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022
半夜有一只可怜小狗眼泪汪汪蹲在床前,要和你握一下手。
这种要求,似乎不好拒绝。
许是能有一点感同身受,阿软从被中拿出手。
阮文耀犹豫了一下,赶紧抓住她的手,怕抓得太紧,又松开了些,却也没舍得放开。
阿软的手也软软的,小小的,冰冰凉凉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很舒服。
“你怎么这么烫?”阿软立即发现不对。
她伸出另一只手触向他的额头,他的额头更烫,还趟着汗。
她紧张地坐起了身,想去点松油灯。
可阮文耀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只得哄着他,“你听话,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别看。”阮文耀在黑暗里缩成了一团。
阿软隐约猜到了什么,毕竟她也曾经经历过。
她只得软软地威胁说道:“你不听话,我不让你牵着了。”
阮文耀动了一下,这才听话让她点了灯。
昏黄的灯光慢慢照亮了小屋子,阮文耀有些畏光似的缩了一下。
阿软借着灯光,已然看清他的模样。他的衣衫有些凌乱,脸上脖子通红,全身淌着汗。
看他这奇怪的模样,阿软想不懂都有些难。
毕竟她在宅子里见过不少腌臜事,她那亲哥哥就给不愿从他的丫鬟下过药。
“是不是有人给你吃了什么?”阿软小心问着。
阮文耀缩着,试图躲到灯光后面。
“你别怕,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我帮你好吗?”此时的阿软完全没去想,自己会不会不安全。
这人可怜巴巴像小狗狗一样蹲在那里求安慰的样子,实在让她想不起来,此时他这种情况该具备的危险。
“好热,难受。”阮文耀无法完全说明白,他浑身难受得像要炸了一样,在崩溃边缘寻找着什么。
握着阿软的手,能让他感觉有一点点舒服,但又像是个导火索,让他更难受了。
“你……”阿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别在地上,要不要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难受,喘不过气,就这样,你别动千万别动。”他有些直执地牵着她的手,不敢动,好像下一刻他会像山里发疯乱闯的野兽,可能脑子都不是自己的。
阿软看他的情况,也很着急,“爹呢?你上山没碰到爹吗?”
阮文耀晃着脑袋,他已经听不清阿软在说什么。
阿软看他浑身趟着汗,呼吸越来越急,心知他这情况很不好。
“阿耀,你听我说,我去叫爹回来,只有他能救你。”阿软此时的思维很清晰,越是危急时候,她的脑袋反而更灵活。
阮文耀紧握她的手,突然把她往自己身前拽。
他呼吸急促,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直喷在她脸上,阿软本能地感觉到害怕,阮文耀盯着她的眼神已经不太清醒。
几乎是本能的,阿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阮文耀脸上。
这突然的一下,让阮文耀晃了晃脑袋,短暂清醒过来。
他放开阿软的手,有些被自己吓到。
阿软趁此机会,拿起桌上了松油灯冲了出去。
她脑袋里迅速想着对策,跑去找阮老三不现实,这么大的山她去哪里找。
那让阮老三来找她呢?山里有什么传信方式呢,她在书里读到过。
几乎是想到的同时,她将松油灯直接丢到院子边的柴堆里。
松油浇到柴堆上,黑烟慢慢升腾着。
突然“轰!”的一声,冲天的火焰燃了起来。
漆黑的夜里火光冲天。
阿软背对着冲天的火光,看着屋内。
阮文耀还在里面,她是否要进去呢。
阮老三几乎是一口气跑了老远,还没到山下,警惕的他听到夜里飞鸟惊叫。
他转过身就看到自己家的方向有着火光。
这么大的火怕不是房子着了,他停了下来,一时犹豫是该找阮文耀,还是回去救阿软丫头。
只是犹豫了一秒,他转身立即往家的方向拼命跑着。
阮老三心里着急,免不得生气上头。
这两孩子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狗儿子傻就算了,阿软平时乖巧又聪明,怎么还能把房子点了。
他明明是等她睡着才出门,莫不是起夜点灯,把屋子点着了。
他越想越急,脚步加快了许多。
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这离家近了些。隔远看得到一点院子,瞧着火光,烧着的是院外的柴垛子。
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缓过来想着均一下呼吸。
等跑到院子时院门还栓着,阮老三已经镇定下来,最少是面上镇定了下来。
他一跃翻过墙头,看到阮文耀歪倒着坐在院里的水缸边,阿软正就着缸里的凉水给他擦脸。
听到身后的动静,阿软回过身,往日冷漠的脸上多了几丝焦急神色。
“爹,他好像被人下药了。”
阮老三刚还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赶紧过来查看,狗儿子浑身烫得发红,那眼神迷离的奇怪样子,饶是阮老三都想了半天,才明白这个下药是什么意思。
实在是山里人,没怎么见过这些龌蹉手段。
阮文耀似乎是感觉到亲爹靠近,几乎本能地怕打要抱着头。
可手里握着的软软的手又舍不得放。
阮老三摸了一下他的脉搏,跳得很快,情况有些凶险。
“我去煮药,你……”他本想让阿软用凉水给他擦身,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嘴比脑子先动,“你自己小心,别靠他太近。”
阿软听到了,却也没动,依旧换着湿帕子,给阮文耀擦手心,脖子这些滚烫的地方。
阮老三跑进跑出,没一会儿就备了一大桶药浴。
这会儿看到自家隔出的浴房,他都想夸自家臭小子,谁能想到有这用处。
他直接过去,把阮文耀的手扯开,拎着他连人带衣服放进浴桶里泡着。
“自己把衣服脱了泡一会儿。”
浴房外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旁边的柴垛子还在烧着,噼啪作响。
可细听浴房里的声音却停了,阮老三不由又急了起来,“阿耀,你怎么样?”
里面没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阮老三进去看似合适,但他自然是不能进去。
阿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进去看着。”
“别。”阮老三心里乱成团,突然出了这么多事,他被一堆麻烦裹挟向前,脑子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
“爹,我知道礼义廉耻,即使我是女子,也懂得‘恩义’二字。”阿软眼神坚毅。
看到这样的孩子,阮老三叹了一口气说道:“交给你了。”
这何尝不是把爷俩的命也交给她。
阿软一进去,阮文耀已经要滑进桶里。
“醒醒。”她赶紧叫他。
阮文耀被摇醒,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抱着自己缩在水里躲着。
“没事,你不是我相公吗?怕什么?”阿软违心说着,看他那白皙的肩头,好看的锁骨,赶紧收住目光。
阮文耀沉在水里吐着泡泡。
“坐好了,手给我。”
阮文耀犹豫了一下,实在没舍得牵手的诱惑,这才冒出水来,伸出手。
“好好坐着,有没有好些。”
阿软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摸着他手腕的脉搏,还是跳得很快。
“阿软。”他轻轻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用手掌包住了她软软冰凉的小手。
“以后能牵你吗?”他眼神有些迷迷瞪瞪,怕是不太清醒。
阿软顺着他,应了一声,“嗯。”
“阿软真好,嘿嘿。”那人压在阮文耀心头的恶心感,总算是远了些。
“以后别让人欺负你了。别人让你不舒服,就推开,别忍着。”阿软知道他力气大,一般人奈何不了他。可就怕有人借着他不懂,故意占他便宜。
“……”阮文耀把脸躲到水里,亮晶晶的眼睛有些胆性地看着她。他之前靠近阿软的时候,是不是也让她不舒服了。
“你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勉强你,知道吗。”
阿软隐晦地教着他,当年没人教她,还有人骂她小小年纪是个狐媚子。
若不是打心底里厌恶,抵抗着,指不定叫那些坏人洗脑得了手。
“嗯,我打她了。”阮文耀低着头,小声说道,“她想脱我衣服,还想亲我,我没许,她比我壮,但我力气比她大,我好用力打她,要不是有人过来,我怕再被抓,我,我……我打死她。”
他说到后面声音小了,怕说些打打杀杀的吓着媳妇儿。
“嗯,你没错。”阿软终于实证了自己的猜测,虽然阮文耀情况特殊,但身为男子也会被人轻薄,这是她没想到了。
至于杀不杀的,她能理解,只狠当年她没有阮文耀这样的体力。
不然捅那人多少刀都不解气。
阮老三在外面听得捏紧了拳头,直听到后面,感觉那母老虎没得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阿软,你之前是不是也怕我那样,我没想对你那样……”阮文耀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嘴沉到水里吐着泡泡。
之前可能没想过,可刚才昏昏沉沉的时候,他可能、大概、也许有想吧。
阿软瞥了他一眼,不想说他。
不过目光撇到他露在水面的圆润肩头,突然想到,好像是她在占他便宜。
其实浴桶里也看得见……嗯,一些。
“你是我媳妇儿,我应该可以吧。”阮文耀吐着泡泡小声嘟囔。
阿软这下真想给他白眼了,她现在很想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看她有没有那本事。
第023章 023
自从经历那天的事之后,清醒过来的阮文耀像是变了一个人。
成天不说话,也不笑了,原来时时粘着媳妇儿的人,现在好像刻意躲着。
阮老三皱着眉,欲言又止。
正好家里柴垛子烧了,这糙汉子叹了一口气钻到山里打柴去了。
歇在家里的阮文耀这会儿也不知道缩在哪里,听到院子里有敲敲打打的声音,只没瞧着人影。
阿软淡定地接受着改变,依旧坐在屋檐下缝着衣服,阮文耀不烦她也好,省得成日里盯着她,叫她不自在。
她抬手挡了一下额头的阳光,这屋檐太短,太阳上来有些刺眼。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院门前,阮老三又背了一大堆柴回来,背后那一大捆柴摞起来都快有一人高,又长又多,都快看不到人。
以至于卡院门进不来,阮文耀听到动静走了过去,帮着抬了进来。
他也不吱声,阮老三转身看到他吓了一跳。
“你,你……”他习惯性地就想开骂,可看到阮文耀这个样子,他硬生生把一口气收住了。
阿软端了茶汤过来,轻声说道:“爹,喝碗茶,休息一下。”
“好,我先把柴堆好。”对上儿媳妇,阮老三秒换了一副面孔,声音都夹了起来。
阮文耀似是没什么反应,弯腰收着柴火,依旧是堆在之前烧得漆黑的地方。
原来遮雨的小棚也烧了,阮文耀默默看了一眼,更沉默了。
阮老三端着茶走回屋檐下的小桌边,坐着慢慢喝了起来,他目光眼着阮文耀,似乎在想着什么。
另一边坐着的阿软正缝着什么,只是针扎在布料上,一直没有动。
阮老三扯着嗓门,突然喊了一声,“阿耀,你过来。”
阮文耀听到,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了过来。
平时像猴一样的人,突然这么正经,别说把他养大的亲爹,就是后来的媳妇儿也看得出不对。
阮老三耐着性子问道:“你今天在干嘛?”
阮文耀低头没有吱声。
阮老三突然拍着桌子骂道:“狗崽子,你是叫人下药毒哑了吗?”
