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031
他和平常一样,往张猎户家里走。
二狗闻着味儿就来了,这回没带着他的童养媳,而是老远地喊着,“狗蛋哥哥,阿耀小子来了,你快来啊!”
狗蛋是他们这批小子中年轻最大那个,向来是村里一霸,原来没少和阮文耀打架,只是过不得一招就被打趴在地上。
后来发现打不赢了,又是一副要和阮文耀做好兄弟的模样。
阮文耀不喜欢他,也懒得理赶紧去张猎户家里。
张猎户听到风声也迎了过来,老远瞧见了,喊道:“哟,阮小哥今天自己来啊,果然是娶了媳妇的人,都是大人了。”
阮文耀和他抱拳简单算是打了招呼,直奔主题说道:“叔,你家里有大水缸吗?”
张猎户热情地说道:“家里要添水缸啊,没问题,我把最大的那个空出来给你。”
“谢谢叔,我爹说从账上扣。”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张猎户的院子里,阮文耀取下背篓晃了晃里面的野兔子说道,“叔,点个数吧,您帮着换吧,我这趟就不折腾了。”
“好好。”张猎户不敢将他当成小孩子,赶紧地和他清对数量 。
张婶子备了茶水,看他来了赶紧地端了过来。
张婶子一眼见到他,就觉得这小子又不一样了,好像更好看了些,那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也难怪那些丫头儿尽受相思的苦,这模样儿衬得村里那些歪瓜劣枣都入不得眼。
还想着,一个脏眼睛的家伙来了。
狗蛋穿着松垮的衣服,挠着胸口往院里走,老远就喊着,“哟,阿耀弟弟来了。”
阮文耀哪里跟他那么熟,冷着俊脸不想理他。
狗蛋也不管他的冷脸,自来熟悉地说道:“你娶媳妇了呀,听说你媳妇儿长得丑 ,跟地里的土老鼠一样……”
阮文耀突然闪到他面前,冲着他那张歪脸一拳打了过去。
狗蛋被打飞老远,半天爬不起来。
“我媳妇是你能说的。”阮文耀抱着手,抬头下巴嚣张说着。
那气势十足,吓得几个看热闹的小子都退了一步。
这些小子本来是约着过来笑话阮文耀,没想一个照面就被吓萎了。
“你,你怎么打人啊!”二狗弱弱说着,话没说完,人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狗蛋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不服气地说道:“怎么着,你媳妇丑还不让说了,有本事带来给咱看看啊。”
“有病,滚!”阮文耀一阵喝,狗蛋又吓退了两步。
张猎户瞧这边闹得凶,过来吼道:“你们想干嘛?人家阮小哥的媳妇儿宝贝着呢,还带给你看,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他这话,阮文耀爱听,脸色都缓和了些。
远处几个姑娘家坐在树下绣着花,眼睛早望向这边。
一个小嫂子和姑娘们打趣说道:“还看什么看,都有媳妇了。”
兰姑娘胆大些,傲气说道:“有什么看不得,去看戏台子上的俊小哥还得给铜子呢,这还不能白看几眼。”
“就是,赶紧养养眼。”其它姑娘附和着。
一个姑娘酸酸地说道:“他对他媳妇儿真好。”
那小嫂子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可二狗子他们说,卜老大见过他媳妇儿,长得不好看。”
“听说是他爹好兄弟的女儿,该不会是长得像卜燕子那样的吧,那确实不好看。”姑娘们八卦起来,瞧着阮文耀小声的叽叽喳喳。
隔得远,听不清。
他们村子的消息滞后了些,隔几天又有人去补菜刀时,再去问卜老大阮家媳妇儿丑不丑,被卜老大提起来打了一顿。
“丑,丑你娘的,你全村,全镇子怕都挑不出比她漂亮的女娃娃。”
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那些小子不敢再在阮文耀跟前闹远远瞧着不敢再拢过来,张猎户和阮文耀点完猎物,计了数就回屋去把水缸腾出来。
张婶子在外面陪着他说话,“上回你问我卖货郎,是想给你媳妇儿买东西吗?”
“嗯。”阮文耀听到提媳妇儿还是有些害羞,他想起什么,从布包里拿出之前的绣样还给她。
“张婶,这个还你,谢谢了。”
张婶子的眼睛这才从他那好看的脸上移了一下,这一打眼就看到他身上挎了个新布包。那针线瞧着做得漂亮极了,再一看那布包面上绣的虎头,眼睛立即直了。
“耀小哥,这背包是你媳妇儿给你做的吗?”
阮文耀听到这话,帅气冷脸立即不挂了,笑得那是一个得意。
“是啊,包是她做的,老虎也是她照着你的绣样绣的,好看吗?”
“瞎说,哪有照着鸡绣出只凤凰的。”张婶子忍不住想上手摸那布包,这得是城里绣娘的手艺吧。
“耀小哥,能让我看看吗?”她问得小心,也真当是很珍惜的物件。
阮文耀见有人懂得赏识他的宝贝,自然乐得让她看,他取下包大方地递给她。
张婶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接过来,仔细看着。
“这绣得真好看,我这辈子都没瞧过这么漂亮的针脚,唉?为什么用黑线绣啊,要是用金线,这不得卖好几两银子。”
阮文耀不太懂,挠着头说道:“哦,我家可能没金线吧。”
“什么?我仔细看看。”张婶子怕眼神不好,贴近了些细看,又惊叫了起来,“我的天爷啊,居然是拿缝衣服的棉线绣的,我的天啊,我的天啊,你媳妇儿是什么神仙一样的妙人儿啊,拿棉线能绣成这样,是神仙吧。”
她这大呼小叫的一阵惊叹,把旁边树下绣花的一群姑娘们招了过来。
几个人小心围了过来,又有些怕阮文耀。
见阮文耀不像生气要打人的样子,这才又靠近些。
“婶子,什么好东西,也让我们看看。”
姑娘们一靠近其实已经看到那包和包上绣的虎头了。
那栩栩如生的老虎模样,叫她们羞得赶紧把手里的绣花帕子藏了起来。
这一对比,她们那猫抓一般的绣工哪里见得人。
一群女人围着瞧那布包,不停发出“哇哇哇”的惊呼,倒是把阮文耀挤到一边去了。
有人懂得赏识他媳妇儿的本事,阮文耀自是高兴的,他退到一边抱着手得意地瞧着。
姑娘们也很珍惜都是擦过手再接过布包仔细瞧,“哇哇”的惊叹一直没停。
“这种针脚是怎么绣的,怕不是和城里的绣娘学的本事。”
“哇,怎么用棉线绣啊。”
“要是用金线,我得把它供起来。”
“你什么见识,用棉线才更该供起来,多难啊。”
姑娘们说着说着,话风不知道怎么着就变了,纷纷指责起阮文耀。
“真是的,人家姑娘这么好的绣工,也舍不得给买绣线。”
“还不知道有没有绣绷子。”
“怕不是连绣花针都没有,像是缝衣服的针绣的。”
“你看看还给加了皮子,这得多难缝啊。”
“唉,这些男人怎么当的,也不知道心疼媳妇,绣花针都不给买。”
“我那儿有一套针。”
“我绣线有多的。”
“哎呀,还管什么多不多的,我都不想绣了。”
于是才一个来回,阮文耀的布包被还回来的时候,里面装了满满一包东西。
有绣花针、绣线、绣绷子,还有一些阮文耀不懂的东西。
张婶子瞧他都带点小小的怨气,“耀小哥,你可得好好对你媳妇儿,她要缺什么给你婶子说,婶子给她带。”
阮文耀可不敢再随便要别的女人给的东西,没伸手去接。
那个小嫂子在一旁说道:“没事,这是姑娘们给你媳妇儿的,不用不好意思,真要觉得过意不去,能不能帮我们画几张绣样,哦,简单些的,她这种太难了,我们绣不了。”
阮文耀还是没接,直到张婶子再三确认没事的,他这才接了过来,宝贝地背上自己的小布包。
张猎户这边也把水缸腾出来了,又给他带了些米面粮食。
两边划了账,阮文耀把记数的绳子塞进包里,顶着大水缸就往回走。
狗蛋那帮小子还猫在旁边,张猎户不放心,怕他们打架砸了水缸跟着送了阮文耀一路。
直到送到小半山,这才赶紧撤回来。
张猎户回来的路上瞧到几个后生小子上山,问了一句,“你们干嘛去?”
那几个后生一副嘻嘻哈哈的轻浮模样,抢着说道:“抓蛇啊,员外爷已经把价提到十两了,这要是捉一条,我们两年不用干活了。”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山上可容易有瘴气。”张猎户瞧他们年纪轻都不好说晦气话。
就他们这轻浮样儿,别说看不看得到蛇,别命都没了。
“老头儿别说得那么吓人,好久没见着瘴气了,阮家那小子不刚还跑下山嘛。”
后生们哪里听得进去话,三两步就拱进山里。
阮家的院子里,阮老三进进出出搬了许多竹子回来。
阿软端着茶过来问:“爹,搬这么多竹子是要做什么吗?”
阮老三放下竹子歇了口气,接过茶水,“天要热起来了,我想打个竹床,那小子……咳,习惯了,阿耀怕热,夏天里总睡不好。”
往年的夏天,阮文耀不只睡不好,也吃不好。
今年有儿媳妇,吃的问题解决了,也就忙些别的。
其实阮家爷俩一直也不缺吃穿,如今天景好,自是越过越滋润。
阮老三歇了一口气,又要出门砍竹子。
出门前还提醒一句,“阿软啊,把门锁好。山上有狼,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小心些。”
“好,爹。”她虽是这么答应着,但是一个人坐在家里开始害怕起来。
明明她原来一个人也没怕过,难道是她因为晚上做了恶梦吗?
她缝着衣服,总觉得后背凉凉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的想象力好的可怕。
听到风吹过头顶草棚的咝咝声,她总感觉后背有一只冰凉凉的蛇正吐着信子爬上了她的藤椅。
晃眼看到墙边半截麻绳,又觉得是墙角有蛇在埋伏她。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布料。都怪卜老大昨晚说什么村子里蛇报复咬死人的事,和她之前看的鬼怪话本子重合了。
她一时静不下心来,看到阮老三摆在院子边的竹竿,她眼里也是恍惚,感觉有条绿色的蛇在杆子上游动。
“唉,他怎么还不回来。”她不安地搅着手里的布料,完全静不下心来。
第032章 032
阮文耀顶着个大水缸一路往家里赶,这么大的东西他不得不小心些,也不敢跑。
若是半跑摔了,到家被打一顿不说,他自己要悔死。
眼看着离家近了,他心里高兴起来。
隔着院子老远已经开始喊起来,“阿软,我回来了!”
他一边喊,一边忍不住跑了起来,正想着怎么拍门,突然“吱”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阿软从破旧的院门后伸出个可爱的脑袋,歪头瞧着他。
阮文耀顶着水缸,瞧着她一时呆住了,阿软好可爱,好像刚长毛的那种软乎乎的小兔子。
“你呆着干嘛,不进来?”
阿软疑惑问他,把院门开得大了些。
阮文耀这才回过神,咧嘴笑着走了进来。
轻手轻脚把水缸放在院门边,和之前的水缸并着。
完美地放下地,他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算安全地扛回来了,累死我了。”
阿软帮他卸下背篓,又拿了帕子给他:“你路上歇歇啊。”
“我怕磕坏了爹打我。”阮文耀能说出嘴的原因还是那么的朴实无华,虽然他自己可能没发现,他爹已经很久没打他了。
“喝茶。”阿软端了茶给他,接过帕子给他擦汗。
阮文耀愣了一下,喝着茶疑惑看着她。
阿软被他看得不自在,把帕子搭在他的肩膀上退了半步,却也没走开。
许是太不自在,她翻了一下背篓看着里面的东西。
“这趟只换了些米面,怕都有些陈。”阮文耀喝完水,又忙着收拾。
米倒进米缸里,面条放到头顶挂着的篓子里。
他放好一回头,看到阿软跟在他身后。
“中午想吃什么?”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外面,舀了水清洗新的水缸。
阿软跟在旁边,递了抹布给他。
阮文耀擦洗完回头一看,阿软还站在旁边。
他疑惑收回目光,尬笑说道:“门口放水缸,子孙一直富,哈哈,咱们要不要多放几个。”
“两个够了,水存久了不干净。”阿软声音轻轻的还是在旁边。
“也是呃。”阮文耀匀了些水倒进新水缸里,瞧了半天应是不漏的,这才放了心。
转身准备去河里打水,差点儿撞到身后的媳妇儿。
这下他是有些忍不住了,问道:“阿软,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跟小鸡崽一样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我看它漏没。”阿软掩饰地搅着帕子,转身回到她舒服的小桌和藤椅旁。
阮文耀瞧她坐了下,这才觉得正常些。
他不急着去打水,端了个凳子坐到媳妇儿跟前,喝着茶瞧着她。
这下换阿软不自在了,赶紧拿了针线找块帕子缝缝。
“阿软,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害怕了?”阮文耀说着抿上嘴,却没憋住笑。
他媳妇儿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要你管。”阿软没忍住凶他,又觉得这样对他不对,偏偏那人还盯着她傻笑。
她被那人盯得羞意涌了上来,赶紧拿了帕子遮住脸,“别盯着我了,打水去。”
她那娇嗔的声儿听得阮文耀笑得更开了,嘴都要咧到耳根后去。
“阿软,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好好好,我打水去,你一个人在家别怕哦,我马上回来。”他说着,这才起身去打水。
拎着水桶走出门,又折回来在院门后冒出个脑袋。
“哈哈哈,小鸡宝宝,别怕哦,你相公马上回哦。”
“你快走了!”阿软被他羞得,都想拿个东西砸他,这人怎么这样讨厌。
被阮文耀这样一闹,她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拿起给那人刚做好的帕子,她犹豫要不要在上面绣个虎头。
不对,绣什么虎头,绣个傻傻吐舌头的狗头才对。
“阿软,怎么没关门啊。”阮老三扛着竹竿回来,瞧着没关门,声音都严厉起来。
可还来不及多说几句,就看到门口放着的新水缸,自己就添了一句,“哦,狗小子回了,那没事了,他又野去哪儿了?”
