对视一眼,喜子自然是喜笑颜开,但是等他回头再找陈雨依,发现后者竟然朝新人A的方向走过去时,心里后知后觉的一颤。

    “陈姐?”

    陈雨依嗯了一声,打发他似的道,“别急,我马上过来。”

    陈雨依走到最后,拉住了突然迈开腿的新人A。

    “走什么啊?”陈雨依笑眯眯的,“新人A?认识之后,我还没找机会跟你好好聊聊。”

    柳晨锐:“……”

    林况眼睛都瞪圆了:“姐?”你俩算哪门子的认识啊?

    而且陈姐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对新人A很感兴趣的样子?

    想到这个可能性,又想到昨天新人A在屋里保护昏迷中的她,林况内心立即充满了抗拒,赶忙抢过去:“姐——”

    “边儿去,”陈雨依白了他一眼,把林况生生推开了,“你去看着小肖,跟着我干嘛?你们也是,可都别偷听。”

    林况勉强转过脸去,但其他人不听,他却是做不到的,不由竖起耳朵,不打算错过一个字。

    偏偏陈雨依竟然拦着新人A落后几步,手拢在新人A耳边,对后者说起了悄悄话,那架势简直比刚才和牛心言说话还要小心,生怕前面的喜子听到。

    “怎么样,你懂了吗?”收回手,陈雨依笑的相当友好,声音虽然轻,但透着热情,“因为你第一次来,这些估计都没来得及了解过,现在明白了?”

    新人A点点头,陈雨依又道:“你之前知道吗?”

    林况不愿意走远,因此才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是在说“字母表”的事,顿时不干了。

    “姐!”

    这新人凭什么,贺肖那边还两眼一抹黑呢,怎么陈姐先偷偷给新人上课了?

    难不成这个新人也是“冰肌玉骨,一百分的绝美”吗?可别逗了,看昨天新人A被“贺肖”踹出门那一下,才是一百分的绝美好吧。

    陈雨依这时笑盈盈瞟了林况一眼,林况当即朝天翻了个白眼,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远了两步,不再偷听了。

    “知道一点。”新人A点点头,称得上“温顺”。

    “真的啊,那我考考你?”陈雨依很随意的回应后,声音再度偷偷摸摸起来,“M?”[注]

    新人A思索了两秒,道:“迈克?”

    “T?”

    “tango?”

    “O?”

    “Ocean?”

    “I?”

    “Intellect……”

    “Y?”

    “Younger?”

    “好……你可真棒啊。”

    “……”?

    陈雨依点点头,大力拍了两下新人A的肩,接着转身又回去前头了。

    陈雨依和新人说话的时候,贺群青这边始终提着一颗心,但他手里牵着喜子,又不能跟过去,没想到陈雨依才说了几句就回来了。

    见她回来,贺群青不由的仔细观察她脸色,没看出什么异样。

    贺群青内心缓缓放松,道:“陈姐……”

    “喜子,来,”陈雨依打断他,向喜子伸出手,重新牵住了小女孩,随后也不知怎么,当她看向贺群青的时候,眼睛突然再度“瞪得像铜铃”!

    贺群青手一缩,赶忙放开喜子,接着就听陈雨依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说:“你——你现在别出声儿,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

    “???!”

    她那母老虎的眼神着实让贺群青瞬间心虚了——怎么了,难道陈雨依已经认出了柳晨锐身份?

    别说他呆住了,连林况都呆住了,一时打抱不平:“姐!你怎么可以……”

    “你也别吱声儿!”陈雨依一看林况,眼睛顿时瞪得有之前两倍大,“就你这眼神儿,整天乱花钱,回去先配个眼镜吧你!”

    说完,她一捋头发,扭头拉着喜子快步走了。

    留下贺群青和林况面面相觑,林况唉声叹气,也拍了拍贺群青的肩头,“习惯就好,”林况用同是冷宫沦落人的过来人口吻说,“习惯就好……”

    没说完,前头传来陈雨依的声音:“林况?揍你信不信?”

    “我什么都没说!”

    第122章 第122章 小蒋④ 怪不得蒋提白会被……

    “姐姐, 疼——”

    正走着,陈雨依听到手边喜子叫了一声。

    那声音猫叫似的,委屈又透着不安。

    陈雨依一低头, 恰好对上喜子黑溜溜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刚才脑袋里太乱,很多离奇的想法爆炸似的冒了出来,不自觉手上就多用了些力气。

    “哦, 对不起, ”陈雨依赶紧松了手劲儿,还特意给喜子揉了揉小手,“没事吧?”

    喜子小心观察她脸色,“姐姐, 你真生大哥哥们的气了吗?”

    陈雨依这时正惆怅没有人倾诉, 立即唉声叹气,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嘴里嘟囔:“翅膀硬了啊, 真是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 竟然都能瞒着她?!

    喜子听得半懂不懂,但也知道自己劝不了,加上陈雨依很快又自顾自发呆起来,喜子便主动的攥住陈雨依的手指,加快脚步,要带他们到自己家去。

    ……

    ……

    陈雨依表面看起来是神游天外, 观光似的走着,实际上她脑袋里想事情想的快要烧着了一样,不停琢磨眼下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连喜子到底是什么阵营都没空去想了!

    现在,她只翻来覆去的思索一个问题——NPC,怎么可能离开副本?!

    不,这个问题笼统了,再具体一点是——在上一个通关难度爆表的副本里,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NPC、不仅和众玩家有深仇大恨、还被自己等人肆无忌惮的招惹了一番的NPC——怎么可能离开他自己的副本,出现在这个新副本、出现在我们身边、还成了一个新人玩家的啊?!啊??!!

    陈雨依飘忽的视线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往身后瞟了一眼,她很快清醒,克制的将目光收了回来,但整个人更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回事啊?

    小柳警官?柳晨锐?!!

    没错,是柳晨锐。

    一定是他。

    早在小黑屋的时候,陈雨依其实就已经记录了“新人A”的特征,但当时,她左看右看脑袋里那棵不起眼的“记忆树”,总觉得有点在意……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她猜测,恐怕是因为新人A的真身,自己在现实里见过的,甚至还比较熟悉,所以才会有这种紧迫的感觉。

    如果是真的,那当这个人突然被拉进小黑屋这种奇怪的地方,周围还有一群诡异的陌生人,且在这群陌生人里,唯独有一个他认识的,他能不打招呼?

    于是陈雨依意识到这人可能是和自己有很深的矛盾,还很有城府,想要先维持新人的优势,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当时陈雨依暗地里那顿夸就别提了,心说刺激死了,她好喜欢。

    只是麻烦也不少,她必须要想个办法,在主神抹掉她脑袋里那张脸的印象前,先一步把对方的特征更详细的记下来,再通过自己脑袋里的文字,推敲对方现实里的身份。

    如果是太棘手的人,她出副本的第一件事,少不得是搬家。

    可这种做法无疑是极端困难的,非常耗时。

    因此从副本开始后、到第一个晚上前,她脑海里都只多出来了一些奇怪的信息:运动狂、发过疯、打过人、会用枪、当警察……警察?!

    这是什么垃圾答案!

    这些零碎信息,加上最早获得的基础信息,两边一拼凑,她更加无语了。

    因为她现实里根本不认识身高185左右、头发短、还“爱晒太阳”、“学生相”的警察啊?

    有这种男人在身边,那还是现实吗?

    要有这种帅哥,她还何苦要玩网恋啊?

    这种困惑至极的状态,直到第一天凌晨,他们所有玩家聚集在村长家外面的时候,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只因当时,她发现了奇怪的一幕——自家baby不知怎么,竟然在和新人A说话!

    贺肖本身根本不擅长隐瞒事情,他那躲躲闪闪的模样,还有给新人A打掩护的举动,明显都是怕新人A的身份被自己和蒋提白看出来。

    所以他们是认识的,交情还非同一般。

    这就怪了,没道理新人A会同时在现实里认识自己和小肖啊?

    但当小肖跟新人A站在一起、给新人A打掩护之后没过多久,更怪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仍是村长家外面,突然之间,她脑袋一空,意识深处所有真人的画面被匿名性抹去,相当于她又一阵苦思冥记后清醒过来。

    这时,她急忙调出记忆树,那上面竟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字,那个字就是——

    柳!

    那一秒,真是一道闪电笔直对着她天灵盖儿劈下来,她当时就有了明悟!

    一个个特征加在一起,“柳晨锐”三个字几乎就是在她牙缝里了!

    但这无疑更加令人感到匪夷所思,需要更多的证据,她还要再验证。

    偏偏没多久,她因为灵神疯狂的自杀,以及蒋提白的出走,那一系列倒霉事,都让她自顾不暇——直到刚才!

    她知道,柳晨锐这种经过各种培训的警校生,对航空术语中的26个字母再熟悉不过。

    他既然这次以玩家身份进副本,又选择跟baby坦白身份,加入自己这个小圈子里,那么面对自己的逼问,总归要拿出点诚意来。

    哪怕作为新人A的他装糊涂说不懂,那也没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她办法多得是。

    可是????

    新人A的字母表版本里,显然有一些单词,是和现实世界一样的,但没有奥斯卡、印度、扬基,这样的专有名词。

    众所周知,副本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就是不同的!

    这一证据,加上她内心那和柳晨锐本人相似度百分之八十的记忆树,让她彻底确认了,她离奇的想法,是对的!

    新人A,就是柳晨锐!

    ……

    ……

    要是可以,她现在就想转身走回去,揪住新人A的领子大力摇晃一番,好问个清楚,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出来的?!

    但她又不敢——真的不敢。

    他们之前可是把小柳警官得罪狠了的,而且她深信,但凡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冒出来,背后隐藏的真相,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想到了那热腾腾刚出现的黑色审判书,巨额的生存点奖励,关于它本身的谜题还没有解开,现在又来了NPC流窜到其他副本的情况?

    而且NPC的身份,不是别的,竟然还是玩家?

    这代表了什么?

    是主神强调了NPC身上的人性,还是另外一个针对玩家的陷阱?

    难道玩家只要解锁黑色审判书,那个副本里的幸存者,就都能变成其他副本里的玩家?

    柳晨锐出现在这个副本里,是要报仇雪恨?

    那他是这个副本的主持人吗?

    ……

    不过目前看来,柳晨锐和玩家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一身伤不是假的,看起来活的也挺费劲。

    加上之前保护了她……

    “唉!”陈雨依仰天长叹,“造孽啊,我造孽了。”

    作为整天专干坏事不干好事的玩家,不止被预备役小警察杀进新副本讨债,还有才养熟两天的小白眼儿狼,也被勾搭的胳膊肘往外拐……

    “姐姐,我家到了。”喜子突然站住脚步,眼巴巴看她。

    “……哦,到了?”陈雨依从思考中回过神,打眼一瞧,前方出现一个农家小院。

    灰突突的门扇紧闭,左右两边土墙延伸出去,对比村里其他高大的新房,这小院真是破烂古旧的不成样子。

    “原来这是你家?”陈雨依有些愕然,毕竟第一天的时候,她路过这边,见屋门半敞开,屋里没人,她就跟蒋提白专门进去找过线索。

    只是最后,除了知道这家穷的厉害以外,没得到任何线索。

    呃等等……怪不得蒋提白会被绑在这啊。

    因为蒋提白知道了这里,蒋提黑自然也会知道。

    不得不说,这个藏人的地方,选的妙哇。

    蒋提白单在这吃灰都是一种折磨了。

    陈雨依刚在院门外有些迟疑,喜子就问:“姐姐,你是不是怕我害你们?”

    陈雨依低头看了看眼含泪意的小女孩,不知怎么,金梓语那水龙头一样的眼睛也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她一晃神,之后才咳了一声,说:“是有点害怕,你看你家里,黑漆漆的,换成你,你不怕啊?”

