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071

    阮老三一夜瞧了几次,两孩子一直坚持地跪着。

    他叹了一口气,这会儿气也消了。

    他们的小山主确实不强,若不是这几代人传下来,知道些内幕,怕也会觉得是发疯臆想。

    他原也不指望阿软能了解这些,只是怕这孩子一直瞒着阿耀心里有负担。

    这才想着让她知晓些真相。

    唉,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附近的山头都是土匪,早盯着他们这边了,孩子这代也就阮文耀这么一个天赋高的。

    也只能指着她重新把山门立起来,莫让那些土匪占了这座山头。

    看着外面跪着的孩子,他几次走到门口想叫他们起来,可想想又停住了。

    孩子大了不好管,若他再心慈手软,指不定她们还能做出什么来。

    威信这种东西,立起来就不能随便摇摆。

    只等到天刚刚亮了些鱼肚白,阮老三才从屋里出来,走到两人跟前问道:“知道错了吗?”

    两人低头回道:“知道错了。”

    阮老三这才说道:“起来吧。”

    两人如得大赦,互相搀扶着竟半天也起不来。

    实在这一夜他们跪得实在,并没有偷懒半夜坐在那里。

    阮老三忍着不去看他们,背着手冷漠地出了院门。

    他躲在门后看了看,阮文耀腿脚还是灵活些,揉得一会儿就站起来了。

    阿软的腿脚完全僵了,半天也没缓过来。

    阮文耀弯着腰由她拽着,犹豫地说道:“要我抱你回房吗。”

    “嗯。”阿软低头说着,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觉得自己体弱得有些丢人。

    阮文耀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轻轻掂了一下,着实是有些轻了。

    他想着,还是要将她养好些,免得以后身体太弱被人欺负了去。

    阿软抱着她的脖子,偷偷看着她,她已经感觉出阮文耀对她疏远了些。

    目光总是躲开着她,不似以前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阮文耀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阿软抱着她脖子的手终究是要放开。

    她转身就出去了。

    阿软揉着自己麻木的膝盖,内自咒骂着自己的无用,她这般自私薄情的人,阮文耀不喜欢了也是正常。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阮文耀端了一盆水进来放在她床边,“泡一下脚吧,水有些烫,活络经络会快一些。”

    “谢谢。”她低头说着,赶紧忍住不争气的眼泪。

    阮文耀看到她除了鞋袜,知道不能看女孩的脚赶紧转身出去了。

    厨房里,阮文耀烧了火看着厨房里的余粮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吃,阿软写的“五谷丰登”的米缸子里,米还有不少,面也还有一些,不知道能吃多久。

    山上的瘴气一但起来,最少有几个月进不了山。

    阮文耀心里有些茫然,一时间失去了方向。

    原来他想着多存些银子娶阿软,如今不敢再妄想,日子要继续却没有动力和目标。

    先吃了这顿再说吧。

    他想着,准备随便煮些面条。

    “我来吧。”阿软这时走了进来。

    她扶着门走着,脚步还有些不稳,显然是没有完全缓过来。

    阮文耀想劝她回屋休息,但见她眼神坚定,便闭了嘴。

    “面粉容易生虫,先吃面粉吧,做面疙瘩可以吗?”阿软看着厨房里的余粮问他。

    阮文耀有些发怔,阿软原来都不问的,自是她做什么,他们吃什么。

    他也感觉到,阿软和之前不一样,好像生分了一些。

    是他昨晚责怪她,她生气了吗?

    原来他每回感觉到媳妇儿生气,总是死皮赖脸的缠着她。

    如今却不能了,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都可以,随你。”他绕到灶膛生火。

    阮文耀这话,在阿软听来,有些负气似的。

    阿软一时也无措了,这面疙瘩做还是不做呢?

    “饭还没做吗?”阮老三伸头向厨房里看了一眼。

    两小的立即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哪还顾得上无措,只求赶紧把饭做好,别再被罚了。

    没一会儿面疙瘩就端了出去,依旧是两大一小三只碗装得满满的。

    阿软在面疙瘩上铺了煮好的腊肉野菜,看着荤素搭配,吃着有韧劲又有面香。

    加上已经饿了一晚,三个人都是不说话,呼呼吃得飞快。

    连阿软都吃得比平时快一些,虽依旧是小口小口吃着,但没得一会儿面汤都喝完了。

    阮文耀瞧她似乎是没吃饱,问了一句,“我分一点给你吧。”

    要是往常,阿软定是不要的,可今天,她只犹豫了一下,就把碗推了过去。

    阮文耀从自己硕大的碗里分了一点给她,就将她的小碗装满了,他又挑了许多野菜和肉想铺在面疙瘩上面。

    “不要肉。”阿软拦了一下,只又吃了一些面。

    阮老三瞧着饭桌上气氛古怪。

    这两人平时也黏黏糊糊,可是都是热情有活力的样子,哪像今天死气沉沉透着些疏离。

    他想了一下,咳了咳说道:“瘴气起来,封了山更好。我昨天去里正家里正好打听了一些消息。那个张员外请了一些江湖好汉过来,怕是起了歹心思。”

    阿软停下筷子,默默听着不说话。

    阮文耀一边吃,一边听着,心里明了了他的意思。

    “请了多少人?”

    阮老三算了一下回道:“应该有个二十来个,都是有些身手的江湖人。”

    “爹,能不能叫卜,卜燕子打听一下,看看张员外是拿什么名号叫这些人过来。若是许了什么大噱头,看能不能放些风声出去破坏,别真招集太多人过来,我们也应付不了。”阮文耀思绪相当敏锐清晰,不知道他之前是否有过这样的经验。瞧着他如今也是能掌控大局的人了。

    阮老三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他了。

    阮文耀目光转了一下,看了一眼媳,阿软,她见识向来比他们广,阮文耀有点想听她的意见。

    可又有些不好说,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他们这般苦心竭力保护一个弱弱的山神,有些可笑。

    这时却是阮老三问道:“阿软,你可有什么建议?”

    阿软其实没太明白,山上只有一个山神,张员外招集这么多人来,难道还能把神仙捉出来不成?

    捉神仙做什么?她不是很明白。

    此时又不好细问,但阮老三已经问了她意见了,她又不能不吱声。

    想了想,她说道:“兵法有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不知他们有没按兵法来,但要不要试试查一下,他备了多少粮。二十多个江湖人士也得不少口粮。我听着说,他们是回来祭祖,在山下应该没有屯粮,少不了要临时大批购粮。看他囤粮情况,应该可以算出他们什么时候行动,备了多少人,想备多久。”

    阮家爷俩听着点头。

    阮文耀点头说道:“确实可以打探一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去村里看看。”

    阿软转目看了阮文耀一眼,这人不只识字,还知道兵法。

    她过往确实目光短浅了些,又自视是世家出身,瞧不起这些山里野人。

    她往常都没有注意,和阮文耀他们说话时,并不觉得土气难沟通。她说些文邹邹的话时,阮文耀也不会听不懂。

    唉,如今想来是她傻才是,自视是珍珠,把别人全当成鱼目。

    阮文耀一腔真心对她,她只当她是憨傻。

    如今她不将一腔灼灼热情全放在她身上时,阿软才瞧出她的光华。

    吃过了饭,爷俩收拾着准备下山。

    阮文耀换了阿软给他做的衣裳,虽然只有两件,但就两件他也能左看右看,选不定穿哪件。

    这时他听到阿软的脚步声,赶紧选了麻布那件。

    只是去村里,穿长袍好像太正式了些,还是这件麻布的短袍合适些。

    这件也凉快,他这怕热的人若不是有正事,都不愿意下山。

    阿软进来,瞧到她在换外衣,本想避开,想了想又继续走了进去。

    阮文耀系好了衣带,正在整理着,准备系腰封。

    阿软走近了些,替她把腰封系上。

    这人穿上衣服才显出宽肩窄腰些,阿软站在她跟前能感觉出她又长高了,正长高时身体定是更消瘦。

    侧看着纸片似的薄,明明一个小姑娘家,却要扛着那么多事,阿软绕着她,给她把衣服整理好。

    阮文耀僵硬站着,有些不敢乱动。

    他想起那天阿软搂着他脖子贴上来时,他心跳飞快,心里翻腾的坏心思压抑不住。

    如今更不能这样了,他好怕被阿软发现什么。

    阿软感觉到她僵硬紧绷,以为她如今不喜她的碰触。

    她给她整理好了,赶紧退开了些。

    “能给我梳头吗?”头顶传来阮文耀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嗯。”阿软出去拿了梳子,又拿了给她新做的发带。提篮底下放着叠好的新肚兜,原来还想着要逗她,如今怕是送不出去了。

    阮文耀跟了出来,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到她前面。

    阿软坐在藤椅上给她梳头,“梳之前那样什的可以吗?”

    “嗯,好。”

    两人之间客气得自己都不习惯了,原先她们之间这些小事都不会问的,只要对一个眼神就已经商量好了,如今却都不敢对视。

    阿软给她梳着头,想着了什么说道。

    “张员外招买了那么多打手,你莫和他们正面对上,他们人多,别吃亏了。”

    “嗯,我晓得的,不会乱来。”

    阮文耀听着,心里暖暖的,阿软还是很关心他。

    阿软听她答应得爽快,心里松了下来,又托付道:“村里姑娘婶子多,都是眼线,你自己问太明显了,要不和她们打听一下。”

    她心里想的是,怕阮文耀也学了大男人的性子,瞧不上女人的本事。

    若论打听消息,找女人是最靠谱的,女人天生爱八卦,你都不用特意去问,只要点拨两句,女人们能给你全八卦出来。

    消息打听了,又不明显,岂不是很好。

    听在阮文耀耳朵里,却觉出别的意思。

    为什么叫,要他找姑娘婶子打听?

    原来阿软不还吃醋,叫他不要招惹姑娘家。

    现在又这样说,是真的那么不喜欢他吗?

    哪有叫自己相公去使美人计的?

    阮文耀刚有些回暖的心,又冷了下来。

    喜欢一个人莫不就是这样,欢喜、失落,一颗心全被她吊着反反复复煎熬。

    第072章 072

    阮文耀很快下了山,下山路上起了些瘴气,他一路带着面罩没多久就到了村子里。

    村口树下没人,不知道他们都去哪里瞧热闹了。

    阮文耀依旧去了张猎户家里。

    今天张猎户出去帮工了不在家,张婶子叫了小子去叫张猎户回了,赶紧地过来招待阮文耀。

    “耀小哥,你来了呀,可是家里菜吃完了?我这就给你摘一些。”

    依旧有几个姑娘婶子坐在他家树下绣花。

    因着阿软给的绣样,这些姑娘婶子这才全聚在张猎户家。

    想到这儿,阮文耀从包里拿出几个阿软刚画的绣样。

    “婶子,我媳妇新画了些绣样,怕你们只有那几个单调。”

    “真的呀。”张婶子正端茶给他,一听这话,激动得茶都要抖了出来。

    两人一个接茶,一个接绣样。

    张婶子看着新画的绣样,高兴得嘴都合不上。

    那边的姑娘婶子听着也是按耐不住,想要过来看。

    姑娘不好意思,几个婶子却是厚着脸走了过来,围着那绣样看。

    “这双鱼画得真好看,不敢想绣出来得多漂亮。”

    “这喜鹊也喜庆,看着和活的一样。”

    “谁家媳妇这般心灵手巧啊,真的是神了。”

    妇人们一通夸,阮文耀听着她们夸他媳妇儿,自是高兴得扬起了嘴角,可想到终究不能真个儿是他媳妇,又不免失落垂下眼睛。

    “阮小哥,你媳妇儿喜欢吃什么菜,我园子里多着,我也摘些你带给你媳妇儿。”

    妇人们都热心地过来问。

    阮文耀哪里好意思要,还是张婶子说道:“你们想送摘来便是了,哪有先问的。”

    “是是是,我这就去摘,阮小哥你一定等等。”

    妇人们说着,转身回去摘菜了。

    张婶子也说道:“阮小哥,你先等等,我去趟园子里,很快回来。”

    张婶子这一走,院子里只剩下这边坐着的阮文耀,和那边树下坐着的许多姑娘。

    姑娘家面子薄,虽也有偷偷看他的,可也没谁敢那般大胆过来与他说话。

    只是这次,让阮文耀感觉有些奇怪的是,姑娘们都依旧坐在树下,没有走开。

    往常瞧着他这个外男在这里,都要避开的。

    想着,他疑惑说道:“我坐这里一会儿,没关系吧。”

    “没事没事。”姑娘堆里,一个胆大些的小嫂子接了他的话。

    小嫂子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在这里,我们还放心些。”

    阮文耀心里一动,自是跟着接话问道:“怎么了?村里又出什么事了?”