“打水去了。”阿软说着往他这边走。
阮老三赶紧拦着她,“你别过来,你就坐那儿。”
他把竹竿堆在院角,取下背后的背篓,怕她瞧着了似的还用手臂遮着。
“背篓里的东西你先别动,一会儿让阿耀回来弄,听到了吗?”阮老三说着,声音都重了一点儿。
怕她真来翻动似的,还拿了竹叶把篓子盖着。
这叫本来不想看的人都在意了。
阿软倒没觉着阮老三背着她藏着什么好东西,这汉子对她的好,是够得上她叫一声爹的。
她亲生父亲待她都从未这般好过。
“篓子里的东西,你别动啊,也别看,一会儿让他弄。”阮老三忙完换了个背篓还要出去,临走不放心的又说了一遍。
阿软一点好奇心全让他勾起来了,想想阮老三的反应,她开始怀疑篓子里怕不是蛇之类可怕的东西。
她才安定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
眼睛忍不住去看那篓子,生怕有一只蛇头吐着信子冒出来。
“阿软,我回来了。”阮文耀那叫人安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提着两桶水走到水缸边,把水倒了进去。
“这缸果然大。”他满意地拍了拍,提上空水桶又出去了。
阿软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眼睛瞟向旁边的篓子。
她的心跳因那人进进出出,起起伏伏。
就在她想抱怨,怎么水缸还没满时,他总算是擦着汗停了下来。
“呼,这下该够用了。咦,你怎么了?”瞧着媳妇儿眼里的哀怨,阮文耀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
“没事。”阿软嘴硬说着,低头继续想绣帕子。
阮文耀进进出出都打了两缸水了,她的针线都还没穿。
不过看到她手里的针,他倒是想起一桩事。
“阿软,这是张婶子她们给你的,不是我要的哦。”阮文耀紧张地解释着,取下身上挎着的宝贝布包递给她。
“哦,给我的?”阿软说话间,从包里勾出一条粉色的帕子,拿到他眼前,“送我这个?”
这瞧着就是哪个小姑娘送给阮文耀的订情信物吧,还好意思拿给她。
阮文耀瞧着也不对,赶紧摆手解释,“这真不是我拿的,也不是给我的,是给你的?”
阿软都要笑了,这人还真不会说谎,“你是说有姑娘家对我有意思?”
“不是不是,我怎么知道她们往里面放了什么,不是不是。”阮文耀急出一头汗,“她们好像说是新的,送给你的。都是新的,她们看到你绣得太好,不想绣了,送给你。还让你愿意地话,给她们画绣样。”
阮文耀急得舌头都要打结了,面对那群狼他都没像这样紧张。
“哦?”阿软才不信他,上回下山也是这般惹多少姑娘家送秋波。她故意说道,“该不是被哪个小姑娘勾了魂,收了人家的定情物还不知道吧。”
阿软大概不知道,她此时瞥着他时,一双凤眼眼波流转间可比村里那些姑娘家更是勾人。
“我不是,我没有。”阮文耀表情都严肃起来,“我有媳妇了,都和他们说了。这真是她们给你的,不行我送回去。”
阿软翻着包里的东西,还有锈绷子丝线之类,确实是她能用上的,而且还不少。
那帕子也只是扯了块有形状的方布,还真可能是没开始绣就给他了。
“行吧。”阿软清捡着放到自己的针线盒子里,故意逗他说道,“唉,我这般面相丑陋的媳妇也确实不讨相公的欢心,你若真有合心意的姑娘也可以和我说,我给她让位置就是了。”
“你,你!”阮文耀都要被她气哭,“你怎么总这样说,我都说了,只喜欢你。”
他委屈地要走,却被拽住了。
阿软扯着他一点衣袖说道:“好了,不逗你了。”
“哼!”阮文耀扭头不理她,人却是没动稳稳站在原地。
“篓子里的东西,爹说让你处理。”提到这个,阿软调笑的表情换了,有些畏惧地推了推他,“你去看看吧。”
“不去,谁让你欺负我。”阮文耀故意说着,小心眼地敢拿乔她了。
“去嘛去嘛。”阿软确定有些怵那些东西,推了推他。
阮文耀有些小得意地瞧着她,摆够了架子这才过去。
拿开竹叶时,他还想着里面是什么东西,把媳妇儿吓成这样。
结果看了一眼,哈哈,他笑得更开心了。
“哎呀,爹怎么弄这东西回来。”他故意说道,“阿软你可别看,不然又吓得睡不着了。”
阿软心里更害怕了,可看到阮文耀的表情,又觉得有些不对,这坏人肯定是在吓她。
“是什么,你拿起来看看?”她说着,身子畏惧地往后退。
“你真要看啊,好呀!”他捧着篓子就往她跟前递。
阿软吓得坐不住了,站起来往后躲。
“诶诶诶,你不是要看吗?你躲什么?”他说着,捧着篓子竟追着她跑了起来。
两人你追我赶玩得好不开心,连阮老三扛着竹子回来了都没发现。
围着桌子连绕了两圈,才发现院里多了一个人。
两人吓得立即站直了,阮文耀喊了一声“爹。”
阿软也跟着喊了一声。
按着阮老三以前的习惯怕不是要抄起棍子打人,老子辛辛苦苦砍竹子,你两个在家玩得这么开心,打不死你!
阮文耀仿佛已经听到爹要骂什么,他偷偷往前移了移挡在媳妇儿前面。
毕竟他比较扛揍。
第033章 033
“哼!”阮老三重重哼了一声,放好竹子又走了。
两个小的松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都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阮老三出了院子,边走边笑着摇头,“俩小兔崽子,真能闹。”
听到亲爹走远了,阮文耀拿着篓子还想逗媳妇儿,被阿软直接拦住,“别闹了,要挨打了。”
“哦。”阮文耀这才悻悻收敛了些,他挨打惯了,可不能让媳妇儿挨打。
“你离我远些,到底是什么,别吓我了。”阿软喘着气,只得服了软。
和这人闹太费体力了,才跑得一会儿她就喘个不停。
她不由要佩服阮文耀到底是什么体力,都跑了一天了不累吗?
阮文耀也怕她真个害怕,离得远了一些,这才从篓子里拎出里面黑黝黝的东西。
“啊。”阿软还是吓了一跳,“捉这么多老鼠做什么?”
她嫌弃地又退后了好几步。
阮文耀没想到她还真怕,还介绍说道:“这是竹鼠呀,可好吃了,比山鸡那些好吃多了。”
“什么,吃老鼠?”阿软有些接受不了,婉拒了。
“这小玩意吃竹子的,和兔子差不多的。不脏的,和那些贼眉鼠眼的玩意儿不一样,活着的时候小眼睛圆圆的胖乎乎的还很可爱。”他说着,还拎着那只毛绒绒圆乎乎的小东西晃了晃。
阿软有些不忍直视,“你拎着它的尸体说这些,是不是不太礼貌。”
“好吧,那我们礼貌些,赶紧洗洗把它吃了。”阮文耀核善说着,又开始劝她,“真的很好吃的,上回有个土财主出五两银子让我爹抓,我爹都不愿意,听说是这玩意儿是供给皇帝吃的。皇帝老儿都敢吃,你怕什么。”
阿软稍微有被说动。
瞧她害怕不肯吃,阮文耀都着急了,“真不用怕的,你看它也不能和蛇一样找你报仇不是,它这小模样怎么报仇?晚上跑来咬你裤脚吗?”
“噗。”阿软都被他逗笑了,这人是生怕她没吃上好东西吗。
阿软想着,觉得都不该那么害怕了。
也就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到,最近怎么这般没用起来。
她本不是个矫揉造作的性子,乱坟岗里也呆过,怎么怕起这些蛇鼠来。
难道?她看着面前那人,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毛病从哪儿来的。
当一个人有了可靠的依赖时,胆子就小了起来。
是不是人心底里的小心思,想因着软弱更依赖那个人。
又或者,想示弱获得那人更多的依靠。
可阮文耀也是个姑娘家,也一样在这艰难的世道里勇敢地活着,她不该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
“我吃。”她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仿佛不是要去吃竹鼠,倒像是要去和竹鼠打架一般。
阮文耀成功说服她,高兴笑了,他的小媳妇儿怎么这么可爱呢,那副板着小脸要吃竹鼠的样子也太好玩了,真的好想捏捏她的脸。
“那我来杀吧。”她突然一脸坚毅地说着。
这转变也太快了,把阮文耀吓了一跳,“不用,我来。”
“可是活都是你干的。”阿软试图想多做些什么。
“哦。”阮文耀似乎懂了,学她模样说道,“那我来做饭。”
“不用。”阿软想起他炖的菜一脸嫌弃。
“我来缝衣服。”阮文耀再次学她。
“别。”阿软想着他那没耐心的模板,怕不是要把布料全撕碎了。
阮文耀再次学她,声音里还带出些娇嗔,“活都是你干的,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相公了。你是不是看上哪个俊小伙了,就知道你嫌我丑瞧不上我,你若真有合心意的俊小子也可以和我说,我给他让位置就是了。”
“你!你!”阿软气得想拿东西打他。
“嘿嘿。”阮文耀拎着竹鼠一溜烟跑了,一边跑一边喊,“我去河边宰竹鼠了,你乖乖在家,不要怕哦。”
“学人精!你怎么这般无聊!”阿软气得跺脚。
气着气着,又觉得自己行径怎么也这般幼稚了。
她从小被几个先生管教着,稍有行差踏错便会有棍子过来打手,这还不是最屈辱的。教她礼仪的先生最为刁钻,不只打手心,还会罚她站在院中,由着下人对他指指点点。
父母对她也极为严格,从她记事起就没有如一般姑娘家那般向谁撒过娇。
“阿软啊,来来来,给你个好东西。”阮老三这次回来没扛竹子,只背了筐竹笋回来。
他把笋筐放下,就热情地招她过来。
“什么啊,爹。”她走了过去,看到阮老三拿出腰上别着的弹弓给她。
“这个你拿着,那狗崽子再欺负你,你就用弹弓打他。”阮老三兴奋说着,还给她演示了一下怎么用弹弓,“你瞅着啊,看这条线瞄准,你多练练,这个打得很远。那小子跑得再快,你也能打中。”
阿软看着递来的弹弓,一时不敢接。
哪有人教外人打自己亲孩子的。
偏偏这时狗崽子回来了,还听到了,阮文耀站在院门口就委屈地叫唤起来,“爹,哪有你这样的,教我媳妇儿打我。”
他生气地把处理好的竹鼠放下,走过来叉起腰。
“诶?做得不错哦。”阮文耀看了一眼,眼里冒出光。
他把弹弓接过来仔细看着,弓架比较小,适合姑娘家的小手用,用老柳木做的架身柔韧又扎实。阮老三还给握把上面绑了一圈麻绳,好看又不打滑。
阮文耀拉开试了一下,有些不满意地皱起眉,“爹,你不是还藏着一根生牛筋,上回准备用来做弓的。你给它换根弦吧。这麻绳做的弦弹性差了,打不远。”
“好,我去拿。”阮老三说着,高兴地去取牛筋。
爷俩高兴的换了弦,又找阿软剪了块皮子。
等做好了,阮文耀捡了颗石子拉满试了一下,“砰!”一声响,石子飞射出去,直把院边放着的竹竿打得爆开了。
“好,这威力可以,用来打狼都行。”阮老三满意地点头。
看阮文耀那爱不释手的模样,阿软自觉走远了些。
谁想阮文耀转身把弹弓递给了她,“阿软,你试试。”
阿软愣了一下,他是不是忘记了,这个是用来打他的。
瞧她不接,阮文耀似是想到什么说道:“你练练,山里危险,有我们护不到的时候,你也可以用来防身 。用起来不难的,你可以练练。”
阿软这才接了过来。
阮文耀走近些,教她使用。
阮老三拿起锯子说道:“我给你锯几节竹子当靶子。”他说着,就去把打爆的那根竹竿锯了,排了几节竹筒子放在柴架子上。
阮文耀教她看准头,不敢靠她太近还隔开了些,用手指着教她。
她心里知道,他们爷俩是看出她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才做了弹弓给她,明明两个粗心的人。
阮老三放好了竹竿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你们先玩,我去烧火。”
“别,爹,这竹鼠好吃,你别又做糊了。”阮文耀十分嫌弃他的厨艺,“阿软,我们先做饭吧,晚点再练。”
“好。”阿软声音轻轻的,忍下鼻子的酸意,她转身向阮老三说道,“谢谢,爹。”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阮老三被她这么郑重地谢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竹鼠肉多烧一些,那狗崽子爱吃。”
“好。”
阿软进厨房时,阮文耀已经跑进跑出煮好了米。
他又去灶膛那边烧火,听着阿软进来了,他冒出个脑袋说道:“肉我来剁,你先做别的。”
阿软只得先备料,切了生姜大蒜放在小碗里。
阮文耀烧好了火过来,拿着竹鼠肉砰砰剁了起来。
阿软在锅里加了些水煮鸟蛋,免得锅烧干了。
看着水雾后忙碌的人,她走近了些问道:“阮文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习惯的“媳妇”两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阿软打断了。
“别的原因。”阿软觉得,这傻人就不知道媳妇是什么,成天也就嘴上说说,怕是当成如玩伴一般了。
阮文耀想了一下说道:“你是我捡回来的呀。”
“就因为这个吗?”阿软理解不了这样简单质朴的理由,捡回来就要负责吗?曾经那些人对她好都是带着目的,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算计着什么,哪里像阮家人这般,拿了她一颗金豆子都要送回来一个金子打的长命锁还她。
“阿软很好呀。”阮文耀似乎能找出无数理由。
“哪里好了,我长得又不好看。”阿软说着,都觉得自己是个坏心眼的女人,老用这事激他。
这回阮文耀学聪明了,很严肃地说道:“好看,不管别人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喜欢阿软这样的。”
“噗。”阿软本来想说什么,被心里突然冒出的想法打断了,阿软这会儿想说,你刚才还说竹鼠可爱,这会儿在剁它呢。
想想还是不说了,省得又把这人急哭了。
“要不要氽水?”阮文耀没一会儿就把竹鼠全剁了,看来是真的喜欢吃。
“我来吧。”阿软接过了勺子,把锅里的鸟蛋舀了出来。
阮文耀都不用她说了,配合默契地把锅里剩下的水舀干净。
阿软拿着油罐子,直接全倒在锅里。
阮文耀看得一愣,“要这么多油吗?留一点吧,明天才能下山再买油回来。”
“不是全用,炸一下。”阿软等到油烧开,把切块的竹鼠全放了进去。
阮文耀哪里知道做菜还有煎炒烹炸焖溜熬炖,他只会一锅乱煮。
家里没有捞子,等肉炸好,阿软只得把连油带肉全舀起来,然后把上面的清油倒回到罐子里。
阮文耀不懂,但知道用眼睛瞧着不说话,能帮上手的就上来搭把手。
沥掉了油,阿软重新在锅里加了底油,加了刚备上的姜蒜,又加了干辣椒、花椒,炸出味来,重新把肉倒回锅里翻炒。
阮文耀这回会了,拿了酱油罐子过来问,“要加吗?”