    喜子有些难为情,“我长大了会好好学习,赚很多钱盖新房子的!”说着,喜子推开了门,“姐姐,你们进来吧。蒋哥哥也很害怕,他说他因为山神不敢出来,不然我就拉他出来见你们了。”

    “因为山神?”一旁林况听了,提前预习似的赶忙琢磨了起来,但想了两秒,还没想出来,手先自动挡住了陈雨依,决定将功补过,“姐,不然我跟着这丫头先进去瞅瞅,你们在外面等我。”

    陈雨依看看那被长布帘遮住的小屋,说了句,“行,你去吧,机灵点,有事喊人。”

    林况直接迈腿进了小院,这时贺群青也很想找点事情来做,便默不作声打算跟上,被陈雨依拦下来了,“等等,先看情况。”

    贺群青只能点头,好在他们在院子外头,也多少能听到林况进屋后的动静。

    转悠的脚步声很快就停了,数秒后,林况失声道:“姐……姐!你……你们先进来!”说到最后,林况大力拨开门帘,冲院子外的他们疯狂招手,示意他们快点过去。

    陈雨依立即走进院里,脚步又轻又快,很快就进了屋,贺群青则跟在她后面,玩家们很快挤满了黑黝黝的厅堂。

    “姐……”林况回到陈雨依身边,缩着脖子,在她肩膀后头发出气音,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姐,这,这又怎么回事啊?”

    殊不知此刻陈雨依的目光也有些呆滞,半晌,她喉咙艰涩收紧了一下,小心问:“蒋……蒋提白?”

    只见他们面前瘸着一条腿站着的,根本不是想象中的身影,而是一个——

    十岁左右的孩子!

    “嗯。”

    那面无表情的男孩,边一个个的打量他们,边缓缓说,“我是蒋提白。”

    第123章 第123章 小蒋⑤ “哥哥……”……

    “这……这又是什么玩笑?”陈雨依一时磕巴起来, “你是蒋提白……是指……你是他的灵神?”

    眼下只有这一个可能,毕竟每个副本都是有它的“特色”的,这个副本的特色就是灵神。

    如果除了灵神, 还有什么“返老还童”的超自然力量也跟着乱入,那就真有点过了、主神彻头彻尾是在乱来了!

    眼下,虽然他们进屋没见到蒋提白本人,她的确有些失望。

    可眼前这个男孩的出现,却逐渐让她失望都顾不上了。

    她心里现在更多是新奇和不敢置信, 忍不住也盯着男孩仔仔细细、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错过的反复打量。

    还真不是她爱看蒋提白的笑话——好吧只有一点。更多的原因是, 她对蒋提白这个人的了解,其实都是从以往的相处中慢慢积累的。

    他们哪怕关系再“过得去”,她对现实里的蒋提白、以及对蒋提白的过去,都是完全两眼一抹黑。

    现在倒好, 这可有个自称是蒋提白的小孩诶?

    玩不过蒋提白, 还玩不过一个明显是“弱势灵神”的小蒋吗?

    陈雨依才想到这, 两眼顿时爆发出彻悟的精光,嘴唇也自动的咧开, 森白牙关越露越大, 她一万分怜爱地搓起手来,“嘿嘿嘿……咳!”

    “呵呵,”陈雨依道,“小弟弟……我现在有些话问你,你能配合我回答一下吗?”

    说着,她几乎就将眼前的灵神模样完全印进了脑袋里。这样还不够, 她还在不断描摹记忆的细节。

    她都打算好了,一出副本,她立即把男孩的画像搞出来, 下一次,她还要试试看,能不能把画作为特殊商品带进游戏里。

    但凡主神说一声蒋提白可卖,她就立马复制个一万份啊!

    天呐,这样的蒋提白……不是,这样的副本纪念品,实在是太稀有了!

    她天马行空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谁料事情根本没有朝她想的方向发展。

    甚至她都还没问出“你怎么会在这”,那边小蒋奇怪的表情,就让她不由地止住了话头。

    她抬手在男孩眼前晃了晃,“喂——小弟弟?蒋提白?”

    “姐?”林况在她身后小声问,“这真是老大吗?应该是他小的时候吧?可怎么老大小时候看起来就这么……老大啊?”

    “你也太有小弟的操守了吧?”陈雨依出神地回应,“蒋提白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你还能叫个小朋友老大?你这可是捧杀啊。”

    林况委屈中也承认自己的确有这个操守,但他没办法啊,因为眼前这个还不到十岁的“蒋提白”,那眼神看起来也真的——很蒋提白了!

    旁人乍一看,男孩那双眼有点忧郁,眸子黑沉沉的无光。在看东西的时候,又往往定睛在一个地方不晃动一下眼珠,好像轻易就陷入思考了。

    哪怕眼前的男孩,长相跟蒋提白本人,可能只有六分相似,但这双眼,真是十成十的蒋提白!

    男孩这时仍没有回答陈雨依的问话,而反复确认了此时男孩视线的终点后,陈雨依脸上的笑容便一点点收敛了。

    敏锐如她自然是发现,其实自从自己这些人进入小屋,“小蒋”轮番打量过他们这些幸存的玩家后,眼睛就只在看一个人,目光只定睛在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身上。

    而被小蒋盯着的那人,因为这间屋子过于狭小,所以一进门,就自觉地走进了一侧的深处,站在离门比较远、光线较为不足的地方。

    陈雨依眉头皱了一下,又展开了,“你……为什么这么看他,有什么事吗?”她一边抱着怀疑开口,心里又想,蒋提白不愧是蒋提白,连他小时候模样的灵神,都对baby这么感兴趣。

    谁知她话音刚落,“自我介绍”后就再没有开过口的男孩,突然说:“我也有问题问你。”他像是在学陈雨依的口吻,“你能回答我吗?”

    男孩的声音是生了病的沙哑,而且这次开口,听起来比他之前说自己是蒋提白的时候还要虚弱得多。

    “啊?那你快问啊,”陈雨依简直要急死了,没想到童年蒋提白说话也要这样绕来绕去,一点都不可爱!

    她说完,眼前恐怕极端内向的男孩终于像是施舍似的,给了她一个眼神。

    就是这眼神直叫陈雨依磨牙,只因那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是在跟你说话,你能让开点吗?

    陈雨依自然给他让开了,心中暗自吐槽,小狗!

    ……

    ……

    男孩一条腿显然是近期被人打断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作为灵神,却没有消失自愈。眼下他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两步,直到他像是看到,被自己注目的人有了动作,所以蓦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陈雨依急道,“现在行了吧?你问啊?”

    男孩身子僵硬不动,陈雨依借着门口亮光,这才看出,他竟然是有些紧张。

    被陈雨依催促后,男孩眉头一皱,咽了口唾沫,脸色更加苍白,像是被伤口疼的,也像是他要说的东西,实在很难开口。

    终于,就在男孩看似克服了莫名的焦躁和忐忑、组织好语言,总算再次张开了那两片嘴唇的时候,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声音,突然自一旁响了起来。

    “别问!”

    大家都是一惊,视线转回去,纷纷落在了开口的人身上。

    之前还清朗随和的嗓音,或许因为连日伤势,或许因为此时小屋内情形诡异,听起来是和男孩一样的嘶哑,而且语气中莫名的颤抖和抗拒,令人困惑不解之余,还有些愕然。

    “小肖?”陈雨依真的吃惊,因为以往哪怕遇到再危险的情况,她也没听到过贺肖这样的语气。

    竟然像是……慌张?恐惧?!

    男孩一下子就被这声音喝止了动作。

    但只要他还是蒋提白,无论是八十岁、二十岁,还是十岁,都不会放弃的。

    正如此刻,他听了这样坚决的拒绝,不止没有被吓到,那神情竟然还是已经有所预料一般,睁大了双眼,再次张开嘴,比刚才还要急切——“你……”

    “不许问!”

    缓缓地,贺群青找回了血液逆流的双腿,一点点走出了阴影。

    他本能地说着话,实际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全身的血仿佛结冰了,哪怕脑袋在疯狂的告诉他不要深究,不要继续想下去,但他的身体和双眼,就像已经知道确凿的答案一样,死死的盯住了这个年龄很小的蒋提白,心底无法控制的涌上了一波近乎狂躁的情绪。

    “哥哥……”

    “恩?”陈雨依猛地从贺群青那里收回视线,低头看男孩,“你说什么?”

    “哥哥……”蒋柏脸上血色尽褪,但眼中逐渐升起一种更加急切的光亮,有些渴求似的道:“……是你吗?”

    贺群青脸色也跟着逐渐惨白。

    “你是……贺姐姐的弟弟吗?”

    “哥,你是……贺群青吗?”

    第124章 第124章 天性如此 林况看出那男人……

    “贺群青”三个字在万万不应该的时候出现。

    在这之前, 甚至没有给贺群青任何准备,更没有任何预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一个他根本意想不到的人口中冒了出来。

    哪怕换一个人, 哪怕对方用更加果断、迅捷的速度直接叫破他的身份,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敢置信,这样仓皇失措,犹如受了当头一棒!

    甚至当他用所有的力气、强自压抑自己的所有情绪时,声音仍不成功的流露出颤抖, 问话之下, 是自己胸口里快速积蓄起的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

    “……你呢?”

    “你又是谁?”

    贺群青缓步走进了光亮的地方,有些过于主动地靠近了男孩。

    他猜测自己现在的神情应该还是透露出了什么,不然陈雨依不会这么吃惊地拦住自己,声音还透着极度的小心翼翼。

    “小肖……?你怎么了?你们……你们说的都是谁?”她干笑, 试图打圆场, “怎么这个人好像你和蒋提白都认识啊?你……你先冷静点。别……小肖, 你们谁先告诉我行吗?”

    她挡在男孩和贺群青之间,拉住了贺群青的手臂。

    男孩很虚弱, 轻轻推一下就会踉跄着后退, 不需要她操心。

    但贺肖此时的神情到情绪,都反常到令人心颤,哪怕体型上,贺肖和蒋提白的灵神是一大一小,但陈雨依现在看到贺肖的双眼,竟然觉得他才是更不堪一击、更需要小心对待、更要被牢牢的保护起来的那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小蒋就问了一个明显是记忆错乱的问题而已, 这一刻贺肖给出的反应、他脸上的神情,几乎就和不久前他醒来时、接近崩溃的样子一模一样了?

    “……蒋提白?”贺群青这时真的想要冷笑,可他连说话都耗尽了力气, “还是蒋柏?你到底是谁?”

    “蒋百?”陈雨依更懵了,“还是蒋白?什么蒋白?蒋提白改过名吗?不是,这也差不多啊,小肖,你又怎么知道的,你们真的认识?可这是……这是老蒋小时候啊?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

    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哪怕表面上再镇定,瞳仁仍是猛然缩成一点,连嘴唇都惨白起来,无法辩驳得浑身发僵。那双没什么力量的拳头,紧紧地攥在身侧。

    “说啊?”贺群青选择逼问,只是他问的同时,自己眼前都跟着发黑:“你到底是蒋提白,还是蒋柏?!”

    “哥哥……”

    “闭嘴!”贺群青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没有粗暴推开陈雨依,冲破陈雨依的防线,只去找一个虚假的十岁蒋提白的麻烦。

    可为什么,区区一个孩子而已,却像恶鬼一样,只简简单单的站在那,就能把自己逼疯到这个份儿上?!

    他现在靠近了,更加看清了蒋柏的脸。

    这张脸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出现在烈火焚天的梦境里——那瘦到支棱的双肩,黑沉仿佛只有负面情感的双眼。不像个孩子,却靠孩子的身份逃脱一切惩罚……只因为,他是贺织嫣救下的,是贺织嫣说“别怪他”的!

    凭什么?!

    又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怀疑过?!

    蒋提白就是蒋柏,蒋提白就是蒋柏啊!

    是啊,蒋柏也会长大的,他不会永远是孩子的模样。

    他还活得好好的。

    夺走了贺织嫣的命,他会比自己这个短命鬼,要活得长、活得久,会永远活着!