阮文耀身子一震,这才小声回着亲爹的话,“我想打个椅子,就是那种带靠背,有扶手那种。我打不出来,爹你来打吧,像卜……”
他显然不想提起卜家人,心里想是恨上了。
“卜老大那种太师椅吗?”阮老三倒是坦然,直接说了出来,“你打那玩意儿干嘛?又费木材坐着又不舒服。”
“坐着不舒服吗?那算了。”阮文耀失望说着,眼睛瞥了一眼旁边正缝着布片的人。
阮老三哪里看不到,那眼睛都要长斜了。
“想要坐着舒服的椅子是吧,你去山上砍点藤条回来。我给你……”阮老三拉长了声,故意逗他,“给你媳妇编把藤椅。”
阮文耀的脸在他拉长声时,就已经红透了。
他赶紧拿了旧柴刀,一溜烟跑上山了 。
“这小子,装模作样。”阮老三笑骂说着,目光扫到旁边的儿媳妇,他的笑容瞬间收住了。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犹豫了半天又给咽了回去。
这两人也真不愧是亲父子,都挺装模作样。
阮文耀出去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他谨慎地问道:“爹,你真的会编藤椅吗?你编个筐子都那么丑。”
“我给你脸了是吧。”阮老三扬起手又想打他。
平时这种时候,阮文耀都是缩着脖子躲他媳妇儿身后。
可这一次,他没动,甚至也没抱头挡一下。
阮老三也是装个样子,以为他会躲,力气也没收着。谁想一巴掌下去,“砰”的重重响了一声。
阮文耀被打得身形晃了一下,又重新站直了。
“你!”阮老三咬了咬牙,背着手走了。
阮文耀站了一会儿,低头正准备走,却被阿软拽住了。
她拿了药膏出来,不等她说话,阮文耀就躲开了,“我没事。”
他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莫不是因为那天的事,心理有了阴影。
阮文耀闷不吭声的去柴垛那儿,找了几枝棍子支着看起来像是想重新做个柴棚。
阮老三也瞧着他不对劲,可是又没得办法。
他怕和这孩子一个说不好,又失手打了他 。
他瞧着阿软不时在关注着阮文耀的情况,他顿时心里松了口气,这丫头聪明,那天晚上要不是这丫头点火给他传信,阮文耀指不定已经没了。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即喊道,“我下山买点东西,可能明天回来,你们好好看家。丫头,你帮着看着他。”
阮文耀正用大树叶盖着棚顶,听到亲爹的话回头看了一眼。
阮老三瞧他模样,怒其不争叹了一口气,“帮我把兔子都装筐里。”
阮文耀闻言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帮忙,他们父子俩每天都会抽点时间到山里下套子。
山上兔子泛滥,抓得最多的就是这东西,阮家已经不爱吃了,全拿山下换点啥都可以。
阮老三拎起一只兔子晃了晃,那兔子肚子滚圆,顺口说了句,“这些兔子肥成球了,怕不是要把狼招来。”
阿软包了一包干粮过来,听他说有狼,步子顿了一下。
“别怕,有我呢。”阮文耀轻声说了句,似乎和原来一样,但语气沉深了许多。
阮老三瞧他俩这样没吱声,默默拿了东西走了。
他俩能互相照顾,他这老家伙就别夹在里面添乱了。
两小的跟着把阮老三送出门,回来关了院门,两人又尴尬起来。
阿软没理他,回自己的老位子上继续缝补着衣服。
阮文耀摸了摸鼻子,继续搭他的柴棚。
棚子做得粗糙,随便搭一下能遮着雨就行。
他忙完又拿了旧柴刀批柴,许是旧的柴刀不好用,他劈得越来越用力。
正补着衣服的阿软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哪里是在劈柴,那发狠的劲儿怕是把什么人当柴劈着。
这一天很快过去,两人各忙各的,没说上什么话。
晚上,阮文耀点了个松油灯,在浴房里洗澡。
正洗着,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他吓了一跳,却看着是阿软端了一木盆衣服进来。
“你,你干嘛?”阮文耀起声带着怒意,说到后面气势就弱了下去。
“不看你。”阿软拿了个凳子,背对着他坐着洗衣服,小声的说了一句,“又不是没看过。”
这和看没看过有关系吗?阮文耀有些不自在地缩在水里。
两人静悄悄的,只听得到洗衣服的“刷刷”声。
“嗷!”远远的一声狼嚎传来,阮文耀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阿软,你是不是一个人害怕啊。”
“刷刷。”阿软红着耳朵,把衣服洗得更用力了。
“呵呵。”阮文耀看着媳妇儿倔强的背影,偷笑着继续洗澡。
“衣服给我。”她突然转过身,正擦洗胸口的人愣了一下,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看他傻愣愣的。
阿软自己起身把搭在桶边,他换下的衣服拿过来洗。
看他还不动,她语气平淡地问道:“怎么,不能看吗?你不是我相公吗?”
“能。”阮文耀几乎本能回了一句,回完又觉得害羞,“你看吧。”
哪有人邀你看他洗澡的,阮文耀自己都羞得不行,沉到水里吐泡泡。
心里“相公”两字荡漾着,高兴得他嘴角都压不住。
“嘿嘿,相公,嘿嘿。”
他猛地钻出水,笑得合不上嘴,眼睛亮晶晶的又恢复了平时那生气勃勃的模样。
“阿软,你喊一次相公嘛。”
“不喊,你不是不理我吗?”阿软继续背对着他洗衣服。
她又不是真要去看他,这人躲了她一天,她就想看看在澡盆子里,他能躲到哪里去。
“我没有不理你,我就是,就是……”阮文耀说着,还叹起气来。
阿软放下手里的衣服转过身看着他,“说吧。”
反正是躲不了了,阮文耀想当鹌鹑都没地方遮。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坦诚相见?
阮文耀在媳妇儿的目光直视下,蚌精似的嘴这才慢慢被撬开。
“我就是觉得,我挺没用的。要不是有你,我都死了。我怎么就那么笨呢,我把她当朋友,还一起拼过命呢。她那样害我,是欺负我平时像个小孩子太好说话了吗?”
阮文耀咬牙说着心中的郁结,
阿软静静地当一个聆听者,没有去打断他。
她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似乎能理解阮文耀的心情。
是不是不亲近别人,少说话,成熟些,就不会惹上那些混蛋呢。
可是经历过一遭的她,已经想清楚了。
她轻声说道:“你没错?被狗咬了一口而已,你管那野狗是怎么想你。”
阿软的话,简单直白得像灶膛里的火似的,一下把阮文耀心里乱七八糟的郁气烧光了。是呢,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被野狗惦记上了,咬了一口而已,他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那天卜老大那群人还怪他,扯着他,说是他勾引了卜燕子,还要他负责。
还叫唤着什么,你一个山里的穷小子,能看上你就不错了。就你这性子,谁会喜欢。
他管其它人喜欢不喜欢,他只要媳妇儿喜欢就行了。
想到这儿,他看着媳妇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我原来那样吗?”
“你是你,不用管我喜不喜欢。”阿软冷淡地说着。
阮文耀觉出她话里有些疏离,正想着,听到媳妇儿在说:“水凉了……”
“哦。”他不待听完,就嗖地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
还好阿软看到水面涌动时,提前就捂上了眼睛。
“我是让一会儿把衣服涮了。”她捂着眼睛慌不择路地走了出去。
那耳朵尖比进来的时候更红。
阮文耀疑惑叉腰,“不是你要看吗?”
阮老三每回出门,回来时都觉得孩子间亲近了些。
这次他背着新添的东西回来时,也这么想着。
倒不是相信自己养大那个狗崽子,实在是这儿媳妇儿太得人心意。
若他家真是儿子,他定是要高兴得去山主碑前磕头,把头磕破都愿意。
唉,想想就可惜。
阮老三一路想着,才走到路口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老三,等等!”
卜老大从岔路里钻了出来,拦住了他的路。
阮老三撇了他一眼,他都懒得去找他们,没想卜家还敢找上门来。
“干什么?”阮老三语气里已是极不客气。
卜老大着急说道:“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嘛。只是孩子们闹了脾气,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就生分了吗?”
“闹脾气?”阮老三气笑了,“说得可真轻巧,若不是我们救得及时,阿耀一条命都要叫你家丫头玩没了。”
“只是吃了些鹿肉,喝了点鹿血肉,断也到不了要死的地步。”卜老大顶着一张大脸还想狡辩,阮老三懒得理他,一个闪身从他面前绕过向山上走去。
卜老大长得胖壮,想再追上来,可喘着气哪有阮老三那飞一般的健步脚力。
只跟了几步,便连前面的人影都瞧不着了。
阮老三不是个会吵架的人,但凡能动手也不想多和人废话。
两家交情深,又没法儿断了关系,想着他都有些头疼。
没多久,阮老三就回到家里,才到院门口,就瞧到儿媳妇仰着头正担心看着上面。
“你慢点儿。”
屋顶上正猴儿般跳跃的阮文耀笑得灿烂,从上面伸了个脑袋下来,得意地说道:“小事情,你帮我看着点,这竹竿架在哪儿?”
阿软想帮他看位置,可瞧着他站在草屋顶上摇摇晃晃的,生怕他摔下来。
阮老三黑了一路的脸,这会儿终于是露出了笑容,还是家里舒坦。
这狗小子果然又恢复了,之前那蔫了吧唧的模样真叫他瞧不习惯。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院门边,走过来说道:“没事,这小子在山上乱石里都能跑跳,这点儿屋顶不怕的。”
两个小的听到他回来,齐声喊了爹。
“行,先忙你们的。”阮老三走到小桌边,那里早给他准备了茶碗,还放着几个肉馅饼,他喝着茶瞧着屋顶问,“这是准备干嘛,我一天不在,你这狗小子是想拆屋吗?”
“爹,没有啊,我瞧着天要热起来了,想架个天棚。”阮文耀认真说着,少了几分畏缩模样,竟像是个大人了。
阮老三哪里瞧不出他那点心思儿,笑着说道:“行吧,省得把你媳妇儿晒到。”
阮文耀笑着没接话,下面仰着头的阿软这才知道,这人一早蹦到屋顶上原来是这个原因。
“行了,快点搭吧,别把屋顶给我踩塌了。”阮老三喝着茶,吃了一口旁边的果子。
这家里真是越来越舒坦了。
这天棚搭得简单,阮文耀在主屋和厨房顶上,架了几根长竹竿做个斜面,用老树藤绑好固定上。再在上面铺上些干草,用一个夏天肯定没什么问题。
阮老三喝完菜拍了拍手上的饼渣子,也跟着上去帮忙。
没一会儿,这空荡荡的黄土院子就又丰富了起来。
阮文耀乐呵呵的把小桌搬到天棚下面,又摆了椅子在旁边。
桌上放着茶壶杯子,还摆了两碟野果,野栗子,他乐呵呵瞧着媳妇儿,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阮老三由着他高兴,想着说了一句,“哦,我买了藤椅回来。”
两孩子这才看到阮老三背回的一大堆东西。
“爹,你这是去进货吗?这么多。”
往北走很远的山下有个村子里,有个会编东西的老工匠,手艺极好。
只是这年月,饭有些吃不上,他家里做了一堆东西不好卖。
阮老三用一背筐兔子换了这些回来,两边都觉得自己赚翻了。
阿软清点了一下,除去那张做得精致的藤椅,有斗笠、草鞋、簸箕、背篓、篮子,还有大大小小的筐子许多,一大捆也不知道是多张草席子。
这么多的东西,阿软能想到,阮老三回来时背后怕是像背着一座山。
“那村子比咱们山下的村子还穷,换不到粮,这些编的东西倒是不少,要还缺什么,下回我再去换。”阮老三也是乐呵呵的。
原来他可不这样,铁打一样的汉子,如今嘴角愣是压不住。
阮文耀把藤椅先摆到小桌边,拉着媳妇儿让她过来坐下试试。
阿软被他按到椅子上,这藤椅有靠背有扶手,确实是比紧梆梆的太师椅坐着舒服。
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
阮老三在旁边笑着说道:“别那么拘谨,自己家里,你们先收拾。”
“是,爹。”说是不用拘谨,阿软还是改不了习惯,行了礼答得恭恭敬敬。
阮文耀等不及一般,拉着阿软的手往厨房走,“阿软,我瞧着那个篮子刚好可以放肉干,吊厨房上面。鸟蛋还有吗?我再去捡一些。”
两人有商有量地拿着新篮子,篓子把厨房收捡了一翻。
弄完瞧着厨房都干净了。
阮老三在外面,从一堆东西里拿了几个小筐子过来,放到桌子上放零嘴儿。
这小筐子做得精致,还有个竹编的小盖子,瞧着干净舒心多了。
听着厨房的声音,两小的要出来,阮老三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坐下装模作样地抽着烟袋。
阮文耀牵着媳妇儿过来看着一堆东西,商量着似要把每一样东西都用上。
“这方筐子是用来干嘛的?”阮文耀合起一个方筐子,左看右看,找了找还有个盖子正好搭配着。
阿软看了一下,有好几个,“用来放衣服正好,放床头床尾都行。”
“哦,那爹房里多放几个,他房里可乱了。”阮文耀碎碎说着。
这叫正抽烟袋的阮老三差点儿呛到,这是嫌弃他老子了?