阿软舀了一勺子加到肉里,翻炒上色,后加了水闷煮。
阮文耀一看煮上了,自觉过去,把火势压小了些。
“阿软,要煮多久啊。”
阿软盖上锅盖,想了一会儿说道:“半个时辰吧。”
“那我们出去玩弹弓吧。”阮文耀想吃也想玩,两样都叫他心痒痒的。
阿软看了一下火,这才到院子里。
阮文耀在院子里到处找了半天,捡回一把碎泥块给阿软。
“下回我出去给你捡一些石子回来。先用这个练。”阮文耀伸长手把弹弓递给她。
阿软却突然一下走近了些,几乎贴在他身上,“你为什么可以把弓弦拉那么长?有什么发力的技巧吗?”
第034章 034
阮文耀被她突然靠近,低头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他很自觉地想后退些,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你不要光手臂用力扯,要腰马合一借着全身的力道,转动腰发力,不是转手臂。”他说着,比划着教她。
两个人靠得有些近,阮文耀几次想退开。
阿软似乎是不介意的样子,还摸着他的腰问,“是这里发力吗?”
阮文耀愣了一下,低头看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阿软是真想问他发力的位置,这时才反应过来,动作有些孟浪了。
大概是心里是有点介意他老躲她远远的,这才故意靠近。
这会儿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善变,明明原来巴不得这人离她远远的,靠近一点都想拿剪刀扎他。
现在却又不喜欢他这般生分,好像她和那个卜燕子一样,会吃了他似的。
阿软才像被烫到般收回手,想想又不服气了,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瞧着瘦,还是很健壮嘛,小相公。”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脸烧得慌。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要争这口气,失心疯了一样。
阮文耀有些愣,听到她叫那声小相公更是身子抖了一下。
他耳朵热热的,心里有些混乱,好久才想到,对哦,他是她的小相公,那媳妇儿摸摸也没啥,可是为什么这般燥得慌,也没喝那什么鹿血酒啊。
阿软还是找回了理智,稍微离远了一点,照他说的拉弓尝试。
阮文耀赶紧拦着她,“别别别!”
他一眼瞧出这姑娘是什么都不会啊。
他犹豫了一下捉着她的手教她,“不要抓这么紧,捏下方一些,虎口抵住这个位置。拉弓的时候不要贴着脸,远一点……”
阮文耀怕她伤着,只得一点一点给她调整,不知几时就变成圈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拉弓。
阿软没有介意的模样,偶尔还回头问他,“是这样吗?”
“嗯嗯,身子站直了,别缩着头,好了。”
“砰!”一声,泥丸子飞了出去,直直打到竹筒上。
“打中了。”阿软向来平淡的脸上染上几分雀跃,她又拿了一颗泥丸,回头对阮文耀说,“再教我一次。”
“哦。”这次阮文耀没在那么拘谨,直接将她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拉开弹弓。
阮老三在院后锯竹子,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回头继续忙了。
阿软只叫他教了两次,就自己练了起来,她似乎很有兴趣的模样,专注地盯着靶子。
阮文耀功成身退,想起锅里的竹鼠肉赶紧过去看火。
锅里的肉还烧着,他翻炒了一下又盖上了。
他坐到灶膛边添了些柴火,这一静下来,他摸着胸口感觉着刚刚的异样。
好像真的软软的,他捂着被火烤红的脸赶紧摇了摇头,甩开奇怪的感觉。
瞧着锅里的水没烧干,他赶紧地找些事做。
之前砌墙剩下的泥还有一堆,他舀了勺子水过去,又去抓了些草木灰渗在一起开始和泥巴,搓泥丸。
阿软直到把泥块子全打完了,这才从专注中回过神。
她赶紧去厨房里打开了锅盖,还好锅里的竹鼠肉还炖着。
她松了一口气,又去看了一下火,添了些柴进去。
阮文耀搓了许多泥丸子,用木板托着拿过来,放在灶膛边烤干。
“等泥干透了用这个练。”
“嗯,好。”
两人说话间目光对视,阮文耀红着脸转过头。
“咳咳,我去洗手。”
阿软看着那些泥丸子,想着刚才弹弓的手感,并没注意那人的小变化。
阮文耀洗了手,又用凉水洗了把脸,就听到阿软喊,“吃饭了。”
阮老三立即丢了手里的活过来,怕是早饿极了。
还不耐烦催阮文耀,“大白天洗什么脸,搞快些,别占着位置。”
阮文耀赶紧擦了手过去帮忙。
今天只烧了一大盆竹鼠,阮文耀看着盆里的肉馋得直流口水。
“咚。”一声响,他直接把烧饭的锅端了过来。
“你像什么样子,哪有端锅吃饭的?别人吃什么?儿媳妇,你就不说说他!”阮老三又开始瞧这狗崽子不顺眼了,还试图拉帮结派。
阿软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饭,阮文耀给她添得冒着尖尖。
“我这碗够了。”
“咳咳,再给我添点。”阮老三老脸一红,把大饭盆子递了过去。
阮文耀也给他堆起个尖尖,这才满意抱着锅独享。
阿软瞧着盆子里的竹鼠肉,还是有些不敢下筷,皮瞧着那么厚能好吃吗?
阮文耀已经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要不是怕打,他恨不得连骨头一块儿吞下去,真的是太好吃了。
瞧到媳妇儿还没吃,他赶紧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着急说道:“阿软,你快吃啊,一会儿冷了。放心,好吃的,也不会有竹鼠半夜跑去咬你脚趾头,再不吃就没了。”
很好,这才是重点,这才没一会儿,阮老三面前已经堆起一堆骨头。
阿软这才夹了一点放到嘴里。
“嗯?”居然比之前吃的那些野味都好吃,这竹鼠肉没有膻味,还带着点竹香。肉质细腻好入口,外皮瞧着厚,被油炸过后外酥里嫩,越嚼越是好吃。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块放在碗里。
阮文耀却把她碗里的肉抢了过去,又夹了只腿给她。
“你吃这个。”他自己吃那块满是骨头的竹鼠脑袋。
阿软这才注意到,阮老三和他桌上那么多骨头,原是他们吃了头尾,把好吃的大腿肉都留着了。
“快吃呀。”阮老三都忍不住催了。
“就是就是,你不吃,我们都不好意思吃了。”阮文耀将脸埋在锅里,并没有太多不好意思的模样。
阿软这才赶紧吃了起来,只是吃得好几块肉之后,她缓缓嚼着,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阮文耀咽下嘴里的肉,疑惑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是,阿软隐隐想起什么,仿佛缺了些味道,光是吃肉再好吃也腻啊。
一瞬间,似电光火石般她想到了,“阿耀,鱼腥草好挖吗?”
阮文耀咬着筷子疑惑转头看着她,“啊,你想吃啊。好挖好挖,我吃完就去上山挖一些。”
“你小心狼。”
“没事,我和爹一起去,它们要敢来,咱就有狼肉吃了。你真别说,狼可一身都是宝,肉可以吃,皮可以卖,狼头狼牙都有人收。要逮到狼,我就给你再买身新衣服,别总自己做了,费眼睛。”阮文耀一边吃着锅里的肉,一边已经开始觊觎另一锅。
阮老三吃着肉加入讨论,“嗯,要不打副银镯子。我瞧着别家闺女都有。”
阿软本是担心他们遇上狼,却不想家里这两人就差怕没遇上狼。
莫不是她低估这爷俩的实力了。
反正吃饭的实力是不容小觑。
她撑得再也吃不下时,阮老三那一大盆饭也吃完了。
阮文耀见他们都吃完了,直接把省下的竹鼠肉连着汤汁全倒进自己锅里。
拿着大勺子挖着往嘴里送。
阮老三瞧得直摇头,他这辈子怕也没姑娘样子了。
不过想想卜燕子吃饭也和他差不多德性,想着也释然了。
如阿软这般能细嚼慢咽的姑娘,是城里大户人家里金贵养出来的。
这哪能一样。
阮老三想的这个大户人的教席先生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当年教的好学生如今能迷上弹弓这种乡野小玩意儿。
阿软每日又多了一项趣味事儿,但凡是缝补衣服倦了,她就站起来玩一下弹弓。
简单的孩童玩具,玩起来确是越来越有趣味。
不似弓那般需要强大的臂力拉开,却也有不俗的威力。
阮文耀自小玩过这个,拿着弹弓随便一打,就能打中竹筒,甚至还在媳妇儿面前显摆起来。
“我不用看都能打中,你信不信。”
他说着闭上了眼睛,手中弹弓移动了几分,“咻”一颗泥丸飞出正中竹筒。
阿软瞧着起了斗志,本只是当消遣的玩意,不知不觉间已经反复练了起来,玩了几天也只是能将将把泥丸正常打出去。
阮文耀见她喜欢,又蹲到泥堆边搓了好多小泥丸子。
等到做饭时,就看到灶膛旁边用木板盛的泥丸绕着灶摆了一圈。
阮文耀烧着火,从灶后冒出个脑袋说道:“阿软,这些打玩和我说,我再给你搓。”
阿软瞧着满地泥丸子,觉得她大概不用说,能不能把这些打完还是一说。
“你别弄这些,被爹看到要打你了。”
阿软担心他,偷偷看了一眼院子里。
这些天阮老三一有空就在那里锯竹子,劈竹子,想是为了给阮文耀做竹床。
阿软远远看到,阮老三在院里支起了一个竹架子,又将几只竹筒子吊在架子上。
那些竹筒子大小不一,瞧着像是编钟一般。
她疑惑问道:“爹做的什么呀?乐器吗?”