    小嫂子看他和善,打开了话匣子说道:“还不是那个张员外,也不知从哪里请了些不三不四的客人。前些天有两个匪气的汉子差一点冲撞到别人屋子里。”

    一个姑娘跟着接话,“可不是,看着不安好心,不知道想抢钱,还是想偷看。”

    “还有这样的。”阮文耀听卜燕子说过江湖上的事,许多所谓江湖人士就是土匪地痞,这良莠不一的全请到村子里,怕是要祸害了。

    又一个姑娘出声说道:“你上回救了兰姑娘,身手又好,你坐这里我们放心。”

    阮文耀这样守礼又俊俏的小哥哥怎么能不招姑娘家喜欢。

    他本还想打听几句,却不想姑娘们自己已经聊了起来。

    “也不知道张员外请那么多土匪一样的人过来想干嘛。”

    “之前不是说,想上山捉蛇吗?”

    “捉蛇要得了那么多人?我听我爹说,酒席都坐满了三桌。”

    阮文耀细细听着,随便算了一下,一桌十人,确是请了二十多人来。

    姑娘们又继续说道:“还不知道那些土匪要呆多久,天天都不敢一个人在家里。”

    “我娘给他们后厨帮忙瞧见了,光是昨天赶来的猪都有三头。”

    “天啊,吃得了那么多吗?”

    “米都是刚买的,囤了大半个米仓。”

    “张员外这是下血本了,想请着这些土匪长住啊。”

    “哼,谁知道他在外面赚的什么黑心钱,也是山里神仙灵显了,突然起了瘴气,这下看他们怎么进山。”

    “唉,他们进不得山,不是要在这里祸害更久?”

    “是哦,但那么多汉子,张员外也养得起吗?”

    “阮小哥不是能上山吗?会不会请他带路上山啊。”

    “那些土匪上山怕不是想打山里的珍禽异兽,阮小哥他们向来只肯打些兔子,又不祸祸山里,怕是招张员外记恨了吧。”

    她们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但阮文耀在山里练的听野兽脚步的耳力,哪里听不到的。

    这些姑娘们听到的八卦,都转了几趟手,阮文耀想着,要是能找在后厨里帮佣的婶子打听一二,怕是更清楚些。

    张猎户没一会儿也擦着汗回来了,他身后跟着拉扯的张四婶子。

    两人正争执着什么。

    “老五兄弟,老张家就一个男人了,你可得给我作主啊,我和别人干一样的活,别人拿三十文一天,他就发给我二十文。这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张猎户也是一阵头疼叹气,“他哪里只欺负你,叫我去帮工也防着我一样,就叫我在外面打打石头,都不许我进院子里。”

    两人说着,已来到阮文耀跟前。

    如今他们都将这少年当成大人看待,还有些敬着他。

    阮文耀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

    他一副要给他们出头的样子。

    两人虽然窝心,却也不想给他惹麻烦。

    张四婶恹恹地不敢再说了,张猎户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这才说道:“张员外家里要请我们去帮佣,又独独不信任我们。前些天还客客气气问我能不能给他们领路上山,瞧我不答应,怕是记恨上我了。”

    阮文耀皱眉问道:“他们想上山干嘛?”

    张猎户叹气说道:“谁知道啊,肯定不是只为一只蛇,我瞧着他们准备了不少家伙什,怕是有大动作。”

    阮文耀立即警惕起来,问道:“准备了什么?”

    张猎户细想了一下,说道:“都用黑布包着,好些大件的东西,我也想瞧近些看,他们防贼一样防着我。”

    一直没说话的张婶子这时说道:“我在后厨里,听到些消息,好像要去山里找什么宝贝。”

    张猎户无奈说道:“宝贝?能有什么宝贝?山里就野猪,熊这些值钱些,他们搞这么多人是想把山上掏空吗?”

    “我,我。”张四婶想说不敢说,怕偷听的话,做不得真,说出来弄错了。

    “婶子,你有什么就说,我也想听听。”阮文耀一副对宝贝有兴趣的样子。

    张四婶子回忆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也是蹲墙角拔鸡毛时不小心听到的,他们好像要找什么墓,说里面有金子。”

    阮文耀白眼都要翻出来,山上他上上下下无数回,哪里有什么墓,更别提金子了。

    山里捉头熊都比金银实在些。

    阮文耀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故意说道:“山里还有金子?婶子你差的工钱,我补给你,你帮忙我打听打听。”

    他装出一副对金子在意的模样。

    对外人,他自不能说要护着山主,这事他自己媳妇都不理解,哪里指得上外人理解他。

    还不如说为着金子,竟简单得人人都能理解了。

    “啊,阮小哥你有兴趣啊。要什么钱,我这就给你打听去,不过那些人的话当不得真,还是该好好过日子。”张四婶子也是个实在人,只是八卦的兴趣也挡不住。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只当是听得乐子,有什么消息你帮着打听些。”阮文耀摸了一下口袋,里面有阿软塞给他的碎银子。

    他出门时还嘴硬说,上村里哪里用得上银子。

    可这下就打脸了,他也不好给多了,招人怀疑,拿了一点碎的给张四婶子。

    “婶子,你拿着。”

    张四婶子哪里敢收,张猎户怕这里人多嘴杂惹了误会,赶紧劝道:“四嫂,你快收着吧,推推攘攘的不好看。”

    张四婶子瞧到那边的姑娘们已经盯着这边了,赶紧把碎银子收下了。

    张猎户故意大声说道:“四嫂,你向来会做鞋子,帮着阮小哥多做几双吧。”

    “好好好。”张四婶子赶紧应道。

    她心想着,一定用料十足帮着阮小哥做几双好鞋子。

    阮文耀也说道:“帮我媳妇也做几双,尺码我下回给你,这是订金,做好了我补给你。”

    张四婶子一时不知真假了,呆呆应了。

    阮文耀却是真心要给媳妇儿做鞋子,他好像瞧着,今天阿软脱鞋子的时候有些紧,怕是也和他一样个子长大了些,脚也长了。

    至于打听消息的事,就如媳妇儿说的,银子散出去,总会有人送上来。

    想着媳妇儿为他准备的绣样,为他准备的银子。

    他算是明白,书里写的那些贤内助是什么个意思。

    真是家有巧妇如有一宝,这样好的阿软,怎么能叫人不喜欢呢。

    他想着,偷偷叹了一口气。

    这么好的媳妇为什么就不能是他的呢。

    他还是很想肖想一下,他要出息一些,阿软会不会对他改观呢。

    能不能喜欢上他一点呢。

    想着,他又有些怅然。少年人为情所困大抵如此。

    他却不想,若是对他无意,又怎么会处处为他谋划。

    第073章 073

    阮文耀没在村里呆多久就回了山里,路上他稍有留意,山路上有人做了记号。

    怕是已经有人试探着上山。

    他更警觉了些,小心注意了一下,似乎暗处有人盯着他。

    他故意绕了些路这才回去。

    两爷俩回到家里,神色都有些凝重。

    一家三口坐在院里,将打听的消息细细说了出来。

    阮文耀皱着眉说道:“他们怕是准备了很久。”

    阮老三也叹道:“江湖里已经放了消息,怕是会有更多的人过来。”

    阿软听着也是担心,这么多的人,只有他们父女俩,两个武力,哪里应付得来。

    因着着实有些担心他们,阿软再顾不得谨慎防备,直接问道:“爹,他们到底为什么上山,难道山里真有宝藏不成?”

    “唉。”阮老三叹气说道,“都是之前惹下的祸端。”

    许多许多年前,龙雾山里山门兴旺,被山主救下的人聚集在山里生活,俨然要成了有气候的大门派。

    又应着山里水土养人,在山门内练功的徒弟下山出去,随便出手都能雄霸一方。

    这叫江湖的人以为他们有什么厉害的功法,惹了不少人来惦记。

    那时内门领头的是个女子,偏偏又是个恋爱脑,叫男子骗了身子,以为夫妻同心将他引进山门。

    那男人哪里信是山里吃得好,又勤练才有的功夫。

    为着抢那不存在的功夫秘籍,特意去江湖里散播说是山里有宝藏。

    那些浑人死伤无数冲上山,没找到宝藏哪里肯信,就将气全撒在门人身上。

    当时整个山门都叫人屠尽了。

    那之后山里就长年有着瘴气,能住在山里的内门人也很稀少。

    如今他们这剩下的两支,都是山主后来捡回的人命。

    被山主接受的人,才能住在山里,其它人是受不得这山里瘴气的。

    阮老三将旧事说完,有些无奈地看着阿软。

    山里的事说着简单,只是世上人心复杂,哪里相信简单的真相。

    只会觉得他定是隐瞒了宝藏,想独享。

    阿软听完,深思了许久,才抬头说道:“爹,我懂了,咱们不是在保护山主,咱们是在护着自己的住处。”

    爷两想了想,感觉也是哦。

    这哪里是为了保护我方弱小的小山神,外人打来了也只会杀他们,又动不了山主分毫。

    无非是恶人上来,恶心了些。

    他们真正要保护的,是自己的小命啊。

    若叫那些人随意上山撒野,他们又哪好意思住在山里,享受山里馈赠。

    三人想着,对了个眼色,几乎是默契地一齐向着山上的方向跪下磕头。

    山主保佑,我们会努力的,可别把没用的我们赶下山。

    阮家三口现在有了一致的方向,一致的目标,大家眼神也坚定起来。

    上山的路被瘴气遮住了,但家里有囤粮,他们心里不是很慌。

    日常依旧这么过着,阮文耀爷俩没事就去山边瞧瞧,那些江湖土匪有没有本事上来,运气好回来路上顺手也能摘点野菜,实在没菜了,还可以去河里捞些鱼。

    只是溪水里的鱼,大的着实少了些,阮文耀这几日里捞来的,都是一掌大小的。

    他杀好了交给阿软,阿软把它们腌制了,裹上面粉油炸至金黄,起先阮文耀不喜吃这个,可发现吃它不用吐鱼刺,小鱼炸得很透,鱼骨也是酥的。

    一只只的鱼仔连头都可以吃,嚼起来酥脆,越嚼越香。

    阮老三特别喜欢,吃着小炸鱼喝着小酒,高兴地说道:“这些招来的江湖匪寇还成不了气候,路都没摸清楚就敢冲上来,我瞧着迟早要没。”

    阮文耀嚼着小炸鱼,吃得特别香。

    他侧耳听了听山上的狼嚎声,说道:“狼群声音好像过去了。”

    “那些狼饿了这么多天……”两人说着,发现画面血腥了些,偷偷看了阿软一眼忙住了口。

    但阿软哪还是什么温室里的小娇花,阮家的媳妇可是杀过两头狼的狠角色了。

    她淡定吃的小鱼干问道:“爹,山上那么多猎物,狼怎么还能饿成那样?”

    “不是咱们山里的东西,山主不喜欢吧。”阮老三回着,又呡了一口酒,“估计是放过来吃兔子的,吃完了就该赶走了。”

    阿软心想,山主有这般厉害吗?不是生气都只刮得一点儿小风。

    她只想了一下,赶紧打住了。

    山主那么可爱,她可不能调侃他们可爱的小山主。

    仔细想想,山主先是嫌弃山里兔子多,乱打洞。阮家爷俩卖力捉了许久,山主嫌弃他们捉兔子慢,还放了一群狼上山捉兔子。

    如今兔子少了,她又不给狼放粮,逼它们滚出去。

    她越想越觉得自家山主可爱,怕是个可爱的小神仙宝宝。

    她渐渐有些理解阮文耀的想法了,她也想被这可可爱爱的小山主继续庇佑着,想了想说道:“爹,就算这批人没了,还有下一批吧。”

    阮文耀听得一惊,他刚才都不敢说狼吃人的事,把媳妇儿吓到,没想到这群人在阿软眼里已经都没了。

    果然是杀伐果断,能杀狼的媳妇儿,他偷偷看了阿软一眼,心里很是佩服。

    阮老三听着“下一批”,神色有些凝重,如今才过了饥荒,道上江湖人的日子也不景气。江湖上已经有传闻了,那些匪寇听到有金子有宝藏怕不是要都赶来。

    他瞧了一眼阮文耀问道:“阿耀,你上回说,放些风声破坏,可有什么好想法?”