阿软小声说了句什么。
阮文耀大大咧咧地回道:“没事,除了他那上了锁的宝贝柜子,其它的可以随便动。”
他说着,抱了几个方筐领着他媳妇儿,去他屋里收拾了。
阿软进去一瞧,果然是很乱。
好在只是乱,并不是很脏。单身汉的房间,不能有太大期望。
阿软注意到,阮老三的床也是只铺着草。
她这才知道,全家唯一一床床单铺在她的床上。
她想到外面的草席,又回到院里解开卷着的草席子,拿了一张尺寸差不多的,给他的床铺上。
正收拾床角的阮文耀看到,高兴地说:“这个好,我也要铺,有这个我不用睡在草上了,扎得我背上老是痒。”
阿软听了,说道:“床单换给你吧。”
“不要,我皮糙肉厚不要紧,说起来什么时候再去换床新褥子,你那床用好久了,都不软了。”
“又换嘛?太麻烦了吧。”阿软觉得,自她来后,这阮家就差把房子换了,短短时间因为她添置那么多东西,终归会有些不好意思。
阮文耀全不在意思地说道:“没事,左右不过多打几个兔子下山换。山里兔子到处打洞,不捉快点,都怕山主要生气了。”
阿软听他们说了许多次山主,听起来像是山神的意思。
靠近大山,信仰山神是很常见的事情,像靠近河信河神,靠近海信龙王,她也没太在意,继续将柜顶上杂乱的东西收拾整齐放在小方框里。
阮文耀扫完了地,乐呵呵地把床上乱丢的衣服一卷,直接丢到床头的方筐子里。
阿软拿了抹布进来,瞧见了说道:“衣服要叠啊。”
“唉,好麻烦。”阮文耀虽是抱怨,还是叠了起来。
两人忙了半天,再看爹的房间,顿时舒服了。
阮文耀不怕死地喊了一句:“爹,我们给你收拾好了,可别又弄乱了。”
这狗儿子真是日常的欠揍,阮老三忍了忍,抽着烟袋子过来看了一眼。
他那土屋子里,像是被水洗了一般瞬间亮堂起来。
这还是他的屋子吗?一辈子没这么干净过。
小两口又跑到自己房间里收拾,他们屋子平时都有收拾,也就多添置了几个筐子收纳散碎的东西。
阮老三背回的东西已经被用上了七七八八,剩下的收捡好放在屋里。
阮文耀特地又挑了一个大水适中的提篓,给媳妇儿放她那些布片,又找了一个小竹盒子丢在提篓里放针线、剪刀。
整个房子收纳好,两个小的别觉得多累,倒是身心舒畅。
果然那些江湖道士说得对,房子收拾干净了,风水都好些。
阮老三抽着烟袋等在外面,瞧着他俩忙完了,这才开口说道:“来,都坐下,我和你们说个事。”
两小的听他说得正式,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
阮老三摆了摆手,等他们坐下这才说道。
“我今天碰到卜老大。”
一听到这个,阮文耀立即捏紧了拳头。
阮老三瞧他这样子,知道他心里这个坎还没完全过去。
阮老三心里也气,他今天要不是背着那么多东西,定是要把那老小子打一顿。
“他们怕是会来找来,阿耀,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和我说说。”
第024章 024
阮文耀其实不想提,可是有了媳妇儿的安慰,他总算能好好地把那天的事说了出来。
阮老三听了,气得直咬牙,“狗玩意儿,居然还有脸和我说只是吃些鹿肉,喝了点鹿血酒,我呸,分明就是算计好的。你才多大,给你吃那些玩意儿。”
阿软本不适合听这些,可她现在俨然已是这家里的一份子。
沉默听完,她问道:“你跑出来时,他家院子上了锁是吗?”
阮文耀听她问,就如实回道:“嗯,我翻墙才跑出来。”
阮老三一个汉子,不明白那么多弯弯绕绕,疑惑说道:“他们是想抓你当上门女婿不成?你都有媳妇了,我还能不找过去?”
“大概想奉子成婚。”阿软其实猜到了,她在宅子里时,也听过有丫鬟想往上爬,故意勾引她那便宜哥,怀上孩子就能抬成姨娘。
卜燕子可能是想用孩子硬绑上阮文耀,让他再娶。
可她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家,至于为了男人算计成这样吗?
她不由多看了阮文耀一眼,确实眉清目秀了些。
阮文耀发现媳妇在看他,还以为是生气了,赶紧表忠心说:“我才不娶她,我有媳妇了。”
阮老三隐约猜到卜家那两父女在算计什么,怕是外面呆久了染上土匪的性子。
他们是怎么能想到借种这种荤招的,且不说阮文耀没法让她怀孩子,就算能行,那是一次就能怀上的吗?
还是准备真个把人扣下,直到怀上不成?
阮老三想想都一阵后怕,还好阮文耀跑了,没给他们抓住,不然以他们那心黑手黑的模样,知道了真相定是要弄死他们父子俩。
别人都在替阮文耀后怕,只有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还又跑到媳妇儿跟前表忠心,“阿软,你要相信我,我没想过娶她,就算她比你好看,我也只要你当媳妇儿。”
“你在说什么?”阮老三惊住了,他狗儿子那狗嘴里刚刚秃噜了啥?
他是耳背了吗?
“啊,我说什么了?”阮文耀这二愣子,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说错了。
但阿软的脸色显然不是在高兴,哪个女孩被人说不好看能开心。
阮老三也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他看了儿媳妇一眼,如今这女娃儿养好了些,已经显露出是个美人胚子的模样。
他家那傻孩子是怎么敢拿她和卜燕子比的。
那卜家丫头长得凶神恶煞的,跟一只熊一样。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道:“狗崽子,你眼睛是不是瞎。你是觉得卜燕子那种粗壮模样是好看不成。”
“不是越胖越好看吗?”阮软无辜问道,他确实没什么美丑观念,是卜燕子教他,女人越胖越好看。
原来是这样吗?阿软低着头忍着笑。
阮文耀更是愣了,“阿软,你笑了?诶?你为什么笑啊?”
看他那傻模样,阿软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阮老三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这傻子,怎么能这么傻呢,他问阮文耀,“那你也丑了?”
阮文耀面上有些羞愧,但很快打起精神,“我能吃胖的,阿软你可别嫌弃我,等我吃胖些就好看了。”
阿软抬头看着他,一边笑一边想着他长胖的模样。
阮文耀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眉眼,一时晃了神,他心里有一刹那想到,他媳妇儿这样子也好看呢,笑起来更好看。
阮老三哪里管得了这俩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他发愁地说道:“阿软,你也教教他,这孩子啥都不懂。”
阿软看了阮文耀一眼,低头收住了笑容,“教不了。”
这叫她怎么好教,她继续绣着手里的衣服。
“教我什么?”他隐约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是不是她骗我的?”
看来他其实不笨,阮老三笑他,“那卜家大胖丫头说的话,你也敢信的。难怪被人坑了,要不是给你找了媳妇儿,你怕不是真要被骗去当小相公了。”
“我才不给她当相公。”阮文耀生气说着,偷偷看了一眼媳妇儿。
他搬着椅子挪了挪贴到阿软身边,小声偷偷地说:“阿软,我就信你,爹让你教我什么?你教我呀。”
阿软穿着钱,抽空看了他一眼,故意说道:“要我也骗你呢?”
“啊!”阮文耀顿时一副如雷劈了般的表情。
阮老三瞧他又是气又好笑,自家这傻孩子怎么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模样,唉,要怎么办哦。
阿软这时停下手里的活,突然很认真地看着阮文耀说道:“相公,你已经是大人了,遇事自己多想想,别总偷懒,想着听别人的。”
阮文耀也认真听着,似乎是在思考的模样。
阮老三瞧着这两人,心里五味杂陈。
阿软的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让他听着有些过意不去。
如今院里搭了天棚,不时有山里微风吹来,小院里格外凉爽,一家人坐在一处各自有着心事。
阮老三考虑许久,似乎做下了决定。
“阿耀,东……”他本想叫阮文耀把东边的院墙加高些,可想起儿媳妇刚才的话,他换了说法,“你媳妇儿坐这里,风有些大啊。”
阮文耀坐在椅子上,扭着方向感受了一下,目光盯住了东边的墙。
“要我砌墙就砌墙,还拐弯抹角的,自己嫌风大还要赖到我媳妇身上。”阮文耀嘟囔着起身拿了簸箕,准备去河边挖泥巴。
阮老三捡起地上的泥块对着他后背丢了过去,“滚滚滚!和你这狗玩意儿没办法好好说话。”
阮文耀回头,不怕死地对他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不等老爹再拿武器,他提着东西一溜烟跑了。
阮老三气得咬牙,这玩意儿是真不好教。
但是此时他还有正事,他收又收了神,重重咳了一声。
阿软察觉出阮老三像是有话要说,她放下手里的活,给他添了茶。
两人分坐在小桌两边,阮老三手指敲着桌子,似乎是考虑了许久,这才吸气说道:“阿耀小时候,山那边好多拍花子尽捉女娃卖到穷山沟里。我带着他不方便 ,就一直给他男孩子打扮。后来发现男娃在外面走动更方便就一直没和他解释,我一个大老粗,也不懂怎么教女娃儿。一转眼,他都这么大了……”
阿软手里拿着针线愣在那里,她没想到,阮老三支开“儿子”,就这么突然地把秘密说了出来。
信息量有些大,她恍惚了一下。
阮老三见她呆呆的,怕吓着她,忙找补说道:“说你是他媳妇,只是挂个名应付卜老大那边,你不用太过介意,这山里没别人知道,你如今年纪尚小,等你需要说亲事,或是以后想回家了,我可以代你说明。我阮老三对着山主发誓,我定待你像亲女儿一般。”
阿软细细听着,越听越不理解。
阮老三这当爹的很奇怪,为她考虑了后路,就没考虑过阮文耀吗?
阮文耀可是真在把她当媳妇照顾啊。
她默默问了一句,“您不告诉他吗?”
阮老三愣了一下,他怕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嘴巴张合了半天,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对呀,他不告诉阮文耀还不是因为没法儿和他好好说话,如今他和阿软住在一处,时间长了自然会懂。
等他哪天知道,自己是个女娃子,所有的问题不都直接解开了嘛。
阮老三也确实是个大老粗,只想着关系可以解开,却不想阮文耀如今对媳妇儿这般喜欢得紧,这心思万一在心里扎了根呢。
阿软知他有事托付,索性把话挑明了。“您需要我做什么?”
阮老三的思维还在上一个问题里,一时还有些愣。
阿软感觉阮老三的秘密没有说全,她索性问了另一个问题:“阿耀是需要继续一直装扮下去吗?”
“是。”这个问题看来很简单,阮老三没有犹豫的样子。
这让阿软更加怀疑,如果只是为了方便也不用一直装扮成男子,定还是有别的原因,不然也不用她来装媳妇。
阮老三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这女娃确实聪明,轻易看出关键。
但他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下去,“阿软,我知你聪慧,有些事我现在不便与你说,你只需帮我看着阿耀,不让他被人发现就行,至于其它,我不敢强求。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关乎我们爷俩的性命……”
阮老三站了起来,也是诚意十足的想求她,他身形一矮,已要跪下。
阿软一个晚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大礼,先他一步跪了下来。
阮老三宁可给晚辈下跪也不愿意说明原因,自是有着更不可说的秘密。
阿软没有纠缠再问,郑重地回道:“我知道了,自当尽力。”
“你这又是何必。”阮老三想要扶她。
却在这时候,阮文耀提着大筐黄泥,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进门看到这情况,他筐子一丢飞跑过来,挡在媳妇儿前面。
他紧张地说道:“爹,你干嘛?你打我就算了,还想打阿软不成?”