阮文耀也过来瞧了一眼,立即拉着她高兴地跑了过来。
“阿软,阿软,快试试,爹给你做的新靶子。”
“这是靶子?”阿软有些惊到了,放个竹筒在那里不就可以了,还正经给她做了个靶桩。
她亲生父亲待嫡子也不见这么好,阮老三原来不是说说,这是真把她当亲女儿宽待。
“爹,您事情多,不用费功夫做这些……”她都不知怎样说好了。
“没事,锯两个竹筒的事儿,费不上什么功夫。”这汉子说完,拍了拍手上灰又去做竹床去了。
阮文耀已经拿着弹弓在打竹筒玩了,“咚咚”的声音高高低低,还真如乐器一般。
“给,阿软你试试。”
趁着阿软试新靶子的功夫,阮文耀摸着下巴想了想,在院子边又扯了根光滑的长藤,长藤两端一高一低,上面挂上一个灌了水的竹筒。
用手一推,竹筒滑动起来,现成一个活动靶。
“成了,阿软,你来试试打这个。”
还没学会打固定竹筒的阿软,被迫升级了更难的活动靶。
阮老三瞧着自家孩子那兴奋劲,没好气地骂道:“你这狗崽子,当练兵呢,她打着玩儿,你还搞个活靶出来,怎么着,想让你媳妇儿以后替你当兵啊。”
“没有,这不是好玩嘛。”阮文耀有些不好意思地要往媳妇儿身后躲。
“你不玩的时候,让我玩玩。”他小声在阿软身后说着。
阿软不由都想笑了,他还真是自己想玩。
山里的生活也悠闲,也有忙的时候,阮家爷俩能干活,更能吃。
家里囤的肉又快没了,爷俩带着装备又上山去了。
只是这次,他们出门都是低头走,两人腰上都挂着小竹筒,一边走一边捡石子,碰到大小合适的石子儿,比瞧到银子都开心。
他们外出捡石子,不,上山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
阿软正玩着弹弓,听到有人拍门,她把皮子上的泥丸换成了石子。
“谁?”她警惕问道。
“我。”卜燕子喊了一嗓了。
阿软没敢放松,将弹弓收在袖子里打开了院门。
卜燕子抱着一只小锅站在门外,板着方正的脸四下瞧。
她什么话也不说,抱着锅子直接冲了进来。
“只有你一个人吗?”她突然一脸凶相盯着阿软。
第035章 035
阮家爷俩背着篓子一路捡着石子一路上山,待到了草木浓密处,阮文耀走到前面自觉地拿着柴刀开路。
他小声说道:“爹,今天又是捉兔子吗?”
他如今嘴被媳妇儿养刁了,已经嫌弃那些野兔子了。
“碰到什么是什么。”阮老三将声音压低,不再和他说话。
两人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就找到兽道。
寻着之前做的标记,两人很快找到洞口前面下的套子。
拨开草丛一瞧,套子扯坏了,支着的树枝散落一地。
爷俩对视了一眼,经验老道的阮老三指了一下旁边,那里一股狼骚味,想是那些狼故意咬坏了他们的陷阱,还挑衅地在尿在这里做了标记。
“狗娘养的玩意儿,它们故意的。”阮文耀年纪轻,沉不住气出声骂了一句。
“嘘。”阮老三提醒他静声。
阮文耀忍了忍,这才把那口火气压下来。
两人只得去寻下一处陷阱,然而还没靠近,又闻到熟悉的狼骚味儿。
连着到了几处都是这样,这是赤果果的挑衅了。
阮文耀气得手里的柴刀都握紧了,气吼吼地往前冲,要去找那群狼算账。
“算了。”阮老三赶紧把孩子往回拖,毕竟年纪轻了,经不起激,这要真冲过去遇上了,谁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先给你媳妇儿挖鱼腥草。”关键时候也只有搬出阿软,让他冷静下来。
阮文耀咬牙忍了又忍,一刀刷过去,把前面的草都给砍秃了。
这一早上的,不知道是狼群到处留气味吓跑了山里的猎物,还是阮文耀杀气重惊了林子里的生灵,爷俩在山上转了半天愣是一只活物都没见着。
除了偶尔在树枝上爬过的毛毛虫,连只鸟都没瞧到。
阮文耀上树掏了几个鸟窝,许是季节过了,没瞧着半个鸟蛋。
倒是看到几只幼鸟,才巴掌大小,他不好意思捉来吃,只得放过了。
好在鱼腥草正茂盛,爷俩这次带了小锄头过来,阮文耀气哼哼地蹲着挖。
阮老三又在附近逛了逛,只摘得一些野果好歹是要把背筐装满。
爷俩个忙了一早上,最后只背一筐青青绿绿的回来。
阮文耀的脸整个沉了下来,阮老三也没管他。
打猎扑空是常有的事,这狗崽子最近是太顺了,越发的沉不住气。
阮老三懒得理他,由着他把一肚子气憋着。
两人到了院门前,一推门,门竟然开了。
“阿软,你怎么不锁门。”阮文耀沉着脸说着,虽说不上凶,可是语气比不得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样。
一进院子,他的目光立即扫到一具高大的身躯。
卜燕子捋着袖子正站在院子中间,看到他进来,也是愣了一下。
阮文耀这不笑冷脸的模样,其实更为俊俏。
卜燕子虽跑过江湖见过不少人,但还是觉得阮文耀长得俊,眼睛不由在他身上生了根。都没注意,这小子看到她,脸更黑了。
“你怎么又来了!”这一句是真的凶,冷冷的带着刀子似的。
卜燕子都有些惧他,防备退了一步回道:“送东西。”
阮文耀目光在院子里搜寻着,终于找到自己的媳妇儿。
阿软正站在院角加高的土墙那边,她这会儿正光着脚站在泥巴堆里。
阮文耀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软提着裙子正踩着泥,听到他们回来,也是愣在那里。
一般他们爷俩没这么早回来,谁想被抓个正着。
她有些局促地放下裙角,试图遮着脚。
阮老三早背过身,收拾东西去了。
阮文耀黑着一张脸走了过去,“踩这个做什么?”
他声音已经轻了下来,但脸还是黑得吓人。
阿软的目光在他黑黑的脸上停着,轻声说道:“燕子姐姐拿了炒锅过来,要重新做个小灶才能用上。”
“让我来吧,脚弄脏。”阮文耀不像是要指责的样子,走过来扶她。
“不要。”阿软突然很坚定说着,继续踩起了泥。
阮文耀无奈叹了一口气,“泥和成这样可以了,你是想继续玩吗?”
被他猜中,阿软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才提着裙子把脚丫子从泥里拔了出来。
阮文耀伸手扶着她,“地滑,慢些走别摔着。”
两人走到水缸边,阮文耀舀水给她冲脚。
阮老三放好了东西,拿了竹枝随便编了个小兜子,捡了些吃剩下的骨头放在竹兜里拿了出去。
临出院门又提了个竹筐子背在背上,喊了一声,“燕子,你先等会儿,我去河边给你捡些石头。”
阿软拎着裙摆,冲着脚丫子。
她的脚生得小巧,小小的脚指头乱动着愉快冲着水。
阮文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脚,忍不住想伸手帮她洗。
却不想脸被“戳”了一下,阿软侧着头看着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阮文耀的脸又沉了下来。
“说!”他的脸被媳妇儿轻轻揪了一下。
“没事,就上山什么也逮着。”他说着,丧气起来。
“别气了,我们先吃囤粮嘛。”她又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说道,“你这么厉害,下次肯定能抓到。”
阮文耀还是气鼓鼓的,恨死那些故意挑衅他的狼。
阿软捏捏他的脸哄他,“好了,小相公别生气了,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我去给你拿鞋。”阮文耀不好意思红了脸,飞快跑了。
阮文耀原来空手而归时,也没这么生气,饥一顿饱一顿也没什么,可如今家里有媳妇儿了,他有了责任感。
有压力就会有情绪,只是他现在对这种陌生的情绪还没有很快适应。
好在叫一声“小相公”比什么都管用。
阮文耀拿着鞋子过来时,阿阮已经坐在天棚下晾着脚丫子和卜燕子说着话。
“拿回去的肉做不出味道吗?”
“嗯,我爹那些徒弟都是粗人,等不得肉煮熟就全抢光了,哪里有耐心慢慢烧菜。”卜燕子嫌弃说着,她原来这么吃也没觉得什么,可如今吃过好的,原来那般猪食不如的饭菜着实有些吃不下去。
她这次给阿软带了许多东西过来,想着蹭一顿也是好的。
“要不我给你烧个酱吧,你蘸着酱吃,味道会好些。只是我们家没那么多调料了,这次怕是熬不出。”
卜燕子一听,顿时欣喜,“要些什么调料,我下次带来。”
阮文耀一看到卜燕子,才哄好的人脸又黑了下来。
他把鞋子放在阿软脚边,沉着脸去厨房里收拾。
原来满当当的厨房就是叫卜家两父女搬空了,想着他更气了。
这边阿软穿上鞋,还在和卜燕子说着要哪些调料。
卜燕子那脑子哪里记得住,赶紧拦住她,“要不你还是写下来吧,我记不住。”
阿软疑道:“写下来?”
她记得上次卜燕子说她不识字,莫不是直接拿给粮油铺子里的人看?万一也不认识,那不是很麻烦。
“家里现在有人识字。”卜燕子自发解释着,“里正前些天领来一对双生子,说是土匪窝里救出来的,先放在我们家里住着。那小子是穷秀才,认得字。”
“哦,好,可是家里没有纸笔。”阿软正说着,阮老三背着一大筐石头回来了。
听到她们的话,他大声说道:“有笔墨,纸确实没有,先拿竹片写着吧。阿耀,给你媳妇儿把笔墨拿来。”
因是为着给卜燕子办事,阮文耀面色依旧不好。
家里的笔墨砚台也不知多久没用了,上面一层灰。
阿软接过来,显然有些欣喜。
笔砚都是旧的,但保存得还算好,墨条只剩下一半,瞧着成色一般,但能写就行。
阮文耀又去给她劈了竹片子,因着卜燕子坐在旁边他放下就走了。
阿软磨了墨,润了笔,捉着袖子在竹片上试着写了几个字。
“文若清风,耀似繁星。”
写完她才发现自己写的什么,面上顿时有些红。
阮老三过来问道:“怎么样,好写上吗?”
阿软紧张地把竹片翻过去,赶紧写上调料名字。
她写字认真每一笔笔锋都是收得恰到好处,娟秀的小楷印在竹片上,顿时觉得竹片都精致了似的。
她写完轻轻扇着,等墨迹晾干。
“字写得真好。”阮老三站在旁边夸了一句。
“好看,画画似的。”卜燕子也忍不住夸了一句,然后就将竹片子拿走了,都不给阿软机会把背面的字擦掉。
“就这些是吧,我过几天拿来。”卜燕子说完,宝贝似的把竹片子放到随身的布包里。
阮老三就站在旁边,阿软不好把竹片要回来。
她只是随手写的,如今却像做贼一样,生怕人瞧见了。
好在阮文耀在洗米煮饭,没注意这边。
阿软想着,其实她也多余担心了,阮文耀也不见得识字。
他们记账都用的绳结,她实是有些自欺欺人了,毕竟这家里也能找出笔墨不是。
自己名字总会认得,更何况是媳妇儿将他的名字写成了藏头的小词。
可惜他错过了没看见,倒叫别人瞧去了,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阮文耀煮完饭,黑着脸出来盯着卜燕子,心想着这人怎么还没走,还想留着吃饭不成?
阮老三瞧他这德性,骂道:“去河里把菜洗了,一天天黑着脸给谁看呢。”
阮文耀被骂得低下头,更觉得自己没用了。
阿软在爹面前不好说什么,起来拉着阮文耀说道:“阿耀,我和你一起去吧。”
“嗯。”阮文耀这才打起些精神。
“带个簸箕去。”阮老三吼了一句。
“带就带呗,凶什么。”阮文耀也是长大了,听不得父亲乱吼。
阮老三没想到这狗崽子还呲牙了,拳头忍不住就扬了起来。
阿软赶紧拦在阮文耀前面说道:“爹,你先和燕子姐一起看看,把小灶砌在哪里,我们先过去了。”
阮老三瞧到儿媳妇,这才把火气忍下来。
他解下腰上的短刀递给她,“带着。”
“哦,好。”阿软虽是接过来,却总觉得有些奇怪,洗个菜拿刀子做什么?
难道河边又有水猴子,叫她拿着防身?
