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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1 章

    ◎生病◎

    “亲爱的旅客,玉兰市”

    随着机舱广播响起,坐了几个小时飞机的人陆陆续续松开安全带站了起来,等他们这边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宵野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总算是到家了,几个小时坐着不动也够累人的,饿了吧,待会儿想吃什么?”

    宵野说着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有点晚了,不如我给张沅打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出来宵夜?”

    玉兰市比边城那边的温度要低一些,晚上风一吹就更冷了,短袖穿不住,季南星这会儿正从包里拿外套,闻言道:“点外卖回家吃吧,有点累,不想去外面。”

    宵野点头:“行,我先点着,等我们到家估计刚好送到。”

    边城什么都好,水果也好吃,就是各种肉吃太多了,尤其是沙漠的营地,想要吃点蔬菜不容易,这刚回来他们也不太想吃肉,就点了一堆菜。

    张沅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坐车一站路,骑车十分钟,宵野和季南星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张沅已经倚着单车等在他们小区门口了。

    一看到他俩,张沅就笑着道:“不是都说那边紫外线猛烈,怎么没见晒黑啊。”

    季南星朝着张沅笑了笑,宵野道:“一直待在墓里,又没见过什么太阳,怎么会晒黑,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忙拿东西啊。”

    除了行李箱,还有一堆伴手礼呢,计程车的后车厢差点都塞不下。

    大包小包拎进门,谢盼儿听到声音就躲了起来,躲在她那一堆毛绒娃娃里,只露出眼睛小心看着外面。

    宵野和张沅看不到谢盼儿,季南星见她那样,笑了一声:“别躲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下不为例。”

    谢盼儿欢呼一声从娃娃堆里飞了出来,围着季南星打转:“小天师你真好!你是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坏,他考不过你,背后说你坏话,还怪班主任。”

    他们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当然不会只带一个班,三班五班七班的语文课都是他们班主任带的,何展飞刚好是三班的。

    季南星道:“他说班主任什么?”

    谢盼儿立刻告状:“说老师偏心,肯定给你开小灶划重点,说她带三个班,但却是七班的班主任,肯定是向着自己班的,说了一堆不公平,哼,这种极品我还是第一次见,考不过就觉得全世界都欺负他,都对不起他,我看他是脑子有毛病!”

    看到季南星在对着空气讲话,宵野和张沅就知道谢盼儿也在,于是连忙架起摄像机,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脑子有毛病。

    张沅点头附和:“他真的是脑子有毛病,吴恙说他撞的那个鬼跟他有因果关系,所以不是无端招惹。”

    宵野把他喊来宵夜就是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后续,闻言道:“那处理了吗?”

    张沅摇头:“他一见到我就觉得我是去看他笑话的,放了一堆狠话,说死也不会找我们救命,就把我和吴天师赶出来了。”

    宵野看向季南星:“这种不合作的如果死了,管理局会让天师背责吗?”

    季南星摇头:“不会,这种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报告上去,先留个底,然后再次尝试上门沟通,如果还不行,管理局就会换天师,如果对方依旧不肯配合解决事情,那死了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他们是天师,又不是圣母,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在意,难道还要他们跪着求别人吗,显然不可能,有点异于常人能力的,不说眼高于顶,但这类人多半都会心性骄傲,被质疑被驱赶,直接甩手不管的大有人在。

    宵野将送来的外卖一一打开,道:“我还挺好奇那个何展飞到底招惹了什么,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回去上课,闹闹,要是他明天去上课,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身上招惹的是什么?”

    季南星点头:“嗯,可以去看看。”

    看着面前的菜,虽然都是他喜欢的辣口的,但季南星有点没食欲,不过不想扫了他们俩的兴致,就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着。

    吃完了东西,张沅没多待就走了,宵野把餐盒打包好放到了门口,见季南星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想了想打开冰箱看了看。

    知道今天会回来,空空的冰箱里已经被塞满了东西,各种蔬菜水果都有。

    宵野打开手机翻找食谱,学着上面的流程洗米。

    季南星洗完澡出来,听到厨房的动静过去看了一眼:“怎么了,你刚刚没吃饱吗?”