阮老三退开了一些,他给这狗小子跪下了得了。
果然他是没法子和他好好说话,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为难人家一个女娃娃。
“阿软,没事,快起来,爹要打让他打我。”他想扶阿软,可是手靠近发现一手泥,赶紧地收回来了。
阮老三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想打他了,拳头都要扬起来。
他是什么画着鬼脸的大恶人吗?瞧他那德性。
阿软赶紧把他拉回来。
阮老三深吸了一口气,忍了下去,背着手先开了,他再不走,真要忍不住想再打他一顿。
阿软说道:“你别闹了,我只是感谢爹的照顾。”
“哦。”阮文耀像是信了,可很快又说道,“可是,不是你照顾我们吗?”
阿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负气地说道:“那你给我跪一个。”
“好。”阮文耀说着,还真要跪下。
“你还闹。”这下阿软是真有点生气了。
“好好,我不闹了。”阮文耀笑着说着,“我一身泥可别粘你身上,我去砌墙了。”
他转身要走,衣角却被拉住了。
“怎么了?”阮文耀疑惑看着她,眼睛干净如一汪清泉。
阿软抬头看着他,静静看着,许久才缓缓放开手。
她不想去探究这爷俩到底有这样的秘密,他们并不是有心机的人,不然阮老三但凡说一句,以后也是为了方便,才要一直扮成男子。
那这谎也就撒过去了,可他宁愿跪她这个晚辈,也没骗她。
想是多少已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她隐约猜到,这爷俩能藏下的秘密怕是和他们常提的山主有关,这些她不懂,也不想打听。
既然是被人救了一命,这般简单的回报,她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何况这傻人,她也有一点想保护她。
第025章 025
阮老三一句风大,阮文耀砌墙却要忙上好些天。
先是去河边挖来许多黄泥,反反复复不知跑了多少趟。
直到墙边都堆起了土堆,阿软看他忙得汗流夹背,跟过来给他递了帕子和茶水。
“你先歇歇,又没什么风,这墙也不是非要砌它。”
阮文耀本想接茶水,手伸出来全是泥,他放下手笑呵呵地说道 :“把墙砌高些不怕狼呀,一会儿再加些草进去会结实些。”
“我不怕狼。”阿软踮起脚,把茶水喂他嘴边。
阮文耀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坏笑说道 :“我怕呀!万一我洗澡的时候跑进来。”
“你!”阿软撤回手里的茶,拿帕子把他嘴堵上。
她刚还感动了一下,这人不愧是女孩子,心思好细腻。下一刻就后悔自己的感动。
怎么,她是狼是吗?就那么一回他洗澡时进去了,他就记上了,就算他是女孩,她也不会天天冲进澡室里看他洗澡吧。
“阿软,渴。”阮文耀嘴欠完,还嘻嘻哈哈地要水喝。
阿软虽然气,还是继续喂水给他。
这时破旧的院门吱呀响了一下,阮老三背着大捆干草回来,如山般的草堆后面还跟着两个人。
三人抬眼就看到小两口亲蜜地站在院角,一个低头就着碗喝水,一个踮脚端着碗喂着。
“咳,咳!”阮老三咳了咳,提醒有人来了 。
小两口这才分开,阮文耀转过头一看,嬉笑着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来人是卜老大和卜燕子,他们手里提着许多东西,正瞪着两双大眼看着他。
阿软没见过两人,上次卜老大来时,她还躺在床上并没见到人。但看这两人模样,她隐约猜出两人身份。
她没转回身,挡在阮文耀跟前,动作迅速地把他的衣服拉好。
阮文耀平时在家一般就穿着短打,被媳妇儿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想起穿这衣服在卜家两熊壮的人面前显得瘦弱,这让他更觉不自在。
“你们来干什么?”他不客气说着。
阮老三没吱声,抱了一堆茅草走到泥堆这边,用柴刀切碎了加到泥里。
卜老大拿着铁铲笑着跟过来帮忙,好脾气地说道:“家里砌墙怎么不和你叔说一声,这是侄儿媳妇吧,长得真水灵。来,你卜叔给你的见面礼。”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红布包递了过来。
“不用。”阮文耀倔强说着。
卜老大耐着性子,好脾气地说道:“老三,你看看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
阮老三给儿媳妇打了个眼色,示意她收下。
阿软想了一下,在后面拽了拽阮文耀,“谢谢卜叔。”
阮文耀生气地将红布包拿了过来,交给媳妇儿。这下可不管手有没有泥了,生气得脸都要鼓起来。
“这才对嘛,都是一家人。”卜老大说着,自来熟地加入开始和泥巴。
阮老三喊了一句:“阿耀,加点水,这泥太干了。”
阮文耀有些不情愿,他感觉所有人都背叛他了,连媳妇儿都不站在他这边。
卜老大一边和泥一边说道:“阿耀啊,和你姐姐打了一架就这么闹翻了不成?咱们两家几十年的铁关系,我和你爹可是比亲兄弟还亲。你瞧你把你燕子姐姐打得,骨头都断了几根。”
阮文耀撇了卜燕子一眼,她很壮一个人在院子中间杵着,脸上依旧有些肿。
至于骨头断了之类的可看不出来。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这肯定没到一百天,一个月就能走动了,想来也算不得伤得多重。
“我打的怎么了?”阮文耀不服气地说着。
阿软也看到了卜燕子,也许是先入为主,她觉得这人面相有些凶。
卜燕子也在打量着那位新媳妇,只是一打眼,就重重地哼了一声,“原来你和那些男人一样。”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把阮文耀说懵了。
他懂是在说他,可这话什么意思?
院里另外两个男人是懂的,但也不好说什么,都低着头继续干活。
阿软想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
卜燕子的模样其实说不上丑,只是身型高大壮硕了些,可能不是一般男人喜欢的类型。
在一般人眼里,阿软这样看起来温柔娇软的小姑娘才是男人们最易心仪的类型。
“咳咳。”卜老大继续和稀泥,“燕子啊,这事也是你不对,看把这小子吓得。你当是外面那些江湖人,两男的喝多了都能亲一口。”
“行了,别把孩子教坏了。”阮老三打断他的话,又切了一堆草碎子加进泥里。
“好好好,咱说正经的,打也打了,闹也闹了,什么坎还不能过去吗?咱们可都是过命的交情。”卜老大一边说,一边把泥和碎草搅在一起。
阮老三咳了一声,没吱声,其它人也没说话。
似乎是默认把这事抹过去了。
阮文耀可不管他们说什么,他现在很生气,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糊弄他。
他生气走开,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哼。”他拿起墙边的旧镰刀,生气地出门往山上去了。
阿软瞧见不放心,想跟上去却被阮老三喊住了。
“由他去吧,没事。”阮老三其实更怕这狗小子没沉住气,叫卜家两父女看出什么。
至于这次的事,他也有些无奈。
贞洁这事,对女人来说是要死要活的大事。
但对男人来说,被女人勾引、喂了药,说出去也只是羡慕这男人能有这艳遇,若太过于计较,反而古怪了。
待阮文耀走远了,阮老三这才说道:“这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但阿耀已经娶了媳妇,若以后能好好当对姐弟,那咱们两家交情还在。”
卜燕子只是粗壮了些,并不是憨傻的性子。
她声音洪亮,硬气地说道:“三叔,既然说起两家交情,您定还记得,我和阿耀自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您因着祖训不想我俩在一起,我也只能认了。”
她这么不情不愿的一说,倒成了是阮老三拆散他们一对小情人似的。
连带着连阿软也成了小丑,被她鄙夷地瞪了一眼。
阮老三一时被怼得愣住了,卜燕子的话乍一听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这叫他想了一会儿,才得反驳道:“阿耀年纪小,哪懂得情情爱爱的。”
卜燕子估计早等着他这话,趁机打断他说道:“您这不正趁着他不懂,给他找个狐媚子勾引他,叫他和我生分了,那也别怪我用些手段。”
“你,你……”阮老三向来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他一个粗人,打架在行,但哪里会口角功夫。
眼看有理都要变没理了,他情急之时突然望见一旁的阿软。
几乎是立即的,他向阿软投去求救的目光。
瞧着这情形,阿软只得出战,“卜姐姐,既然你句句指着我,那可否容我说两句。”
她声音轻轻柔柔,却也不弱气。
卜燕子向来瞧不上这些依附男人的狐媚子。
她冷哼了一声,一副完全瞧不上她的模样。
阿软眉眼轻点,似是谢过,这才娉婷婉约,缓缓述道:“卜姐姐,我知你常在外面行走,心性高。但不管男人或是女人,都是有血有肉有自己心性的人。你和阿耀自小相识,想来也是真有情份在,若这些情份是真心的,还希望你不要将阿耀视作牛马,随意利用。”
卜燕子怒道:“我何曾利用他了?”
“那他可愿意?”阿软轻柔的声音直扎人心。
卜燕子竟被她卡得无从反驳。
终究只有这个问题,她无法接。
即使她口才再好,能说破了天。那阮文耀是真个不愿意啊,不然也不会绝情地将她打成这样。
一直在旁观战的卜老大这时才回过神来,赶紧地和稀泥。
“啊呀呀,这事就别吵了。咱们刚刚不是还和好了吗?快快快,燕子你也来帮忙,赶紧把围墙砌起来。”
卜燕子极不甘心,咬了咬牙把气撒在稀泥里。
卜老大笑眯眯地说道:“老三,我干活没关系哦,我可是还没尝过侄媳妇做的菜呢。”
阮老三瞧着儿媳妇有些为难,忍不住就骂道:“那狗小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阿软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没事,幸得贵客光临,自该备酒菜聊表敬意。只是家里简陋,粗茶淡饭还望卜叔和姐姐请不要嫌弃啊。”阿软轻声说着,端就是一副大方有礼模样。
卜燕子切了一声。
卜老大愣住一时竟然不知怎么接话,他们这是在山里吃个便饭吧,怎么好像误进了什么大户人家里一样。
阿软微笑有礼,退走进了厨房。
卜老大愣愣看着,半天回不了神。
卜燕子都看不下去了,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铁铲。
“去砌墙!老不正经!”