    阮文耀咬着筷子一时想不到,他平时都在山里,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能想出这个主意,还是听卜燕子讲江湖里的诡变腥风,看她带回的那些话本子,猜想到的主意。

    他一个嫩皮小子哪里想得到什么好招,能知道有这种招都算他机敏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阿软,觉得聪明的阿软肯定能有主意。

    阮老三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阿软。

    家里有个能干的儿媳妇,怎么能放过。

    阿软被两人盯着,无奈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一个乖巧会缝衣服做饭的普通小媳妇儿,什么时候这种事都想问她拿主意。

    她从小在家都是装乖巧懂事的性子,怎么着,是不小心被他们爷俩发现本性了吗?

    她看了阮文耀一眼,这人难得目光没躲避,正期待地看着她。

    可阿软自小是学会要藏拙的,善良懂事得摆在面上,内心里的阴暗算计,哪里能说出来,这主意为什么叫她想啊。

    阮文耀瞧出她的为难,出声说道:“我再想想,不行咱们来一批应付一批。”

    阮老三也收了神色,他个老不休的,怎么能为难一个女娃娃。她还只是个孩子,哪能有什么主意。

    “我……”阿软很是为难,短短的人生经验告诉她,姑娘家只有乖巧懂事能讨喜,那些私下的计谋算计是不能曝露人前,别的不说,阮文耀这等良善的人要知道她的阴险本性,怕是要更不喜欢她了。

    可是她又不忍见到事态更严重,他们要危险地应付一批又一批的人。

    想了想,阿软索性豁出去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爹,张员外当初是因着什么原因要捉蛇?”

    “做药引子吧。”阮老三听到些传闻,可对着两个孩子又不太好说。

    “他有什么病?”阿软问得坚定,似乎是已经猜到了。

    阮老三犹豫了一下,瞧了阮文耀一眼,这才含糊地说道:“他不太行,应付不来八房小妾。”

    阮文耀听了,果然是一脸迷茫的模样。

    阿软却是懂的,别说他爹,她那神经病哥哥都有几房小妾了。年纪轻轻已经开始要喝生鸡蛋吃鹿茸进补。

    她说道:“咱们要不传点风声,他为了捉药引子才骗江湖人上山替他送死。”

    阮文耀不太懂,问道:“能信吗?”

    阿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再加一些他和八房小妾的秘闻,这故事能传闻能传更远。很快就能覆盖为了找金子上山的版本。”

    阮老三点了点头,顿时懂得要怎么做了。

    他本想夸阿软一句,可瞧她脸红得已经不知道往哪里躲了,赶紧做罢。

    阮文耀这个愣头青却是更不懂了,什么是不太行,什么秘闻,为什么和八个小妾的秘闻比找金子还能吸引人?

    他也想听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秘闻。

    他忍不住眼睛发亮看着阿软,求知欲满满的。

    然而阿软却躲避着她的目光,阮文耀只得暂时收了心思。

    夜里他自觉睡到自己的小草垫子上,偷偷看了一眼阿软的方向,他想起那个晚上,两人在灯下讲故事。

    他很想问问,能不能给他也讲讲故事啊。

    想想还是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阿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缓缓闭上眼睛。她不是个喜欢后悔的人,不管以后她讨厌或是不讨厌。

    她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后悔。

    阮家爷俩各自忙着,阮老三又去了一趟卜老大家里,叫大家过来商量事情。

    卜大徒弟提供了不少秘辛小故事,都是勾栏里听到的,还有张员外家里传出来的八卦,精彩程度叫阮老三、卜老大都要咋舌。

    周望叔红着脸给他们融合了一下,新出的故事都是什么《俏小妾夜里挂红灯》,《多少个小妾是男人的极限》,《半夜叫来郎中,到底是张员外扭曲了,还是第八房小妾沦丧了》,《后院里传来员外爷的惨叫,他不行了》,《是什么能挽回的小妾真心,原来是它》,《一味药引让他不顾一切,撒下弥天大谎》,《江湖求急,员外爷骗了所有人只为求它》。

    且不说故事细节,就是起的这个头,就叫人想听下去。

    大家相当满意,这就出去传张员外家的八卦去了。

    阮老三听得精彩,回来时还一阵偷笑,两个孩子看他笑得阴险,一脸疑惑。

    “我跟你们说,卜家那个周账房真是个人才,编的故事那叫一个精彩。”

    “什么故事?”阮文耀的眼睛立即就亮了。

    第074章 074

    “咳。”阿软轻咳了一声,提醒爹,阮老三立即懂了,收了声。

    可阮文耀不依不饶了,“爹,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阮老三顿时更心虚了,他往旁边一躲,说道:“你问你媳妇去。”

    你?阿软心想,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怎么把问题都丢给我?

    阮文耀对亲爹满腹怨言,可对上亲媳妇却不敢惹了。

    自他又贼心不死,又想争取媳妇后,他又开始偷看阿软。

    瞧到阿软神色有些为难,他就不继续追问了。

    他说起了正事,“阿软,我明天想去一趟村里。”

    “安全吗?你现在很容易被盯上吧。”阿软担心说着。

    “那我小心些,摸过去打听了消息就回,要不我就晚上去吧。”

    阿软提醒了他,上次有人跟着他,怕是想找上山的路,晚上去更安全些。

    阿软想着那危险的山路,不由更担心了,“晚上山路安全吗?”

    “没事。”他说着就开始准备,夜里有黑暗遮掩,反而安全些。

    阿软也走过来,帮他收拾。

    阮文耀注意到她那双绣花鞋的鞋尖有些挤,问道,“阿软,你鞋子是不是小了?”

    “还好。”阿软是觉得鞋子有些挤了,可这才没买多久,索性能穿上,也不好意思让她再买。

    阮文耀却已经看了出来,直接蹲在她脚边说道,“阿软,我量一下你脚的尺寸,好吗?”

    阿软闻言“嗯”了一声,看她一直蹲在那里盯着她的脚,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鞋子又赶紧缩回去,一副不敢的模样,就自己除了鞋袜。

    阮文耀瞧她单脚站不稳,就捉过来她的脚踩在自己大腿上。

    本还是真心要量尺寸,可看到阿软圆圆的脚趾,顿觉可爱,不由的愣愣多看了几眼。

    她的脚底踩在他的腿上,叫他的大腿一阵发热发麻,竟都有些蹲不稳。

    白嫩的脚像玉似的,连脚踝都那么好看。

    他张开手指放在她脚边比量着,克制着,想去摸她脚的冲动。

    “好了吗?”阿软显然也有些紧张。

    阮文耀赶紧收回神,放开了她的脚。

    “好了。”他低着眉眼,不敢看阿软,怕被她瞧出他的坏心思。

    阿软总觉得怪怪的,穿上鞋袜才想到,她们俩个是颠了吗?

    这青天白日的,为什么非要脱了鞋袜量尺寸,若要尺寸做双鞋子,只比她脚上这双大一些不就是了。

    她果然是有些颠了。

    阮文耀像蒸在锅上的虾似的,脸红要冒出热气来。

    阿软看她模样,不觉笑了,不就是踩了她一脚吗?

    也不知道她是羞还是恼的,怎么脸能红成这样。

    “我先下山了。”阮文耀说着,一转头脸撞在架天棚的竹竿上。

    棚顶上的草晃荡着都要掉下来。

    阿软吓得一跳,还以为棚子要塌了。

    回过神时,棚子没事,阮文耀早已飞一般跑了。

    山下的村子里,各家早已熄了灯火,只有村边一处新起的高门还点着大红灯笼,里面传来喝酒划拳的吵闹声音。

    阮文耀放轻了脚步,往熟悉的院落去了。

    “叔,是我,开门。”阮文耀隐在黑暗里轻轻敲着门。

    屋里的人听到声音,也摸着黑出来开了门。

    张猎户见他突然夜里来,疑惑问道:“怎么这时候来?员外家里也对付你了?”

    阮文耀心里微微疑惑。

    张猎户往外看了一下,瞧着没人赶紧把他领进门。

    “你们还好吧,这些天可出了不少事。”张猎户皱着眉,担忧说着。

    阮文耀回道:“我还好,那天有招子跟着我,叫我躲开了。”

    张猎户不敢点灯,引他到旁边坐下,叹气说道:“他们盯上你怕是迟早的事,最近莫要下山了,那群匪人胆子太大了。”

    “怎么了?”阮文耀感觉气氛不对,赶紧问着。

    “唉,那张员外也不知招来些什么狗东西,闹得整个村子不安生。”张猎户咬牙切齿说着,愤愤握紧了拳头。

    阮文耀问道:“出什么事了?”

    “唉,前些天,张员外招来的那些匪人想上山,没上去不说,遇上狼群,咬死了好几个,伤了大半。这些人拿村里人撒气,还要捉人家家里的姑娘。唉,我瞧你也别打听金子了,这趟浑水趟不得。”

    两人正说着,院外传来吵闹的声音。

    “喂喂喂,有没有人在家!快开门!”旁边的院子里,有人把门拍得山响。

    张猎户和阮文耀侧身藏在窗户后查看。

    只见外面,几个壮硕长得匪相的汉子正在拍兰姑娘家的门。

    也不知他家里有没有人,门被拍得拍得几下,那几个匪气汉子就要提脚踹门。

    “我出去看看,阮小哥,你莫要出来,他们正想逮你呢。”张猎户怕邻居家里出事,又担心阮文耀,直到看到他点头听了,这才提了门边的哨棒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张猎户大声喝着。

    似乎是见他出来,旁边几户也有人拿了扫把、锄头走出来。

    那几个土匪似的汉子哪里怕这些单薄的农户,收了准备踹门的腿,笑着说道:“哟,看不出来呀,这破村子里的人还挺有种的。”

    一个土匪汉子提了他们身后一个小子出来,问他道:“这些人你认识吗?他们家里可有漂亮姑娘?”

    村民们一听,都吓得缩了一下。

    土匪汉子拎出的人正是村里年纪最大的小子狗蛋,他贼眉鼠眼地往村人方向一瞧,不敢吱声。

    土匪汉子一巴掌往狗蛋脸上扇去,直打得他脸歪了过去,吐出几颗带血的牙。

    狗蛋被打得哭了,哆嗦着说道:“就,就他家姑娘最好看。”

    他说着,手指着兰姑娘家里。

    “原是你这个牲口带的路!”兰姑娘她爹,躲在屋门后骂着。

    那边正僵持着,阮文耀隐在窗后,看到张婶子和张四婶搀扶着,拿着烧火棍站在自家院里观望。

    张四婶家里也有妮子,孤儿寡母的也是害怕这些匪人,这些天张婶子住在她们家里帮着看护。

    阮文耀在屋里喊了一声,把她们叫过来问情况。

    张婶子见到阮文耀在自己家里,愣了一下。

    张四婶却像看到救星,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耀小哥,你来了啊。这些人都是畜牲,白天抢了狗蛋家里,把他新买的媳妇拖走了,村里也没人管管。村长带人去理论,也被他们被打了,现在没人敢给我们说话。”

    张婶子跟着骂道:“都怪张员外那个丧门星,把土匪招上门。”

    “阮小英雄,你帮帮忙我们吧,我们都没活路了,他们定是要一家一家祸害啊。”张四婶哭着就要跪下来。

    张婶子赶紧扯住她,“四嫂子,你别乱说话。耀小哥就一个人,他还是个孩子,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张四婶这才抖了一下,冷静下来,“我胡说的,我只是慌了。”

    阮文耀大概知道是个什么事了,他看了一眼对面院子的情况,看身形,土匪汉子一共有五人。

    个个手臂粗壮露着膀子,腰上都挂着刀。

    阮文耀隔窗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张婶子怕他冲动,不敢说。

    张四婶用袖子擦着眼泪说道:“他们一起有二十三个人,昨个上山死了四个,伤了七八个,现在这几个是他们领头的,是想在村里抓姑娘犒劳他们的兄弟,村里的姑娘怕是都要被他们害了。”

    阮文耀算了一下他们最少还有十来个人,他虽有功夫也不敢托大,卜家的铁匠铺离这里不算太远。

    他问道:“可能找到人,去卜家铁匠铺给我叫些人来?”