    宵野把火档调到最小慢慢熬着:“吃饱了,你没吃多少,是不是太累了?你去睡吧,我把粥热着,你饿了随时可以吃。”

    季南星很想说他不饿,不用这么折腾,但见宵野又专注去搅动那锅粥了,只好道:“那我先睡了,你别弄太晚。”

    宵野嗯嗯点头:“去吧去吧,等熬好了明天还能当早餐。”

    季南星回了房间,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疼得要裂开了,他感觉自己可能是感冒了,虽然超度后会有一些功德回馈,但这种回馈是延长到他的生命线上的,消耗出去的力量并不会瞬间补回来。

    再加上离开了玉兰市几天,也许的确是有点影响,一回来他就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了。

    宵野等着米被煮开了花,又照着食谱加了点肉末和蔬菜,怕季南星觉得清淡不喜欢吃,又做了番茄鸡丝粥。

    等都熬得差不多了,分了两个保温壶装着,保温壶是插电的,能让粥一直保持适口的温度,即便放一晚,明天早上只会更软糯。

    大功告成,宵野心满意足收拾好厨房,怕吵醒季南星,拿了衣服就在外面公卫洗漱后才进房间。

    等他小心翼翼躺上床,刚靠过去想要把人轻轻揽住,就察觉到了不太对劲的温度。

    季南星的体温向来很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冰冰凉的,但现在,他身上甚至比刚洗完澡的自己还要烫一些。

    宵野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摸了摸季南星的额头,确定他是发烧了,直接跳下床打开灯,又翻找出药箱过来把人喊醒:“闹闹,闹闹醒醒,你发烧了,我们量一量体温看是吃药还是叫医生来打针。”

    季南星疲惫地睁开眼,头晕眼花地强撑着坐了起来,看向一旁的药箱,道:“没事,吃点药就行了。”

    宵野给他量了一下体温,烧的有点高,38.7,看了下药箱,有退烧的,就倒了杯水喂他喝了药。

    家里没有退烧贴,宵野立刻外卖下了单,扶着季南星重新躺下后不断用冷毛巾给他降温。

    季南星被他折腾的又清醒了一些,拦住了他的手:“睡吧,吃了药等退了烧就好了。”

    宵野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烫得厉害却又不发汗:“你睡你的,我先给你降降温看能不能舒服一些,等退烧贴送来了再给你贴着睡,乖,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季南星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为数不多的几次生病都是因为出了省,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只叮嘱宵野别跟他家里说,然后强迫自己入睡。

    睡着了,等药效上来发发汗,这一遭也就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烧一直退不下去,吃了药,半夜温度还又升上去了,都过了三十九度。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好几瓶水正在吊着,宵野趴在他床边睡着,季南星稍微动了一下宵野就醒了,眼里没多少睡意,显然刚刚并没有睡着。

    看季南星醒了,宵野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热,你昨晚烧到四十多度,人都晕过去了,差点把我吓死。”

    季南星一张嘴,只觉得喉咙发痒,还没说话就先咳了起来。

    宵野怕他呛着,连忙把人扶了起来拍着他的后背:“喝点水,慢点。”

    季南星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润了润嗓子,平复了一下呼吸才道:“有点苦。”

    宵野疑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不苦啊,就是普通的水,是不是这药打得嘴里发苦啊?”

    他说着摸了摸身上,没有糖:“我让老莫买点糖,饿不饿,要不要吃两口粥?”

    季南星摇头:“你没跟我家里说吧?”