大胖女儿骂骂咧咧,只当是男人都被狐媚子勾了魂。
卜老大回过神,神精变得严肃起来。
两个老兄弟到围墙边开始加高砌墙,卜老大小声问阮老三,“兄弟,你这儿媳妇哪里找的,这可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可别惹上麻烦。”
阮老三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在山里阴气那般重的地方能捡个活人,还能活下来,在他眼里定是山主选的人。
那定是不能有怀疑,他虽然有好奇过女娃娃的身世,可从她那遭大罪的身体看来,定是受了不少苦。
他想着,等孩子身体养好了再说。
第026章 026
阮文耀生气地往山上爬,他自小在山野里长大是个感觉相当敏锐的孩子。
他生气自己被满院子人排除在外,卜家人就罢了,他爹也罢了,为什么媳妇儿也不管他一样。
他好气,想去山里呆着静一静。
拿着旧柴刀,他一路刷刷砍着杂草往前走着,许是心情不好运气也会变差,不知怎的往山上爬时,他的衣服挂上了荆棘。
还好麻布衣服耐造,可是挎着的宝贝布包被刺刮出一道口子。
这可叫他心疼坏了,拽着小口子捏了半天也不可能捏回去。
这方可以斜挎背着的小布包,是他小时候和卜燕子一起,去寨子里打架。
从土匪身上抢的,那时卜燕子还笑他,别人好歹抢银子夺刀,你倒好居然抢别人的包,倒像是个女娃儿一样。
那时他还生气来着,但这个小布包他是真的喜欢。
土匪也是从过路的人手里抢的,听说还是京城来的人。阮文耀后来在城里到处找都没见着过这种布包。
“媳妇儿会帮我补吗?”他小声嘟囔着,后悔极了。
可想想阿软应该不愿意,她瞧不上这个小破包,上回让她帮忙在布包上绣花,她也不愿意。
阮文耀想着一阵唉声叹气。
“唉,我真是个小可怜,弱小可怜,没人疼。”
他哀怨想着,看到旁边杂草众里一颗小树上挂满了黑色的桑葚果子。
他走了过去,一边摘着往嘴里送,一边哀怨想着,哼,都不喜欢我,我出门都没有喊我一声。
“好甜,嗯,好吃。”
在外人面前都不见稀罕我一下,我怎么就这么可怜。
他一边叹气一边吃,没一会儿把半边树都快给摘秃了。
“嘶,吃多了好酸,还有点苦。”
他顿时又失去兴趣,继续往前走。
又看到一颗果子树像是土梨子,他摘了一个咬了一口。
“嘶,好酸。”
他看了一眼,梨上一个黑黑的牙印子。
他小小声念着,“山主莫怪,实在是吃不下去啊。”
念了半天,这才把土梨子扔了,又继续往山里走着。
这山野里满山都是宝藏,他一路吃着玩着,心情渐渐也没那么不好起来。
走着玩着,他瞧着树底下有一片鱼腥草,他低头瞧着起了些坏心思。
嘻嘻,媳妇儿不是喜欢吃青菜吗?我这不得摘些回去给她。
他今天负气出来,什么也没带,只除小破包和一把柴刀。
现下也由不得他挑选,只得拿着柴刀在那儿又摘又挖。
没得筐子也不用担心,他找到几片坚韧的大叶子现编了一个筐。
这鱼腥草轻便,只要能盛着就行。
他想着坏心思,弯腰挖得格外高兴,就差哼起小调来。
在小小的山沟里挖呀挖呀挖,没一会儿筐子都装了大半。
他心想着,就该把爹也喊来,这样多省时间。指不定顺手再套好些肥兔子,那回去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他正想着,突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这山里也没外人上来,莫不是他爹来找他了。
他开心的正想回头,电光火石间,他突然警觉了起来。
伏在他背后的呼吸带着腥臭味,他没有回头,而是向前倾了一步,目光朝下一扫他看到身后一条灰毛的兽腿,爪子尖利的抓着地。
这趴在他背上拍他肩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狼。
只等他转头的一瞬间,张开尖牙巨口咬断他的喉咙。
几乎也是在这一瞬间,冷静下来的阮文耀借着前倾的刹那,反手一刀向后砍去。
常人可能削不穿狼皮,可他那常年在山里练出的力量,直将整个狼身击飞了出去。
去了后背的威胁,他这才转过身。
这一瞧不好,那密林的树后隐隐有着重重低哮声,树后露出一个个狼头,眼睛冒着绿光,呲着尖牙威胁地冲他低哮着。
谁能想,他一个不注意,竟然叫狼群围住了。
阮文耀在山里也不是没遇过狼,之前有阮老三一起,倒也没觉得惧怕。
可现下只有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爪,更何况是这狼群有这么多爪子。
冷汗已经滴到下颌,他心跳飞快,却也不得不沉住吸呼,强行叫自己冷静下来。
他如今是有媳妇的人,他要死在山上,他媳妇儿怎么办。
他握紧了手里的柴刀,想起爹的教授。
对待狼这些野兽,不要直视它,那是告诉狼你想和它干架。
阮文耀现下就一个人,不可能打得赢狼群,跑更是跑不过,这旁边也没有大树让他爬上去躲。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和狼群赌一把。
这满山的肥兔子可以随便逮,这些呲着牙的家伙要不要为了他这百来斤的肉溅一身血。
他用眼睛余光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被他打飞的那只狼躺在地上,只缓了一会儿就伏着身子爬了起来。
狼肚子底下滴着血,瞧着伤口不是特别深。
阮文耀一时有些后悔,他就不该置气不用卜燕子给他的柴刀,新柴刀要利很多,刚才如果是用的那把新柴刀,一刀下去,这只狼的肠子也该掉出来。
有利刃威胁,指不定已经把这些畜生吓跑了。
他这边在小心戒备,狼群也在戒备。
两边剑拔弩张随时会有溅血的场面,阮文耀的后背叫早汗湿透了,额前汗湿的头发贴在眼角十分不舒服,他却也不敢眨眼。
也不知道这紧张的对峙已坚持多久,阮文耀终于听到低低的狼哮声渐渐弱了。
狼群慢慢向林后退去,阮文耀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完全放松下来,直到狼群的嚎叫声去得远了,他这才卸了力,腿软得要倒下。
山上危险,分分钟要人命,他不敢怠惰,心里想着山主保佑,赶紧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身子,提起旁边的草篓子往山下跑。
他一边跑一边还想着,再也不和家人置气了。
经历了生死一刹,让他明白,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他如今是有媳妇的人,生死关乎一家人的命脉,那些新仇旧恨的,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如今是个大人了,就该有担当一些。
想着,他下山的步子飞快,也顾不上用柴刀砍条路出来。他就这么挤着草丛子走,那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儿,需知一般人在山上走,还要拿根棍子打草,把蛇惊走了才走过去。
他这般胡来怕是不行,果然在伸手拨开杂草时,腕间一凉什么东西缠着他的手腕滑了上来。
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阮老三和卜家父女都是干活的好手,特别是卜老大那庞大身材简直是个人形自走的夯土机械。
阮老三这边架好档泥的板架子,卜燕子在架子中间用铲子添进搅好草的黄泥,然后压块板子,让卜老大在上面来回走上几圈,一块填好的土胚就成形了。
本来要靠阮家父子的话,只能用木锤子一锤一锤累死人的砸,这下好了,可不是快了一倍,十倍都有了。
阿软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等炖菜的时候,她还会抽空出来给他们送茶水。
三人都是有把子力气的人,干起活来飞快。
一般人铲得几铲子就没了力气,他们仨人却似较着劲般,一个比一个干得卖力。
连卜燕子这个女人夹在中间,也没有半点弱气的模样,铲子轮得飞起,一副不想输给男人的模样。
瞧到阮文耀那便宜媳妇儿递来的茶水,卜燕子起先扭着头不想接,却不想这丫头也不是个脾气好的,见她不接阿软直接收回手,转身走了。
这下可好,卜燕子又渴又累,嗓子都冒烟了,却也不想示弱到一旁喝水。
好在阿软没一会儿又来送茶,这次卜燕子没再置气,赶紧地接过来,一口喝了。
阿软在旁劝道:“喝慢些,我一会儿再端来。”
卜燕子面上没甚表情,依旧是板着脸,没好气地说道:“茶里怎么有盐?”
“出了那么多汗,总得补点盐。”阿软也不是讨好模样,淡淡说了,端着茶又回去厨房里忙碌。
阮老三瞧着土墙都已经砌得差不多了,自家那狗儿子还没回,生气地骂了一句,“这狗东西,这种时候跑出去野,他要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卜老大扶着旁边立着的杆子,来回踩着泥,大度地说道:“哎哎,算了算了,他指不定出去给咱弄点好吃的回来呢。”
“哼。”阮老三重重哼了一声,狗儿子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即使是负气上山去,也会想着家里不会空手回来。
不然他这老脸往哪里搁,让客人在这里帮忙,他一个主人家跑出去玩。
等到阮文耀回来时,家里的墙已经砌好了。
阮文耀经历一场死里逃生,此时只想赶紧回家。
他再也不想和家里人吵架,只想赶紧看到他爹和媳妇儿。想看看他们,和他们好好说话。
一路风驰电掣,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推开院门的那一刹那,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呆立在原地。
“老三,你家这些小玩意儿可真多啊,这小日子越来越有滋味了。”卜老大一张大手拿着桌上的零嘴盒子,像是看什么清奇玩意儿似的,虎目瞪得溜圆。
阮老三坐他旁边抽着烟袋歇气,他带着些得意说道:“这算什么,走,看看我家那地窖。”
俩人站起身一齐往地窖去了,老哥俩看来其乐融融,这且算了。
院边的水缸旁边,卜燕子正弯腰在洗手,阿软站在旁边用水舀子给她倒水。
“还要水吗?”阿软轻声问着。
卜燕子平淡地回道:“够了,洗干净了。”
阿软也很平淡地回了句,“泥不好洗。”
“不碍事。”
两人对话极平淡普通,可看在阮文耀的眼,却是欺负我,想轻薄我的人,和我亲媳妇儿聊到一块了?
这一刻,他仿佛被全世界背叛。
第027章 027
这是什么鬼故事一般的情景啊,他愣得眨了一下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发旧的院门,再次确定了一下,这是他家呀,可是这是他家吗?
怎么他出门一趟,好像家被偷了。
欺负他那人的爹和他爹聊得一团和气。
欺负他的人和他的媳妇儿亲密得处成了姐妹。
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唯有他格格不入。
他呆滞站在门口,两眼汪汪的,委屈得像只没人要的小狗。
还是阿软第一个看到他,她赶紧过来说道:“你回了。”
她接过他手里的草筐子,看到一筐子细树根一样的东西,她疑惑问道:“这是什么?草药吗?”
阮文耀挖这些草根时,还存着些逗弄媳妇儿的坏心思,可现在他两眼呆滞满心只有反复的四个字,“家被偷了呀。”
“阿耀,阿耀,你怎么了?”阿软发现,阮文耀似乎听不见她说话。
她看他神色有些不太正常,很像是她原来在宅子里看到的那些受了刺激,要得失心疯的人一样。
她听那些老大夫说过,这种人是丢了魂,关键的时候千万他别刺激他,尽量顺着他,和他说话 ,只要能回过神,再加以稳固神魂,就还有能救回来。
阮文耀也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呆呆看着媳妇儿,委屈的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
“媳妇儿,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
“啊?”阿软见他回过神松了一口气,为了顺着他,赶紧闭上眼睛照他说的做了。
“那你张开嘴。”
这要求很是突兀,阿软身来是个谨慎的人,闭眼睛还能接受,张开嘴他是想干什么。
她睁开眼睛警惕看着他,却见他清亮的眼睛里包着眼泪,一副被所有人抛弃的委屈模样,似乎是分分钟要失心疯起来。
阿软握紧了拳头,心想着,先顺着他,他要真敢胡来,她就一拳头打过去。
这么想着,她闭上了眼睛,很不放心地慢慢张开了嘴。
突然,一样软软弹弹的东西塞进她的嘴里,她惊恐地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反应,就听阮文耀着急地喊,“别咬别咬,赶紧吞进去。”
他着急跳着,伸手想把她头仰起来好吞咽,但又不太敢碰她。
阿软忍了一下,这才仰头把嘴里的东西咽了进去。
嘴里那东西不大,就是味道恶心了些。
阮文耀赶紧跑过去拿了茶过来,让她顺下去。
“来来,快喝水。苦不苦,我割得可小心了,没把胆弄破。”
阿软感觉到喉里反涌的恶心腥味,生气得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蛇胆呀,明目的,你总盯着针线,我怕你瞎了啊。”阮文耀一本正经地说着,哪里还有刚才那要死不活,要失心疯的模样。
阿软这会儿哪还不明白,这家伙是在借机骗她。
“你,你坏死了。”阿软气得又锤了他一下。
阮文耀那身板看着不壮,却结实得很,她这小拳头砸在身上不痛不痒的。
他嘿嘿坏笑着说道:“谁叫你怕吃蛇,上回还骗我,蛇汤都没喝一口。”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着,连那老哥俩从地窖里回来了都不知道,以至三个人围观这小两口打闹。
怎么说呢,三个人的心里都很无语,且心情复杂。
阮老三倒没觉得太不对,只觉得自家狗崽子真能闹。
另两个却是看得心里发酸发涩,这两小口还真是处得有模有样呢。
这才多久,尽比卜燕子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差的情意还亲密。
阮文耀犹着媳妇儿打够了,这才赶紧地退得远了些,“远一点,远一点。”他示警完,这才从他那破布包里掏出一条卷起的恐怖大青蛇,递给旁边看戏的阮老三。
“爹,还是你吧,这次红烧吧,煮汤太腥了。”
阮老三接了过来,提着看了一眼,这条蛇比上次抓得那条还大。
卜老大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他看到蛇,惊了一下说道:“你抓到蛇了吗?吃什么呀,那个村子里来的张员外不是要买蛇吗,都开价出到十两了。”
“这次能为十两抓蛇,下次就能为一百两把山掏空了。”阮老三大气说着,提着蛇去水缸那边处理去了。
卜老大想了想很快释然了,“也是啊,谁稀罕他那点银子。来来来,我来,这个我在行。”
阮文耀小心地拿着布包遮着自己身侧。
觉得大家都没看见,他鬼精地转着眼珠子要往屋里钻。
卜燕子如座山般的身躯拦住了他,她收起平日的亲近,冷冷问道:“你身上怎么有血?。”
阮文耀被罩在她的阴影里,本能地退了一步,“你干嘛?”