    贺群青心头顿时像被刀捅了一下那么剧痛无比。

    ……这么说,一切都有道理了。

    蒋提白的自私自利、那些歪理邪说、为人的无法无天、薄情寡义,还心狠手辣到可以随意的对待自己的同伴——金梓语惨死,林况也差点被他杀了,原本的人间炼狱被他一通搅和,所有人的境遇都是双倍的凄惨。

    还让自己不得不拿起杀人的利刃和他决裂,这些都能找到原因了!

    因为蒋柏是天生的杀人犯,他是教不好也感化不了,天生的杀人犯啊!

    原来在蒋提白小小年纪时,已经这么冷血,无怪乎他现在在这个审判者游戏里如鱼得水,成了大名鼎鼎的高级玩家。

    因为当初,他就先是杀了自己亲生母亲,又遇到想救他的贺织嫣。

    可贺织嫣毕竟是目击证人,所以到最后关头,他还是对贺织嫣出手了……一定是这样。

    这些年,他想了很多次当初的事,已经想通了所有关节。

    而贺织嫣为什么在火灾第一时间,不自己逃生,而去楼上救他们一家?

    这个原因他也早就明白了,因为贺织嫣在前一晚,和蒋柏的醉鬼父亲蒋东打了一架。蒋东被带走到派出所,他家里便只剩下他唯唯诺诺的妻子,还有分别是七岁、九岁的两个孩子。

    所以贺织嫣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们,上楼去救他们。

    可最后怎么样?

    破旧家属楼轰燃后倒塌,五十六人死亡,市里出了这样的惨案,一天内就人尽皆知。蒋东哭求着派出所同志让他回去奔丧、找孩子——第二天大早就放了出来。

    ……

    ……

    放过蒋东、蒋柏后,贺群青的确后悔过,的确曾气冲冲的又去找他们,但去找的时候,只有蒋东和蒋欣欣两人在集体葬礼上,想要领补偿金。

    他私下又找到蒋欣欣询问,得知她哥哥早在火灾第二天,就离家出走,不见了。

    贺群青坚信蒋柏是畏罪潜逃,但蒋柏不在,贺群青在集体葬礼上,看着周围哭嚎的一众陌生人,颓然冷静下来。

    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精神就没再打起来过。

    ……

    ……

    “小肖,小肖?”

    见贺群青头痛一般摇摇晃晃,陈雨依急了,顾不得地瞪蒋柏,“你别乱说话,我管你几岁呢,他不是你哥哥!你知道你叫蒋提白,应该也知道你本人是成年人吧?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管他叫哥哥?不管你误会什么,他叫贺肖,生肖的肖!”

    这一番话说的蒋柏愣愣的,受伤的脚因此没控制好力道,不自觉支撑在地上,立马疼的他闷哼一声,眼看要摔倒,被眼疾手快的林况抓住了胳膊。

    “慢、慢点!”林况皱眉看看蒋柏,又看看贺群青,脑筋已经转过来,眼前无法挥走的冒出来了当初见过的一张美女的遗像。

    贺肖来奔丧,住在他爸爸空荡荡的房子里。那桌子上,放着他姑姑的遗像,地上则放着他爸爸的骨灰……贺肖的爸爸,叫什么来着?

    他外婆的确是念叨过一次贺肖爸爸的名字,如果自己记忆没有出错,好像就是贺……群青?

    还有一点,进这个副本前那晚,因为自己和贺肖有了来往,等待他回家的外婆还叨叨叨说过好几遍,她说贺肖和他父亲,长得真的好像的。

    林况当时琢磨琢磨,的确觉得很像。

    他住在外婆家的两个多月里,几乎没有仔细看过那个男人,唯有一次,他下楼替外婆取别人送来的几团毛线,看到那个男人坐在楼下台阶上,身边放着个装了两捆香的塑料袋。

    林况拿着东西从对方身边经过时,那男人正垂着眼睛,专注的喂一只流浪狗吃大馒头。

    男人那百无聊赖、又沉静度日的目光当时给他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林况当时看出那男人有重病,因为他临上楼前都要歇一歇,只是没想到对方其实已经病的快死了。

    后来男人真死了,来奔丧的是贺肖。

    ……

    ……

    蒋柏听着陈雨依的话,有些欲言又止,能看出他是不甘心的,还想继续追问下去。

    可他到底是蒋提白,哪怕只有九岁,最终还是选择咽下了所有不理智的言语,而再开口的时候,他说:“对不起,你们快走吧,他要来了。”

    “谁?谁要来了?”陈雨依急问。

    “蒋提白,”蒋柏本能的按住受伤那侧大腿,“另一个蒋提白。”

    第125章 第125章 死不是最恶(上) 算我求……

    “另一个是哪一个啊?弟弟, 你就不能再说清楚点儿吗?”陈雨依急道,同时连连催促所有人快走,手下也大力将浑身僵硬的贺群青往门口拉。

    蒋柏脸上全部情绪已经熄灭, 只静静看着贺群青离开。

    两人对视间,九岁的蒋提白眼中未尽的言语,贺群青看不懂,也压根不想懂。

    贺群青在陈雨依的“帮助”下收回了视线,深深呼吸数次, 才昏头昏脑往外走。

    他也觉得, 自己只要再多看童年的蒋提白一眼,再往深处想哪怕一根头发丝儿的距离,他就一定会冲过去,把蒋柏的另一条腿也打折!

    “走什么?”突然, 门外传来另一个人讶异的声音, 将一条腿已经跨过门槛的牛心言轻轻拦了回来。

    不巧的是, 陈雨依拉着贺群青,就在牛心言身后。

    眼下所有人根本都没来得及出门, 就一齐被堵在了堂屋里。

    而最前头的牛心言被堵在门边, 竟然都没有挣动,还悄然退了一步,就这一步,使他侧过身,众人见他手掌捂着腹部,那里正飞快洇开大片血色。

    ……

    贺群青自听到来人声音, 反应突然变得极快,立即扶住了牛心言,之后紧缩的瞳仁便盯住了门外的人。

    “牛老师, ”那人轻叹一声,“你看你,着急什么。我这又拎着东西,手里又拿着刀的,实在不方便腾开手啊,你怎么就冲上来了?”

    牛心言低头看了眼伤处,等重新按住了那冒血的地方,便露出了一个苦笑,闷哼着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

    “蒋提白”不置可否地一笑,看看疼得冒冷汗的牛心言,又看看其他人,尤其是贺群青这边,得到他尤其意味深长的目光,“等会儿再谢也不迟。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我可是来救你们的。”

    陈雨依见牛心言和这个“蒋提白”一个照面就去了半条命,自然知道对方是蒋提黑,不是蒋提白,眼睛登时瞪圆了,唾沫差点直接吐在对方脸上,“我呸呸呸呸,你个丧门星,多看你一眼比死还难受!蒋提白偶尔还做个人,你连做狗你都没资格你!你王八蛋,你禽兽!”

    蒋提黑听她叫骂,眉头不由一皱,疑惑问她,“这拖油瓶当得好好的,你怎么醒了?良心发现?上进了?不想死了?”

    “……”

    这话一下戳中陈雨依死穴,气得她天灵盖儿突突直跳,暗道不是蒋狗胜似蒋狗,狗味儿真的挺正啊。

    蒋提黑叹道:“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们,我和你们是站在同一边儿的,我们连目标都是一致的,就是离开这。”

    “可是我这个人吧,也不知道是说哪句话惹诸位不中听了,总是被怀疑。”蒋提黑说着再度看向贺群青,好像这话就是专门对着贺群青的,“还得不断的解释,实在是太累了,所以这次,我干脆先拿来了证据。”

    陈雨依简直无语了,瞄向牛心言血淋淋的指缝,“就这还不是证据?”

    “蒋提白”浑不在意地跟着看了一眼那伤处,“都说了是意外,牛老师脚步太急,我这刀太利啊。他不是还站着……”

    话没说完,牛心言身形一晃,缓缓靠着门坐下了。

    “唉,我这还有绷带。拿去吧,先给牛老师包扎一下,”灵神蒋提白施舍似的将绷带大力塞进了贺群青怀里,抬腿就跨进了门槛。待他左右打量完环境,才瞥了眼断腿的小蒋。

    后者眼里阴沉、不甘示弱地回视他的目光,没有几两肉的单薄胸口剧烈起伏,蒋柏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冲过去和“蒋提黑”拼了。

    但比起小蒋对他的厌恶,蒋提黑对小蒋的厌恶显然是更胜一筹。只见他嘴里对众人说着:“放心吧,牛老师不会有事……如果我们配合的好的话——”边把自己手里的包投向了骤然向他冲过来的小蒋。

    那包在空中划了道弧线,一下砸中了瘸腿的小蒋。

    而直到小蒋躲闪不及、条件反射将包抱在怀里,并一同摔倒在地的时候,众人才看出,那包有多沉。包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好像里面全是细碎的铁块一般。

    小蒋伤腿被累及,一时顾不上将大包推开,更没忍住地原地发出一声痛叫,倒在地面后本能去够那条腿——因为这一摔,腿上充当夹板的木条歪歪扭扭,给他带来了十倍的痛楚。

    不等他缓过来,一声冷笑已经随着无情的脚步来到他身边,接着一只苍白的大手自他身边重新拎走了包。

    小蒋咬紧牙关,干脆去拽包带,总之尽一切努力和对方作对,可也只是换来对方顺带一脚,把地面上的他踢出去一米远,随即他整个意识都模糊起来。

    “等等,先别跑,这就是证据,看完再出去送死也不迟……”

    模模糊糊间,蒋柏听到那个“蒋提白”这么说,并在他头顶不远处拉开了那个沉重的包,哗啦啦地展示给其他人看。

    蒋柏刚才通过那包的重量,已经猜到了那里面是什么,只是他现在,在更加强大的“自己”面前,思维和身体都被扼制了,已经连提醒众人都做不到了。

    ……

    ……

    “蒋提白”这句“先别跑”,也不是冲陈雨依几人说的,而是在他毫不留情地虐待蒋柏的时候,跟着牛心言的那两名玩家趁机急切地朝门外小院冲去,可蒋提黑话音还没落下,他们又乖乖回来了。

    “陈,陈姐!牛老师!”

    不止是回来,他们还猛地推开门口其他人,之后用全身的力气关了门,上了栓,这才一步步地退进了众人之间,他们脸上,也后知后觉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

    接着其中一人,浑身颤抖着对其他人道,“那个东西——那个‘山神’——公虎,就在院墙外面!!!”

    众人听罢,一齐看向“蒋提白”,后者耸耸肩,那神情像是在说:“都告诉你们了”。

    屋内顿时寂静下来,陈雨依竖起耳朵,果然听到小院外低低的野兽的喉鸣,还有一种轻喷鼻的声响。极致柔软的足音,也因为那只动物实在是过于巨大,而显得清晰无比——爪尖在村道的青砖上偶尔歘地一声。

    很快,小院里,就在这间破堂屋的外面,传来了有重物落地的噗声闷响,仿佛那只动物,已经一跃跳过了破旧的院墙。

    而自这一声后,门外没有了任何哪怕一丝的声响。

    ……

    ……

    陈雨依都想让那两名玩家急促的呼吸声轻一点再轻点。

    因为门被关上,屋里光线更昏暗,牛心言坐在门板边的墙根儿下,无声低头看向散发着血腥气的伤口,停顿数秒,拿走贺群青手中展开的绷带卷,自己用力的绕着腰包扎起来。

    他这一番动作时,其他人才被惊醒,看向“蒋提白”。

    他们之前听见了那包里传出的清脆声响,但这时,因为光线黯淡,陈雨依干脆走上前去,不怕死地就着“蒋提白”的手,彻底拉开包看进去,没等她放轻声音说话,“蒋提白“再度颠了一下包,里面大堆的黄金古董,便叮铃铛啷地响了——

    “吼————!!”

    “砰!!!!”

    门外致命的野兽猛然发难,在这一刻狠狠撞上门!!

    接下来嘭嘭巨响不停,每一下都撞进了众人心中,加上那近在咫尺的吼声,都令人本能地产生恐惧,毕竟门外的东西,一夜之间,几乎屠杀了整个村子的村民!

    嘭!