    张婶子听了,说道:“卜家那些小子凶悍,我们就算去,也叫不动啊。”

    阮文耀把身上的布包取了下来,从窗底递了出去,“把这个给卜老大看,就说是我叫的人,叫兄弟们带上家伙什都过来。”

    张婶子还犹豫,张四婶已经把包接了过来说道:“我让二妮子去,她跑得快。”

    “耀小哥,你等叫来人再……”张婶子还想劝,仔细一看窗后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顿时有些慌,阮文耀也是她瞧着长大的,生怕他冲动出什么事。

    她赶紧去找张猎户,“当家的,不好了……”

    那边匪人已将兰姑娘家的门踹开了,兰姑娘爹被门撞破了头,被人拎了出来一顿打。

    匪人进屋很快把兰姑娘捉了出来,兰姑娘的娘冲过去阻拦,那些人力壮一挥胳膊就给推开了。

    他们吆喝着,又去下一家抓姑娘。

    村人一看这情况哪里还救得了别人,赶紧都跑回自家护着,可哪里护得住,哭喊声传来,又有几家姑娘被捉了出来。

    眼看着一家一家要被祸害。村人哪里打不过这些匪人,被打趴在地上抱着他们的腿跪地求饶。

    混乱中,一发石子飞过去,正中一个匪人的脑袋。

    那匪人晃了晃头,脑门上一股子血飙了出来。

    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农户打的,转动着血淋淋的脑袋找着人。

    可那些农户只敢伏地哭救他们放过,一个立着的都没有,哪里有人敢?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捉着兰姑娘的匪人手臂突然一痛,低头一看,肩膀上竟然陷进去一颗石子。

    “哪个狗玩意躲着暗处偷袭老子!”匪人才骂完,眼睛一痛,结实吃了一颗石子。

    “在那里。”一个匪人指着屋顶。

    漆黑的屋顶上,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少年拿着弹弓迎风立着,他肩头绣着一只黑色老虎,夜风里瞧着冷肃威武。

    村人们立即认了出来,大声喊道:“是阮小英雄,阮小英雄来救我们了。”

    第075章 075

    阮文耀站在屋顶间,引得几个匪人过来,不等那些匪人粗手笨脚爬上屋顶,他一发发石子打了过去,直打得他们满头包。

    等他们好不容易爬得上来,一道刀风过去。

    阮文耀对着爬得最近的那人,一砍刀劈了过去。

    顿时血水飞溅,一条胳膊也飞了出去。

    匪人们没想到,他一个小子,下手竟然这般狠,一时也怔住了。

    立即有人回去报信,成群的匪人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有些还带着弓箭。

    阮文耀瞧着他们近了,又不傻,才不立在屋顶当靶子,他立即一个翻身从屋顶下来,钻进一户院子里。

    匪人们冲过来,竟找不到人。

    “死小子,你有胆子给我出来!”

    “他砍了王哥的胳膊,我要把他分尸!”

    匪人们正一户户打砸找人的时候,村口一行人打着火把跑了过来。

    他们一个个年纪不大,也都只是小子,却生得粗壮,个个拿着铁器。

    两方碰面,个个怒目圆瞪。

    阮文耀早已经混到打铁小子中间,他横刀冷笑,嚣张说道:“你们要找我吗?”

    “就是这小子,上!”匪人们没把一群打铁小子看在眼里,立即就冲上来火拼。

    两方陷入混战,阮文耀自不必说,他们讨不了好。

    打铁小子们平日里也是练过的,手里的钝器甩得虎虎生风,谁敢近他们的身。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凡有靠近,全给他们打得趴下。

    等村里人爬起来,过来看时,一群打铁小子已经押着匪人们去了张员外的新院子里。

    卜老大身形笨重,等他们打完了,这才赶过来。

    阮文耀和他对了个眼色,卜老大想了一下,站到阮文耀身后。

    地上丢了一地的匪人在哀嚎着。

    张员外带着几个小妾,紧张站在那里,“小英雄,你们这是干什么?”

    院子里还有席,桌上有菜,打铁小子们已饿得去抢桌上的菜吃。

    阮文耀没去管他们,瞧着张员外说道:“这就是你找的帮手,怎么去抢村里姑娘?”

    张员外吓得发抖。

    他当这小子只是山里小猎户,现在看他半张脸上都是血,出手这般狠辣,立即惧了不敢乱说话。

    小妾们却有偷偷瞧着阮文耀,他长得俊俏,半张脸染血,小小年纪看着竟有些邪魅狷狂,很是诱人。

    她们哪吃过这么好的,瞧着小郎君在救村里的姑娘,不是坏人,这下更是看得眼睛都粘在他身上抠不下来。

    卜大徒弟见张员外不说话,用刀背拍了拍他凶恶说道:“喂,那个爷,我耀哥和你说话呢。”

    很好,跟着阮文耀跑了几趟活,称呼已经从“阮小子”直升成“耀哥”了。

    张员外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我管教不严,谢谢兄弟们。”

    “怎么谢啊?”卜老大笑眯眯问道。

    张员外瞧到他,又是抖了一下,赶紧说道:“自是重谢,重谢。”

    他瞧卜老大他们的模样,显然是要他出血。

    “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他转身要回屋拿银子。

    那些小妾挤在一团没走,都在盯着阮文耀。

    阮文耀发现,张员外的小妾们都盯着他,他疑惑说道:“姐姐,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不会欺负你们,你们回屋吧。”

    姐姐们瞧着他,不愿走,嗯,怎么说呢,有没有一种可能,姐姐想让你欺负呢?

    阮文耀也没多去管他们,他走到一旁和卜老大商量着什么。

    大徒弟跟在旁边听,瞧了一眼那些盯着阮文耀的小妾,他有了主意,也说了几句。

    阮文耀“啊?”了一声。

    大徒弟点点头,“你相信我,你问准能问出来。”

    他们做了决定,卜老大领了几个打铁小子去内屋里,堵着张员外要钱。

    大徒弟跟着阮文耀走向那些小妾。

    卜大徒弟这时把地上的匪人踢开,空出一块地方来说话。

    阮文耀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听说山里有金子,姐姐们可知道什么消息吗?”

    小妾们互相看看,不敢说话。

    阮文耀一瞧这招不行,就不想问了。

    卜大徒弟坏笑说道:“别急,咱们一个个来。”

    他说着,叫了几个师弟守门,他领着小妾一个一个到旁边屋里,关上门让阮文耀问话。

    先问话的小妾还不肯说,怕张员外秋后算账。

    到了后面几个,唯恐前面的人已经说了,她们落在后面吃亏,都争先恐后说了出来。

    连张员外的老底都给卖了。

    准备了多少粮,已经筹了多少银子,还有一张藏宝图放在箱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全给问了出来。

    问到第八房小妾的时候,那女人一进来,屋里顿时满是脂粉香。

    卜大徒弟认得她,是勾栏里的头牌,贵着呢,原先可是他玩不起的女人。

    现下看见了,免不了调戏几句,“这不是芙蓉姐姐吗?哎呀,这不得让我亲两口。”

    芙蓉拿着帕子,把他的脸扫开,“滚开,那个小郎君亲可以,你就算了。”

    阮文耀尴尬咳了一下,他才不要亲她,“姐姐……”

    他还没问,芙蓉已经贴近来打断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来,让姐姐亲一口,什么都告诉你。”

    卜大徒弟一听有戏,赶紧说道:“耀哥,快快快,让她亲你又不吃亏。”

    阮文耀的脸顿时黑了,当他是青楼里的小倌吗?哪有这么套消息的。

    他才不会亲她,他是有媳妇的人,要洁身自好。

    他退开了些,冷脸说道:“要说便说,不说出去!”

    芙蓉一眼就瞧出,这小子是个雏儿,顿时更有兴趣了,男人女人都一样,上赶着的没兴趣,就喜欢那些个不从的。

    越是反抗,越有滋味。

    “哪有不给好处就想打听消息的,我可是那蠢员外最宠的小妾,他的秘密我都知道。”芙蓉又靠近了些,挥着她那满是香气的小帕子,想给阮文耀擦脸。

    阮文耀又一次躲开了。

    她的帕子只蹭到一点他脸上的血。

    “没意思,我都素这么久了,没好处我可不说。”她以退为进,用眼睛勾着阮文耀。

    但那小子脸色更冷了。

    她能混成头牌,本事多了,瞧着小子硬石头般的模样,她笑着勾了勾手,说道:“卜阿大,你过来。”

    卜大徒弟骨头都酥了,赶紧跑过来。

    芙蓉搂着卜大徒弟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你这耀哥哥,还没开窍吧。”

    她看似在调戏卜大徒弟,眼神却勾引着瞧着阮文耀。

    阮文耀果然有了一点反应,他红了脸,喉间吞咽了一下。

    他想起那天在山上,阿软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

    她软软的身子很香,不是这女人这种冲人的香粉味儿,那是一种很淡的幽香。

    “我们耀哥年纪小,没什么经验,好姐姐,你别逗他了,到底是回什么事,你倒是说说啊。”还好卜大徒弟没被迷了眼,还知道石榴裙下问正事。

    芙蓉却不上当,调笑说道:“没经验好啊,姐姐教你。”

    “我先走了。”阮文耀不想和她废话。

    芙蓉见他不上钩,索性说道:“好了好了,山里的金子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确实不行了。”

    卜大徒弟一听,不高兴了,“姐姐,你这就不地道了,不是还有藏宝图吗?”

    “屁的藏宝图,老东西叫我画的,你且找出来,看看画得像不像烤鸡。”

    芙蓉说得有模有样,阮文耀和卜大徒弟一时迷茫了,“没有金子?那张员外做这么大的局到底想干什么?”

    “哦,原来你想知道这个,我可以给你打听一下,只要你给些好处。”芙蓉也不愧的是个人精,她的嘴没撬开,倒是把他们的目的套了出来。

    只怪阮文耀年纪轻,性子单纯经历的事少,哪里能和大姐姐斗。

    如今姐姐的饵子已经抛了出来,他只得问道:“你要什么好处?”

    芙蓉又想调戏他,却不想,这时阮文耀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最好想清楚,有什么想要的,你冒着危险打听消息,总不会只为了亲我一下。”

    芙蓉笑了,这小子果然是个生瓜蛋子,“怎么会只亲你呢?除了亲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呢。”

    卜大徒弟听得腿都软了,心想着耀哥好艳福,芙蓉床上的本事那可是出了名的好。

    阮文耀不为所动,不知是不懂,还是没有兴趣,他面色清冷,严肃说道:“你心底里就没什么真正想做的事了吗?”

    芙蓉脸上带着调笑,目光触及少年坚定诚挚的眼神时,突然心里一动。

    对哦,除了床上那点儿破事,她还有什么想做的呢?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什么。

    她缓缓说道:“老头本来计划,等那他兄弟来一起上山,不过道上出点状况,似乎是那边闹瘟疫,要等过了这事再来。我看到他们来往的书信,他叫老头子不要舍不得银子先把人马招过来,我现在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招人马?想上龙雾山?

    阮文耀感觉到不安,似乎山主的山头被人惦记上了。

    他得赶紧回去问问媳妇儿,要怎么办?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阿软在家里等着灯等着阮文耀回来,他第一次晚上出去,她总有些不放心。

    等见到一身血气的阮文耀,她吓得弹了起来。

    这人也不擦擦脸上的血,也顾不上其它,先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晚上遇上的事说了一遍。

    “阿软,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土匪,招人马,上山,这还需要问吗?