    宵野:“我是没说,但你家保镖说没说我就不知道了。”

    看着他神情病恹恹的,唇上都没点血色,脸色也带了些病态的白,宵野恨不得替他受罪就好。

    给他拢了拢被子,又将枕头垫高了一些:“是不是很难受?发烧会浑身酸疼,我给你按一按好不好?”

    季南星朝他笑了笑:“没事,也还好,就是有点没力气。”

    宵野正想哄着他吃点东西,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看着来人,季南星笑了笑:“大哥。”

    季云霆早上才听说,公司还没去就直接来了医院,看他脸色差成这样,眉头都皱了起来:“这次怎么这么严重?在你师父那边不顺利?”

    季南星道:“很顺利,就是消耗有点大,我没事,养一养就好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季云霆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医生怎么说?”

    一旁的宵野道:“医生说有点炎症,等消炎退烧了就可以出院了。”

    季云霆朝着宵野点了一下头:“谢谢你照顾我弟弟,你去上课吧,我在这儿陪着就行了。”

    宵野哪里舍得走,一会儿看不到季南星他都会担心他会不会哪里不舒服但强忍着不说。

    “我已经请好假了,季大哥您去忙公事吧,我陪着就行,医生说打完这几瓶药再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

    季南星也推了推季云霆的手:“你去上班吧,我等下再睡一会儿。”

    季云霆想着弟弟可能更喜欢跟同学一起玩,也就没再坚持:“那中午我让人送吃的过来,等公司的事忙完了我再来陪你。”

    季南星点了点头,朝大哥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季云霆再次摸了摸弟弟的脸,看他精神还算不错,这才起身离开。

    宵野把人送出病房,回来后大松一口气:“我还以为要被赶走了。”

    季南星笑了笑:“你这算不算趁机翘课?”

    宵野把一旁的保温壶拿了过来:“我光明正大请假的好吗,吃点吧,有蔬菜的,有番茄的,看你想吃哪种,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季南星摇了摇头,捂了捂胃:“不吃了,我胃有点不舒服。”

    不止不觉得饿,还隐隐有点想吐。

    宵野闻言脸色一变:“是不是这药刺激了,我去找医生问问。”

    又是一阵忙活,还抽了血多做了几项检查,换了不那么刺激胃的药,连午饭都没吃,就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看到他俩都没来上课,张沅和陈十一这才知道是季南星病了。

    一放学两人就来了医院,季南星还在昏睡,脸色苍白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陈十一小声问:“怎么病得这么厉害,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啊?”

    宵野道:“发烧,还有点肠胃炎,可能要住几天院了。”

    张沅皱眉:“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宵野没吭声,下午季家大哥来的时候看季南星又烧起来了,急得直接给他师父打了个电话。

    当时他悄悄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听他们通话的意思是季南星每次出省回来总会病一场,但情况都不算多严重,感冒发烧,养个两三天就好了,像这次这么严重还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师父在那边说了什么,挂了电话之后季云霆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神色明显没有那么急切了,还说麻烦他这几天帮忙照顾一下。

    宵野当然是愿意的,他之前还在想找什么理由能够再请几天假,一直把季南星照顾到出院,现在理由都不用想了,季家大哥直接帮他请好了假。

    之前季南星就说,成年以前他得留在玉兰市,那时他对这个说法还没有什么直观感受,但现在,他决定季南星成年以前他也不离开玉兰市了,就留这儿陪着他。

    等彻底退烧不再反复后季南星才出院,不过出院后也没回学校,马上就周末了,干脆再多休息几天,用不着急着回去。

    但他不在的这个星期,学校里热闹极了。

    那个跳楼视频对何展飞的影响很大,不只是在学校里,在他家那边好多不认识他的人有时候见到他父母,都要凑上来说一嘴别把孩子逼得太紧。

    甚至还有人为了流量,专门找过来拍摄。

    他住的小区不是什么高档小区,虽然也有门禁卡,但只要等到里面的人出来,外面没门禁卡也能进去。

    何展飞待在家里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波又一波敲门的人,还说要给他做什么专题,什么深入现代高中生的压力解析。