    ……嘭!

    嘭!!

    陈雨依心念急转,眉梢挑高了——他们眼下被困,也算是众人为了找到蒋提白本人,而提前预料的代价之一,可有预料,不代表她就能欣然接受、就不生气了。

    比如眼下,她就很生气,“你到底想怎么玩?”陈雨依冲蒋提黑笑了,“有想法,你抓紧点儿说,有条件的,赶紧亮出来吧!别在这磨叽了,一会儿你就没得玩了,知道吗?”

    蒋提黑笑了,慢腾腾向众人展示了包里的那些堆积的黄金和古董之后,又把包上拉链拉了起来,背在了自己后背上,解释道:“以防你们有些人还不知道情况……牛老师,这村里最大的秘密和‘财富’,就是家家户户收藏的这些古董和黄金。”

    “我昨晚,从村长家翻到一本古籍,上面意思是说,巴秀村民的祖先,六百多年前,其实是一伙土匪。他们大本营在这深山里,专抢商旅的辎重财物,经过三代人的财富积累后,他们便金盆洗手,成了‘良民’,这些财物就是他们这一代仅剩的‘宝贝’。”

    牛心言几人听得迅速冷静了下来,好像重新有了生的希望,看着那个包的眼神,也变得火热。

    因为在副本里获得NPC最重视的宝物,无疑是得到审判书的条件之一。

    只是眼下,这些财物在蒋提白灵神的手里……真不知道,如果他们把那个包夺过来,里面会不会出现审判书?

    “所以你昨晚是去收集这些‘宝贝’了?”陈雨依道。

    “不是,”蒋提□□,“我是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要说连夜疯狂收集财物、到处偷东西的这个人,你们也认识。”

    说着,蒋提黑带笑意的目光,便落在了几乎被众人遗忘的角落,“真是辛苦你了,小妹妹?”

    陈雨依摇摇头,心说该来的跑也跑不掉。

    喜子从黑暗中抽泣着走了出来,抹着眼泪看向蒋提黑,问:“蒋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做我的朋友吗?”

    ……

    ……

    “姐,”林况倒吸一口冷气,再也按捺不住,将陈雨依从蒋提黑身边拉开了一些,才道,“没想到啊,这活的……也叫我看到了!”

    真是流年不利啊!

    喜子的身份,恐怕正如他们的猜测,是个双料间谍,是副本里的“主持人”。

    这样的话,不把他们所有人害死,喜子是不会停止的。

    ……

    蒋提黑直接无视喜子,再度看向其他人,“现在我诚意已经拿出来了,你们该相信我了吧?我再告诉你们两件事,知道了这两件事,现在这个房子里所有人,就都能拿到审判书,都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因为门外响动害怕得浑身发抖的玩家之一,便立即问:“知道什么?你快说,蒋提白,你快说啊!”

    在他眼里,蒋提白和眼前的灵神,无疑是同一个人。

    “第一件,”蒋提黑笑的比任何时候还要开心,“是这个副本的真相。你们听清楚了,外面那只公虎,就是喜子的灵神。‘山神’的说法,都是她自抬身价,混肴视听的。”

    突然间,门外安静了下来。

    偏偏就在蒋提黑说完这些“真相”的一瞬间,来自门外的撞击停止了!

    喜子的哭声也像同时被按了暂停键。

    小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再看向众人时,那小脸上,就一点伤心都没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蒋提黑,仿佛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这样背叛自己,也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在所有人警惕的目光中,她缓缓深吸口气,之后便攥紧稚嫩的拳头,手臂绷紧在身体两侧,骤然大声尖叫起来——

    “啊————!!!!!”

    “吼————!!!!!”

    暂停的撞击声像是疯了一样重新爆发。

    门栓已经摇摇欲坠,整个门已经出现了裂缝,眼看就要被彻底撞开了!

    ……

    但这一不祥之兆,令之前开口问蒋提黑的玩家,很快反应过来,变得欣喜若狂!!

    “真是这样?!”

    要真是这样,那么只要杀了喜子,门外奸丨淫、杀人的公虎,就会立即消失不见啊!

    “蒋提白”竟然真是在给他们一条活路!

    毕竟杀一只变异的野兽、灵神,和杀一个几岁的小姑娘相比,哪个更容易,这还需要选择吗?!

    眼下时间无比紧迫,那名玩家几乎是立即咬牙扑向了正在尖叫的喜子!

    “等等!”忽然,“蒋提白”又喊停他,“还有第二件事!”他在一片混乱中,笑眯了眼,就这么转过身,目光笔直落在贺群青身上,停顿了一瞬,才大声道:“贺肖,你去杀了喜子!你亲手去做!我就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去拿审判书!”

    贺群青拳头攥的嘎吱响,不错眼的望着“蒋提白”,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终于。

    这个“蒋提白”,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宛如一把阴毒的刀,出于对昨晚的报复,硬生生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

    “快点,”蒋提黑看着贺群青的目光里透出十分的关心,“你快点啊!贺肖,你再不快点,陈雨依、牛心言、林况——他们所有人,都得因为你去死了!我这一包财产,不也没有用了?”

    一停顿,蒋提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快步朝贺群青走了过来,同时将自己的刀翻转,刀柄递向他手中。

    刀上分明还沾着牛心言的血迹。

    “拿着,你拿着,”蒋提黑眼睛睁大了,瞳仁在黑暗中有诡异的反光,神情则像是孩子一样高兴又期待,“我要求又不高。只要你亲手去做这件事,我就救你们所有人……不用刀也可以,你力气大,用这双手,也可以的。快去,听话,小肖,你不做,他们都要死,知道吗,都会死。”

    “快啊!快!”听到这样的要求,那两名玩家几乎没有深想,立即大叫着催促起来,“快去杀了她啊,别发呆了,你是傻子吗?她就是副本怪,杀了她!拿到审判书我们就能通关了你还在等什么啊!!”

    “是啊,快点啊贺肖!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先考虑考虑我们吧,我生存点不够啊,真的会死的!贺肖——对,算我求求你了,帮个忙吧,救救我们吧,快救救我,杀了她啊!!”

    贺群青浑身一颤,同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强烈冲动。

    他僵硬着手指,接过了“蒋提白”手里的刀。

    牛心言神情有些愣怔。

    他没想到,自己的头目决策,竟然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他不自觉紧盯贺肖,只见浑身紧绷的贺肖,几乎在头目决策发动的下一秒,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接着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恩怨?”贺群青缓缓弯曲手臂,也笑了,“我的恩怨——就是要你死,蒋提白!”

    他猛然刺出手中的刀,那果断和坚定,俨然是不再把任何人的生死、甚至通关这个副本,放在眼里!

    甚至现在对他最重要的事,不是别的,就只是杀了蒋提白,杀了他就够了!

    ……

    ……

    刀刺进血肉,是悄无声息的。

    但无论是其他人还是“蒋提白”,都万万没有想到,贺群青会突然发难,一时都愣愣的。他们耳边,甚至还清晰的听到那一声“嗤”的粘腻声响。

    尤其是“蒋提白”,身体猛然被带动,是贺群青再度弯曲手臂,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在“杀他”了!

    当“蒋提白”终于从愣神中清醒,低头看向那人逐渐被浸湿的手指,那手却已经紧握到没有任何腥红能钻进指缝。

    “呵……哈哈……”“蒋提白”不知为什么更开心了似的,竟然盯紧了贺群青的双眼,主动地上前一步,抱紧了贺群青,“好啊,好……你选了我,小肖,我就这么值得吗?”

    “你不值得,”贺群青对“蒋提白”的怀抱感到恶心,但他全部注意力,更在自己粘腻的手上,在蒋提白朝他靠近时,那近一步挤压向他的热腾腾的血肉。

    贺群青说到这句话时,目光不由越过“蒋提白”的肩头,看向仍倒在地上、正震惊望着他们的小蒋,“你不值得,但你只能死,蒋提白,你只能死!”

    “嗤——”

    ……

    “贺肖!”

    ……

    “嗤——”

    ……

    “贺肖住手!”

    ……

    在陈雨依、林况等人的震惊失语,以及新人A的大吼声中,“蒋提白”笑得更大声了,与此同时,小屋的门砰一声,被撞落下来,飞进了屋里,哐当撞在了墙角!!

    一个巨大的、皮毛脏臭的头颅,堵住了所有光线,低吼着缓缓探进了门里——

    ……

    ……

    屋内一亮。

    ……

    ……

    漫长的静止后,屋里的众人才在骤然降临的安静,和门外照射进来的晨光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公虎灵神呢?

    等等——

    喜子呢?

    小蒋呢?

    ……

    ……

    贺群青手中依然攥着那把血淋淋的刀,但身前,原本该留下一具尸体的地方,却没了那人的踪影。

    ——“蒋提白”也不见了。

    歘,歘。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挪动的声音。

    门外来了人,但那人迟疑着没进来。

    “呃……”

    那人扶着残破的门框,指尖抠动两下,脚下便唰唰的落下土渣,那手立即老实的不动了。

    “嗨?”

    “蒋、提、白————!!!!”

    陈雨依冲过去飞起一脚,“你给我——去死啊!!!!!”

    第126章 第126章 死不是最恶(下) 一公一……

    眼看一番惨绝人寰的殴打就要发生在眼前, 门外的人快速闪开这一脚,大步蹿进了屋里,同时理亏道:“冷静, 陈雨依,冷静——我带你们出去,我带你们出去……”

    “你带我们出去?”这话如此耳熟,耳熟到陈雨依一口老血直接卡在喉咙,“啊?!!好你个狗东西——老娘, 老娘就不出去了!”

    “行行, 我先说一件事——我——”

    “你不要说!!不准说,你住口!我不听,我不听!!”陈雨依一边拍打耳朵一边发出啊啊啊啊的声音,以屏蔽一切外来的狗言狗语, 脚下狂追蒋提白, “我就要死在这, 所以你也给我去死啊姓蒋的!!”

    蒋提白脚底抹油地蹿来蹿去,可他隐约感到今天是躲不过了, 少不得要让陈雨依揍一顿解解气, 这才有些放慢了脚步,等着陈雨依来揪住他的衣领。

    没想到,这一等,等到他都速度慢得站在原地了,陈雨依的魔爪还没到,蒋提白英勇闭上的眼睛不由就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睛没看到什么, 耳边倒突然听到陈雨依在不远处呼吸不匀,但低声劝慰的声音:

    “小肖……小肖?”

    陈雨依显然已经没有了闹腾的心情,话音里谨慎又赔着小心, “把这个给我……放下刀吧小肖,松手……”

    蒋提白骤然睁开眼。

    他看向陈雨依的位置,只见她身前微微垂头站着的那个高挑身影,正是贺肖。

    ……

    ……

    蒋提白先前紧赶慢赶跑来、站在门外看屋里时,很快就发现自己寻找的人都在这,当时已经放了一半的心。

    尤其是贺肖,这傻小子看动作有些呆住了,但好歹全须全尾的,于是剩下这一半的心便也莫名放了下来。

    可当时旧屋里光线不好,现在他双眼已经彻底适应,这才看到,贺肖不止是手里的刀上带着血迹,他衣领里露出的绷带、身前长衫奇怪的浆硬质感和脏污,似乎都证明,对方这段时间里结结实实受了不少伤,应该也没少被欺负……

    ……

    ……

    此时听着陈雨依小心的声音,蒋提白眉心皱起又松开,眼皮跟着无力许多,黑沉目光落在被陈雨依捋崽子似的说着话的少年人身上,蒋提白心里跟着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焦躁。

    那感觉还逐渐加深,最终变成一种略微的酸,其中夹杂偶尔猛地一下——针扎似的,绵密又寻不着的轻痛,仿佛自己正为某件被遗忘的事情而慌张却无法弥补。

    ……

    ……

    “贺肖,”连林况也出现在了贺肖身边,看来之前这里果真发生了一些不得不令人重视的事情,让林况都能服软:“你就给她吧,算我求你了,恩?老大回来了,刚才那个人他……他是假冒的啊,这你不是知道的吗?”