可有阮文耀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总不见得,又是叫她拿刀捅阮文耀吧。
阿软瞧了一眼阮老三的神色,这糙汉子眼色躲闪有些古古怪怪的,她心里疑惑,却也没说什么跟着阮文耀一起出去了。
第036章 036
阮文耀其实也疑惑,他爹要阿软带短刀做什么。
之前做弹弓给儿媳妇,是叫她打他。
总不至于,还给媳妇儿一把刀子捅死他吧。
想着,他忍不住就说了出来,“阿软,你不会真捅我吧。”
“瞎想什么呢,咱们去河边看看吧。”阿软总觉得有古怪。
阮家的院子里,阮老三自己消了气,提来一筐子石头问道:“燕子,你瞧瞧这些够吗?”
卜燕子也想着为什么带刀的事,闻言这才收回神,“够了。叔,你看灶砌哪里。”
阮老三习惯性喊道:“儿媳妇,你瞧瞧砌哪里。”
说完他才想起,阿软跟着去河边了。
他突然发现,这才多久,怎么这小姑娘俨然成了他家的主心骨似的。
想想也没觉着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鬼灵精的。
真要是个儿子多好,有那丫头当家,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卜燕子其实也瞧出阿软在这个家的地位,她渐渐已经不讨厌那姑娘,只是心里那么多年的念想,也不是一下能斩断的。
她放下布包,打起精神开始做炉灶。
“叔,我瞧着这边顺着风,就做这边吧。”
“好。”
两人说着,铲来合好的泥开始搭土灶。
卜燕子选了合适的石头,围了一圈,糊上黄泥一点点往上垒,围着灶的模样。
阮老三捡回来的,还有几块河里的大卵石,她留了大颗薄卵石的砌在最上面。
灶子只有一个小炉口,砌好后,卜燕子一点一点把内壁的泥抹均。
终于做好了,阮老三洗净手拿了把茅草到里面大灶里引来火,丢进小灶膛里。
就见“轰”一下,火势起来了,烟顺着泥糊的烟囱冒了出去。
阮老三瞧着夸了一句,“这灶做得真好。”
卜燕子自得说道:“家里打铁的,火还能玩不明白。”
她又添了些柴进去,灶虽小,瞧着火势可不小。
阮老三瞧着灶面上露出的几颗卵石的作用,他指着说道,“这位置留得好,可以烙饼子。”
“嗯,到冬天用处更多。”卜燕子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拿起布包挎上,像是准备走了。
阮文耀两人踏青一般到了河边,自是老实的先洗菜。
阿软把菜分出来一看,一筐子全是鱼腥草的根。
阮文耀一边洗,一边说道:“这个也叫折耳根,阿软,爹说姑娘家不能吃太多,是凉性的。”
“哦,那你也别吃太多。”阿软洗着菜,顺口就把这话说了出来。
“啊?”阮文耀疑惑瞧着她,一时不明白。
“快洗吧,还要赶回去做饭。”阿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又要怎么告诉他,想来他慢慢也会猜到吧。
阮文耀疑惑洗着菜,突然一瞟眼看到旁边的水草下一团团黑色的影子。
他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嘘。”
他叫阿软停下动作,他拿了簸箕轻轻走到水边,拿着簸箕慢慢放到水里突然舀了过去。
就见簸箕里几只银色的鱼蹦蹦跳跳着,好不欢乐。
阮文耀赶紧把鱼拿了过来,高兴地给阿软看,一副等夸的模样。
阿软想了一下才明白,夸道:“你真厉害。”
虽是被夸了,阮文耀还是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他脸红想着,怎么不叫小相公了?
“这鱼比上回捉的大多了。”阿软瞧着,有几只都有一尺来长。
阿软看着簸箕,又看看鱼,突然就明白了。
她拿出短刀递给阮文耀,揶揄说道:“等什么,拿着吧。”
阮文耀也大概猜了出来,他往水边仔细瞧了一眼,原来是水边栓了一个竹兜子,里面放了些吃剩下的骨头渣子打窝,难怪这里聚集了一群鱼。
难怪他爹让他们又拿簸箕,又拿刀子的,原来是打好了窝,让他们来收鱼。
“咱有吃的了。”阮文耀顿时有了精神,黑了一天的脸也终于灿烂起来。
他拿了短刀,三下五除二把鱼全杀了,取了鱼的内脏又放到竹兜子里,换了个位置继续打窝。
他又回来重新把鱼洗干净,用草串起来丢在一边。
“阿软。”
他才想说什么,阿软直接说道,“你去吧,菜我来洗。”
“好。”阮文耀脱了外衣,搂起裤脚继续到水里捉鱼。
许是运气又回来了,岸边的鱼越来越多。
看着满满的收获又是幸福的一天。
阮文耀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特别是用棍子挑着满满一挂鱼回去的时候,他那一口白牙是完全收不住了。
“爹,我们回来了!”
阮老三正给收拾着东西,看他们回来了,先给了个白眼给自家狗崽子。
阮文耀这才想起有点不好意思。
阿软在院子里看了一圈,问道:“爹,燕子姐姐呢?”
“她回去了。”阮老三清点着卜燕子带来的东西。
上回他们说的,她全拿来了,也不知道铁匠铺里生意怎么样,这些铁器怕是要不少银子。
阮文耀没想到她这么早走,诺诺说了句,“也不带些鱼回去。”
“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只剩下昨天挖的一筐子笋,夏天的笋不好吃,也只有这个能让她背回去。”阮老三说着,语气沉了下来。
阿软听出,他这是想勾起阮文耀心底的愧疚。
两家这样的关系,大概是真不好断吧。
“哦,对了,里面有把刀,你看看。”阮老三只拿了自己的刨刀、钻子走了,又去打竹床去了。
阮文耀走到篓子边看了一眼,第一眼就看到里面放着的刀。
那是一把一尺半左右的砍刀,阮文耀拿起试了试,这长度完全可以当柴刀,而且防身时用起来更方便。
有这砍刀,下次再碰上狼,横竖也要砍一头回来。
阮文耀又翻了翻,看到篓子底下有个小布包,他把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圆圆一个铁圈,打着网格形的纹路,看起来是个戒指。
阿软看了一眼,说道:“这应该是给我的。”
阮文耀才有些顺下去的毛,立即全炸了起来,“她干嘛给我媳妇儿送戒指,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阿软忍不住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瞎说什么。她一个女人,看上我做什么,还能吃啊。”
没想阮文耀的逻辑很清晰,叉腰说道:“你想抓你给她做饭,你可是我媳妇儿,我自己宝贝还来不及呢,凭什么要给她做饭。”
他这直白的话,叫阿软有些燥得慌,“这是顶针,缝补衣服用的。”
她没想到,卜燕子只来一次就能精准的想到每个人可能喜欢的物件。
看她体型像武夫,性子还是兼有女人的细腻。
大约是瞧到她缝皮子费劲,还特意给她带了个顶针。
在宅子里的经验告诉她,这样的人最是恐怖。
若是朋友还好,若是仇人怕是很难缠。
卜燕子这人,她也有些说不好,行事虽然有些过份,可是也太会做人了,这让人想怨都有些不好意思怨恨。
“真不是戒指吗?”阮文耀还是不放心。
阿软随他怎么想,先把顶针收到针线盒子里。
卜燕子背着筐笋子也没挑剔,她翻了翻布包,里面竹片子还好好的在那儿,这个没丢她就安心了。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竹片最后给到她家借住的那个穷秀才手里。
那穷秀才每日瞧着竹片上面娟秀小字,以字识人他仿佛找到同类,几番打听知道山上有个落难的小姐嫁给了粗野村夫。
他便有了同时天涯沦落人的感叹,这饥荒日子叫他们这些读过书的人都落了难,竟要与莽夫为伍。
穷秀才再瞧那句“文若清风,耀似繁星”,便以为前一句是夸他风骨,后一句是祝他前程。
从此他日日捧着那竹片子,已经在他心里幻想了几套落难小姐与穷秀才的话本子来。
这是后话且不说,卜燕子回到家里,又忙起家里的事务。
家里铁匠铺的生意还不错,之前饥荒时,许多逃难的人带了铁器过来,他们低价收了不少,可家里账目依旧是在亏损。
她爹的徒弟都是些能吃铁的傻脑子,算个数都不会。
卜燕子瞧得头痛,这时她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她不耐烦的说:“谁?”
“卜小姐是我,周望淑。”女人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借住在她家那对双生子里的姐姐,卜燕子向来瞧不上这些柔柔弱弱的女人,总觉得她们只能当狐媚子依附男人。
若在原来,她定懒得应付这样的女人。
可如今因着阿软,她有了些改观。
或许柔弱也不是她们愿意的,用一副柔弱的身子尽力生存,而且还活得很好,这也是一种能力吧。
她开始对其它女人有了好奇,这世道大家都是怎么活下去的呢。
“进来。”卜燕子出声说道。
门轻轻地推开了,女人端着一碗汤圆进来。
“少东家,我瞧着你这个点回来,应该没吃饭。我做了些汤圆,要不您尝尝。”
“放下吧。”卜燕子瞧得出这女人有事要说,也没急着赶人。
她拿过汤圆尝了一口,味道也还能入口。
她想到今天也给阮家送了一小袋子糯米粉,不知道那个阿软做出的汤圆是什么味道。
女人在桌子对面站了一会儿,这才轻声说道:“谢谢东家收留,我们姐弟俩总想着能为东家做点什么报答,可惜我们本事微薄,住了这么久了也没出上力。”
女人一副愧疚的模样,却也在偷偷注意卜燕子的神色,看来她还是想说什么。
卜燕子不太喜欢这对姐弟,周望淑还强一点,知道偶尔在后院里帮忙打扫,她那酸秀才弟弟是看着就烦。
成天里一副清高模样,还想叫卜老大入股帮他开私塾。
且不说这方圆十里都是泥腿子,没什么人想读书,就他那点本事,还想教学生。
她虽识不了几个字,但也能瞧出那酸秀才写的字还没有阿软的字好看。
就这,还开私塾。
想到这儿,卜燕子故意说了一句,“开私塾可帮不了我们?”
女人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少东家,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这样,我自幼也跟着弟弟看了些书,识得字。之前在我们镇子上当绣女时,也兼着管过账。我瞧东家铺子里收账有些……有些乱。”
卜燕子懂了,笑着说道:“我们铺子倒是需要一个记账的先生,但你一个女子,可是要抛头露面和一群赤膊的打铁汉子在一处?”
“我可扮作是我弟弟在前面收账,尽量不给东家添麻烦。”女人躬身说道,“还望少东家能给个机会。”
这姐弟俩,女人想抓着手边的机会尽力生活,男人想踩个跳板搏个机会。
有意思,也不知道谁能成,卜燕子笑着说道:“那你试试吧。”
这女人知道来找她说事,说明她有眼力看得出谁能做主,也知守礼,不会去找院子里的男人。
卜燕子不由想着,是不是她过于自以为是了些。
这些柔弱的女人们,也有优点吧。
第037章 037
周望淑不知怎么说服她兄弟的,至此姐姐每日扮男装在前面铁匠铺里记账收账,弟弟有事出门也往小后门走。
除了有客人发出账房会闪现,也没出别的乱子。
卜燕子瞧着铺子里有人会账,终于觉得扳回了什么,那阿软总不会还会记账吧。
好吧,那是她想多了。
宅子里的嫡女们,都是从小当成当家主母培养着,不只要学记账,还要学管家。
至于卜燕子带去的糯米粉确实有了用处,只是不是做的汤圆。
这天一早,阮老三天不亮就出门了,阮文耀和阿软出来时,院子空着。
这两小的也习惯了,起火烧了小灶,准备做点吃的。
阿软翻到篮子里小袋的糯米粉,想到了什么,取了木盆过了舀了一些粉加水拌匀揉着。
阮文耀洗好了小锅过来,看到她在揉糯米粉,有些嫌弃地说道,“我不喜欢吃汤圆,那东西粘牙又不好咽,爹也不吃的。”
阿软瞧着他说道:“那我少做些,你一会儿试试。”
“好吧。”阮文耀应得勉强。
“你帮我在锅里倒些油,多倒些。”阿软手里沾着糯米粉,只得让他来。
阮文耀疑惑说道:“用油煮吗?”