    是要等土匪把山寨建到他们门口,她才想得到吗?

    她只有另一个问题想问,“小相公,你一身脂粉香味,是怎么打听到这些消息的?”

    第076章 076

    “啊?”阮文耀闻了闻自己,在山下砍土匪打架,确实有些不好闻。

    “这个等下再说,你先告诉我,那个老员外到底想干什么?”

    阿软瞧了她一眼,如今她和这人相处得久了,有时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思。

    阮文耀这次领着打铁小子把架打赢了,照她的性子,这会儿应该得意地求夸奖才是。

    那些土匪还没上山就被她领着人打趴下,眼前危机也解除了。

    可她一副心虚的模样,不时偷偷拿眼睛瞧着她,想来在村子里还出了其它的事。

    “你先去洗洗吧。”阿软拿了换洗的衣服给她。

    “好,那你可别走啊。”阮文耀拿着换洗的衣服还是不放心。

    “我能去哪里。”阿软眯着眼睛瞧着她,已经隐约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还和她有关,想着她轻轻“哼”了一声。

    做贼心虚的阮文耀立即抖了一下,不对啊,他还什么都没说呀。

    媳妇儿已经知道了吗?

    他媳妇已经聪明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不由的更害怕了,紧张得赶紧捉着媳妇的袖口,怕她跑了。

    “先去把澡洗了!”阿软实在不喜欢他身上的香粉气味,赶紧赶人。

    可阮文耀不放心,怕一放走媳妇儿就气走了。

    “怎么着,让我看着你洗吗?”阿软瞧着她,气势很是吓人。

    阮文耀哪里敢再惹她,赶紧说道:“我马上洗完,你等我啊。”

    他说着,飞快跑去浴房里,也懒得烧水了,大热天的直接用了冷水清洗。

    本来想着随便洗洗应付,没想外面阿软说了一句。

    “洗干净了!”她语气平淡,可为什么有些凶的样子。

    阮文耀只得又洗得仔细了些,他回来前,只记得把染血的外衣脱了。

    这会儿身上都是难闻的血气,媳妇说的香粉味,他没有闻到。

    是芙蓉身上那种气味吗?可他又没和芙蓉接触,肯定是在屋子里被熏入味了。

    洗完澡换了衣服,他又闻了闻自己,确定没有香粉味了,他这才赶紧地回房。

    这会儿天已经是后半夜了,阿软一直点着灯在等她。

    看她进来,阿软放下手里帕子一样的东西说道:“继续交待吧。”

    阮文耀愣了一下,怎么变成交待了?

    他有些心虚,都不敢乱说话,赶紧小心走到床边,看阿软没反对,他这才坐下来。

    他还没开口,阿软突然说道:“不许骗我!”

    阮文耀顿时更心虚了,只得硬着头皮交待,其实他当时听到招人马,心头已渐渐清晰,原来张员外打着这个主意。

    难怪招来的人都和土匪一样,他就是想占了龙雾山当土匪吧。

    龙雾山是三省交界的中心,因为山高瘴气雾重,一直没有土匪占得了这个山头,但偏偏这位山头的位置最好,山又高,四面下去都靠近官道。

    要占了这一处,且不说山里的东西好卖钱,就是卡在山口打劫,收个买路钱能都发达起来。

    他当时已经想明白了,得了重要讯息,言语间对芙蓉都客气了许多,“有劳姐姐帮忙再打听一二,姐姐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做的?”

    芙蓉收了勾栏里那些妖娆,正色说道:“我想你帮我赎个姐妹。”

    阮文耀不是很懂,转过头看卜阿大。

    卜大徒弟是懂的,问道:“赎谁?得多少银子?”

    芙蓉大方说道:“银子我出。”

    阿软听到这儿,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厉害了,还去青楼里赎姑娘,这是也准备纳小妾了?”

    阮文耀慌得不行,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这事是交给阿大办,我不去的。”

    “那多可惜啊,白得一个小妾,你都不要,哼。”阿软心想,你一个姑娘家,烂桃花还挺多,哪次出去都能招惹一些姑娘。

    “阿软。”阮文耀已经开始委屈讨饶了,他哪里刚想什么小妾的事,他连亲媳妇儿的心都讨不来。

    “行吧,继续。”阿软总觉得还有事,暂时放过,让她继续说。

    阮文耀继续说道,他把打听到的消息和卜老大说了。

    两人一合计,与其让别人占了山主的山,还不如他们表明立场先占了。

    卜老大颠了颠张员外给的银子,嚣张地说道:“这龙雾山我们说了算,以后谁敢来搞事情,把他骨灰扬了。”

    他说完,后面打铁小子喊着,“扬了扬了。”

    那齐声大喝的气势,很是唬人,把地上躺着的匪人们吓得都哆嗦了。

    张员外脸黑成了炭,却也不敢说什么。

    如今世道乱,他们又没有官身,自是谁武力高谁说了算。

    卜老大恭敬地把银子给了阮文耀,也是在众人面前表明他的身份。

    张员外瞧着也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猎户小子能号令这片地界的地头蛇。

    卜老大恭敬地问道:“您看接下来怎么处理。”

    阮文耀说道:“这是村里的事,让村长来处理吧。把这些人的家伙什收了,全绑起来。”

    “是!”立即有打铁小子去办了。

    村长早来了,这会儿从人群里挤出来,他带着张氏的族长对阮文耀他们感恩戴德一番。

    打铁小子们借着绑人的机会,少不了去张员外的院子打劫一番。

    都要过中秋了,他们正好省了采买。

    明正言顺的劫富济贫,这事干起来不要太爽,只是在打开其中一间房间时,卜大徒弟闻到里面奇怪的气味。

    他推开门一看,也是惊到了。

    房里有些不堪入目,是三个瘦小的女人,瞧不出岁数,像是饥荒时的饥民,衣衫不整地被蹂躏过,身上满是伤痕。

    卜大徒弟让她们穿了衣服,顺手把她们救出来领到阮文耀跟前。

    “这是我们老大。”

    三个女人跪了下来,她们眼神空洞,像是没了灵魂一般。

    阮文耀尽量表现平静些,他认出其中一个姑娘是二狗子的童养媳。

    他见识不多,也听闻过姑娘落在土匪手里,会被糟蹋。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被糟蹋后姑娘的模样,和乱坟岗里的尸体也差不多。

    二狗子的童养媳似乎是认出了他,也不知怎么着,空洞的眼眶里突然涌出眼泪。

    麻木的人是不懂得痛的,除非她见过阳光。

    小姑娘见过这人,意气风发的俊俏小郎君,只有他不会和村里人一样,看她的眼神像看牲口。

    听说他还从地痞手里救过兰姑娘。

    她也曾跟着村里的姑娘们一起绣花,只为着能见上他一面。

    并不是有什么不该的念想,只是想见见这样的人,叫她低贱麻木的生命有一丝光亮。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来救她?

    又为什么叫她在最狼狈最脏的时候,见到的人是他?

    她涌着眼泪对着阮文耀跪下磕头,麻木说着,“谢谢,谢谢恩人。”

    阮文耀想弯腰扶她,却不想那姑娘突然转头对着院角的柱子撞了上去。

    她撞得坚决,是必死的决心,她最后一丝念想终于是没了,累了,不想再坚持了。

    另两个姑娘眼神空洞,看着软倒在血泊里的人无甚反应。

    阿软听到这里,紧紧拽住了阮文耀的衣角,她心里震荡着,似有些感同身受,直到平复下来,她问道:“她们三个都是买来的吧。”

    “嗯。”阮文耀轻声应着,声音也如她一般沉重。

    阿软问道:“村里人怎么说?”

    阮文耀回道:“死的那位姑娘村长会帮着葬了,还说去给她请贞节牌坊。另外两个叫夫家领回去了。”

    “就只这样吗?”阿软虽是这样问,却也知道,这世道哪有什么公正,不过是因为她们是买来的,比下人还轻贱,有事她们先遭殃。

    土匪都是先祸害了她们,看着村里人没反抗,又去祸害村里的漂亮姑娘。

    阮文耀回忆了当时混乱的情景,说道:“村里人说,睡了他们的媳妇,他们要去睡张员外的小妾。”

    “哼,做恶的是男人,后果却让女人承受,你就由着他们吗?”阿软虽说的气话,但她觉得阮文耀不会坐视不管。

    “没,我拦着了,叫他们打那些土匪,二狗子和狗蛋他们都不敢,更不敢打张员外。”阮文耀说着,觉得那几个男人废物,就只敢欺负女人。绑上的土匪都不敢打,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阿软想到了这样的结果,甚至也想到了剩下两个姑娘的结局,要不被夫家沉塘,要不就是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自己寻死。

    都是活不久的,也许这种世道里,死亡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阿软心里有些沉重,许是感同身受吧,若当时捡她回来的不是阮文耀,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阿软,别难过,这世道太多不公,我们管不来的。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的。”阮文耀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抱抱她,又不敢。

    阿软低下头,脸枕在她的肩膀上压着眼睛。不想一直在这种情绪里,她问道:“后来呢。”

    “后来里正也来了,领了人来把那些土匪全抓去衙门。现在才过饥荒,说是官府正严惩,这些人不死也要押去采石场打十几年石头。”

    “嗯,然后呢?”阿软继续问着,她知道后面还有事,不然刚刚阮文耀不会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后来……”阮文耀说着,也有些害怕,他偷偷看了一眼媳妇。

    她伏在他肩头上,看不出情绪。

    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从张员外那里一共要了五百两,卜老大他们抢一财物,只要二百两,我拿了一百两给他请兄弟们喝酒,还剩下两百两咱们给爹看一眼你再收起来。”

    阮老三要听见了,得说一句,我谢谢你呐,还知道给我看一眼。

    “嗯,然后呢?”阿软又问道,这一次和之前语气不同,更有压迫感。

    阮文耀有些害怕,偷偷看着呼吸都急了起来。

    “说呀。”阿软伏在她肩头,依旧轻声说着,但压迫感十足。

    阮文耀怕她等生气了,又怕说了她更生气,左右犹豫了一下,这才视死如归一般说道:“我,我回张猎户家要我的布包,然后碰到兰姑娘,她,她……”

    “她怎么了?”阿软没抬头,还是枕着她的肩膀,声音低了些,冰刀子似的。

    阮文耀知道说不说都是个死,只得硬着头皮,咬牙说道:“她,她跪下叫我带她走。”

    第077章 077

    兰姑娘经历两次劫难,早就被吓坏了。

    这乱世里,她这般长得好看些的姑娘,若是家人护不住,下场要比一般姑娘更凄惨一些。

    这次又是差一点,她就得和二狗子的童养媳一般,只有一头碰死的命了。

    两次都是阮文耀救了她,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兰姑娘是这样想的,也许阮文耀就是她的正缘呢。

    他虽然有了妻子,可是他妻子“丑陋”又“粗鲁”,兴许处得久了,阮文耀就会更喜欢她。

    他家境也不差,比得上城里的富户,而且他年青,长得又俊俏。

    兰姑娘想着,似乎很容易就觉得是一种天定的缘分,不容得她再去考虑了。

    偏生在她犹豫的时候,她听到邻居院子里阮文耀的声音。

    她当即冲了出去,跪在阮文耀面前,“求你,带我走吧。”

    阮文耀当时就愣住了,他毕竟也只是少年年纪,哪里经历过这种事。

    旁边打铁小子起哄,“哎呦额,耀哥,还有这等好事啊。她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卜老大也是笑着说道:“这姑娘长得也不错,要不你也领回去,早些生个孩子,你家那个虽好,但身体弱了些。”

    阮文耀生气说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有媳妇了。”

    打铁小子们起哄说:“有媳妇也不要紧啊,找个小的吗?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

    “可不是呢,咱们老大真本事,女人自己送上门了。”

    阮文耀被他们说得烦,正要发火拒绝。

    旁边张婶子赶紧拽了他一下,小声求他道:“耀小哥,不管你愿不愿意,先莫要拒绝,不然兰姑娘只能一头碰死。”