    蒋提白心下剧烈一跳,连思维都空白了一瞬。

    他也是没想到,自己对最坏情况的猜测,这么快就成真了。

    看陈雨依他们的表现,把贺肖欺负到这份儿上的,摆明了就是另一个“自己”。

    ……

    很快,除了林况、陈雨依,连一个新人,也站在贺肖身边,甚至连伤重的牛心言,都用颇为关切的目光望着贺肖。

    可见这小子离开自己两天,更得人心了,简直是被其他人宠上天了。

    ……

    蒋提白内心隐隐松口气,暗想,如果这样,那“自己”对贺肖造成的损害,在其他人的安慰弥合下,应该还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吧?

    ……

    终于,贺肖手里的刀被陈雨依轻柔地拿了过去。

    这边蒋提白一直很安静的没吱声,直到他眼看着陈雨依接过刀时,他肩头才跟林况一样,同时放松了下来。

    ……

    贺肖肯松手了,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是,一切都来得及,自己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并不晚到没救了。

    不过现在蒋提白也留意到贺肖脚尖前头扔着的那个背包,没办法,它实在是令人在意,甚至他才看了一眼,就立即冒出来了不少诡异的猜测。

    ……

    蒋提白不再犹豫,立即开口:“是我来晚了,不过真的事出有因,下次绝不会这样了。”

    他的“道歉”首先吸引了林况,不过当蒋提白看到林况望过来的格外复杂的眼神时,也知道事情大条了,瞬间从善如流补上一句:“对不起……”脚步同时抬了起来,朝几人走过去。

    谁料他才走了一步,一双眼就自那圈子中心缓缓地抬了起来,定定落在了他身上。

    蒋提白脚步急停。

    虽然此时蒋提白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心里确实是有些震惊和愕然的。

    贺肖,也会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别人吗?

    那种眼神蒋提白是再熟悉不过的,那是直白、简单的——想要了一个人的命的眼神。

    ……

    好在陈雨依这时开口了,快速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可见她虽然气的想揍自己,却还是向着自己……或者贺肖,不愿意看他们真的分道扬镳的。

    虽然她那张嘴一启就是责备,蒋提白也觉得她今天骂人也好,问话也好,好听得很。

    “事出有因?在你的世界里,一天怎么也得有七八十个因,出七八十件死人的事儿吧,你管这也叫‘事出有因’?”

    “不信可以,你们跟我来。”蒋提白转身就走。

    陈雨依犹豫看了眼安静的可怕的贺肖,心想要怎么哄他跟上,没想到贺肖自己,看到蒋提白大步走出门外时,几乎是立即就迈出腿去,用同样的大步直接跟了上去。

    完了。

    陈雨依心惊肉跳地跟在后面,暗地里捏了一把汗,连骂蒋提白的心情都没了。

    只因为贺肖如此听话的表现,恐怕根本不是因为少年人想法寰转回来、体谅蒋提白了。

    彻底相反的,贺肖如今,应该还是想要弄死蒋提白,甚至就是想要弄死蒋提白本人!

    这就不是单纯被“蒋提黑”得罪的了,细究根源,恐怕得算在之前小蒋吐露的——“贺群青”这个名字上。

    当然,还有“贺姐姐”、“蒋柏”。

    难道,小肖和老蒋,过去真的有什么恩怨纠葛吗?

    贺姐姐到底是谁?

    如果小蒋就是蒋柏,也就是蒋提白本人,那小肖和蒋提白的年龄也对不上啊,蒋提白还是小蒋的时候,小肖都不知道出生了没有……

    “就在这下面,空间太小了,你们自己进去看。”

    蒋提白的声音打断了陈雨依纷乱的思绪,她往蒋提白脚下一看,才发现喜子家简陋的厨房边缘,还有一个开口窄小的菜窖,里面黑漆漆一片。

    “要是害怕的话,你们可以一个一个下去,”蒋提白这会儿又悠哉了,欠揍地说:“我不着急。”

    “我就不去了,”牛心言勉力支撑着,道:“我怕我下去就爬不上来了。”

    陈雨依呲牙,立即出于私人目的点了一个人,“新人A?”

    “不,我去。”贺群青走上前,蹲下身两手撑着窖井,观察黑暗中不到两秒,就看到了下面有什么东西,脸色一变,立即跳了下去。

    南方储存食物的地窖,因为气候和地质原因,不会像北方那样大张旗鼓。

    比如眼前这一个挖于房屋内的地窖,只要下去,就会发现里面不深,差不多只有两米高,长宽则都宛如一个桶,大多数人在里面蜷缩着能倒下,躺平却不见得能伸直腿。

    贺群青弯腰一摸,果然摸到一个人。

    这人非常瘦小,就蜷缩在地窖的地面上。

    再仔细查看,贺群青就知道,自己摸的,是一个死人。

    ……

    这人身体虽然还有温度,但周围的土上,尤其是头颅旁,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地窖中血腥、泥土气味混杂,叫贺群青心跳愈发快了。

    下一秒,他摸到一块坚硬的大石,叫他瞬间明白过来,这块石头,就是有谁不久之前,从上面大力扔下来,并直接砸在了地窖中这人的头上,导致这人当场死亡的元凶。

    ……

    贺群青深吸口气,心中憋屈的火焰瞬间有了个宣泄口,他一跃攀住地窖边缘,脚步蹬在微微倾斜的土壁上,不等新人A拽住他,他已经一鼓作气的冲上了地面,刚直起身体,就大力攥住了蒋提白的衣领。

    这一举动,瞬间令陈雨依脸色骤变,和林况一起扑过去拉住贺群青。

    “有话好说,小肖?!小肖,你听他说,你先听他解释!蒋提白!你有屁快放啊!!”

    贺群青盯着蒋提白的脸,心里想的,其实只是干脆掐死他,掐死这个混账。就听之前那个“蒋提白”的,只用这双手……

    “解释,”贺群青以最大的毅力克制着蠢蠢欲动的双手,闭眼又睁开时,眼里的理智丝毫没有增加,“快……”

    蒋提白清晰感受到那双手的力气,是凶狠的没错,可因为过度的用力,而使那几根攥紧的手指都在颤抖。

    “好,我解释,听我说,”蒋提白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惊讶,因为他意识到,此刻的自己,竟然是最近几天来,最心情舒畅、和颜悦色的了。

    蒋提白忍不住以掌覆上那双拳头,被啪的打开了。

    “地窖里的老人——”陈雨依急道,“是昌阿婆吧,是你杀了她?为什么?”

    “是我杀的,”蒋提白坦然道。

    “你这个——”贺群青眼冒红光。

    “你这个禽兽!”陈雨依怒骂抢答,眼中更急了,“然后呢?为什么,你快说!”

    蒋提白叹气,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听到屋里有小女孩的尖叫声。我猜你们应该已经明白,那头性丨取向诡异的‘公虎’,和那个小女孩喜子有关系了?”

    “拜‘你’所赐,”陈雨依道,“我们刚才已经知道了。”

    蒋提白点点头,又摇头,“不对,这个事实不全。真相是,小女孩喜子,和屠杀村民的公虎,都是昌阿婆的灵神。”

    “……”

    半晌,震惊的陈雨依才回神,“你……你怎么知道?!不,这是真的?喜子和昌阿婆,他们是一个人?!”

    可再一细想,似乎这样,才是对的。

    因为他们大多数玩家,都有一强势、一弱势两个灵神,如果公虎和喜子都是昌阿婆的灵神,那么就和其他玩家的状况、这个副本世界的“规则”对应了!

    但明白归明白,此时再回忆和喜子的种种接触,联系上昌阿婆佝偻苍老到极致的脸,陈雨依顿时崩溃。

    “所以,小肖?”蒋提白挑眉,“能饶过我了吗?当时看到你们要受罪了,我也没有其他更快的杀死昌阿婆的办法,只能这么干了……”他说完停顿许久,才总算等到贺肖非常不愿意、缓慢、艰难地放开了他。

    ……

    ……

    内部冲突暂时解除,其他人自然松了口气。

    蒋提白这次没骗人,他是救了他们的。

    回想之前,公虎和喜子,在危机一刻都消失了,他们这才没有死在那只变异了的公虎灵神嘴里。

    “喜子是弱势的灵神?”这时牛心言突然问,“但村里似乎还有一只母老虎,那是真正的老虎吗?”

    如果是强势和弱势的灵神,那一公一母的老虎搭配,似乎更合常理。

    闻言,蒋提白眸光微微闪动,平静道:“昌阿婆一死,喜子和公虎同时不见,这就是事实。至于其他的一切,都是推论,我也不能确定。”

    “那你是怎么知道昌阿婆的事的?”忽然,一个蒋提白陌生的声音,很自然的响起来,在贺肖身边问,“我们的印象里,你在第一晚就消失了,如果你没遇到危险,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这一切,那你为什么不给贺肖或者陈雨依、林况一些提示?如果你遇到了危险,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来,那昌阿婆和喜子、包括公虎的事,都是在你失踪后发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

    蒋提白听着这人的问题,莫名就有种被审问的感觉,心里一动,看向这次的新人A时,目光就不由带上了几分探究。

    “你……”

    “对啊!”陈雨依眉头紧皱,直接打断了蒋提白探寻的视线,“问题真不小啊,如果你在村长死之前就被困住了,那你怎么知道喜子的事儿?有人后来告诉你的?”

    一瞬间,她已经脑补到蒋提白被不明身份的变态关在地窖里,然后每天送饭的时候,那变态还要跟他唠唠嗑了。

    聊聊村里的人,又死了几个啊,或者干脆,就是昌阿婆看蒋提白年纪轻轻,充满了阳气,干脆把他关了起来?

    所以刚才其实是蒋提白反杀了,但他没好意思说?

    ……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蒋提白非常无奈,“我又不是地藏菩萨桌子下头的通灵神兽,光竖着耳朵就能知道世界上所有发生的事。”

    陈雨依顿时意识到关窍就在眼前,“谁告诉你的?”

    蒋提白呼出口气,双手缓缓环胸,道:“金梓语。”

    “……”

    ……

    蒋提白知道众人都在发懵,便直接说明:“这就是我要解释的那个‘事出有因’。各位哥哥姐姐们,我得告诉你们,这个世界,根本不是真实的。”

    第127章 第127章 异常空间 “大巴来了,”……

    “……”

    不是真实的?

    所有人只要视线稍稍从蒋提白“真诚”的脸上移开, 便能直接检视起周遭破旧阴暗的小房间。

    门外逐渐升高的日光、紧紧依附在他们身上湿黏憋闷的空气,以及众人身上各样的疼痛——这一切,“根本不是真实的”?

    牛心言停顿数秒, 突然主动紧闭双眼,强行忽视身上伤痛,试图让自己去验证蒋提白的话。

    可人类的整个身体,本身就是一切感受和体验的来源,如果身体的感觉彻底受到了欺骗, 自我的意识恐怕也无力抗争。

    所以很快, 牛心言就再度睁开眼,本能捂着伤口摇摇头,第一个开口道:“小蒋,你还是再多解释解释吧。”

    而贺群青这边, 在听到金梓语的名字时, 心中很难说没有触动。

    哪怕他对蒋提白仍是戒备警惕, 心态早已敌对起来,可蒋提白竟然说出是金梓语告诉他这一切, 似乎瞬间就让蒋提白种种罪行里少了重要一条。

    ……

    陈雨依视线从牛心言那收回来, 已经没了最初的震惊,立即通过回忆猜测:“不是真实的,又是怎么个虚假法?难道其实我们在第一天就被催眠了,被……孟蓓蕾吗?那我们共同所处的这个地方,是我们每个人自己的想象,还是所有人的集体想象?”