他凶得像个小兽,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阿软放下水杯,这时也注意到阮文耀身上沾着的血。
“你受伤了?”
“杀蛇的血。”阮文耀说话间,亮亮的眼睛滴溜转着。
杀蛇的两老哥俩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瞧他身上应该是沾的血,又转回头。
“怎么弄得浑身都是,先洗洗。”阿软捂着有点反胃的胸口,拿了块帕子递给他。那蛇胆咽下去,总叫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阮文耀也是好心,她尽量的忍着。
她上前帮着阮文耀把他那个宝贝小破包从他脖子上取下来,阮文耀想到布包上的破洞,贼贼的晶亮眼睛又在转。
阿软正有些不舒服,没注意他的神色,舀了水让他清洗。这人负气出去,帽子也没带,现在又是一插着一头的杂草。
她趁着他低头洗脸的时候,揪着他头上衣服上的草。
一个姑娘家把自己弄成这副脏脏的模样,阿软正想着手摸到他肩膀上的并排的三道破口。
“这是什么?”
她声量不自觉地提高了,大家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来。
卜燕子站得最近,低头一看就明白了。
“狼抓的。”
阮文耀被抓包,已经吓愣了。他着急地说道:“没有,树枝挂的。”
他这一阵这么多心虚的小动作,哪里还瞒得住人。
阮老三直接走了过来,沉着脸问道:“碰到几只狼。”
显然谎话已经包不住了,大家已经认定他的衣服就是被狼抓破的。
“就,就几只。”阮文耀还嘴硬。
“你这个死小子还想骗老子!”阮老三又气又怕,抄起墙边的棍子想打他。
阿软喊了一句,“爹,有客人在呢,咱们先吃饭吧。”
她的话似定海的神针一般,在这老阮家里轻易就将刚要爆燃的火气压了下来。
阿软看两个长辈又去弄蛇去了,这才牵着阮文耀往屋里走。
阮文耀有些垂头丧气,不开心的样子。
阿软从衣篓里拿了干净衣服给他。
“没受伤吧。”她轻声问道。
阮文耀摇头,“没有。”
“真的?”阿软不信他,这人今天小动作太多了。
“真的,不信我脱给你看。”他说着作势就要脱衣服。
阿软赶紧过去关上了门窗。
阮文耀只是做做样子,只是扯开了一点衣领,却不想阿软关了门窗又折回来。
他一下愣了,你还真要看啊。
许是看出他的想法,阿软轻轻点了一下头看着他,就差说上一句,你脱啊。
阮文耀还是有些害羞的,抓着腰带脸像煮熟的虾,红得冒着热气。
“又不是没看过。”阿软故意地加了一句,“小相公。”
阮文耀哪吃得住这个,赶紧手忙脚乱脱衣服。
阿软虽然是看过,但也有些害羞,只扫了一眼他肩膀和腰上是真没有伤,立即就转过身,背对着他。
阮文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衣服脱了,一抬头媳妇儿都不看了。
“你不看了吗?”他还满脸真诚地问了出来。
“快换衣服,我看过了。”阿软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哦,我换外衣就行了,晚上还要洗澡呢。”阮文耀重新装好里衣,系带子时,又问了一句,“你真不看了?”
阿软都无奈了,这人是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吗?
哪有非要脱衣服让她看的,刚刚不还害羞不肯吗。
她想到阮文耀的情况,趁这机会提醒了一句:“你莫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哦,我知道呀,只脱给你看啊。”他一派天真说的,都不知道是怎样孟浪的话。
阿软不得不再多提醒一句,“你也莫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哦,我们在屋里说。”
明明说着孟浪的话,偏生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像个听话的乖宝宝只除了脸上害羞的红了些。
“行了,不和你说了,快些出去吃饭,一屋子人都在等你。”
大家确实都在等阮文耀,两个客人忙了那么久,早饥肠辘辘了,却坚持要等阮文耀回来再开饭。
小两口赶紧出了屋子,阮文耀又穿回他的毛皮衣服。
只是他俩人出屋时脸上红红的,叫卜家父女心里又一阵发涩。
饭菜阿软一早准备好了,两人配合默契,阮文耀搬了大饭桌放在天棚下面,阿软立即就端了菜过来。
两人在厨房里进进出出,没得一会儿,菜已经全摆好了。
卜老大把蛇处理干净切了段,阿软接过后面的工作,起锅热油放了姜、蒜、辣椒一通爆炒。
阮文耀自觉地坐在灶台后面添了柴烧火。
又抽空出去,把他今天挖回的鱼腥草洗了,连着那些草根也洗得干干净净。
阿软瞧见了,不解地问道:“那根也要吃吗?”
“要吃,可好吃了。”阮文耀说着扭过头坏笑。
第028章 028
阿软总觉某些人不安好心,果然所有菜上桌后,她看到自己面前三大盆。
左边一盆凉拌绿叶子,右边一盘凉拌绿叶子的根,中间是一盆蛇肉。
三大盆菜就像一张弓子将她围住。
她还没开始吃饭,先想起蛇胆滑入喉咙的感觉,没忍住捂住嘴干呕。
正大口吃肉的卜老大停了筷,小声问道:“老三,你儿媳妇是有了吗?”
阮老三听得愣了一下,想明白赶紧打断他,“瞎胡说,她还小呢。”
“哎呦,我瞧着你那狗小子可等不及了。”他说着,打趣瞧着阮文耀。
旁边的卜燕子面色冷冷,突然夹了他跟前的兔子肉。
卜老大打了个激灵,不敢再说这些。
阮文耀认真扒着饭,偷偷瞧了媳妇儿。
她向来守的规矩多,这等席上吃饭,吃会浅浅夹点儿面前的菜吃,阮文耀肯定是故意的。
阿软面色不变,淡然吃着自己那小碗米饭。
阮文耀扒着一大盆饭,吃得越来越没意思。
他挪了小凳凑近了些,小声说道:“阿软,你吃点菜,我不逗你了。这个能吃的,要不你试试。”
阿软半信半疑,老半天才夹了一点儿嫩叶浅尝了一下。
那味道顿时又叫她捂起了嘴。
卜老大又瞧了一眼,想再说荤话,突然他碗里就多了个兔头,自然又是他那脸黑成炭的女儿扔的。
“真的可以吃。”阮文耀夹了一大筷子,牛吃草一般塞进嘴里嚼,嚼完又劝道,“是有点儿味道,只要吃惯了,很好吃的。”
阿软再不信他,甚至都开始吃起面前的蛇肉。
谁想才闭着嘴,咬牙硬接受了。
就听卜老大在那边说起了故事,“老三啊,这龙雾山也就只有你家敢抓蛇吃。上回张家村里,那汉子只是抓了蛇准备卖,就叫蛇群半夜涌进他家里把他活活吃了。我听着都做了好几宿恶梦,尽是夜里有滑溜溜的蛇钻进我被子里,差点把老子吓尿。”
卜老大一边说一边吃着蛇肉,还吐了刺出来,也不知道他是真怕还是假怕。
阿软看着碗里才吃了一半的蛇肉,顿时吃不下去了。
这饭是没法儿吃了。
“没事没事,上回不还喝了汤。”阮文耀怕她个不吃饭了,赶紧地夹了其它菜给她。
他这会儿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闹了,她媳妇儿养出点肉多不容易啊。
一直没吭声的卜燕子突然说了一句,“都吃不到一起去,怎么过日子。”
她说着,夹了许多鱼腥草到碗里大口吃着,甚至还卷起裹上烧兔肉一起吃。
似乎真是美味的模样,她吃得大口流汁。
她那阴阳怪气的话,阿软哪里能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阮老三笑着说道:“味道是有些怪,没吃过是接受不了,阿软啊,来吃别的,菜多着呢。”
阮文耀听不懂卜燕子的阴阳怪气,但他看到媳妇儿吃不香,他也开心不起来。
他这会儿知道为自己的坏心思后悔了,有客人在,他多少懂得规矩,不好去把桌上的菜换位置。
“以后不弄这些了,咱们吃别的,我以后只带你喜欢吃的回来。”他懊悔说着,又给阿软夹了鸟蛋,白白的小颗的鸟蛋炖在野鸡肉里,这盘菜本来是阿软爱吃的。
他又给多夹了一些。
阿软默默吃着饭,筷子缓缓伸向那盆像是树根的东西。
她本来想浅浅尝一小口,却尴尬地发现这草根不好咬断。她只能整根放进嘴里,心里只当是吃药似的硬吃下去。
果然,还是不好吃。
但她强忍着不适的味道,又要去夹。
“阿软,你不喜欢吃不要吃这个了,也有别的菜。”阮文耀呼呼搬盆吃饭的人,还有时间抽空瞧着她。
阿软没接话,低头小口吃着饭。
她倒不是受不得卜燕子的挑拨,如今她已经不是原来那大小姐的身份了,或者更早些就不是了。
有些乡野间的食物,她原来确实没吃过,但抛开之前身份的她,同样也要抛开那些框在她身上的矫情性子。
不就是青草野菜根吗?如今的她也是一株杂草,偏生就要努力的活着,偏生就要融入这个容不得她的世道。
想着,她夹得更多了些。
用力地咀嚼吃着,不好的味道也好,难闻的气味也罢,死人堆里都能活过来的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阮文耀眨巴着眼睛看着,一时也分不清,她是真的吃惯了,还是硬逼着自己吃。
“阿软,你也别光吃这个呀,也吃点别的。”他本是好心的话,却叫阿软一双坚定的眼睛看向那盘子蛇肉。
她咬了咬牙,又夹了一筷子蛇肉。
卜老大瞧着这姑娘有意思,喝着酒笑着说道:“侄媳妇儿,你这菜做得这么好吃,你怎么自己吃得这般勉强的模样?”