    阮文耀一听到“一头碰死”,就想起刚刚撞死的姑娘。

    他实在不想再看到血溅当场的画面,可他又只想要阿软一个媳妇,别的人都不想要。

    这会儿他爹不在跟前,阿软也不在,他不知道怎么应付。

    他只得和卜老大说道:“你处理吧。”

    然后丢下所有人,拿着布包赶紧回来了。

    “阿软,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帮我想想办法吗。”惹了这样的乱子,他却只能求媳妇帮忙。

    他真的是宁可去打一群土匪,也比这容易些。

    阿软从她肩头离开,冷着脸说道:“想什么办法,不是挺好的,多一个人伺候你。”

    “我不要,我只要你一个媳妇,我不喜欢她。”阮文耀是真急了,他完全应付不了这样的事情,他是真的想求阿软帮他。

    “那下回换个你喜欢的呗。”阿软说着,带着些负气似的。她可还记得,这人那天还说不要她了。

    “阿软。”阮文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没出息的眼眶又红了。

    阿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怎么说好。

    她怪不得那个兰姑娘,出了那样的事,急着找个依靠而已。

    她也怪不了阮文耀,总不能叫她以后见死不救,离所有女人都远一些。

    她又叹了一口气,伸手解开阮文耀的衣带。

    阮文耀只穿了里衣,角衣的系带松开,里面什么也没有,衣带一解开他也愣住了。

    是媳妇脱他的衣服,他自是不会抵抗,可可这突然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脱他的衣服。

    他心跳得飞快,呼吸都急了。

    阿软解开她的衣服,抖开手中绸布做的东西。

    菱形的布片,上面套头的带子被阿软套在阮文耀脖子上,她欺身给她系上身后的系带。

    穿好后,满意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自己睡下了。

    “睡吧。”她轻轻说了一声,声音也倦了。

    阮文耀愣在那里,半天才吹了灯跟着睡下来。

    后背凉凉的,他好不习惯。

    半天他才回了神问道:“你给我穿的是什么?”

    “肚兜啊。”阿软轻声说着。

    “啊,这不是姑娘家穿的吗?”阮文耀虽有些介意,却不敢脱下来。这好像是媳妇特地给他做的,他看到布片角角上可爱的老虎头。

    “让你穿你就穿着。”阿软心想,谁说只有姑娘家能穿,不过她不需做这样的解释。

    “哦。”阮文耀乖巧听话,心想,这是媳妇儿对他的惩罚吗?

    也行罢,惩罚总比不理他好。

    只是只穿个小肚兜好羞人啊,他不习惯地蹭了蹭,想找个东西盖住自己。

    可不能明天叫爹看见了,还不笑死他。

    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阮文耀好些天没在媳妇床上睡了,突然睡回来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听到外面一点儿动静就警觉地醒了,赶紧地就起床。

    要脱了肚兜穿回自己的里衣,可这时阿软也醒了,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许脱,穿里面。”

    “啊。”他虽然不情愿,但媳妇儿说的,他也只能听着。

    而且不穿里衣,直接穿外面的短打,似乎还凉快些。

    难道这不是惩罚?

    阮文耀心里又疑惑了。

    阿软管不得她在屋里发傻发愣,穿好衣服收拾好就出去了。

    就听阿软在院子里喊了一声,“爹,早!”

    阮老三问道:“早,狗崽子回了吗?”

    “回了。”

    阮文耀正汲着草鞋子,突然听到阿软声音淡漠地说道,“爹,他找了个小的。”

    阮文耀顿时急得蹦了起来,哪还有这样的,怎么还给爹告状啊。

    他着急跑了出来,就见他爹傻在院子里。

    找了个小的?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一大早的,阮老三的脑袋差点儿烧着了。

    看到狗崽子,他疑惑打量着他。

    毛都没长齐,还有这等本事?

    不对不对,他是个姑娘家啊,一个媳妇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还敢跑去找个小的?

    阮老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抽了棍子打他。

    阿软漱了口说道:“等会儿再打,先让她把粥煮了。”

    阮文耀双手抱头,闭着眼睛棍子都要上身了,突然被媳妇儿救了。

    他自是心里感激得不行,赶紧去躲去厨房把粥煮了。

    等得一家人吃饭时,阿软这才把找小妾的事和爹说了一遍,有不清楚的地方还叫阮文耀补充。

    阮老三听完,也是又气又无奈。

    “我看以后别叫他穿得那么好看了,浪费衣服,还尽招惹些姑娘。”阮老三也是说的气话,这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发泄好。

    “嗯,要不再带个面具,省得出去祸害。”阿软也是这么说,实在不知道该气什么好。

    阮文耀却是个心大的,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些门道。

    他有些得意地问道:“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啊?”

    亲爹和亲媳妇几乎翻了个同款的白眼。

    阮老三骂道:“狗玩意儿,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还好意思臭美?”

    阮文耀眼睛发亮,偷偷看着媳妇儿,他很想问,我现在长得好看了,你喜不喜欢我啊。

    可在他爹跟前,他又不好问这些。

    所幸是除了张员外这个麻烦,他们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过自己的小日子。

    阮老三喝着粥说道:“许师爷还给接了个活。”

    “又是当保镖吗?男的女的?女的不去!”阮文耀撕着饼子说着,他现在不想惹麻烦。

    阮老三疑惑看着他。

    就你那忠贞的模样,就差给你立个贞洁牌坊了。

    阿软心想,怕是也不能不去,得想别的办法。

    她昨夜里就在想了,想起军营里兵士带的木制面具,若他们以后出去,全带上面具像军营里的士兵,有震慑的作用,又有团队效果。而且遮着脸不叫人认出,以后也少惹麻烦。

    最主要的,不叫阮文耀再招些烂桃花,惹麻烦回来。

    “这主意不错,行,我试试做几个面具。也叫卜家小子带着,这样一起出去也威风。”阮老三也把这事放心上了。

    隔得几日正好是中秋,卜老大邀他们一家人去他打铁铺子过节。

    阮文耀一听就冷哼了一声,“他哪里是邀我们过节,他是想叫阿软给他们做饭,咱这次就不做了,哼!”

    谁也别想使唤他媳妇儿,他自己都宝贝着呢。

    不过一家人还是去了卜家。

    卜老大和上次一样,早早地空出了后院给他们住。

    阮文耀黑着脸不是很开心。

    阮老三没管他,说起做面具的事来。

    卜老大听了立即说道:“拿木头做什么面具,我们是干什么的,这就用铁打几个面具,以后打出名号了,也没人仿得了咱们。”

    可不是呢,铁那么贵,谁舍得拿铁打面具。

    他们说干就干,几个人立即去了前面的铺子打面具。

    留下阿软和卜燕子面面相觑。

    还好周望淑也在,她殷勤地给阿软添了茶。

    “阿耀现在已经是我们的老大了。”卜燕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她语气有些酸。

    “那天晚上我也在家里,可因为是姑娘家,我不方便出去,明明我也打得赢那些人。”卜燕子说着,有些惆怅。

    这些话,她也只能和昔日的情敌说,同样是女人,她大概能明白吧。

    阿软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明白,阮老三为什么宁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叫阮文耀扮男装,女人的发展空间被限制着。

    她要想重振山门守着山主,只能冒险这样。

    可是他们这么傻真的值得吗?

    小神仙救了你一次,你就付出一切回报。

    阿软不理解。

    不过这些日子经历种种,她觉得这世道女人真的太过不容易了。

    她若是扮得了,她都想去扮男装。

    只是不知阮文耀若有一天知道真相,会不会怨恨。

    会不会也怨恨她这个一直欺骗她的媳妇呢。

    第078章 078

    灼热的火炉边,阮文耀看着刚打出的面具不甚满意,他让卜老大将面具眼角部分稍微修改了一下,看着眼角上挑更加凶狠。

    卜老大现在信服他这个山主挑出的小子,相信他能重整山门。

    自是都听他的,又重新回炉重打。

    直打到合适了,这才放到水槽里呲了水。

    阮文耀接过水中夹出的面具仔细看,这才满意了。

    这是半脸面具,遮着眼睛部分上半张脸,面具上有一点儿镶边的花纹,眼角上挑很是凶悍。

    “还得是卜叔的手艺。”

    阮文耀夸着,带在脸上试了试。

    对着水面一照,果然是威武霸气,他喜欢。

    “我让我媳妇儿看看。”他带着面具跑了。

    卜老大翻了个白眼,“怎么这般粘媳妇儿,男人这样哪能成大事。”

    阮老三哼了一声,“这面具的主意是他媳妇想的。”

    “哦,这样啊。”卜老大立即改了口,“果然你选了个好儿媳,有这般见识,定能辅佐夫君一飞冲天。”

    话都是他说的,不过阮老三觉得也没说错。

    阿软确实有见识,阮文耀跟着她都成长了不少。

    他也没想到,之前还要饿死的两人,不到一年的时间,阮文耀已经能号令外门了。

    这中间不能少了阿软的帮助,确实是个贤内助呢。

    唉,这般人中龙凤,他未来要怎么给她找夫婿啊。

    感觉谁都配不上。

    阮老三想着,又头痛起来。

    他想起之前救过的一个小少爷,好像是个世家公子,他想着要不写封书信联络一下。

    阮文耀高兴地带上面具第一个让阿软看,他得意地蹦到阿软面前,晃着脑袋让她看。

    阿软第一眼看到面具很是惊艳,她以为随便打个粗糙的铁壳子罩着全脸,没想到卜老大打得这般精致。

    面具贴服着面部,叫阮文耀的轮廓更是冷硬俊美。

    她的脸本就生得好看,再加上面具更是添了些神秘诱惑。

    阿软想着可能的结果,直皱起眉头,原想藏着她张祸害的脸,可是带着面具,瞧着更祸害了。

    算了,就这样吧。

    看她高兴舍不得脱面具,想来是很喜欢。

    只是阿软有一瞬间想着,总觉得这面具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看着这样的阮文耀,她算是也能理解那些对她芳心暗许的姑娘,若是她当初过龙雾山时,也被这么个俊俏公子救了,想来也会喜欢吧。

    只是阮文耀大抵是瞧不上她了。

    “可以是吗?那我叫卜叔多打一些。”阮文耀说着,高兴地又跑回前面铺子去了。

    “我媳妇说可以,都开始打吧,照这个样子做,每人做一个。”他大声下了命令。

    打铁小子们齐声喝道:“是,老大!”

    他们瞧着阮文耀带着那样好看,想着也要带上。

    阮文耀小声对卜老大说:“卜叔,你再做一个小一些的,给我媳妇。”

    阮老三疑惑说道:“你还想叫她带着面具陪你出去干活不成?”

    “没有,以后她带着面具就可以出去玩了。”阮文耀说着,高兴扬起嘴角。

    阮文耀有时傻傻的,但他心思敏锐,他觉出媳妇儿不能随便出门,才给她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阿软那般聪明厉害,不能只把她禁锢在四方的小院里。

    他的媳妇才没有那么多规矩,他觉得只要给阿软机会,她能比他更厉害,比男人都厉害。

    阮文耀跑进跑出,为了把阿软的面具调到最好的状态,卜老大都有些烦他了。

    给他自己打的那个,他都没有要求得这么精细。

    “姑娘家肯定要给她最好的。”阮文耀说着,又要他再调调。

    只到面具完全贴合着阿软的轮廓,不会硌到她,他这才满意问阿软,“怎么样,这样可以吗?你活动一下,看会不会刮到脸。”

    阮文耀都考虑得这般周到了,她哪里还挑得出毛病。

    只是她看着面具的眼眶处做得不是和她那种上挑的模样,便问道:“为什么和你的不一样?”

    “你平时也可以带着出去,做太凶了不太方便。”阮文耀笑着说着。

    阿软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并不是挑剔她。

    她总这般细心周全,都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摸着脸上的面具看到旁边的卜燕子,出声问道:“燕子姐姐,你不去做一个吗?你也是外门一员,以后行走也方便些。”

    “我也能去吗?”卜燕子迷茫问着,她不是问面具,是想问能不能和打铁小子一样出去给门里干活。

    “可以。”阮文耀虽与她有旧怨,可是正事上,他还是能公私分明。

    卜燕子的能力他还是认可的。

    “谢门主。”卜燕子突然站起来,抱拳正式地喊道。

    这一声“门主”只剩下他们在存在世的四人还懂。

    他们是想重振一个山门,一个没有泼天抱负,只为珍惜山主救下的性命,好好生存的普通山门。

    阿软这时也看了周望淑一眼,问道:“你要面具吗?”