    “……还是说, 你的意思是指,这个灵神副本,本身就是假的, 只是一个老虎下山、志怪故事的背景世界,所以才这么不合常理?那现实世界呢,这个副本的现实是什么?你说的这么笃定,难道就是因为你已经去过‘现实’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蒋提白为什么失踪好几天,还能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不是真实”的地方。

    而她关于众人被催眠的推测,源头都是基于他们所有人共同经历过的一件事情,就是第一天祭完山神后那个加塞的晚课。

    虽然短暂,但那个冥想课堂,现在想想,越发有种诡异的不可言说的感觉。

    尤其贺肖差点出事,还说出孟蓓蕾当时露出一副据说很招稀罕的绝世容颜。

    可恶,当时气氛真是被孟蓓蕾拿捏住了。

    “还有金梓语,你说是她告诉你的?”陈雨依停不下来的分析起来,心说灵神蒋提黑出现后,自己没多久便昏迷了。

    蒋提黑当时牢牢控制住了他们所有人,尤其是值得利用一番的金梓语。

    所以金梓语死前,不可能和蒋提白本人联络,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的意思是,在这个‘虚假世界’里死亡的玩家,现在都还活着吗?”

    “……也不是。”

    听到陈雨依最后一问,蒋提白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其他玩家,尤其是牛心言,被蒋提白用“十分抱歉”的眼神锁定住了。

    “这个……有些玩家吧,已经在那边……梅开二度了。”

    牛心言:“……”

    陈雨依:“……”

    “这个,有一点你放心,牛老师,”蒋提白道,“毕竟他们都是追随你的玩家,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提前问过了,生存点实在不够的,我让他们打了个欠条,也给他们先垫上了,之后才送他们走的。”

    “……”

    牛心言沉默片刻,道:“……谢谢?”

    “不用谢,”蒋提白说着,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牛心言。

    牛心言颤手接过了这张纸,打眼一看,竟然真的是一张欠条。

    纸的大小就是标准的信纸,上面沾了血痕、血点,还有血指印……恐怕是当时书写的环境不是很好,比较脏乱差。

    牛心言勉强振作起来,再细看字。

    上方两行是蒋提白洋洋洒洒的概述,下面是一行又一行、字迹不同的欠款人和欠款金额,都写得歪歪扭扭,凄惨无比。

    牛心言看了几眼,身体都要倒下去了。

    “别啊,牛老师,”蒋提白赶忙劝道,“事出有……好吧,我是被逼的真的没办法了……”

    “你,你真的没办法?”牛心言十分虚弱。

    “嗯,”蒋提白老实点头,仿佛这件事让他也很困惑,“这些玩家,一个个,不知道在这里经历了什么,都对金修女特别关心的样子。你说,明明是他们没出息先死的,却一直在等金修女出现。这我怎么办?我不是还得回来找你们吗?可放着这群男人,和金修女单独在一起,我能放心吗?最后没办法,只能想了一个笨办法……”

    “……”

    “牛老师?牛老师!”蒋提白皱眉,下一秒又笑了,眼底深处涌出了神采,叫牛心言看了一个哆嗦,从气晕的边缘挣扎回来了。

    “牛老师,你别这样,为了他们不值得,不信你往下看,”蒋提白特意给他指了一下信纸上某处。

    牛心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还款人:牛心言

    (以上所有欠款账目,从头目小黑屋集资的总账户中拨款)

    “!!!!”

    牛心言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彻底黑了!

    最后的想法,是他看出,那写还款人的字迹,和上头彭先发的字迹,二者完全一致!

    ……

    “蒋提白!”陈雨依一掌呼上蒋提白后背。

    “嘶……干什么啊陈雨依,这个副本里的母老虎,根本就是你吧……”

    蒋提白这时环视一圈,瞬间明白自己又成了王八蛋,心中顿时就咬牙切齿起来。

    “我不管我那个灵神具体干了什么……好吧,反正我该知道的,金梓语都告诉我了。但你们几个,要是现在连我本人也不相信了,那你们才是蠢到家——”狠话没说完,他目光再度不小心瞟到贺肖,舌头一打转,诡异停顿了数秒,他突然再度给自己洗脱起罪名来:

    “又要我详细解释对不对?没问题,我就这么说——不是我针对牛心言这个传道授业解惑的‘圣人’,他也没干什么好事,行吗?”

    蒋提白暗骂一声可真忙死我了,算是遇上祖宗,没孙子的活路了。

    他干脆放弃挣扎,一口气解释到位:“头目决策你们应该都记得,既然记得,没事儿不会多琢磨琢磨么?就这么不尊重头目?”

    其他人:“……”

    “在小黑屋,牛心言一共筹集了3400生存点做公共奖金,对不对?里面有牛心言自己的一千点,还有给新人以及生存点不足的初中级玩家垫上的几百点、甚至奖金不足,还会从牛心言账户里扣除。这么看,牛心言非常吃亏,简直是舍己为人了。但你们注意一点,头目决策里写着,在这一次的副本里,成员用线索跟头目换取生存点,一条被主神判断有价值的生存点,换200。”

    “——主神觉得有价值的没错,但是需要跟头目换生存点,跟头目去换!”

    “第二条,组织内成员需要帮助时,其他人给予帮助,真救了命的,可以直接获得五百点,这和主神的规则,杀一个玩家赚五百点相比,简直是颠覆性的正义。但什么算是帮助,哪一次算是真的救了一条命。一旦混乱发生,是顺手救的,还是专门救的,还是意外救的?谁来判断,告诉你们,是头目。”

    “最后一条,这条应该比较明显了。‘奖金’以外所得生存点,将被集中管理,之后由头目按、劳、分、配给组织内成员,即便该成员已经死亡……想到了吗?如果副本里找到NPC宝藏,拿这一包古董黄金打比方,直接兑换或上传成商品,得到的生存点会怎么样?会被头目集中管理。”

    蒋提白说着说着揉起眉心,感觉胸口很痛,好像是快要吐血的感觉。

    “没错,”他喃喃说,“牛心言的三条头目决策,都是‘主观’判断,‘主观’分配的,我就问一句,你们这一局里,都分别得到了多少点,其他人呢,又得到过多少点?”

    林况听了当场傻眼,他哪里想过这样的问题?

    不过,他除了一开始得到杀猪的那五十点之后,生存点的确就没有再动过了,他自然也没有去问过别人……等等,如果真的是系统发放点数,那他们现在其实已经提供了不少“线索”了,生存点却还是没有变化……而他一直以为,是这个副本的真相扑朔迷离,所以才没有线索的奖励。

    “据我所知,最近半个月,打着牛心言旗号,使用这三条头目决策的高级玩家非常多,还有不少熟面孔的中级玩家追随,也使用这三条决策。”蒋提白忍住仰天长叹的冲动,“没有利益、不求回报的追随,你们竟然相信?”

    林况:“……”我信啊。

    蒋提白:“……”

    “总之,”蒋提白轻咳一声,从昏迷的牛心言手里把欠条快速抽了回来,“牛心言这钱必须得还,知道了吗?”

    “好了,请问我现在可以说正事儿了吗?”蒋提白虚心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你请说,大佬,请你free的说,”陈雨依嘿嘿一笑,关切问:“说渴了吗,喝水不?应该不喝吧,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假的嘛?”

    “……”

    蒋提白这时才无奈收敛神色,正经道,“我们刚进副本的时候,当时一起讨论过灵神的事,我应该告诉过你们,在现实世界里,主事者和灵神各自的称呼。但是我当时,没有想起一件事,就是灵神在主事者的内心里磨合创造的时候,它是待在哪里的?悬浮在宇宙空间?”

    “……灵神可以假设成是主事者第二个人格。那么以真正的多重人格患者举例,在他们的精神世界里,是有一个供所有人格居住、生活的地方的,那个地方可以只是一栋房子,也可以像城镇一样复杂广阔,也就是俗称的‘内部世界’。”

    “我们现在,就在内部世界里。”蒋提白徐徐道,“我们应该是成为了某个人的‘人格’了。”

    ……

    ……

    吱——嘎——嗤……

    “大巴来了,”蒋提白道,“坐上那辆车,就可以离开‘内部世界’,走,我带你们去外面看看。”

    “你……没坐大巴,那你是怎么来的?”陈雨依愕然问。

    提到这个,蒋提白有些难以启齿,片刻后回答:“我是靠……咳,靠冥想进来的。”

    “……”

    第128章 第128章 骨碌碌 蒋提白朝它勾勾手……

    冥想……

    陈雨依听了登时牙酸, 脸皱成一团,那表情就是在明说,你这个谎撒的太惨不忍睹, 完全没有你平时的水准,我竟然一丁点儿都没能信啊。

    蒋提白没有灵魂的扯出一笑,就算揭过了这个不堪回首的往事。

    其实他是在原地足足枯坐12小时,才欺骗过自己嗡嗡转个不停的脑袋,强行让自己回到这个“巴秀村”的。

    那整个过程不亚于重症路怒症开上一条12小时严重栓塞的马路, 无怪乎他中途站起来把那些对金梓语图谋不轨的玩家都送走了, 因为他实在是不想被别人知道那会儿行动力堪比老便秘的人是他蒋提白。

    ……

    ……

    现在让他再进一步解释,是更加不可能的。但原理还是可以说一说,以便抬高抬高自己,蒋提白于是对陈雨依道:“在多重人格者的整个思维‘系统’中, 人格进去出去都无比困难, 更何况我要来找你们, 简直遇到了数不清的艰难险阻,还有那些玩家, 都在琢磨怎么合伙杀我……你感恩或者给一些酬劳都可以。”

    陈雨依:“我感恩, 谢谢。不过还是没懂,我待会儿问问金梓语,可以吧?”

    “……”蒋提白眼前瞬间闪过一个画面:金梓语脸上带着被溅到的血迹,死死抱着他的腿,嘴里喊“呜呜呜大哥别杀了别杀了我跟你一起冥想吧你快坐下”的模样。

    而且金梓语激动地抱着他的腿时,他的那条腿不知道为什么, 似乎发出了“嘎嘣”不详的声音。

    ……

    ……

    “把那包东西带上,我们先出去。”蒋提白转移话题道。

    “这些古董还有用吗?”林况提起背包,伸胳膊往后背上甩包时, 想到上一个副本,问:“这个世界不是假的?”

    蒋提白很有耐心的回答:“我在外面搜过了,这些古董,应该只有这个世界才有……”

    他话没说完,就见到面前陈雨依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他当即止住了话头。

    蒋提白如今是背对着门的,这时候便转过身,顺着陈雨依的视线往小院里一看,真又有客人造访昌阿婆家了。

    “你们在这!”那人乍一看到他们,腿面上长衫翻飞,急的像一阵风飘了过来,“终于找到你们了!”

    “孟导师?”蒋提白不动声色接过了话头,往前走了两步,将孟蓓蕾拦在了门槛外头,免得她走进来看到敞开的地窖,“你找我们干什么?”

    “我找你们……”出乎意料的,孟蓓蕾走近了,他们才看到,孟蓓蕾的脸竟然像是一夜间又苍老了,她急切地说:“找你们是为了救人!”

    说到救人两个字,她咬牙切齿,不注意脸色都青了,这一刻,浓郁的非人类的味道,就在光天化日下扑面而来,偏偏孟蓓蕾却不自知。

    “救谁?”蒋提白问。

    “救乔尼!”孟蓓蕾道,“现在村里,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但凡有其他办法,我不会满世界的找你们!大巴还没来,我相信你们还没走!”

    “大巴已经来了。”

    孟蓓蕾一愣,“来了?”

    孟蓓蕾脸上青色瞬间褪去,恢复了正常人的脸色,只是有些愣愣的,“什么时候来的?”

    这里离村口其实不远,孟蓓蕾毫无觉察,要么是她其实刚“闪现”到昌阿婆家附近,要么,是在她的念头里,这辆大巴,其实根本没有出现过。

    结合蒋提白的内部世界言论,孟蓓蕾这个NPC,生存范围或许也只是这个村子,所以那辆隔三四天出现一次的大巴,应该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但对蒋提白来说,这辆唯一能带众人活着离开村子的大巴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说:“救李导师可以,但不能让大巴先离开,不然我们……”

    “你们等着。”孟蓓蕾几乎是毫无犹豫,原地消失了。

    蒋提白回头看看众人,原本就要快步走出去,突然问:“牛心言死了没?”