    他想说他没压力,他就没想过跳楼,那天真的只是意外,可没人信,就连他父母都不信,还在他看书写作业的时候劝他多放松,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何展飞简直要疯了,好不容易熬到上学,他以为情况会稍微好一些,但没想到班上的同学更过分。

    以前虽然没人喜欢跟他一起玩,甚至很讨厌他,三不五时地发生一些摩擦,但总归是有人搭理他的。

    这次回来上课,班上已经没人搭理他了,就连以前那些个最讨厌他的男生都没再多说一句,直接把他当空气。

    他好像在班上彻底被孤立了。

    以前他最讨厌教别人做题,明明一眼就能看懂的题目,有的人教一百遍都不会,但现在,他主动想要帮同桌解错题,同桌却一把拿起试卷走开了。

    何展飞忍无可忍,一脚踹向前面的椅子,猛地站起身环视全班:“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班上安静了一瞬,前面被踹的人默默把椅子挪了挪,不少人相互看了一眼,又重新继续手上的事情,或者继续跟人聊天,依旧没人理他。

    何展飞受不了这样的环境,直接跑了出去。

    等他一跑出去,班上瞬间活跃了起来,有人还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发疯呢。”

    “以后可不能理他,万一哪句话没说对,万一吵起来了他直接往楼下一跳,这可就摊上人命了。”

    之前在班上最看何展飞不顺眼的几个男生也跟着道:“反正我们以后是不敢再跟他多说一句话了,可不想招惹麻烦。”

    有人道:“你们说他要是哪天想不开留下一封说我们全班孤立他的遗书跳了,那我们怎么办啊?”

    不少人已经有些慌了,还有人从没跟何展飞有过任何交集的满脸烦躁:“怎么跟这种人一个班,像个不稳定的精神病炸弹。”

    有人已经跟老师反映这件事了,他们想要让何展飞换班,跟这种人一个班,真要有什么事,怕是得给他们自己带来心理阴影。

    但何展飞这样的学生目前没有哪个老师敢接手,都以为他学习压力大差点跳了,就连何展飞回来上课了,他们班主任还经常把何展飞叫去办公室试图做心理开解。

    何展飞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觉得所有人都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在看他,有时候从走廊走过,他都觉得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他说了无数遍他没跳楼没人信,好像真的要把他逼着跳一次就好了。

    上课铃声响起,何展飞只觉得自己突然恍惚了一下,刚刚还在教室里的他,突然就出现在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面色有些难看地整理着东西,何展飞神色一愣,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教导主任也进来了。

    教导主任看着何展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同学,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何展飞疑惑摇头,看到好多同学都在往教室里进去,他道:“老师是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回去上课了。”

    三班的班主任道:“你先别上课,你父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何展飞神色诧异:“我爸妈?他们来干什么?”

    班主任道:“关于你的事,我们这边会好好跟你父母沟通的,你要不要去里面的沙发先睡一下?”

    何展飞整个莫名其妙,他好好上课的人,突然到了办公室,老师还让他睡觉?有病吧。

    很快何展飞的父母就神色慌张地赶了过来,看到他父母,班主任这才松了口气:“何爸爸何妈妈,关于何展飞的事,之前电话里面我已经跟你们说了,你们今天先把孩子带回去,学校这边可能也要商议一下,具体要怎么处理这事,我们再约个时间谈一谈。”

    何展飞听得整个云里雾里,左右看了看,不耐烦地皱眉:“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不让我上课?是不是班上那些同学联名要把我赶出去?这是霸凌!他们霸凌我!”