    周望淑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她这个账房一直是边缘外的人,如今阿软问这一声,她才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

    她有些担忧,转头问阮文耀,“我也可以吗?”

    阮文耀说道:“当然,去让他们做吧,就说是我说的。”

    “真的吗?”周望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刻,她不再觉得他配不上恩人姑娘。

    这个少年英雄,一点不比那些油头粉面的世家公子差。

    就凭他肯从土匪手里救那些村里的姑娘,她就诚心的敬佩他。

    “谢谢门主。”周望淑也大声谢着。

    卜燕子却是阴阳着说道:“这铁器又不是路边捡的石子,可珍贵着呢,你凑什么热闹,真是浪费。”

    “没事。”阿软说道,“我相公会赚回来的。”

    阮文耀听到笑着点头。

    阿软这个建议确实有用,他们带着铁面出去接活,几趟下来土匪对他们闻风丧胆,瞧到他们闪着寒光的铁面远远的就跑开了。

    道上也打出了名号,私下叫他们铁面门。

    来找他们办事的人更多了,偶尔官府也会来找他们帮忙。

    阮文耀忙着外面的事,阿软帮他处理着内务。

    这天,阿软私下里请来卜老大问道:“卜叔,村子里那个兰姑娘的事怎么处理的?”

    卜老大一听这事,脑袋就痛了起来,“拖着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门主不喜欢她,听到我提都要和我生气。”

    卜老大说着,偷偷瞧了她一眼,他想起曾听说过,大户人家的主母会主动给男人纳小妾,莫非阿软也是这等心胸宽广的女人?

    阿软也确实有了几分主母的气势,她平静地说道:“那卜叔帮我跑一趟吧,总拖着人家姑娘也不好,村里人多眼杂生活不容易。”

    兰姑娘确实过得不容易,自从那天求阮文耀带她走后,事情就传开了。

    有人骂她傻,骂她自甘下~贱要去给人做小。

    也有姑娘理解她,但没胆子和她这样做。

    当然更多的人在看她笑话,全村最好看的姑娘又怎样。

    终是落得这样的下场,自愿给人做小,人家都不要她。

    卜老大来时,她都已经有了想死的心。

    兰姑娘爹在旁边,也是面容惨淡。

    家中劫数重重,叫他透不过气,偏偏女儿还做出这样胆大的事来。

    叫他这个老头子也有些生无可恋。

    卜老大瞧他们的模样,也是叹了一口气,幸亏阿软叫他过来,不然还不知道要把他们好好一个家毁成什么样。

    “张郎中,兰姑娘,我是个粗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卜老大在这种事上圆滑不了,直接说道,“你们也是见过我们门主阮小哥的,他心里只有他那个媳妇儿,确实是辜负姑娘一片心了。”

    兰姑娘听到这话,两眼一黑,虽是早猜到的结局,可真亲耳听到了,才会死心。

    卜老大看他们要晕过去,赶紧说道:“你们先听我说完,是这样的,我们门主知道你家在村里过得不如意,不知你们可想搬去城里,我们在山那边的城里置办了铺子,听说张郎中有做霜膏的手艺,完全可以试试去那边发展。村里人去不了山那边,更别说去那边的城里,你们完全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兰姑娘负气说道:“不用你们施舍。”

    张郎中却已经千恩万谢,他叹气劝道:“女儿啊,不管怎样,人还是要先好好活着。”

    兰姑娘虽不愿,也只得从了。

    谁又真的想去死,何况是有机会去城里生活,还有现成的铺子给他们用,放在以前是他们求都求不来的。

    兰姑娘还是有些不死心,问道:“这是耀小哥的安排吗?”

    “不是,耀小哥还不知道,这是他夫人安排的。这趟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小夫人叫我在城里再置办几处铺面,到时大家都有个照应。”卜老大一个山里的打铁匠,哪里有什么长远眼光。

    以为振兴山门只是个笑话,没想现在渐渐成势。

    阮文耀这媳妇儿更是有能力,已经在想办法投资店铺给他们筹钱了。

    唉,真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

    兰姑娘也知道阮文耀现在早不是之前那个山里小猎户了,他如今在附近已经有了名声,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提到他的媳妇,她立即想起凶恶如夜叉的模样。

    终是有些不甘心,她问道:“我能见她一面吗?”

    第079章 079

    卜家的大院子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打铁小子们分了几拔,一些在前院里打铁,一些在院边挖泥盖新房子。

    还有些能带上铁面具的在院中的靶场训练。

    靶场中心,有一个带着铁面具,穿着红衣盘着妇人发髻的少女,肩上绑着襻膊,束起了袖口,正慢慢拉开一张弓。

    她侧身瞄准着,就听“嗖”一声,箭羽脱手旋转飞出正中靶心。

    少女却不甚满意,将弓交给旁边身形魁梧的卜燕子。

    “我用不了这个,弓太硬了。还是叫小子们先练弹弓吧,这个背几个唬唬人就行了,要练弓不是一昭一夕能成的事。”

    “好。”卜燕子恭敬说着,又问道,“要不要叫阮叔帮忙做些弩?”

    “别了,虽然好用,但会被道上的人忌恨。我们又不是真的要打打杀杀,在外面尽量还是和气些,别惹了仇敌。”

    “是。”

    “粮食还够吗?”

    “周账房在管,这月应该还够。”

    “别舍不得给吃的,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

    “唉,实在是那些小子太能吃了,放开了吃,他们能把房子都啃穿了。”卜燕子想着也是头痛。

    虽然他们日子现在过好了,可一堆小子吃起饭来着实是吓人。

    周望淑这时走了过来,捧着本册子双手递上。

    “夫人,这是建好的名册,您看可以吗?”

    卜老大一直按着老规矩,收养着山里捡回的孤儿。

    原来管得松散,全当他的徒弟养着,如今他们俨然已经是个门派了。

    人多事非也多了起来,阮文耀忙于在外接镖走活,外门的事他还没有时间管。

    卜老大也不是个细致的,卜燕子虽有些实力,却还不太擅长管人。

    阿软将宅子里管人的招术用上,没想居然也能通用。

    小子们如今极敬重阮文耀,对她这个门主媳妇也很敬重。

    管饭的都是亲娘,对于他们能从铁匠铺子升级成有头有脸的门派,小子们心里也是激动的。

    看到带着铁面的门主夫人走过去,都恭敬地喊道:“小夫人好。”

    阿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原先要突然瞧见一群粗壮的小子,她本能上会有一些心理压力。

    但现在阮文耀给了她底气,她双手叠于腹前,一副当家主母的气势沉稳说道:“好好练功。”

    “是,小夫人!”小子们的喊声震天,带着些骄傲。

    周望淑偷偷崇拜地看着阿软,果然是她的恩人,世家里教养出的嫡女大小姐,在哪里都能发着光。

    阿软一边巡视着外门,一边交待着事情。

    她想起一桩事问道:“上回答应赎回的姑娘可赎了?”

    之前阮文耀答应张员外的小妾芙蓉,要帮她赎一个姐妹。

    这事交给了卜阿大,可一直没后续,她不想自家相公失信于人,也关注了一下这事儿。

    这事儿卜燕子正好知道,跟上来说道:“阿大去了几次,那老鸨不想放人,故意提价,咱们怕是得用些手段。”

    文的不行用武的,如今他们正在势头上,让几个小子一起过去抢人,老鸨想也不敢得罪。

    阿软没接话,青楼、窑子这些地方,关系错综复杂,多少人盘在那些失足姑娘头上吸血。

    黑道白道的都有,不是万不得已,也不用去招惹。

    卜燕子见她不说话,低下头不敢冒进。

    几个月前前,她还将阿软视做情敌,如今却完全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少年自有凌云志,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一双小两口是真能在风云里化做龙凤的人物。

    阿软问道:“那姑娘是什么情况?”

    卜燕儿赶紧收回神说道:“听说原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卖进去毁了,琴棋书画都会,有个才女的噱头,找她的客人多。老鸨怕是不想舍了这个活招牌。”

    阿软每听到这些女人的遭遇心里还是会有些刺痛。

    “试试和那个姑娘接触一下,看她有什么想法。实在不行,再说……”阿软本想说带人过去,可是仔细一想,这法子也不行。

    得罪的人多都其次了,这姑娘抢回来怕也收不住。

    总不能又给阮文耀当小妾。

    如今他们门里名声在外的只有阮文耀,若说是他抢了收在房里,外面还能压住。

    其它借口怕都是不行的,指不定还要惹得那姑娘的客人上门来抢。

    她向来行事沉稳,可以力所能及做点善事,但也得在能保证自家安全的前提下去行善。

    自从那天她和阮文耀被罚跪后,她对阮文耀没再蔵着性子。

    她本就是个自私凉薄的人,她记下这事,还得和阮文耀嘱咐一下,小相公如今正在势头上,可别一时义气用事,又惹个麻烦回来。

    这么想着,她正好瞧见卜老大领着两人进了院子,那两人一个是四五十来岁瘦弱男人,还有一个看来及了笄的姑娘。

    阿软远远瞧了一眼,看那姑娘布衣打扮,长得有几分姿色。

    好吧,这怕是她小相公招惹的上一个麻烦。

    卜老大走近了些,介绍道:“小夫人,这是张郎中和兰姑娘。”

    卜老大也是想振兴山门,看到阮文耀如今势头起来了,很是甘居臣下。

    在外面很给小两口面子,都是称的“门主”,“小夫人”,将他们的位置抬了上来。

    兰姑娘从看到阿软身形时,就已很是呆怔。

    她原以为阮文耀的媳妇是个身形魁梧,如卜燕子差不多的人物。

    当看到被人簇拥着的那个少女身形的姑娘,她顿时心里已经凉了几分。

    阿软见到他们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问道:“你们可有决定了?”

    张郎中向来胆小,被这位小夫人盯着,竟不敢说话。

    兰姑娘心里复杂,一时说不出话来。

    阮文耀的媳妇身形窈窕,露出的半张面容粉嫩如玉琢,任谁看到也知道这姑娘定是有着非一般人的美貌。

    兰姑娘自小被人捧着,当自己在村里已经够美貌了。

    可和她一比,即使只是半张面容,已叫她有些自惭形愧。

    兰姑娘最多算得上一句干净秀气。

    阮文耀的媳妇才是真正的标致美人,鹅蛋脸庞樱桃嘴,浑身的气度也是她不能比的。

    即使她真去给阮文耀做小妾,有这般貌美如花的夫人在,谁要去看一株杂草。

    “谢谢夫人。”兰姑娘声音有些颓败。

    她确实得谢谢这位小夫人的大度,给了她最后一点体面。

    她这等上赶着给人做妾的姑娘,遇着心狠些的夫人,怕是会拖出去打死。

    张郎中听到女儿答应了,心里也是松快了些。

    他立即跪了下来,磕头说道:“谢谢夫人救我父女。”

    兰姑娘稍有些不情愿,也跟着跪了下来。

    “不用谢我,我也是成全我相公一片仁义之心。”阿软的语气严厉了些,没急着扶他们起来,说的话也是在提醒他们。

    阮文耀有仁义之心救他们,可不是为着肖想他家的女儿。

    仗着被救了两回,就想赖上她相公,这吃相未免难看了些。

    兰姑娘想是听懂了面色惨白,张郎中心里愧疚,不停磕头。

    “是我老不休没有管教好女儿,求夫人原谅,求夫人原谅。”

    “好了,卜叔,您帮忙招待一下,我还有事。”阿软自是有着门主夫人的气度,更有气势。

    她可不是什么和善的人,该讨厌的,还是会表现出来。

    不管她阿软和阮文耀是什么情况,这姑娘明知阮文耀有妻子,还要挤进来做小的,这行为放在哪里都叫人不耻。

    阿软也算够给他们留脸子了。

    她转身才走得没几步,阮文耀爷俩带着打铁小子一行从外面回来。

    阮文耀本是一身萧肃的铁面模样,一看到自家小媳妇立即变了形状,脚步轻快地就跑到媳妇面前。

    “媳妇,我回来了。”阮文耀不会在外人面前叫阿软的小名,这已是小相公最后的体面。

    阿软也不想小相公这小狗狗般的模样叫外人看了,损了气势,又不好说她。

    只得赶紧叫她去后院,“忙完了吗?没遇上事吧,先洗洗手。”

    阮文耀一看到她,满心满眼的就只有阿软,他急着给她讲路上的故事。

    牵着媳妇儿就要去后院。

    “咳!”阮老三重重咳了一声,提醒道,“阿耀,先把正事交待了。”

    阮文耀这才想起来,让媳妇等他一下。

    他过来和打铁小子交待了几句,无非总结一下这次走镖任务缺失。

    提点鼓励一下。

    打铁小子开始还笑他只知道媳妇的模样。

    听到正事,这才渐渐严肃起来,齐声应道:“是,门主。”

    那声音震天,气势洪亮。

    院里没上过场的小子们自是满眼羡慕,心里鼓着气,更要勤奋些干活,也能得门主赏识这般威风。

    做完正事,阮文耀回到媳妇儿身边,牵起她的手,小声说道:“阿软,你相公威风吗?”