    陈雨依蹲下探了探牛心言颈动脉,道:“没呢。”

    “好,把他带上,别把关系搞的太僵了。”

    “……”???

    林况一听,弯腰就准备背上牛心言,被陈雨依快速拉住,陈雨依问:“大家都伤的挺重的,怎么带他?”

    殊不知这一问正合蒋提白心意。

    蒋提白不着痕迹地快速看看贺群青,又看看牛心言,突然间,小院明灿灿的日头下,一张古怪的病床突然出现,让所有人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阴风。

    那气质森森的皮质床垫,上面的污渍非常可疑;还有诡异凹陷的床栏,以及一只悬空滴溜溜转、坏了的车轱辘。

    整张病床看起来非常陈旧,像是至少二十年前废弃医院里使用的病床。

    ……

    ……

    蒋提白朝它勾勾手指头,“过来。”

    骨碌碌碌碌……

    病床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缓慢驶向了蒋提白。

    “这样可以了,把他放上去吧。”蒋提白一脸正色道。

    陈雨依:“……”蒋提白这又是哪一出,怎么怪怪的?

    为了牛心言?

    他会这么好心?

    刚才拿一张欠条差点把牛心言气死的是谁啊?

    还有……

    这个鬼病床又怎么了,中邪了?气质愈发诡异了。

    看着多少有点乖啊……

    ……

    ……

    贺群青闷头跟在林况身边,原本胸中的熊熊火焰,在看到这张怨灵病床的时候,突然就有些后继无力了。

    之前副本里的种种画面出现在眼前,他手指头蜷曲数次,竟然无法摆脱那些蒋提白救他的景象。

    他脑袋一时被搅得混乱了起来。

    第129章 第129章 闭眼成神① 柳晨锐僵硬着……

    可想着想着, 贺群青很快明白这是蒋提白这小子的套路,蓦地抬眼,瞪向蒋提白。

    谁料他这一瞪, 也恰好瞪到蒋提白眼里去了。

    蒋提白不明所以地回看他,脸上有些迷茫。

    贺群青:“……”

    打死贺群青,贺群青也说不出口自己现在为什么瞪他,最终只能移开视线。

    论脸皮厚,他还远不是蒋提白的对手。

    因此贺群青也没看到, 他移开视线后, 蒋提白唇边弧度些许扬起又压下,表面上还在叹着气道:“林况,等会儿你一手扶着点牛老师。这病床有点虎,我怕走的太快把牛老师颠下来了。”

    林况茫然:“有多虎?”

    林况话音未落, 吱一声, 鬼病床自己猛地朝前一蹿, 又哐当一声停了!

    牛心言的身体毫无知觉被带动,瞬间整个上半身就因为惯性冲出了病床, 要不是林况眼疾手快揪住牛心言的上衣, 牛心言在病床上还没躺够十秒就会被甩下去。

    林况当即咒骂一声,重新安顿好了牛心言,才听蒋提白道:“就这么虎。”

    林况:“……这启动和刹车至少也有三十迈了。”他抓紧了病床扶手道,“明明就是剩三条腿的板儿车,装什么拖拉机啊?”

    “嘎——”病床生锈的轮子发出难听诡异的声响,以此来回应林况。

    林况忍了忍才没有一脚再踹飞它一个轱辘, 那边蒋提白却笑眯眯对着鬼病床发话了:“再把人颠下来,回去就把你扔焚化炉里。”

    听到这样的话,鬼病床像个死物一样毫无反应, 但林况分明感到,自己手抓着的床栏处,那瘆人的森森寒意,竟然顷刻间消失无踪,甚至逐渐恢复到了和煦的常温,整个病床都和外界暖风融为一体了。

    之后鬼病床自己移动起来,也丝滑的不可思议,哪怕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它都能如履平地,根本不用林况再扶着牛心言。

    林况:“……”

    老大征服的范围越来越广了,现在连一张床都能威胁到了。

    ……

    ……

    蒋提白带领众人首先到达了村口的大巴处。

    大巴如预料中一般安静的停着,要说不安静的,恐怕就是被牢牢绑在后排座位上的大巴司机了。

    终于看见有人上车查看,大巴司机激动的呜呜直叫。

    他的嘴巴被抹布塞着,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来人。

    没想到的是,上车的人在门口静静看了他几秒,之后又一扭头下去了。

    大巴司机:“呜呜!”???

    ……

    几乎就在蒋提白走下大巴最后一层台阶,鞋底踩上村口沙石地面的时候,孟蓓蕾神出鬼没的影子,又呼一下凭空冒了出来。

    蒋提白这下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问:“他人在哪?”

    “跟我来。”

    孟蓓蕾身体本来就又瘦又薄,脚步轻快的似一阵青烟。

    这次带起路来,更彻头彻尾的在飘着走了。

    因着她直勾勾看了那张鬼病床几眼,林况还掩饰性的用手推着鬼病床走。

    孟蓓蕾恐怕是对村里这一切事情麻木了,或者眼下除了救李乔尼,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再能夺走她的注意,她最终没有询问这张病床是从哪弄来的。

    她不问,其他人自然也装作没看到孟蓓蕾身上更多的诡异之处。

    终于,众人一路疾走,前面的孟蓓蕾倏忽站住了脚。

    她背对着众人,缓缓抬起了手指。

    所有人都是心底发寒,因为走到这里,孟蓓蕾竟然已经完全不再掩饰自己。

    只见她伸向前方的那根手指,从长衫袖口里伸出来一截,整个就像是一张画纸剪成的手。

    “乔尼就在那个院子里。”孟蓓蕾的声音轻飘难辨,时不时还有一种吹纸的哗哗声音夹在其中:“你们在村里大肆打听往事,还杀光了村民养的猪,他是因为保护你们,才更不受待见了,你们快去救他!”

    蒋提白目光远眺,偏偏在这时讲起了条件,“救他可以,但是之后,你也要把公虎的真相,还有你们隐藏的秘密都告诉我们。”

    孟蓓蕾缓缓回过头,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新人A,看到她的脸时,浑身猛然一僵。

    连贺群青也是后背冒汗,因为此时孟蓓蕾的脸,就和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完全一样了。

    她的脸分明是一个白纸扎的女人,两只鱼眼僵硬不动,死气沉沉,像人又非人。

    尤其当她盯着别人看,那眼睛就变得格外的显眼,好像她整张纸脸上,就只有这一双眼睛一般,令人产生强烈的不适。

    “好,我答应你们,”孟蓓蕾的嘴巴黑洞似的一张一合,“事到如今,整个村子都没了,我还能有什么秘密?”说到最后,她的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弧线,“既然要交换条件,那你们也要留下一个人,免得你们害怕的跑了,我拿不准先找谁的麻烦。”

    “他留下,”蒋提白直接把病床推到了孟蓓蕾手边。

    ……

    ……

    孟蓓蕾指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李乔尼的旧居。

    贺群青眼睛不自觉死盯着前方的蒋提白,直到对方在李乔尼家大门外蹲下,贺群青才回过神,收起脚步蹲下,背靠着小院外墙打算多冷静冷静。

    “你到底怎么了?”新人A在他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问。

    贺群青摇摇头没说话,毕竟蒋提白和他的关系,恐怕才是真正的秘密,是世界上仅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这时院子里头传出来的踢打声也越来越清晰。

    “就是你这个杂种!杂种!杂种!”

    “所有人死光了,你高兴了?!”

    “现在就告诉你,等日头下山了——你就在这等着那只公老虎,等着它‘享用’你,知道不?”

    “白天你是别想快活了,待会儿就割你一块屁股肉,喂你养的这只畜生,把它养精神了,晚上你俩一起等着你们的老相好……”

    听着那一边虐待一边用难听的话辱骂的声音,果然是虎口幸存的村民。

    只是先前村民和李乔尼的关系明明很不错,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反目成仇到这种地步?

    很快,贺群青就知道了答案。

    “吼欧——”

    院子里除了李乔尼被打的神志不清的哼声,还突然响起了一声虚弱无力的叫声。

    公虎?

    不……昌阿婆已经死了。

    听里面那几个村民的说法,这更像是那只……母老虎?

    真有母老虎?

    “它是无辜的!啊!”

    李乔尼在这个关头,竟然还敢替老虎说话,只是他的声音也是强弩之末,好似随时会咽气一般,勉强说:“求求你们好好看看,这只是一只普通的老虎,她是来找同伴的,没有伤害任何人……”

    可想而知,这样的回答只会招来更多的毒打,很快李乔尼就在嘭嘭的闷响中没了声音。

    就在村民毒打李乔尼的时候,蒋提白给身后林况比划了一下,之后蹲着的林况就不情不愿背过身去,给蒋提白提供了一个台阶,蒋提白二话不说踩着林况的后背翻进了院子里。

    林况后背上淤青着实不少,直起腰时呲牙咧嘴,听到墙里面已经有震惊的喊叫声:

    “你是谁?!你,你干什么?!”

    “啊呦——!!!”

    听到这样的声音,林况目光在贺群青和新人A之间一抉择,按着新人A的肩膀往他背上踩。

    “你干什么?”本来消极怠工的新人A猛挣动两下,林况急道:“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里面还有老虎呢,老大一个人太危险了!”

    新人A勉为其难不动了,下一秒,林况也踩着新人A的后背翻过了墙。

    新人A昨天受伤不轻,身体受力一个摇晃,贺群青赶忙扶住他,一看这情况,也准备转过身让新人A踩着他上去,可肩上一股大力传来,新人A把他拨拉了回来,“你干什么,我先送你上去。快点,我自己可以进去。”

    新人A说着原样蹲好,贺群青看着那后背正犹豫间,大门里面锁链哗啦啦响,门哐的打开了,蒋提白半个身子探出来,认真看了他们一会儿,才慢悠悠道:

    “进来吧。”

    贺群青见柳晨锐僵硬着没动弹,但总觉得他嘴唇动了几下,好像是在无声的骂人。

    ……

    ……

    贺群青这次走进李乔尼的旧居,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敞开的地窖。

    水泥地窖边缘,有大量泥泞的血痕,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动物,被打伤后从里面硬生生拖拽出来。

    而血痕尽头的院子角落,就是那只动物,此时哪怕满脸的厚毛都被血染红了,在濒死的哀叫,依然被五花大绑的像粽子一样。

    这只老虎只是普通的体型,甚至呼吸时那腹部会深深的凹陷下去,肋骨的轮廓清晰可见,是一副饿瘦了的虚弱模样。它的外伤则很像是先中了枪,又被拿钝器打成这样的。

    “快来帮我绑人!”这时林况也哑声喊起来。

    贺群青看过去,就见林况手下压着一个村民,旁边地上还横七竖八倒着三个人,一共四个村民。

    院子正中蜷着一个李乔尼。

    李导师如今浑身被扒的光溜溜,身上也像老虎一样绑法。明明是个强壮的男人,却鼻青脸肿,浑身都是殴打的痕迹。

    看这样子,别说到晚上,要是他们没来,没多久李乔尼都要被这几个村民活活打死了。

    陈雨依这时踢了脚离她最近的村民,后者一动不动趴着。

    “没死呢。”蒋提白双手环胸,悠哉立在一旁,“怎么,我现在在你眼里,就是个杀人狂魔?”

    “……”

    “乔尼!”

    众人闻声看过去,李乔尼身边已经蹲了个人,那人手里早早捡起了李乔尼的衣服,盖在了倒霉的李乔尼身上,同时快速给对方松绑起来。

    “孟……”李乔尼恍恍惚惚坐起来。

    孟蓓蕾此时脸色已经恢复成了正常人,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李乔尼。

    两人面面相觑,正要感人的相拥,蒋提白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孟导师,人已经救了。麻烦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话音落下,那名正在林况手下挣扎的中年村民,看到孟蓓蕾时,突然大叫一声:“鬼啊!!”之后脑袋突然脱力重重磕在地上,是干脆吓晕了过去。

    蒋提白摇摇头,目光再落在孟蓓蕾身上时,挑了挑眉,那模样,是已经准备好听一个故事了。

    第130章 第130章 闭眼成神② ……那是我们……

    孟蓓蕾没有酝酿太久, 很快,在蒋提白有意引导下,众人就真的得知了一个清晰又离奇的故事。

    原来因为祖辈行当见不得光, 这村里很多秘密,曾经都不能为外人知晓。

    想想当年,那些土匪一辈子藏身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里,能有什么乐趣?