阮老三赶紧端酒和他碰碗,“来来来,喝酒,快吃肉,别一会儿叫我家小子把菜吃光了,咱俩老兄弟又只能嘬筷子下酒了。”
“你说这话,我想起来了,之前来你家吃饭,那菜是真难吃,我宁可嘬筷子。”卜老大喝着酒嘬着鸡翅膀,美滋滋地说道,“比不得现在,你媳妇儿这菜是做得真好,比城里芙蓉楼的菜都好吃。”
“咚!”卜燕子夹了一个兔头丢进她亲爹的碗里。
兔子空洞的眼眶子盯着他,大约带着愤怒。
卜老大不敢再夸了,赶紧夹起兔头嘬。
但一喝酒嘴就闲不住的他,又开始吧吧吧地说道:“老三,你这院子收拾得干净多了,原来像个鬼屋一样,老子上次来连凳子都没有,我想着你爷俩守着一座山也穷不成那样儿。”
阮老三喝着酒,笑着说道:“原来就我们俩光杆子,弄那些干嘛,躺林子里都能活一晚。”
阮文耀都忍不住插嘴说道:“我爹说养我就像养狗,活着就好。我能活这么大,全靠我命大。”
“还把你本事了是吧。”阮老三面上装凶,心里却是知道亏欠着他。
如今有阿软在,他看似对儿媳妇宽厚些,其实何尝不是想借机补偿这个苦命孩子。
阮文耀还得意了,骄傲地说道:“我可不学你,我要把媳妇儿养得好好的。就是阿软吃得太少了,好难养胖啊。”
正在努力吃草的阿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吃那么多,也没见你长胖呢。”
她温柔说着,眼里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劲儿,阮文耀一对上这样的眼神,也说不上是怕,就是心里毛毛的,又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那我再吃多一些?”阮文耀试着问道。
她真怕这傻子把自己撑死,赶紧说道:“行了,吃饱就行,吃多要积食了。”
两人眉来眼去的,让卜燕子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她心里闷着一股气,本该吃不下,可是碗里的菜不知不觉夹得有些多了。
要不,别气了,还是先吃饭。
她也气自己了,怎么就管不住嘴呢,她哐哐把一盆鱼腥草夹去大半。
看到她大口嚼草的样子,阮文耀小声问道:“阿软,你们姑娘家都喜欢吃草吗?”
“你才吃草。”
“你才喜欢吃草。”
两个姑娘家异口同声冲着他。
“我是喜欢吃啊。”阮文耀夹了一大筷鱼腥草叶子塞到嘴里。
他不只吃草,还吃得很开心。
不过他更喜欢吃肉,他赶紧又夹了一大块鸡肉塞嘴里合着咽草,看到盘子里有个鸡腿,他夹了放到媳妇儿碗里。
“吃肉吃肉,阿软今天辛苦了。”
他这模样,阿软都不好和他生气了。
小声说了句,“别给我夹了。”就红着耳朵低下头吃饭。
阮文耀委屈看着她,他这是被媳妇儿嫌弃了吗,他委屈地小声嘟囔,“我筷子很干净的。”
“你都夹完了,让客人吃什么。”阿软小声说着,忍不住在桌下踢了他一下,“好好吃饭。”
“哦。”阮文耀这才开心地扒起饭,其它人他才不管呢,旧仇他可没忘记,不过他也是守礼的主人家,不能叫自家丢了面子,他先忍着。
卜燕子怒吃了三大碗饭,最后竟将鱼腥草的汁也倒在碗里拌饭。虽然她还是一副不好惹的凶模样,但能吃。
卜老大吃得也很开心,都吃得打嗝了,还忍不住去夹菜。
“这可太好吃了,咋这么会做饭呢。我都想找个儿媳妇了。”
卜老大喝得迷迷糊糊,都管不上宝贝大女儿的白眼了。
“嗝,兄弟,我和你说啊,我都好久没喝得这么开心了。”卜老大拍着阮老三的肩膀,另一只手摸着滚圆的肚子。
“这一趟活没白干。你儿媳妇有了,孙子怕也快了吧,要不再多盖间房子,老哥哥我再来帮你压土,咱好兄弟,你管我饭就行!”
卜老大这顿还没吃完,就开始想着下一顿了。
阮文耀听他提到儿媳妇,耳朵都尖了起来。
卜老大笑着瞧着他,“狗小子,你努力点,早点让你爹抱上孙子。”
阮文耀不是太懂,但他刚才听到他爹的话,也霸气回了一句,“不行,我媳妇儿还小。”
卜老大眯着眼睛,疑惑撇着他,“我说你个生瓜蛋子,你们不会还没圆房吧。”
这越说越错,阮老三赶紧打断他,“孩子害羞,别说这些了。”
阮文耀没太听懂,阿软红着脸拽了他一下。
“哎呦呦,我瞧着好事近了,你小子可得努力些,多生几个……”卜老大一但喝了点酒,那嘴就像开了闸似的,巴巴个没完,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家女儿是什么心情了,他现在比阮老三还想抱孙子。
第029章 029
卜家原来也是个大家族,如今死的死没的没,香火都要断在他这儿了。
“行了,喝够没有,回去了。”终究还是卜燕子终结了他,扶起她那管不住嘴的爹就要走了。
桌上的盘子都空了,席也是该散了。
卜老大不知怎么的就感伤起来,“老三啊,咱们眼看着都老了,这饭怕是吃一顿少一顿了。”
阮老三听着也是叹气,“唉。”
卜老大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咱们没事还是多走动啊,就剩下咱老哥俩了。”
“好,阿耀,把地窖里的肉干拿来。”阮老三一边送客,还得让他带些野味回去。
“这哪好意思。”卜老大拿起他们放在院门边的筐子说道,“就装这里面,拿着方便。”
阮家爷俩都愣了一下,这是啥情况,本只准备随便让他提点儿走,还背上筐了。
阮老三没办法,只得到地窖里拿上许多野味,把筐给他装上。
“咳,装点鱼腥草。”卜燕子不好意思地添了一句。
他们那打铁铺子里都是男人,可没什么好饭食,吃得和之前的阮家父子一样,能咽下去就行,别说半生不熟的,就是活的,能跑的,那些打铁的徒弟们也能追着啃,饿起来那是能和血拌着生肉咽下去。
瞧着卜家父女一人拿着一只大筐期待看着他们的模样。
这下不只阮家父子没想到,连阿软也惊到了,还以为卜家是体面人,这是明目张胆地打秋风来了。
没办法,阮家父子只得再去家里翻找些东西来,把他们的筐填满。
“吃可以,不能浪费啊。”阮老三看着渐渐塞满的筐子,一阵肉疼。
阮文耀一边抱怨,一边往他们筐里塞,“你们怎么还连吃带拿的?连我家的筐子都不放过。”
“小子,你这话说得,我们好不容易上一趟山,能白来吗?”卜老大说着,伸着大手又住筐里压了压,“来来来,还有位置,再装一些。”
那一头,卜燕子犹豫了半天,走到阿软跟前。
她身形高大,很有压迫感,阿软本能地想退,但想想忍住了。
卜燕子扭捏了一下,这才问道:“那个,鱼腥草怎么拌的?”
卜燕子自是信不过阮文耀的手艺,左右男人是抢不到了,吃的还是得容她惦记一下。
她厚着脸皮就问阿软了。
阿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还算是很亲切地回道:“是问料汁的配方吗?”
“嗯。”卜燕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个小女人做的菜实在好吃,只能拉下这个脸。
阿软也大方,直接说道:“你把葱、姜、蒜、干辣椒切碎,用热油浇一下,按今天这样大小一盆的量是加半勺盐,两勺酱油、一勺醋、半勺糖搅拌一下就可以了。”
“还要加糖吗?”卜燕子忍不住问道,糖可是稀罕东西哪里舍得直接放到菜里。
“嗯,必须要加糖。”阿软并不知道糖有多昂贵,家里有糖她就放了,阮老三瞧她用得快还咬牙补了几回。
“半勺盐,一勺是什么?好吧,我要记不住下次再来问你。或者我把东西买了带来,你帮忙我调好。”卜燕子彻底放弃了。
“可以,要不我给你写下来,你对着做。”阿软说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山里人家大概没有纸和笔这两样东西。
当然还有更让她想不到的,卜燕子沮丧地说:“我不识字,只认得数。”
“哦,那你想吃了和我说,做这个很快。”
“好。”
人家那么大方,卜燕子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问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我家打铁的,可以帮你做。”
“不用,小事情。”
阿软并不觉得给人配方是多大的事,要知道她这随便几句的菜方子,到城里或许可以换间铺子下来。
卜燕子终究要脸,大方地说道:“要不要小些的锅,上次我从兵混子那里收了一个小锅,听说是行军时背着用的,质量可好了,我下次给你带来。”
阿软似乎有些意动,小锅做菜更香。
卜燕子很懂地立即说道:“叫他们下山拿也行,这锅我给你留着。”
一顿饭的功夫,两家人似乎又亲近起来,只除了阮文耀和卜燕子。
但这两家走得近,实在难断掉关系吧。
这边的卜老大也和女儿一般在送铁器。
阮文耀也不客气,赶紧说道:“那我还要一把柴刀,要利一些的,我爹那把太钝了。还有菜刀太重了换把小些的吧,我大小都能用,阿软用小些的省力。”
阮老三在旁边听得要翻起白眼了,这孩子还真不客气。
他不甘人后,赶紧和老兄弟说道:“那帮我打个刨刀、钻子,还有你拿来那些锄头、铁镐再多放些日子,我再把家里规整规整。”
“行行行。”卜老大大方说着,突然冒出一句,“我怎么觉着,自从你家有了这个小媳妇,日子都好起来了。”
“那可不,媳妇儿是我们家的小福星,你瞅着外面天景都变好了。”阮文耀逮着一点机会,都能把媳妇儿吹上天。
他说得夸张,但两个老哥俩想了想,竟觉得还真是这样。
两家间依依不舍,直到把想要的全说了个遍这才道别。
卜家父女俩满载而归,两人都是力气人,背着的筐子在背后都嫌小。
两人打着火把走得慢些,今天天气难得的好,瞧得见满天繁星,两人下山走着似时背着天上的星斗。
卜燕子一路无活 ,看着天上被隔开的牛郎织女星,她轻叹了一声问道:“爹,男人真的都只喜欢她那样的吗?”
“那也不是,你总能遇上。闺女啊,你也是我棒手心里养大的,别委屈自己啊。”酒气熏天的卜老大感叹说着,“那闺女瞧着挺好的孩子,也是阿耀的福气了。”
这话叫卜燕子无从反驳,对阮文耀她终还是有些不甘,明明是她先来的。
但想到阿软她想恨又恨不起来。
只得咬牙切齿骂上一句,呸,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旁边的卜老大被骂懵了,默默离女儿远一些。
客人走后,阮家小院子里还有很多活要忙碌,阮老三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跑回房里睡着了。
只剩下小两口收拾残局,小院子里满地狼藉,还有一堆碗筷要洗。
阮文耀瞧到媳妇儿已经扶腰在走路,赶紧倒上热水,把她推进浴房里。
“明天再干,我累死了,你赶紧洗澡,我等你的水。”
“唔,好。”阿软比不得他们的好体力,已经累得有些发懵了。
被推进浴室里还懵着,就见阮文耀把要换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架上,这才出去在外面喊,“你把门栓上吧。”
“哦。”她揉着眼睛关上门,知道阮文耀的情况,她如今也没那么多防备了。
泡在热水里她有些昏昏欲睡,她擦着脸试图抵抗困意,可没一会儿还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外面拍门声,“阿软,阿软,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再不吱声我进来了。”
“等一下。”她立即惊醒,赶紧地洗了澡换上衣服出来。
“睡着了吗?”阮文耀站在浴房门口笑她。
阿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水凉了,换一桶吧。”
“没事,懒得换了。快去睡吧,不许再跑进来。”阮文耀玩笑说着,把她请了出去。
阿软迷迷瞪瞪出来,眼睛一下睁大了。
外面已经收拾干净了,小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洗好的碗盆放在水缸边的篓子里沥水,连厨房灶台都擦干净了,水缸又添满了水。
除却刚砌好的土墙边还有一堆没用完的泥堆在那里,其余的活全让他干完了,难怪她的洗澡水凉了。
这人是干了多久。
“你怎么把活都干了?不是说明天做吗?”
阮文耀在里面哼着小曲,洗着澡,听到她的声音,大声回道:“你快去睡吧,我今天玩了一天,再不干点活,爹又要打我了。”
他把活全干了,他爹才要打吧。哪有人家的媳妇做得像她这般清闲。
搞得她都有些真的想嫁他了。男女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不叫她当牛马。
当然,也只是随便这么一想,当不得真。
直到躺到床上还迷迷糊糊想着,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来着,啊,好困。
等她睡着时,窗外传来刷刷刷洗衣服的声音。
那刷刷的声音越来越远,她似乎又躺在绸面的被子里,外面恍惚是有着檀木香气的厢房。
一盏铜炉袅袅娉娉冒着沉水香的烟气,这行气止痛的香味让她想起身子钻骨的痛。
不对,为何她又痛回来了,不是喝了爹的药,已经把那些可怕的虫子吐出来了吗?