    “嗯。”阿软笑着配合她,这人啊,还是个小孩性子。

    两人说着话,走到后院。

    阮文耀提了一句,“那个兰姑娘怎么又来了。”

    语气里有些厌烦,又有些无奈。

    阿软笑着说道:“嗯,让我打发了,你怕是收不了这房小妾了。”

    “太好了,阿软你又搞定了?你真棒。”阮文耀不吝啬地夸着她,他有时觉得,阿软就是他的天,但凡那种他怎么想也解决不了的事,阿软轻松就能给他解决。

    “谁要小妾啊,我只要你。”他嘟囔着说道,“阿软,我们什么时候回山上啊,干活好累啊,上山瘴气都散了,咱们回去吧。”

    “好。”阿软摸了摸她的脸,干活辛苦,这人最近都瘦了。

    她也想回家了。

    第080章 080

    安顿好山下的事,阮家一家三口就回山上了。

    阮老三一回来,就急得先去山上给山主磕头。

    阿软本也想去,被爷俩拦住了。

    怕她又想些什么没收住,叫山主生气。

    小两口留在家里,里里外外收拾着院子。

    有些天没回来,家里都落灰了,院子里的柴没遮好,叫雨淋湿了。

    阮文耀出去又是打水,又是打柴,累得一身汗。

    不过在家里不管多累,也比外面畅快。

    直到忙完,在锅里烫好饼,煮上粥了。

    他这才歇下来,懒懒地在院里的竹床上躺着。

    阿软在阮老三屋里的药架子上,找了些桃胶、皂角米、银耳,放到罐子里用小灶文火炖上了。

    阮文耀趴在竹床上,人已经要睡迷糊了,还在那里摇着手喊着。

    “媳妇,你别忙了,歇歇吧。”

    阿软知道她不坐下来,这人也不会安稳歇下。

    她只得放下活,过来藤椅上坐着。

    本还想做点针线活,阮文耀却伸着手乱抓着,直到捉到她的手握着,这才安心闭上眼睛睡了。

    阿软没得办法,只空得一只手,她翻了翻桌上放着的布包,里面有卜燕子那里借来的话本子。

    她坐着翻看了一下,渐渐也有些困倦了。

    院子里安静,偶尔有林间的鸟叫声,小风儿从院里吹过很是安逸。

    阮文耀睡得一会儿就醒了,他起身看到媳妇儿坐在椅上睡着了,手里的书落在膝上。

    他轻手轻脚地给她收起来,弯腰抱起阿软。

    阿软突然惊了一下,似要醒来,只是迷登地睁开眼睛看到是阮文耀。

    她又闭上了。

    他轻轻地把她抱回房里,放到床上。本想抽回手,却又有些舍不得。

    他喜欢这样抱着软软的媳妇儿。

    带着些私心,他关上门,重新把胳膊垫在阿软脖子下,侧身躺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睡下了。

    她们两个都辛苦好久了,这一趟睡得很沉。

    阮老三从外面回来,她们都没醒。

    她们的房间,他自是不会进去,也不会偷看,想着孩子也辛苦了就没喊醒她们。

    他把从山里背回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也回房歇息去了。

    阮文耀每回出去办事,他都全程跟着,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长期这样下去,他这身子也熬不住。

    孩子也大了,如今也是能成事的模样了,有些事也该让阮文耀知道了。

    阿软一觉睡了很久,似乎从来没睡得这般舒服过,她闭着眼睛在躺着缓了一会儿。

    感觉到旁边熟悉的气息,她也没动,由着自己的意识慢慢吞吞的回笼。

    阮文耀身上是很清新的草木香气,闻着就让人觉得很有生机。

    她好像是睡在她怀里,唉,只怪卜老大家的床要窄一些,两人一起睡得久了越睡越近。

    只要这人不是穿个小肚兜就抱着她,她还是能接受。

    肚兜也是她叫她穿的,似乎每回做点什么,都精准地撞到她自己。

    她稍稍转了一个身,耳朵就已经贴到阮文耀的胸口。

    这本也没什么,只是她胸口砰砰砰的心跳声着实有些吵人。

    她不耐睁开眼睛,就看到阮文耀睁着发亮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醒了怎么不起来?”

    她脑袋蹭了蹭想从她胳膊上离开。

    阮文耀没有说话,他心里发热,跳得飞快,好像一张嘴对她的喜欢都要从嘴里溢出来一样。

    阿软迷迷瞪瞪想起些事,说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还是得去城里一趟,再给你买些布料做衣服。你再买些好布料,你出去办事,可得穿得体面些。”

    阮文耀渐渐缓下心跳,开口小声说道:“直接买成衣吧,咱们也赚了不少银子,你做着辛苦。”

    阿软闭着眼睛想着,她又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不过她要做衣服有着其它目的。

    “也可以,你选些你喜欢的样式,我再给你改改。”

    “嗯。”阮文耀听着,却有些心猿意马。

    他想靠近阿软一些,又不敢。紧张地挪了半天了也才挪动分毫。

    “上回城里有中秋灯会,我想带你一起去的。”

    “没事,元宵也有灯会,还更热闹些。”阿软对逛街没什么大兴趣,但和阮文耀一起也还不错。

    不过元宵节还远,她说道:“换季的衣服要先买,天都转凉了。”

    “好,我们一起去买。”阮文耀早就想和媳妇儿一起上街。

    “不要,你自己去,”阿软懒懒的,更是本性毕露了。

    为了逛那么点街,走那么多山路,实在太累了。

    阮文耀惋惜说道:“啊,可我想和你一起。”

    “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阿软心想,这姑娘可真粘人。她已睡到餍足,揉了揉脖子从床上起来。

    阮文耀心里委屈,揉着发麻的手低着头脸都皱了起来。

    阿软瞧见了,揉着她的手臂逗她,“门主大人,你这样叫小子们看到,要笑话你像小女人了。”

    阮文耀不听,生气扭过脸。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反正是你背着我走,我可和你说好了,别指着我练成你这样的身体,能飞来飞去的。”阿软对自己还是有个清晰的认识的。

    动脑子可以,练体力就算了吧。

    她只要有自保的本事就行了,可没想着要大杀四方。

    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差,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想靠着功夫完全制服,那也是痴人说梦话。

    除非和阮文耀这样,怕是从小锻炼加上有山主给了道仙气吧,才有这样的力量。

    阮文耀听她答应了,又重新高兴起来。

    他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哪还有门主的样子,“好好好,我背着你。嘿嘿,嘿嘿,终于可以和阿软一起上街了。”

    “有这么高兴吗?你也不怕累着。”阿软甩了甩她的手臂帮她活血。

    阮文耀忍不住抱了她一下,又赶快地放开了。

    他高兴跳下床,跑了出去。

    阿软无奈叹了一口气,摇头笑着。

    她怎么好像在哄孩子一样,她这性子,是怎么骗得那么多姑娘喜欢上她的?

    果然这世道是真不能看脸。

    阿软跟着起来,整理了衣服走到院子里。

    阮老三也醒了,已经做好了饭菜。

    虽然就是把腌鱼腊肉蒸了一下,却也遭到阮文耀的嫌弃。

    “爹,你做什么菜啊,我们自己来嘛。”他小小声嘟囔着,“你做得又不好吃。”

    忙了半天的阮老三气得,白眼都要翻过去了。

    这狗崽子就不能给他脸,真当自己是门主了。

    阿软接过他手里的菜,轻声说道:“爹,您怎么不多休息一下,这些天也辛苦了。这些活让我们来嘛。”

    同样的话,阿软说的就顺耳多了。

    阮老三笑着说道:“不妨事,饼和粥你不是都煮好了吗,我就蒸点菜。”

    阮文耀地拈起一片腊肉片,都快有半指厚了。

    他嫌弃地说道:“爹,你切的肉真难看,比厚竹片都厚。”

    阿软赶紧在桌下踢了她一脚,叫她闭嘴,这人怎么能这么欠呢?

    真是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

    阮文耀被媳妇凶了,欠欠地笑着,这才闭了嘴。

    “你这狗子别吃,阿软,来,吃块肉。”阮老三偏心地先给儿媳妇夹了菜,这才自己吃饭。

    阮文耀也不气,低头扒着自己碗里的白粥喝。

    正喝着,几片肥瘦相间的腊肉被阿软夹着放到她的碗里。

    阮文耀看着了,依旧低着头,嘴角上扬着怎么都压不住。

    阮老三重重哼了一声,也没阻止。

    阮文耀还真就不夹菜了,全程等着媳妇给他投喂。

    阿软一边喂小相公,还得操心家里的事。

    “爹,天一冷,外面应该没什么活了吧。”

    阮老三喝着小酒说道:“现在已经少了,等下雪了,更少人走动。咱们先歇歇吧,明年再看有什么活。”

    阮文耀吃着媳妇夹来的鱼肚肉说道:“我们也得囤些粮食过冬了,等下雪封山了,我们也出不去。”

    他们这个小家,只要勤着准备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阿软又替阮文耀操心起外门的事。

    “外门账上的钱应该够,阿耀,你要下山去盯着点。周账房虽然管账可以,但有些压不住事,你记得给她掌掌面,别让人动账上的钱。”

    “嗯,好。”阮文耀答应了。

    阮老三问道:“那个账房信得过吗?”

    “应该没问题。”阿软其实有感觉出,这个周望淑可能认识她。

    不过她不记得有认识这样的人,周望淑的性子懦弱,一眼就能看穿她,又有卜燕子在旁边盯着,应该问题不大。

    阮老三喝着酒,又八卦起来,“好像她有个双胞胎兄弟去考乡试了,要是考中了,怕是会走吧。”

    “没事,他考不上。”阿软说得肯定,虽然没见过那个酸秀才,可是见过他的字。

    字如其人,那般丑的字,又是靠胞姐养活着,哪里能是什么有志气的人。

    阮文耀吃着媳妇夹的肉,问道:“阿软,你这也能看出来吗?你比山主还神了。”

    “咳!”阮老三重重咳了一声,阻止他乱说。

    阿软也踢了他一脚。

    “错了错了,山主莫怪。”阮文耀赶紧放下筷子,对着山的方向拜了拜。

    收了心,他还是忍不住问阿软,“阿软,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用看出来,到举人这一层没有背景,除非天纵奇才,不然考上去也会被人替了。”阿软可太知道她那疯子哥哥是怎么考上举人的。

    阮家爷俩不知道官场的事,瞪着大眼睛期待看着她。

    眼里写着“想听”。

    不过阮老三心里暗暗惊了一下,他原以为阿软大户人家姑娘这身份,只是普通大户人家。

    在他们眼里,当个县令都顶了天了。

    可阿软连科考的事都知道,她知道举人这一层,那她家里最少要比举人高个三级。

    那得是多大的官啊。

    阮老三一时不敢想,不过这样,阿软配那位小少爷就更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