瞧得出他是真不喜欢吃汤圆,瞧着那鬼玩意儿还要浪费油,脸都要皱起来。
他本想着直接生咽来着。
阿软本还想调内馅来着,瞧他这模样也歇了心思,左右不能浪费了糯米粉,她就简单做一下吧。
她把糯米粉搓圆了按成饼子模样放进油锅里炸,没得一会儿全变成金炸炸的小饼。
阿软一个个夹出来,放在盆子里。
阮文耀在旁边瞧着依旧嫌弃,别以为换件黄色的衣服我就不认识你了,还不是一样粘牙,难咽。
“帮我把油倒回去吧。”阿软也后悔了,她就不该做这些,这爷俩就只喜欢吃肉。
这不是瞧着天热了,阮文耀吃饭没那么精神了,这才想着做些别的。
阮文耀虽嫌弃汤圆,却不是嫌弃媳妇儿,她说什么立即就做了。
没一会儿就把空锅拿了回来,阿软正在调红糖水,等他放了锅立即把红糖水倒了进去,等得糖水化开了,又将炸好的小饼全倒进去煮。
阮文耀瞧得直摇头,汤圆啊汤圆,为了让我吃你,又换衣服,又裹糖,你何德何能啊,让我媳妇儿费这么多力气。
等阮老三回来时,就听着阮文耀在那儿大声说着:“都给我爹,我吃两个就行。”
哎呦,这狗崽子今天这么孝顺?太阳从南边升起来的吗?
等他走近一看,脸上是同款的嫌弃,“我不爱吃这些女娃儿吃的东西,你们自己吃。”
阮文耀没听出他爹话里的问题,立即说道:“不行,这么多也不能全让阿软吃,你也咽几个。”
好在做得也不多,每个人分得一小碗。
难得一次,阿软把最多的那碗留给了自己。
阮文耀接过自己那碗,咬牙闭眼就想往嘴里咽。
阿软赶紧喊住他,“仔细烫着。”
然而已经晚了,他早吃人参果般咽了下去。
“咦?”阮文耀吃出不对,这一次先咬了一口,这假汤圆外酥里糯,裹着红糖竟是很好入口。
他又蘸了蘸糖水吃下一个,裹在嘴里嚼着,哪还有粘牙难咽,分明每一口都是甜糯。
他顿时开心吃了起来,才几口碗就空了,他不甘的把汤都喝了。
这会儿他开始后悔,刚才嫌弃个什么,就该让媳妇儿多做些。
碗里是没有了,他把主意打到亲爹身上,“爹呀,你要不爱吃,给我吧。”
阮老三才尝出味道,虽然不惯吃甜的,但做得这般好吃,他自不放过。
才两口,竟已经连汤都喝了。
“你不是不爱吃吗?”阮文耀小声抱怨着,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的空碗,想着要不要舔一下。
“我分你一些吧。”阿软说道。
阮文耀立即高兴了,跑到她跟前笑眯眯地张开嘴。
阿软愣了一下,他这模样,这是叫她喂吗?
她犹豫捏着勺子,这可是她吃过的,即使他是姑娘家,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阮文耀嘴张了半天,没吃的,眨了眨眼说道:“给我吃一个就好了,这个吃多了胀肚子。”
他是以为阿软舍不得吗?
阿软没办法,只得舀了一个喂到他嘴里。
阮文耀满意地嚼啊嚼,“好吃,还要点汤。”
他欺身到阿软跟前等着。
那如画的眉眼,期待看着她,不知怎的,她脑袋还没转过来,手已经舀了甜汤喂过去。
阮老三看不得他那小狗模样,啐了他一句,“都多大的人了,还讨吃的。”
阮文耀有些不好意思,冲她粲然一笑,这才躲开了。
“好吃嘛。”他叨叨着收了碗。
“行了,咱下山一趟。”阮老三收拾着东西就准备下山。
阮文耀却有些不情愿,“热死了不想去。”
也不只是天上热,这大热天的,他还要穿个皮毛衣服去山下,确实是热得难受。
“这天热了,地里的菜多,咱们去换些。”阮老三说这话,阮文耀这才动了。
收菜可以,谁叫他媳妇儿爱吃。
两人说着,阮文耀挥了挥手出门了。
阿软看着碗里剩下的一个红糖粑粑,还是用勺子舀起来吃了。
她如今不是大小姐了,做不来浪费的事。
只是唇舌触到勺子,觉得舌尖那道甜味有些古怪,说不上来。
早上收拾完,她又拿出弹弓玩了一会儿,全当是帮着消化了。
就听“咚咚”几声,竹筒全打中了。
如今她终是练出来了,只是那个活动的竹筒还不会打,正想再玩一会儿,突然想起那人叫唤的那句,“热死了。”
她收了心,把弹弓放到小袋里,拿起了针钱。
有了卜燕子送来的顶针,如今她缝皮子也快了起来。
如今她正做的是件短袍,用的便宜透气的麻布,肩膀、手肘,袖子处缝了耐磨的皮子。
阿软将短袍挂起来反复琢磨,小时候女红师傅教她的本事,一点点回到脑子里。
她小时候根本不想学,谁想这些教习出的本事还能能用上。
她绕着衣服琢磨了半天,想着套在阮文耀身上是何模样,想着想着,她将衣服取了下来。
重新回到藤椅处坐下,在针线盒子里挑了一根绣花针,开始穿线。
阮家爷俩下得山,直奔进村子里。
这回村口没坐着人,路过遇上人也都是低着头,阴郁的模样。
阮家爷俩瞧着不对,加快了步子先去了张猎户家里。
还没走近,就听到吵闹的声音。
“你这蒙古太大夫,我好好的儿子叫你治死了。”
“你儿子肚子叫野猪顶穿了,肠子都出来了,我早说了我治不了。你非让我试试,如今又来怪我。”
“你诊金都收了,你若治不了,倒是别收啊。”
“不是你硬塞给我的……”
“我不管,你弄死我儿子,就叫你女儿来赔。”
几个汉子说着,就要把人家姑娘抓走。
原来是张猎户隔壁的兰姑娘家出了事。
张猎户与他家相熟,拦在前面阻止他们抓人。
一个姑娘家要是被他们捉去,哪还有个好的。
张婶子也是拦在兰姑娘前面,阻止这些人撕扯兰姑娘。
这些人手毒心黑,似要去把姑娘家的衣服撕坏。
阮家爷俩瞧见了,对视了一眼,他们向来不是多事的人,只是碰巧阮文耀把一筐猎物放在路边,碰巧有就人撞了上去。
“你们干嘛踩坏我的兔子,你给我赔。”
他一声吼叫闹事的人停了下来。
那些人回头瞧到一个猎户般的小子,这些人是旁边孙家村的,并不认得阮家父子的脸,只见他是一个嫩脸白皮的小子,旁边的汉子坐在矮墙上了,不像想插手的样子,顿时嚣张起来。
“我们这正说事呢,你凑过来做什么,活该踩着你这小兔儿爷,我就踩怎么了。”
这群人嘴脏得很,说着还对着仅有的几只野兔子多踩了几脚。
阮文耀瞧着心疼,好容易才捉到的兔子,让这些人这么糟践。
他活动了手腕,一拳头挥过去把人打得飞了出去。
那几人立即围住他,阮文耀腰上插着的砍刀都不带用的,看着冲得最近的人反身一肘撞过去,紧接着旋身一个飞踏把近处几个全扫飞了。
张猎户夫妻俩护着兰姑娘父女躲在阮老三身后,就这一会儿功夫,对面全倒下了。
阮文耀走了过去,踩着那个嘴最脏的脑袋,冷脸问道:“你刚骂谁兔儿爷?”
那人一瞧自己人全倒下了,哪里还敢嘴欠。
赶紧求饶,“小英雄饶命,小英雄饶命,是小的几个眼瞎,冲撞了您。我们这就赔,这就赔。”
几个人合伙把身上仅剩的银子掏给他,阮文耀接过银子颠了颠,这才放开脚。
那几人哪里还敢闹事,赶紧互相搀扶着跑了。
阮文耀嚣张叉了会儿腰,这才收到筐子进到张猎户家的院子里。
兰姑娘和她爹赶紧过来给阮家父子跪下。
“这是做什么。”阮老三赶紧扶起他们。
兰姑娘她爹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他一个瘦瘦弱弱的人,经历了这事儿身子比他女儿抖得还厉害。
刚才那情况,谁想起来不是一阵后怕呢。
张猎户这才说起刚才情况,原来是孙家村的几个后生一起上山想给张员外抓蛇,谁想上山迷了路不知又拐去了哪个山头,碰上了一头大野猪。
几个后生死的死,伤的伤,这一家的儿子叫猪野挑破了肚子,硬逼着兰姑娘爹去救,叫他救得几日还是死了,如今就来闹了这一出。
“这些狗娘养的,真不是东西,就想着欺负姑娘家。”
“就是瞧着我老张家没儿子,唉!”
“唉,你家就一个女儿,是不容易啊。”
阮文耀玩着手里的银子站在旁边听着,也没吱声。
兰姑娘偷偷看了他几眼,瞧着他低着头,眉眼清俊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里砰砰乱跳。
这人救了她,要不是他,她现在都不知是什么样子了。
想着,她心跳得更快了。
瞧他不时眨一下漂亮的眼睛,眼里似是带着担扰,她知是不该,却还是忍不住心喜。
他应该是关心她吧,最少也有几份怜惜。
阮文耀待他们说完,这才眼里放着光问道:“大野猪,在哪?多大的野猪?”
这要是能捉头野猪,是不是就能真正成个大人了。
第038章 038
兰姑娘他爹是个机灵的,瞧出这阮小哥对野猪有兴趣,故意说道:“我给你打听打听,这两天你若得空下来,我听着信,来问我就好。”
“好。”阮文耀兴奋说着。
张猎户瞧出兰姑娘他爹的心思,这是叫阮家小子多来走动,好震慑孙家村那些流氓。
阮老三一直没说话,他在外面不便落了自家孩子的面子。
这狗崽子如今每次出门都像出去打猎的公狼,不叼点什么回去给他媳妇儿就浑身不舒服。
这都惦记上野猪了,他还真敢惦记,没听着说别人才让野猪挑穿肚子吗?
这杀过人的野猪凶性得很,哪是那么好惹的。
阮文耀正年轻气盛哪里知道危险。
如今阮老三怕是劝不住他,孩子大了,越劝他越要去。
阮老三只得先顺着他说道:“先看看情况。”
“嗯,好。”阮文耀说话间,把碎银子转手递给阮老三。
阮老三瞧了一眼没接,“你自己拿着吧,让你媳妇儿给你收着。”
“嗯。”他高兴地把银子放进宝贝小布包里,还摸了一下上面绣着的老虎头。
他想到了什么又打开布包,从里面掏出几张小布片子递了出去。
他本意是给张婶子,却不想兰姑娘位置在前面,又一直看着他,当即就伸手把东西接了。
阮文耀愣了一下,还是给了她。
“你们让我媳妇儿画的绣样,她说谢谢你们送的东西,先画几样,你们看下喜不喜欢。”
兰姑娘本还以为他是递帕子给她擦眼泪,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东西,顿时手里拿着布片呆住了。
她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个俊俏的郎君已经有主了。
可虽是这么想着,心底里却也没接受。
这样好一个俊俏小郎君,怎么会那么早就成亲了呢。
张婶子疑惑兰姑娘怎么会去接阮文耀给的东西,虽然是村子里没外人,可男女间私相授受说出去总不好听。
张婶子赶紧去拿那绣样,这拿起来一看,眼睛就挪不开了。
怎么说呢,明明是极简单的几笔,却将兰花的风韵全给画出来了。
她又换了一张,画的是只蝴蝶,那振翅欲飞的鲜活模样,竟像随时会从布中飞出来一般。
“阮小哥,你家的媳妇儿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啊。”
张婶子一把年纪的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这……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她浅浅想了一下,赶紧打住了。
“我媳妇儿当然厉害了。”阮文耀得意地又叉了会儿腰。
阿软不知道她们要的简单的样式是简单到哪种程度,就简单画了兰花、蝴蝶这种好绣的。
也是那天有了笔墨才想起这事,阮文耀还在旁边闹,叫她在他脸上画一只威风的老虎。
阿软被他闹得烦了,差点说出,只想给他画浅水的王八。
好在她多年修养才给忍住了。
阮文耀倒不记仇,他记得媳妇儿的托付,掰着手指一一说了要换的东西。
“糖、糯米、酱油、醋,酒来一些,哦,对了,叔,你家里还有皮子吗?我媳妇说要些皮子。”
张猎户一听要皮子,整个人精神起来,“有有有,别的没有我能没皮子吗?如今我打不得猎,还能鞣不得皮子,我这有几张好皮子,我这就给你取。”
张猎户的皮子有人赏识在高兴,其它人却在疑惑。
怎么这阮家的小媳妇要什么,这小哥就来换。
旁边阮老三也没说一句,皮子可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就完全不管着的吗?