    某一年月,首领出山劫掠, 这次却带回来了一个“军师”, 称这个人有大才华,可令他们巴秀村再繁荣一千年。

    军师果然非同一般,别人都当这深山里日子不好过,他却极为喜爱这里, 称巴秀村风水绝妙, 只要在这一天, 就能让他多活一年。

    某日军师上山寻根不老泉,回来时浑身血迹, 皮开肉绽, 神情却状如疯癫,欣喜万状。临死之前,军师还说,这里果然是钟灵毓秀的宝地,他在山上看到了活的山神,是一只公老虎, 趴在地面身形之威武庞大,直占了半个山头。

    首领平时都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这一次却直接翻脸, 叫骂他是个骗子。

    别说首领从小长在山上,老虎野猪见了不少,就没见过什么“公山神”。他最气愤的,还是军师明明说这里是个宝地,他“待一天,就多活一年”,结果上山还没有两个月就翘辫子了,可见这里不仅不是个宝地,还是个“活一天等于一年”的凶山恶水之地。

    首领恼恨自己把军师这种疯傻的人带回村里,还告诉了所有人将军师奉若上宾,等同于自己也受了相当大的侮辱。于是当场就将本就奄奄一息的军师拖拽到山里,喂他的“山神”去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天后,山上走下来了一个赤身裸丨体的人,浑身不仅毫发无伤,在村里光溜溜地走来走去,神情还似婴孩一般淡然,正是军师。

    军师借首领的衣物穿上后,体面的更似仙人一般。

    原来他已经成了山神的使者,在山心里脱胎换骨了。

    首领之后当面跪倒在地,愿意聆听山神教诲。

    军师这时称,他们一族做了太多损阴德的事,所以后代子嗣不丰,往后这山里需要更多的女人,还需要虔心供奉山神,山神才会分给他们“刚阳”之气,让他们子子孙孙,富贵繁盛至一千年后。

    首领本不是诚心人,可军师的祭神之法却得了他的欢心。

    从此,巴秀村多了一个祭山神的“祖训”,只是这供神大典,实际极为丑恶。

    祭山神当天,抢来的女人们将被集中在一处,以自身长发遮体,身上涂黄色花汁,以模仿母虎的姿势趴缚在地,男人们则模仿淫虎,往往将女人们虐待的遍体鳞伤。

    山神祭后,村里则常年维持着“共妻”的生活。

    哪怕后来的首领金盆洗手,不再下山劫道,但共妻和祭山神的习俗,却依旧保留了下来。

    而这些丑陋的过往,成了这个小村里的巨大秘密,他们所有人平时都闭口不提,但时不时的,还是会有新的女人,莫名出现在这个愈发没落的村子里。

    ……

    ……

    孟蓓蕾说的轻巧,但众人听到那古代小村里的“传统”,竟然很有可能延续到今天,便有些不寒而栗。

    “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你吧?”林况不想再继续联想了,干脆拿出了在李乔尼家找到的那张照片。

    孟蓓蕾看了一眼,就点点头,“没想到这次招学员,还招了一群小偷过来。”

    “……”林况迷茫的问,“难道你们还真是开灵修班的?你不是女鬼吗,你难道真是灵神?”

    孟蓓蕾摇摇头,“不是,我不是乔尼的灵神,我是他的姑姑。”

    “姑姑?”

    ……

    ……

    村里的那些恶习,到近代其实已经被很多年轻人摒弃,甚至有几户,彻底不愿意参与旧习,只想像普通人家一样生活在这里。

    村里老人也已经逐渐势弱,干不了逼迫孩子们的事。

    但也有新一代恶人,生来蛮横的匪气,祖宗灵位前磕头延誓,要让祖宗灵训永不断绝,要让巴秀村再繁盛富贵一千年。

    大约就在十几年前,突然有一天,村里一名走出大山的年轻人,带回来了一位洋媳妇儿,也就是李乔尼的母亲。

    李乔尼的母亲是西吉人,把“灵神”当做了自己的终身学科。

    她热爱自然,喜欢平静远离世俗的生活,所以进了这样还带有原始气息的山林和村落,当然非常喜爱。

    本地村民从来没见过外国人,起初充满了戒心,之后随着时间流逝,李乔尼母亲的本地语言学习的飞快,逐渐引发了很多不应该的好奇。

    李乔尼的父亲是携妻儿回来看望老母亲,见到这样的情况,便暗地里多次警告一些不安分的村民,威逼恐吓,告诉他们,如果这个外国女人和他儿子出了事,那他们买来深藏的女人,就会暴露,让他们直接被警察拉走吃枪子,整个村子都会被封掉、推平!

    总之李乔尼的父亲,当初使用了各种手段,才让村里原本就保守极好的秘密,捂得更严实了。

    可所谓他人即地狱,一旦感受过那种恶意,人对危险的直觉就总会想要探寻真相。

    没多久,因为一次意外,李乔尼的母亲才发现自己丈夫的姐姐,李金巧,竟然被强迫再度嫁人,还有共妻的可能。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才知道了这个贫穷村子里骇人听闻的秘辛。

    这也从旁佐证了,她自从进入巴秀村以来,无时不刻感受到的那种阴冷的恶意,以及总有来自背后的若有似无的视线。

    作为与世无争、信仰灵神的西吉人,怎么可能任由这样荒唐的事发生在眼前?

    她当然要与之抗争,拯救那些被关在地窖里的女人。

    ……

    ……

    “妈妈和姑姑暗中制定了救人的计划,两个月后……”已经穿好衣服、但神情萎靡的李乔尼扶着地面缓缓起身,走向了快要咽气的母老虎,坐在它身边,一下下摸着那厚实的皮毛,接过了孟蓓蕾的话头,“我母亲、姑姑、父亲,三人失踪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们的尸体在山里被发现。他们每个人……都只剩下一点点,村长告诉我,是她们被山神看中了,被山神派来的野兽‘吃’了。”

    “我一直单独住在这栋房子里,一年以后,有一天夜里,姑姑……回来了。”李乔尼道,“是她告诉我,他们被杀了。也告诉我,她在山心里见到了山神,山神的确是一只野兽……她回来是因为,山神说之前村里人祭拜的方式,是受了军师的蒙骗,如果姑姑诚心祭拜它一千五百次,它就下山替她杀了所有恶人。”

    “后来我离开一段时间,也是去上学和创办自然灵神机构,等我再回到这里时,我和姑姑就一起为今天做准备了。所有无辜的人,我都已经劝他们离开这里。”

    李乔尼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看着手下的母老虎说,“你啊你,下山的真不是时候。那可不是真正的公老虎,不是你的情人,也当不了你的家人,是凶恶的山神啊!”

    ……

    ……

    蒋提白听到这里,不自觉看向其他人,来回对视一番,几乎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陈雨依更是仰天长叹一声,感到颇为苦恼。

    没办法,因为她听了这么多,发现自己依然没有剥离出这个副本真正的真相。

    李乔尼的身世,的确很可怜,这个村子的旧俗,也的确令人不齿和震惊。

    但这个副本,难道不是从公虎下山杀了村长的那一晚,就已经变得没有下限了吗?

    ……

    连贺群青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异样。

    因为李乔尼现在所说的一切,分明和他们之前猜测的事情完全吻合。

    从他和林况,被另一个“蒋提白”指示,在这里发现了那张旧照片起,他们就开始猜测,这个副本里的罪魁祸首,很可能是李乔尼和孟蓓蕾,是他们召唤了山神淫虎,和村里发生的惨案,是有极大关联的。

    如今,孟蓓蕾不再伪装异灵的身份。

    她和李乔尼,如今受害人成为加害人的源头真相也有了,事实就这么摆在他们面前,完全印证了他们的推断。

    可实际上,李乔尼和孟蓓蕾的故事,只适用于这个“巴秀村”被山神公虎屠村、而玩家本身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

    如果他们今早径直来到李乔尼的旧居,那么在经历了惊险刺激的几天后,被孟蓓蕾求助,救了李乔尼,又听李乔尼和孟蓓蕾讲述了这件往事。

    那么他们当然会自动串联起一切——李乔尼和女鬼孟蓓蕾,为了报仇雪恨,也为了彻底铲平这个村子,决定靠山神的力量,来杀光所有人。所以他们会毫无理由的杀猪祭山神。但为了不让村里人起疑心,他们选择持续的开办“灵修班”来掩人耳目。

    可偏偏,半个多小时前,他们被“蒋提白”出于他自己的理由,困在了喜子家,因此知道了那头巨大诡异的“公虎”是喜子的灵神。

    而当蒋提白本人出现后,杀了昌阿婆,公虎和喜子一起消失,又将罪魁祸首的身份推进了一层。

    甚至之后,蒋提白还告诉他们,这整个村子是虚幻的。

    ……

    不得不说,蒋提白直接拔高了他们在这个副本的眼界。

    现在在已经知道了很多“真相”的贺群青眼中,此时孟蓓蕾的话,多么像一个提前设定好的脚本。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故事”。

    ……

    “关于你说的这些事,我也有一个疑问,”陈雨依不像此时的蒋提白那么“超脱”,直接问孟蓓蕾,“除了你之外,其实只有一个人跟我们提起过公虎就是山神本身,你知道是谁吗?”

    贺群青心下一跳,也猛然意识到,在他们面前提起公虎是山神,还拿出了精巧画轴做证据的,正是喜子。

    孟蓓蕾脸色一变,蓦地看向陈雨依。

    倒是李乔尼的神色,有几分茫然,擦擦脸上的血,一副同样很想知道的模样。

    陈雨依了然道:“你和喜子应该也是串通好的吧?鉴于喜子是昌阿婆的灵神,那么按你的说法,昌阿婆恐怕也是曾经遭到‘共妻’和祭山神待遇的苦命女人吧?”

    ……

    孟蓓蕾这才意识到不对,因为眼前这些人,和她的预料中的反应,相差的……实在太远了!

    这些人的神情,极为的冷淡,就好像他们在她刚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认定她在说谎了?

    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昌阿婆的事?!

    难道公虎真的已经……消失了?!

    “不!!我没有!!”孟蓓蕾骤然翻脸,大叫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全是真的!!你们……你们这些人,对昌阿婆做了什么?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你们杀了她?!”

    “孟……”李乔尼有些吃惊。

    蒋提白仔细观察着她和李乔尼的反应,饶有兴趣道:“我就想知道,这里到底谁是真正无辜的人?我只邀请那个真正无辜的人,跟我们坐上大巴,离开这个村子。”

    “……离开?”孟蓓蕾身子笔直的站了起来。

    环视周遭这些人,她冷笑道:“你们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吧?我特意嘱咐过昌阿婆,只让她吓唬吓唬你们,不需要杀掉你们那么多人。可你们这些人的尸体,一天天的在村子里堆了起来,一天天的发臭了!”

    “你们……你们别自作聪明了!我看到过的,你们的院子里……还出现过别人!他们后来都去哪了?你们……又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这些人来巴秀村,到底是做什么?!”孟蓓蕾身上那阴森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她的脸,也越来越白了。

    谁知蒋提白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是明显,仿佛孟蓓蕾的问题,简直是目前最大的笑话了。

    “你不知道和我们一起来的是谁?”蒋提白感觉自己的笑点被重重戳到了,“你可不愧是个真死人啊,你但凡和李乔尼的灵神沾点边儿,都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了。林况,你告诉她,她看见的都是谁?”

    林况也有些懵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孟蓓蕾,道:“你说我们院子里出现的其他人?那是……那是我们的灵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