    何妈妈连忙安抚儿子:“没事的,展飞,我们跟老师谈一谈。”

    班主任看他根本不记得刚刚事情的样子,再次看向何展飞的父母:“你们还是把他带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吧。”

    何爸爸连连点头,这段时间为了儿子的事,他整个焦虑得不行。

    班主任道:“关于他损坏的那些东西,还有撕掉的同学的书”

    何爸爸连忙道:“我们会赔的,我们都会赔的。”

    看他父母这样,班主任也有些叹气,好好的年级第二,清北的苗子,搞成这样,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还好今天季同学不在学校里,今天何展飞闯进七班的样子要是把人吓出个好歹,这件事就更麻烦了,这样,你们先带孩子去看看,等有了结果再说。”

    何展飞不肯走,他搞不明白眼前的情况说什么都不肯走,还非要说学校欺负他。

    直到老师把监控调出来。

    监控里,原本好好上课的他突然发疯了一样站了起来,他先是把自己的书撕了,紧接着又去抓旁边同学的书,撕掉了别人的书还没停手,甚至把人家的文具盒桌椅往地上砸。

    四周的同学被吓得慌忙躲开,上课的老师也不敢过于靠近,只喊着让他冷静。

    可他不但没有冷静,还捡着一根被砸坏的椅子腿冲了出去。

    整个监控画面一转,只见他拿着椅子腿冲进了七班,把正在上课的七班同学吓得惊叫跑开,视频里他甚至恶狠狠喊着季南星的名字。

    何展飞满脸不可置信,他不相信这是他干出来的,但视频骗不了人,所以他是真的疯了吗,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

    第 112 章

    ◎冷血比冷漠更可怕◎

    何展飞疯了这件事已经成了整个玉兰高中,以及玉兰市好几个高校热议的话题。

    就连玉兰高中的高三都受到这事的影响,周末的时候多给了他们一天假期,让他们好好调整心态,千万别被事情给影响了。

    每个班都特地空出一节课的时间做情绪辅导。

    这件事还上了新闻,连教育局都关注过来了,弄得他们校长都焦头烂额,一个会接着一个会地开,市里的大会开完了就回来愁眉苦脸地开小会。

    万幸的是何展飞没有在他们学校出什么事,要是真跳了,那就不是开会这么简单了。

    这番动静一时间弄得整个学校老师都紧绷了起来,对学生都轻声细语了不少,一天三遍检查学校天台大门,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把学校走廊装防护网。

    不少学生觉得这闹得有点夸张,但不妨碍他们跟着看热闹。

    这件事成了校园热门,那天何展飞又打又砸,还气势汹汹闯进七班的样子被不少班级都看到了。

    三班好多学生家长直接找来学校,让学校好好处理这件事,他们可不想让自家孩子跟个神经病待在一个教室,这人身安全也太没有保障了。

    至于另外一个受到波及的七班,原本他们还想说这次季南星病好久,都两个星期了,这事一出就又觉得季南星太幸运了,如果不是他不在,这在学校被何展飞盯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毕竟他们脆弱又娇柔的学神可经不得吓。

    季南星听说这事的时候已经回家休养了,中午陈十一和张沅会来他家和他们一起吃饭,虽然他吃的是病号餐,但不影响他们三个在那儿大鱼大肉。

    说起这事,陈十一还心有余悸:“那天真的是吓死个人啊,突然就冲进来,你要是在教室,感觉他能杀人。”

    季南星看向张沅:“他还没去找你?”

    张沅耸了耸肩:“没有,我在想他会不会也觉得是自己精神有问题,不过那个鬼到底是想干什么,之前想要他死,现在这么闹又是为什么,还是当时他是产生了什么幻觉才会那么疯狂?”

    陈十一不解:“什么幻觉让他想要杀人一样冲我们班上来找南星?”

    宵野给他俩一人夹了一颗鱼丸:“吃你们的饭,话那么多。”

    他是一点都不想季南星操心事情,这一病都不知道瘦了多少斤,脸上那点肉都掉没了,正养身体呢,还操心别的事,那身体怎么养得好。

    季南星道:“虽然我没见到何展飞,但从整个事件的走向这方面来推理,也不难看出那个鬼想要干什么。”

    张沅和陈十一齐齐转头看他:“推理?”