阮老三还真就不管,他说道:“酒多拿些,他们那是用着烧菜的,我要的另算。”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大家更是惊住了。
大家清苦日子偶尔买点调料就算了,这还另外买酒做菜。
这家人到底是多惯着这媳妇儿,莫不是长得和卜燕子一般牛高马大的,把阮家父子两打怕了吧。
在家绣花的阿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一会儿是神仙,一会儿是妖魔鬼怪了。
阮家爷俩原来下山都是换些米面就行,如今要的细碎东西多了些。
这一忙起来都要到正午了,太阳火辣辣照着,阮文耀擦着额头上的汗站到树下。
张婶子张罗着去找,兰姑娘父女起先一直没走,站在旁边想着能帮上些什么。
兰姑娘她爹身子骨不好,没站一会儿就有些晃晃悠悠,张婶子给他劝回去了,就留下兰姑娘帮忙在旁边收拾东西。
张猎户拿了几张皮子过来,摊开问道:“阮小兄弟,你看要哪张。”
“全……”要,阮文耀的嚣张发言还没说出来,就被阮老三打断了。
“挑软和些的,其它的以后再说。”阮老三白了自家狗崽子一眼,轻声骂了一句,“你弄这么多回去,是想累死谁。”
阮文耀想想觉得也是,他媳妇儿的性子有些执着,别和学弹弓似的不知道休息,去用皮子做一大堆东西。
他又不缺这些。
不过他想了一下,还是指了那张厚皮子说道:“叔,这张留下。”
张猎户瞧了一眼他指的那张硬皮子,以为他不识货,还劝道:“这张成色不好,你要不选别的。”
“没事,我用。”阮文耀硬要留下,阮老三只瞧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兰姑娘跟在旁边瞧着,不由多瞧了他们一眼。
那些可是几两银子一张的皮子,他们似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阮文耀站在树下,瞧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催促道:“爹,先换这些吧,想回去了。”
阮老三知他是热的,却故意说道:“是想你媳妇了?那走吧。”
“嗯。”两人想收拾了东西,赶紧走。
帮忙着收拾的兰姑娘却放慢了动作。
没一会儿,兰姑娘的爹娘出来说道:“都这个点了,要不在我们家吃个便饭。”
“不用。”两父子异口同声,似乎半点不犹豫。
张婶子打着圆场说道 :“还是别了,他们家媳妇儿还一个人在家等着呢。”
阿软也确实在家等着,只是等回来的阮文耀情况却不太好,才回来就扶着墙角吐了。
“这是怎么了?”阿软赶紧过来扶他。
“应该是热着了。”阮老三拿着他的毛皮衣服,也是一脸担心。
这种天穿这么多,不热着才怪了。
阿软赶紧从水缸里拿出一个陶罐,倒了里面的茶水给他。
“阿耀,喝一点。”
阮文耀脸色惨白,本来不想喝,可茶已经递到嘴边了,他就着水喝了一口。
碗里的水颜色像药汤似的,又不太像,一股子糊味入口不太好喝,可喝到肚子里又有些顺气。
“这是什么?”阮文耀又喝了两口。
“麦茶,解暑的,你若能喝下就多喝些。”
“唔,我没事,你不用管我。”阮文耀不想叫她看到自己狼狈模样,想把她支开。
“要不你去那边躺一下。”阿软指了一下天棚下的竹床。
那里风吹着棚顶,瞧着就舒服。
他双手撑着腿站了起来,走到竹床边躺了下来。
后背贴着冰凉的竹床,身心都凉爽下来。
阿软拧了个湿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
阮文耀不由的发出一声叹息,“还是家里舒服啊,有媳妇可真好。”
阮老三收捡了东西,这会儿拿着蒲扇过来给他扇风。
阿软起身,又给他倒了一碗茶。顺手把蒲扇接过来,给阮文耀扇风。
阮老三喝着麦茶,又看了一眼竹床,他记着家里没有现成的麦茶,这竹床也才做好立在墙边放着,他还想着什么时候擦洗干净再用。
这怎么这么巧,全准备得好好的。
阮老三不由问道:“阿软啊,你已经聪明到这地步了,还能算出这狗崽子今天会中暑气?”
“没,就是做了个梦,不是很安心,就备了些。”阿软如实说着。
今天确实是热,最热那会儿她吹着山风坐在藤椅里不知几时就睡着了,梦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热,热得都要窒息。
她以为自己要发热病了就准备了些,没想自己没怎么着,全给阮文耀用上了。
“做梦?”爷俩瞧着她,神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
要是原来,阿软也就不问了,可如今和阮家父子亲近了,少了些顾及也就直接问了。
阮文耀瞧了他爹一眼,没敢说,还是阮老三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山主托梦。”
阿软问道:“山主?是山神吗?”
“嗯,是啊。这种事不多,怕是阿耀今天情况危险。”阮老三这会儿才想到后怕,热死人的事他也见过,这种事起先不明显等热气进了身体里,基本就没法儿救了。
“啊?”阿软对神仙的理解,只限话本里的神仙故事,从没接触过的东西总觉得是唬人的。
这会儿也没什么切实的感觉,大概是碰巧吧,阿软这样想着。
阮老三本不太在意,这会儿担心起来,赶紧去找了几味解暑的药熬着,叫每人都喝了一碗,这才放心些。
瞧着家里安置好了,阮老三马不停蹄又去山上找山主的碑磕头拜谢去了。
阮文耀躺在竹床上怏怏的打不起精神,但还心心念着那头野猪。
“唉,真是的,怎么这时候病啊,好想去抓那只野猪啊。”
“你好好躺着吧。”阿软懒得说他,又拿了湿帕子给他擦汗。
她把他的宝贝背包取了下来,阮文耀怏怏说道,“包里有点碎银子,你收一下。”
“哪来的?”阿软顺口问道。
阮文耀一边脱衣服散热,一边说起今天村里的事。
阿软听着前面心里还想着,你这是英雄救美呢,可听着后面感觉不对了,“那野猪才杀了人,你还敢去捉它,你……”
她正想说他几句,却见这人直接将上衣脱了。
“好热呀!”阮文耀直接用后背贴着竹床,冰凉凉的,舒服得他长叹了一口气。
第039章 039
“你!你!”阿软转过头不看他,又不知该怎么说他。
阮文耀一副坦然模样,还催着她,“阿软,再帮我扇扇,好热。”
“你再热也不能把衣服脱了吧。”她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又不是没看过。”阮文耀说着,打了个哈欠,翻了个面继续贴着冰凉凉的竹床。
“你还是穿上吧,一会儿爹回来了。”她瞧这人趴着,这才近了些。
“哦。”阮文耀听话地伸手摸着去拿衣服。
“等下。”她用帕子把他后背上的汗擦了擦,这人天天喊打喊杀,像山里的猴子一样,可是这腰是腰背是背的。
阿软没忍住在羡慕地在他腰上摸了一下,很细的腰呢,腰线很好看。
不过不是细腰如素,他虽然瘦却有力量感。
“痒。”阮文耀躲了躲。
阿软顿时脸红,“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服。”
“哦。”阮文耀打着哈欠快要睡了。
阿软拿了衣服过来,他怏怏的懒得动,只伸了个手臂。
阿软只得给他穿上,他配合着动了两下,这才把里衣套上。
阿软蹲下来,给他系好衣带。
这人难得这么慵懒,想是真的很难受。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还是烫着。
“你转过来吧,我给你搭个帕子。”
阮文耀听话转了过来,阿软赶紧用凉水搓了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
忙完坐在边上,给他打着扇子。
“这么热,你就别穿那么厚的衣服啊。”
“他们看到我瘦,会欺负我。”他嘟囔说着,“我才不是兔儿爷。”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吗?她轻轻给他扇着风,想起宅子里那些男人们之间似乎还真有这样的情况。
哥儿们瘦小些的也是会被欺负,甚至有时还会被轻薄。
小厮间这样的情况更糟糕,若是主子管两句还好,不管的那些,但凡长得俊俏些,很容易就成了别人的玩物。
阮文耀这模样儿确实扎眼了些,怕是不只女人惦记,男人也惦记着。
也难怪他这样活泼的人,平日里穿衣总是规规矩矩的。
当然了,不包括此时。阿软刚给他穿好的衣服,这会儿又被他扯得凌乱,肚子都露了出来。
“阿软,肚子上也搭块湿帕子吧。”阮文耀嘟囔说着,他还是热啊。
“不行,会受凉的,我再给你扇扇。”阿软又靠近了些,给他扇风。
阮文耀伸手一通乱抓,捉着她的手就直接贴在自己肚皮上。
“啊!”他叹了一声,“舒服。”
他这会儿正发着热,比常人体温高些,自然觉得贴着别人凉凉的会舒服。
可阿软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哪有这样的。
她又不好挣脱开,只得红着脸继续给他打扇子。
手心上的触感不好忽视,这人肚皮不是软软的,手心下凹凸有肌肉感。
阿软不知怎么的,想起这人之前,对轻薄他的人不是被打断骨头,就是打飞出去。
莫不是没注意到,别一会儿回过劲来把她也打飞出去。
想着她不由扑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阮文耀闭眼生气撅起嘴,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笑。
阿软知道不该笑,可就是没忍住。
“你一会儿不会把我也打一顿吧。”
“我打你干什么?”他掀开一点眼缝疑惑看她。
“那我再摸一会儿。”她故意逗他。
“你,你……”阮文耀泄了气,为难地想了一下,委屈地说,“你摸吧,脖子也好热。”
这还指使上了,这下换阿软为难了,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
想了想,还是拧湿了一块帕子,细细给他脖子上擦了一遍。
阮文耀许是睡了,呢喃了一句,“媳妇儿真好。”
等阮老三提着猎物回来时,见到阿软正搓着帕子给阮文耀擦着手心。
“怎么样?”他小声问了一句。
阿软轻声回道:“没那么烫了。”
“辛苦你了,你也歇会儿吧。”阮老三真怕这个也累着了。
“没事,我去做饭,爹,你给他打会扇子吧。”
“阿软。”阮文耀眼睛还没睁开,就嘟囔着伸手一通乱摸,抓到一只手想往肚皮上贴,可那只手粗糙咯手,他睁开眼睛疑惑看了一眼。
看到爹那张满是胡渣子的大脸,他吓得地直接把他的手丢开了。
“阿软呢?”阮文耀看着他爹,满脸的嫌弃。
阮老三白了他一眼,“你还不能叫人歇一会儿,成天就是阿软,阿软的,仔细烦了你。”
阮文耀委屈地转过脸,心想着,阿软不会真烦他了吧。
他病着本就脆弱,不由红了眼,又想哭了。
“醒了吗?”阿软在厨房里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她侧身蹲在竹床边瞧着他,“好点了吗?我煮了粥,要不要喝一点儿。”
阿软温柔的声音,如清泉般瞬间抚慰他受伤的心,皱皱巴巴的小情绪立马就被抹平熨帖了。
“嗯。”阮文耀不好意思地遮着脸,赶紧把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
“那我扶你起来。”阿软轻声说着,扶他起来。
阮老三在旁边瞧得直翻白眼,“呦呦呦,越来越像小姑娘家了呢。”
阮文耀鼓着脸,由着他打趣,反正他有媳妇儿。
阿软煮了粥,又炒了两个小菜。
菜被切得细碎,小小的正好咽粥。
阮文耀本没什么食欲,吃了两口,竟接着吃下去了。
阿软瞧他这样,松了一口气。如今她也学会了,只要吃得下去,就能好。
阮老三却不乐意了,这清粥小菜哪里吃得饱,好在阿软又端来一盆饼子。
“爹,这顿做得仓促,我还蒸了鱼块,您将就吃些吧。”阿软温声细语的,叫阮老三顿时不好意思。
“辛苦了,等狗崽子好了,换他伺候你。”阮老三说着,瞪了阮文耀一眼。
正乖乖喝粥的阮文耀抬起头,一张小脸委屈得招人疼。
阿软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说道:“吃吧。”
“嗯。”阮文耀听话地继续低头喝粥。
阮老三瞧这两人,心里也是熨帖的,不由地叹了句,“真好。”
阮文耀病得几日,怏怏的没往日跳脱了,累了就去竹床上躺着睡一会儿。
醒着就坐在媳妇儿身边,给她打扇子,陪她说话。
偶尔精神些了,就教阿软用弹弓打那个活靶。
没学几日,阿软十次里终能打中七八次了。
阮文耀再好些,又开始干活,捉鱼晒鱼干,腌制鱼块。
最近青菜换得太多,阿软已经开始做酸菜了。从山下带回来的许多豆角,阿软教他挑出嫩些的,准备做成酸豆角,天热了都是开味小菜。
阮文耀端了张小凳坐在墙角挑着,回头看到阿软坐在藤椅里,正认真剪着那块新换回的软皮子。
他笑着回头继续挑,心里也不知在美什么。
“阿耀,你来一下。”阿软轻声喊他。
阮文耀放下手里的活,立即跑了过去。
“你慢些,头不晕了?”阿软让他站好,拿了根细麻绳系在他腰上。
这熟悉的操作,叫阮文耀立即明白用意,他疑惑问道,“你量我的尺寸做什么?这皮子买给你的。”
“我能用它做什么?”阿软一边记下尺寸,一边说着。
阮文耀想了想,说道:“做鞋啊。”
“你也不嫌浪费,哪有拿这么好的皮子做鞋的。”阿软即使过过富裕日子,也没富到拿这么好的皮子做鞋。
“我不管,就是给你用的,你不能浪费在我身上。真要给我做,还有一块旧皮子,帮忙我做个刀鞘吧。你帮我剪出来就行,我自己缝。”阮文耀说得小心翼翼的,又怕她不愿意,又怕她累着。
“好了,摘菜去。”阿软量完,推了一下他的腰,赶他走。
阮文耀装作被推老远的样子,“诶诶,哪有用过就丢的,真无情。”
“你。”阿软忍不住瞪他,这人在说些什么荤话。
“好好好,我去摘,摘完洗干净晾干是不是。”阮文耀趁她生气前,赶紧干活去。
阮老三从外面回来,就瞧着院边晾着许多绿绿的豆角。
这一天怎么尽是绿的,他从背篓里拿出许多挑好的粽叶问道:“儿媳妇,你会包粽子吗?”