难道又长出来了?可是不是有长命锁吗?
她越想越怕,偏偏身子不得动弹。
她挣扎想喊却出不得声。
偏偏这时,她感觉到有什么光滑冰凉的东西顺着她的裤管子往上爬。
那哧溜吐着信子的东西,莫不是蛇。
莫不是她今天吃了蛇肉,蛇来报仇了吗?
“阿耀!”突然的惊慌喊声将院子里晾衣服的人喊了进来。
见到媳妇儿似乎叫梦魇住了,他赶紧摇醒她。
“阿软,阿软,醒醒。”
阿软猛地从恶梦中惊醒,虽没了那些香炉软被,但这些旧床单,土墙却让她莫名安心,她紧张掀开被里,摸自己的脚,还好还好,压根没有蛇。
“别怕,没事,我在呢。”阮文耀一边安慰她一边点上了松油灯。
昏黄的灯光和旁边的人都叫她渐渐安心下来。
阮文耀没走,也没靠近,就站在旁边等她晃过神来。
阿软平下呼吸,这才闻到阮文耀身上的皂荚清香,他的袖子还捋起着,手上有些湿。
她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有些歉意地说道:“你又把衣服全洗了。”
“嘿嘿,顺手的事儿。”阮文耀瞧她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就没走开,站在旁边用衣服擦手。
“你怎么总把活全干了。”她如今不抵触阮文耀碰她的衣服,都是姑娘家也还好,可是总让他干活还是有些于心不安。
阮文耀听她这话,似乎终于逮着什么机会似,稍稍靠近了些,有些急切地说道:“阿软,你看你相公这么乖,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他欲言又止,眼神瞅着她带着殷切。
阿软瞧他那神色不自觉就往里缩,手摸到枕头下才想起她已经好久没放剪刀了。
这傻子不会和那些男人一样,做点事就要讨好处。
莫不是今天听了卜老大那些荤话,想圆房了吧。
第030章 030
阿软畏惧看着他,心里已经是百转千回,想了无数,是拒绝还是说穿他不行。
阮文耀也知她抗拒,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急切凑近蹲在床边,扭捏了半天,才小声说道:“阿软,我的布包破了,你能不能帮我补一下。”
什么?就那个破包?还以为是什么。
“不补,丑。”阿软冷下脸绝情说着。
阮文耀失望低下头,委委屈屈往自己的小床挪,却不想衣服被人扯住了。
阿软拽着他的衣角,小声说:“蛇不会进院子吧。”
“不会呀。爹经常会在墙边撒雄黄,蛇不会进院子。你是不是怕了?哈哈哈,胆小鬼。”
“你!”她本想凶起来,可想到刚才恶梦里那冰冰滑滑的恐怖感觉,她只得服软,小声说道,“你陪我说说话吧,我睡不着。”
“哈哈哈。阿软,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啊。”他只想着取笑媳妇儿,完全没在意媳妇儿不给他补宝贝包的事儿。
阿软没说话 ,往里面让了让。她这会儿觉得和这人靠得近些有安全感。
反正都是姑娘家,让他坐床上也行。
他那么会捉蛇,有他在,她做恶梦都不怕了。
阮文耀却是从床底捞了个小凳子,靠着床边坐下。
“嘿嘿,别怕。蛇这种东西你不用怕它,其实它反应挺慢的,而且还呆,只要捏着它的七寸就咬不到你。跟你说啊,你就这么着……”
昏黄的松油灯下,阿软静静听着这人教她捉蛇,这人的眼睛永远那么亮,像是不知道怕,不懂得苦似的,充满着鲜活的生命力。
阿软就这么盯着他看着,听着他小声说话,不知几时才睡意又席卷上来。
“跟你说啊,我今天碰到那狼装得很人一样,趴在我后背上……”
“什么?”阿软一下从半梦中惊醒,“抓破你衣服的吗?”
“是呀,那东西可精了,我挖菜的时候它趴在我背后,我还以为是我爹,我差点就回头了。”
“啊?”回头会怎么样?阿软的瞌睡完全惊醒了,急着听他说话 。
“我要回头,它会‘嗷呜’一口咬断我的脖子,我跟你说啊,在山上有人喊你名字,拍你肩膀啊,都不要回头。”
“为什么?”阿软已经完全醒了,眼睛亮亮的被他的故事吸引。
“我和你说哦……”
油灯慢慢烧着,只到豆大的灯火慢慢灭了,这两小的才不情愿地睡下。
第二天早上阮老三也起晚了,撑着腰到院里一瞧,两小的还没出来。
他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这都日上三杆了,难道孩子变懒了。
“阿耀,怎么还没起啊,你俩昨晚干嘛了?”
这话好叫人误会,听到外面响动的阮文耀醒了,只是不想动,昨晚说了那么久的话,睡得太晚了,这会儿他还困着。
阿软已经在穿外衣服起床,她也睡得晚,早上根本没有醒,听到阮老三在外面喊,这才撑着起来。
阮文耀听到她的动静,小声说道:“没事,你睡吧。”
他大声对外面吼道:“爹,你昨天喝多睡了,我们可是刷锅洗碗,忙到半夜。不行,我们要再睡一会儿。你别吵了。”
“洗很久吗?”阮老三打着哈欠看着院子,果然是收拾了,两人洗澡的衣服都洗了晾在墙角。
就是原来晾衣的竹竿已经有些挤了,阮老三大声说了句:“那你们再睡会儿,我去山上砍些竹杆回来。”
他说着,到水缸边打水洗脸。
水缸空了大半,想来是洗衣服用光了。
原来他爷俩大半个月不见得洗一下衣服,做饭也是草草了事,用不得多少水。如今这一个水缸已经瞧着不太够了。
他对着屋里喊了一句,“阿耀,一会儿你醒了,去山下找张猎户要口大水缸。他老婆做过豆腐,这东西家里肯定有多的,钱从我们账上扣。”
阮文耀不得不撑开眼睛,懒懒回道:“我一个人去吗?”
往常都是他们爷俩一起去,阮老三看他看得紧。
“去了就回,别跑去玩儿,你媳妇还在家里。”阮老三是知道怎么拿捏他的。
“哦,好。”阮文耀打着哈欠说道,“正好把绣样还了。”
阿软还是起了,轻手轻脚地出去,才推开房门,阮文耀就跟着跳了起来。
两人前后才出到院子里,就瞧见阮老三已经包了头帽背上筐子柴刀要出门了。
阿软喊了一声,“爹,不吃早饭了吗?”
阮老三回道:“带了点饼子,唉,卜老大跟蝗虫似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阮文耀洗了脸进到厨房里,才明白他爹在叨叨什么。
卜家那两蝗虫是真把他家的干粮给搬干净了,原来阿软总多做些馒头饼子放着,让他们上山时当干粮。
如今厨房上吊着的筐子里是啥都不剩下了。
要不是生米生面他们看不上,他家这会儿就只剩下炉灶了。
阿软知道他又气了,梳好了头过来说道:“煮面条吧,你吃一点先下山,我中午多做些吃的。”
阮文耀生气努了努嘴,“怎么瘴气都少了,哼。”
阿软瞧他那气鼓鼓的模样,想到小时候玩过的布娃娃,都想揉揉他的脸了。
他气鼓鼓吃着大盆的面,阿软吃的少些,先吃完坐在他旁边的藤椅里补着衣服。
补的就是昨天被狼爪子抓坏的那件。
阮文耀一溜眼瞧见了,媳妇儿像会术法一样,衣服上的破道子没一会儿就被她好好的补好了,只有些针印子瞧着和没破时一样。
他眼睛立即瞪大,想起自己的破布包。
唉,媳妇儿为什么不给他补包呢,瞧着包上的破口子也不比衣服上的口子大啊。
他放下碗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软,能教我缝衣服吗?”
“你要学这个?”阿软突然听到这个,还以为是他姑娘家的哪些意识觉醒了,可是这缝衣服又不是谁定的姑娘家该做的事。
她脑子转得快,很快明白阮文耀的小心思。
“不教,不然人家不只要说你媳妇儿丑,还得说我连衣服都要相公自己缝补。”
“啊。”阮文耀被堵得没话说,只得回头默默扒面。
阿软收了针问他:“相公,你生气了?”
被突然叫相公,小相公本公耳朵都红透了,“没,没有。”
但他又实在喜欢那个布包,忍不住问道:“我那个包真的很丑吗?”
“你就那么喜欢吗?”阿软问他。
“嗯嗯,它可方便了,上山背着也不碍事,很方便装东西。”阮文耀激动和她说着布包的好处,势要给小布包争取一个被补好的机会。
阿软听着默默低下头,似有委屈一般从她装布的提篓下面翻出一个布包似的物件,“破成那样,你也这般喜欢,那我新做的这个你肯定不喜欢了。”
“啊!”阮文耀惊得面都不吃了,向她伸出了双手两眼亮得要发出光。
接过新背包,他高兴地翻看着。
阿软做的布包比他之前那个还好看多了,边角的位置还包着皮子,里面衬着软布,布包面上用黑线绣着阮文耀心心念的老虎头。
虎头的花样儿简洁针脚干净,比张婶子的绣样不知道高明多少。
看似就像画一般,简单的几道黑纹现露出虎的轮廓,一双半闭的虎眼威风凛凛很是霸气。
额头上的王字纹才不是三横一竖的简单样式,而是真虎的纹路般写意,隐约的似是个“文”字。
阮文耀摸着老虎头,心里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这么一对比他之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布包称得上一个大字的丑字。
他欣喜地抱着包,一双眼睛看着媳妇儿晃啊晃的,阿软都怕他感动得哭出来。
“相公可还喜欢,唉,阿软自知丑陋,入不得相公的眼,只能看看这针线功夫能否讨得相公的欢心。”她说着,面上虽依旧平淡着,却似是一副自弃的可怜模样。
她哪里丑了,此时她在阮文耀眼里,都闪闪发着光。
他激动地说道:“阿软不丑,阿软怎么样我都喜欢,我最喜欢阿软了。”
阮文耀这般直白又真挚的话语,叫阿软红了脸。
她本不过想逗他一下,哪想这人什么孟浪的话都能说出口。
她轻咳了一下说道:“你赶紧吃完去办事吧,一会儿天又晚了。”
“哦,好。”阮文耀欢喜地背上新布包,赶紧地几口把面吃完了。
吃完还拿上碗想去洗,阿软赶紧拦住他,“你快去快回吧,碗我来洗。”
“哦,好,你等我回来再做午饭。”阮文耀着急的收拾东西,背上背篓,围上兜帽,背上心爱的小布包高兴地看了媳妇儿一眼,这才着急出了门。
家里面已经没什么山货了,阮文耀难得一趟下山自是要背一些下去换东西。
山上阮老三日常都有下套子,阮文耀寻了亲爹留下的标记找了一圈捡了好些野兔子,但远些的几个套子被扯坏了,旁边有些吃剩下的兔子皮毛。
瞧着应该是被狼之类的野兽给抢了猎物,阮文耀暗叫晦气,这些肥兔子果然把别的山头的狼招来了。
他想到爹今天去砍竹子了,不过带着新柴刀,问题应该不大。
看看猎物收得差不多了,他赶紧下山去村子里。
村子口依旧有闲人坐在那里聊天,看到阮文耀过来,立即有许多人围了上来。
“阮小哥来了啊,这回带了啥?”
“张员外的蛇抓到了吗?”
阮文耀冷俊着一张脸,不好说话的模样。
如今他虽还是原来那身毛皮衣裳,但是像有了媳妇儿收拾,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衣服头发都收拾得干净,小脸都白净了许多,比台上唱戏的小生都不差。
村口有妇人见了都多瞧了他几眼,这阮家的小子瞧着是越发俊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