    季南星点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张沅道:“等等,我先分析分析。”

    张沅皱眉想了一会儿道:“第一次不知道是学姐推的那次还是操场摔的那次,就当是操场摔的那次,不算太严重,也许只是一点教训或者警告,第二次是跳楼,但没跳下去,最后差一点的时候何展飞清醒了过来,这也可以看作是何展飞自身不想死的意念超过了鬼的控制,又或者是鬼本来就没想杀他。”

    “再看后面何展飞的行为,我更倾向鬼并不是想要杀他,因为想要杀他的话,他在家里那几天会有很多机会,直到他回到学校发疯,鬼为什么要他发疯?”

    张沅仔细思考,可他想象不出一个鬼要人发疯的原因。

    季南星道:“一般情况下鬼不会无缘无故缠着一个人,他缠着何展飞肯定是有诉求的,比如我曾经遇到过一件事,一个儿子在父亲葬礼上偷工减料,没有仪式没有墓碑,火化之后抱着骨灰盒就放到了老家的破房子里就走了,那之后那个儿子经常摔跤,每次摔跤一定会磕到头,父亲的诉求只是希望儿子给他立个碑,再磕头祭拜一下。”

    宵野道:“那这个何展飞发疯的诉求又是什么?”

    季南星提醒了一句:“何展飞最在意什么。”

    陈十一:“这我知道!他最在意成绩!发疯了都还想要超过你拿第一!”

    张沅眼睛一亮:“就他现在这情况,学校肯定不敢再让他回来上课,真要出什么事学校担不起这个责任,他父母也以为他是压力过大才会精神异常,说不定会让他休学,那个鬼不想让他上学?可是为什么啊,这诉求是不是有点奇怪。”

    季南星道:“只要知道他是怎么招惹上那个鬼,就知道这诉求奇不奇怪了,我觉得你和吴恙可以再次上门了,这次他应该不会再赶你们出去。”

    下午他们还要回学校上课,等两人走了之后,宵野轻轻戳了戳季南星的脸颊:“你啊,养病呢,还要操心这么多。”

    季南星:“我哪有操心,一目了然的事情只是提醒了一下而已,他们接触的这些事太少了,所以很多方面想不到位,我猜吴恙也大概清楚这事的情况,所以才会暂时放任。”

    吴恙的本事还是有点的,虽然有时候不够老练,但随着这两年他独立办案越来越多,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稚嫩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上过一次门估计就已经看出来了。

    宵野给他把床铺好了,道:“睡午觉去吧,多睡才能快点养好身体。”

    在学校的时候总感觉睡不饱,但已经睡了好几天,缺再多觉都补回来了,于是季南星道:“我不困,写点卷子放松一下吧。”

    宵野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写卷子,放松?这种放松方式会不会太学神了一点。

    不等宵野回应,季南星已经把卷子拿了过来:“你也来写,缺了一周的课,我给你补回来。”

    宵野想跑,但他刚一动就被季南星揪住了衣服领子,最后只能苦哈哈地趴在茶几上刷试卷。

    谢盼儿看着那个大高个儿怂兮兮逃不出小天师掌心的模样,不厚道地捂嘴偷笑。

    还是小天师在家好啊,小天师在家,整个世界都热闹了。

    张沅听了季南星的话立刻联系了吴恙,两人再次约了个时间敲响了何家的大门。

    这次开门的是何展飞的妈妈,看到来人还一脸疑惑:“你们找谁?”