正缝着皮子的阿软抬起头,疑惑问道:“到端午了吗?”
阮老三回道:“可不是呢,没几天了。”
“我们要过端午吗?”阮文耀兴奋跑过来,他爷俩一块时可没过过节,即使过年也只是多炖一锅肉而已。
他是小孩子心性,能过节自然开心。
阿软被他的兴奋劲儿感染,说道:“会包,想吃什么馅?”
“什么馅都想吃!”阮文耀说着,都要吸溜口水了。
“你也不怕累着你媳妇儿。”阮老三说着,一巴掌拍了过去,在意他病着,这才轻了些。
“哦哦,那不包馅,我蘸着吃就行。”阮文耀赶紧改了口。
“包着不碍事,只是家里东西不够。”阿软想着皱起眉,野味太膻,包棕子里怕是不好吃。
阮老三说道:“缺什么,我们下山采买。”
阮文耀一听,直皱眉,“又下山啊。”
他好容易在家里凉快几天,他不想下山。
阮老三没好气地说:“那你还想让你媳妇儿下山跑腿不成?”
阮文耀撅起嘴,不敢再说。
阿软瞧出他心思,说道:“阿耀,你来一下。”
阮文耀撅着嘴跟她进了屋。
阿软背对着他在柜子里拿东西,说了句,“把衣服脱了。”
“啊?”阮文耀愣了。
第040章 040
阿软拿好衣服转过身,看到阮文耀捏着衣角小媳妇一样,还在扭捏。
她笑着说道:“你换这件试试,是让你脱外衣,又没让你全脱了。”
阮文耀这才知道上当,“哼,你故意的。”
他发现,他这媳妇儿有时候有些蔫坏,她绝对是故意的。
他气哼哼脱了外衣,气哼哼接过衣服换上,新衣服才穿上身他立即不气了,呲着牙笑得像个傻子。
“这是给我做的?”
他摸着皮子的护腕,又摸到肩上的虎头刺绣,整个已经乐成了傻子。
“真,真的给我做的吗?”
阿软淡淡望着他,眼里藏着如他一般高兴的笑意。
“这么好看吗?真的是给我做的吗?”
阿软轻轻点头。
“我去给爹看看。”他高兴起一冲而起,飞跑到院子里。
“你先穿好呀。”阿软叫不住他,无奈拿着腰带跟了出去。
“爹,爹,爹,你看,你看,媳妇儿给我做的衣服,好不好看?是不是好帅。”阮文耀把腰挺得直直的,骄傲得不行。
阮老三正在洗粽叶,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本还是嫌弃眼神,在看清衣服的那一刹惊得张大了嘴。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才过来摸着他的衣服。
“我滴个乖乖,这不会是拿你之前那些破衣服做的吧。这布料这么差,生生糟蹋这把好手艺了。”阮老三惊得合不上嘴,看到阿软过来,说道,“儿媳妇儿,你给他穿好了,我再看看。”
阿软过来,给阮文耀系好衣带,收好了袖口,又将衣服扯正了些。
“我还做了个腰封,你要热就不带。”
“要,要,要。”阮文耀这会儿高兴得哪还知道热啊,他就想更帅气些。
阿软从她的提篓里拿了腰封出来,就是用新买回的皮子做的。
许是知道阮文耀怕热,腰封两侧是弧形的皮子,显得腰长挺阔。其余部分用的黑色的麻布,透气坚韧。
阿软弯腰给他系上,阮文耀张开手臂高兴得像要飘起来。
等阿软给他整理好,退开一看,真真一个英武挺拔,肩宽臂长的小郎君。
阮老三瞧他笑得碍眼,说道:“别傻笑,收着点。”
阮文耀收住笑容,冷着脸微微仰头,瞬间模样更好看了。
端的是英武不凡,偏偏佳公子模样。特别那肩头绣的一只黑色虎头,像是赤青一般,叫他更是威武帅气。
“还真是人要衣服,马要鞍啊。”阮老三瞧得直摇头。
他是第一次真正觉得,这狗崽子是真俊啊。
阿软多瞧了他一眼,很快掩下神色,她问道:“这样穿着热吗?”
阮文耀摸了一下胸口,这衣服大部分都是透气的麻布,只有袖口肩头这些地方拼接了一点儿皮子,这么好看的衣服,还兼顾了透气凉快。
还别说,他现在就想把这件衣服焊在身上,都舍不得脱了。
“爹,走,咱下山去。”他现在就想去村里,给那些狗崽子显摆,谁说我媳妇儿不给我做衣服,那是怕亮瞎你们的狗眼。
好吧,刚还不想下山的人,这会儿只想去游街。
阮老三没理他,别以为换身衣服就不是阮家的狗崽子了。
阿软想到什么,也故意不理他。
她转身对阮老三说道:“爹,我给您做了个腰封,你要不要试试。”
“我也有吗?”阮老三也没出息了一回,脸上笑出了皱子。
阿软给他取了过来,是一条黑色腰封,中间用银线绣着圆形团云纹,瞧着富贵大方。
阮爷俩儿瞧着都是皱了皱眉,多少觉得自己称不上这阿软这精巧的绣工了。
“要不,我过年再带。”阮老三拿着腰封的手都小心翼翼起来。
“我也……”阮文耀也想说过年再穿,可他舍不得脱。
“做好就穿带吧,不是多好的布料,要喜欢过年再做一身。”阿软平淡说着。
阮家爷俩却很是愧疚了,叫她这么好的手艺,浪费在一块破麻布上。
阮老三说道:“唉,阮文耀啊,阮文耀,你这狗崽子是何德何能啊。”
“啊!”阮文耀虽然有这么想过,可也不要说出来吧,他还是要脸的呀。
他赶紧把媳妇儿拉到一边,小声地说道:“阿软,我会努力干活养家,你可不要嫌弃我呀。”
阿软瞧了他一眼,故意说道:“我哪敢嫌弃相公,只求你在外多注意安全,这衣服我做来不易,我手指都不知叫针尖扎了多少回,你莫也叫野猪弄伤弄破了才好呀。”
“啊,你手伤着了?”阮文耀赶紧捧着她的手看。
阿软却收了手不让他瞧,“没事了,都是小伤,哪及小相公你在外为家奔波危险,你若要出了事,可叫我怎么办啊。”
“啊。”阮文耀这才想起自己的混账行径,赶紧保证说道,“我以后不乱来了,我一定,一定注意安全,不叫你操心,你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没事了,已经好了。”阿软哪里有什么事,之前缝皮子叫针扎了一下,她就不想弄了。卜燕子定是瞧见了,才送了她顶针。
要没这些工具,她也不会把这身衣服做得那般复杂。
也不知道是她做的衣服好看,还是那人好看。
谁能想到这山里一个野小子,竟然比她在城里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都好看。
要是个男子,可真真是个祸害了。
她瞧着他的侧脸,带着些私心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阮文耀的身量比她高许多,弯腰迁就着她。
阮老三看他们两小的到一边说小话,又亲密整理衣服的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好可惜啊,怎么就不是个小子呢。
“不是要下山吗?再不去又晚了。”
“哦。”阮文耀应着,却没那么大的热情,他想到什么捉着阿软的手说道,“阿软,你要不要下山一起玩啊。”
“不用,咱们去就好。”阮老三赶紧阻拦,他心想着,你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借一下别人的名就不错了,要让别人瞧到她的模样,人多眼杂的,以后会给她添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阿软知道阮老三的意思,系好了阮文耀的腰封,说道:“还是下次吧。”
阮文耀见她真个不愿意去,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这趟下山时间间隔短,又因着阮文耀病了一场,一直没进山打猎。
他们直接空手下山,许是没背着东西,爷俩走得很轻松。
阮文耀走着走着,突然问道:“爹,我是不是配不上阿软?”
阮老三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这哪有配不配得上的,说破天了,人家姑娘家也不可能真个嫁给你吧。
他又不好直说,只得拐了个弯说道:“你多和她学学吧。”
阮老三那意思,你多学学就知道,你俩一样的。成亲不行,做姐妹可能配得上。
阮文耀哪里懂他的暗示,只觉得自己一个山里小子,定是配不上阿软的,只能更争气些才行。
两人轻装上阵,没多久就到了村口,这次到了村口又有闲人坐村口瞧热闹。
一见着阮家父子进村子,还以为是外来的贵人,都不敢上前搭话,待他们走远了,才有人认出来。
“我说,刚刚那个是阮家小子吧。”
“看着不像啊,是省城里来的公子哥吧,那身衣服好气派。”
“可他身边那个是阮老三总没错吧。”
一群人八卦的赶紧跟上来看热闹。
张猎户两夫妻看到阮文耀也是不敢认,两人都不敢直视他了,目光躲闪了半天,才听到张婶子小声问:“你真是耀小哥啊?”
“嫂子,你这是啥话,换身衣裳就不认识了?”阮老三说着,又和张猎户聊起山外的事。
什么闹瘟疫啊,饥荒啊,土匪头子还没招安啊。
阮文耀静静坐在旁边听着没吭声。
不知道是衣服原因,还是今天阮文耀心情瞧着不太好。
张婶子在旁边站了半天,才敢过来说话:“耀小哥,你这身衣服是省城里买回来的吗?”
阮文耀回神,骄傲说道:“不是,是我媳妇做的。”
“哇,做得可真威风,这老虎也是自己绣的?”张婶子忍不住都走近了些,眼睛老花了有些瞧不清针脚,“天啊,你媳妇儿不会是山里的神仙吧。”
阮文耀稍微后退了些,抱着手一脸冷俊,“不是,我媳妇是人。”
阮文耀回得一本正经,阿软香香软软的可以摸得着,怎么会是神仙。
张婶子很想靠近些,看他那身衣服是怎么做的,可如今的阮文耀叫人更不敢靠近。
阮文耀说道:“婶子,这趟我要些包粽子用的内馅,你帮我找些吧。”
“好好,我这就去。家里菜吃完了吗?我再给你摘一些。”张婶子小心问道,眼睛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
这比戏台子上上了妆的俊小生还好看,她不看可就亏了。
“嗯,要的。”阮文耀冷着脸说着。
他只要不笑,就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别说张婶子这年纪的了,村里的姑娘们听说了,也悄悄拢了过来,远远的偷瞧着。
兰姑娘的爹这时跑了过来,他还背着药箱子,显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擦着汗说道:“阮壮士,阮小哥,你来了,我刚回来,我去打听了……”
阮老三听出他要说野猪的事,立即打断他,“先不说这些。”
“爹,没事,我想听听。”阮文耀虽还是少年模样,但不知是衣服原因,还是本来不笑时就有气势,他这话一出,阮老三竟隐隐感觉被他压制了似的。
他只得后退了些靠着椅背,先由着他。
兰姑娘她爹看了看阮老三,又看了看阮文耀,犹豫权衡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我听说是在东山那一块遇上的,那只野猪獠牙很长,有好几百斤重,比一般的野猪大上许多。当时把一颗磨盘粗的树直接撞断了。”
阮文耀沉稳地问道:“公猪还是母猪,有没有带崽?”
他这问题叫阮老三都不由侧目瞧着他。
这老话说,孩子烧一次,长一茬。这怕是把他脑子烧聪明了,上次还那么冲动要上山捉野猪,这次瞧他模样是开始盘算了。
“这个我倒没问,我再去给你打听打听。”
“嗯,看能不能问一下大概地形。”阮文耀说着,看了他爹一眼。
阮老三瞧他眼神,立即懂了,从袖子里摸了点碎银子放在桌上,推到兰姑娘她爹跟前。
兰姑娘爹赶紧摆手给推了回去,“这哪里敢,那天还多谢您两位救我家女儿,您这样可是折煞老头我了。”
“银子收着吧,没有白打听消息的。”阮文耀一副老成模样,“你手里有烫伤膏吗?我要一些。”
他这操作,连阮老三都瞧不懂了,“你要烫伤膏做什么?”
阮老三想着,是不是阿软烫着了,他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