    这次张沅没说话,吴恙上前了一步:“我们是来找何展飞的。”

    何妈妈看了看吴恙身后的人,还穿着高中的校服,只当他们是展飞的同学,于是让开了身:“你们进来吧,我去叫他。”

    何妈妈进到屋内喊了何展飞一声,何展飞脸色阴沉地走了出来,一看到张沅,直接脸色一变。

    张沅先他一步开口:“想清楚再说话哦,事不过三,这次走了就没有第三次了。”

    何展飞脸色变了几变。

    何妈妈和一旁的何爸爸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他们这段时间已经被何展飞的事消磨得没了精气神,神经紧绷得厉害,听他们说这话,下意识担心是不是何展飞之前在学校闹了什么事,现在事主找上门了。

    何妈妈小心道:“这位同学,你来找展飞是有什么事?”

    吴恙道:“你们儿子没疯,也没想跳楼,之前摔跤,差点车祸,还有跳楼,甚至学校里闹事,只是因为他撞鬼了,我们一周前来过,但他不信,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相信,你们配合,我救他的命,不配合,我们马上走,绝不多管闲事。”

    何展飞的父母也跟着变了脸色,何妈妈更是无措地看向老公,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觉得儿子是压力导致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这时候却有人来说不是,是撞鬼了。

    一方面他们觉得这两人就是骗子,另一方面又希望是真的,他们这么优秀的儿子,撞鬼也比真的精神出问题要好啊。

    倒是一直没吭声的何展飞看着张沅和吴恙:“你们能帮我?”

    吴恙道:“只要你配合,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跟阴魂的因果关系,证明对方不是无缘无故找上你的,也就是说,我能帮你解决问题,但前提是你能真心悔改。”

    吴恙说完看着他的面相:“你这人有点聪明,从小成绩就优异,所以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不修口德嘴不饶人,心性骄傲自负又不懂谦卑,你的父母忙于工作,看你成绩不错所以很少管你,因此把你养的自私又毫无教养,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

    何展飞双目怒视:“你!”

    张沅直接打断他:“你是不是他说得这样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还不能认真自视自己,那你这命怕是救不了!”

    没有哪个父母能接受自己孩子被人这样批评的,何爸爸脸色难看道:“这位先生”

    吴恙转头看向何父:“子不教父之过,你没有教好你的儿子才酿成今天这场祸事。”

    张沅道:“何叔叔,何展飞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他们班全部孤立他,并不是因为之前跳楼那件事,他一直记恨学校的年级第一,因为对方各方面都很优秀,长相更是受到不少女生的追捧,他在学校里经常说些贬低别人的话,他看不起成绩比他差的,记恨成绩比他好的,所以我们才说他不修口德,但凡他懂一点礼义廉耻,我们两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吴恙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我直接跟你们说了吧,他身后跟着一个鬼,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盘扣白色唐衫,目含怨怒,正死死盯着你们儿子。”

    何展飞的父母心里顿时一惊,因为吴恙说的这人他们认识,就是隔壁前段时间去世的老人。

    何展飞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看了看,但他什么都看不到,只白着脸往墙上靠:“骗人!哪有鬼!你们就是故意吓唬我的!”

    吴恙看向何展飞的父母:“这几天你们家里应该也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吧。”

    何妈妈突然想起一件事,神色猛地变得惊恐起来,她看向老公,越发不知所措。

    何爸爸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应该知道点什么,连忙道:“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

    何妈妈表情惊恐:“我晚上担心展飞,这几天都会起夜悄悄听一听他房间里的动静,这两天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他房间里传出唱戏的声音,那调调听着很像隔壁张大爷最喜欢听的老来难。”

    何展飞看着妈妈:“什么戏?我晚上就没醒过,什么听戏?”

    何爸爸对这事已经信了八分,他走到吴恙跟前:“大师,您能看出我儿子身上的问题,还请您救救他,多少钱都行,家里不够我就出去筹钱,还请您一定救救他。”

    吴恙道:“这件事只能他自救,让他自己说,曾经对隔壁老人做过什么。”

    见父母都朝自己看来,何展飞慌忙摇头:“我什么都没做过!我跟隔壁的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那个老头总是坐在楼下晒太阳,虽然他有时候会路过,但向来都是目不斜视地走开,连招呼都没打过,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人,他能做什么!

    何展飞:“总不能因为我从未跟他打过招呼,他就找上我了吧。”

    吴恙:“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生前没做过,那死后呢,人家死后你做过什么?”

    何展飞原本慌乱的神情突然怔住,本就有点发白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

    看他这反应,何妈妈急了,拍打在他身上:“说啊!你做过什么没?你别怕,你做了什么就说,爸爸妈妈帮你想办法解决!”

    张沅道:“老实交代才能活命,不然真的会死。”

    何展飞缩起手指抓了抓裤缝,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看着焦急盯着他的父母,何展飞眼睛一闭道:“我踢了他们家的火盆。”

    何家父母神色诧异:“什么火盆?你干什么踢人家火盆?”

    吴恙:“三日上山,上山那天应该会有哀乐奏响,将人的遗像抱去火葬场后,会有家属留在家里焚烧纸钱,你踢的,应该是这个火盆吧?”

    何展飞点了一下头。

    何父直接怒了,一巴掌搭在儿子的肩膀上:“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没事踢人家火盆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对死者不敬的!人家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多大人了,总不至于是脚欠不过去踢那一下子吧?”

    何父气得胸口猛烈起伏,他自己的儿子他当然了解,虽然聪明,但性格是真不怎么好,虽然在家里还算有所收敛,但骄傲自负肯定是有的,对待长辈虽然不至于多不礼貌,但每次家里来了亲戚,或者是去亲戚家拜访,他都会显得极其不耐烦。

    除此之外,比起别人家动辄闹得天翻地覆的叛逆期,他儿子倒也算乖,所以每次他只会叮嘱两句让他懂礼貌,见到人要喊人,其他的也没怎么约束他。

    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踢人火盆这么对死者不敬的事。

    刚刚他还觉得这个天师批判他儿子的话有些过分,这一看,当真是子不教父之过。

    何妈妈都急哭了,她看着吴恙道:“大师,我儿子就是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带他去老人的坟前磕头谢罪行不行?对方要什么补偿,我们也尽量弥补。”

    吴恙却是看着何展飞:“你为什么踢他火盆?”

    何展飞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嫌吵,那天五点不到楼下就开始奏哀乐,把我吵醒了,我想着干脆起来做个试卷,可是隔壁进进出出都是人,还有各种哭声,觉得很吵,等隔壁没人了,我上学的时候看到楼梯口放着的还在烧的火盆,就,就给踢了一脚。”

    张沅整个无语住了,他知道这个何展飞脑子有问题,但没想到竟然能离谱到这程度,所以过世的老人一直缠着他,但又不要他的命,却要中断他的学业这种报复,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何妈妈头晕得都要站不住了,她实在是没想到在她眼里优秀的儿子竟然是这样的本性,就因为嫌吵,就踢了人家过世之人的火盆。

    何妈妈看着儿子,一脸难过:“在你眼里成绩就这么重要?就算你跟张爷爷没什么交集,但那也是你认识的人,你就因为嫌吵,踢了人家死后的香火?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怎么就”

    何妈妈都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很高兴有个不用他们操心,学习成绩也好的儿子,但儿子变成了冷血的成绩机器,那就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这一瞬间何妈妈的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惶恐的情绪,她怕的不是缠着儿子的张老头,而是害怕这个自己的亲儿子,她宁愿要一个不那么聪明,但有着正直三观,善良知礼的普通小孩。

    但她这个儿子好像已经歪了,不知道现在开始掰正,是否能掰回来。

    何爸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天师:“您能看到张叔的魂魄,那能帮我们沟通一下吗,看这件事怎么解决,这事是我家孩子对不起他老人家。”

    吴恙本就贴着天眼符,闻言看向站在客厅角落盯着何家一家人的张老头:“老先生,这件事您看要怎么解决。”

    何家三口看他直接朝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说话,本能地吓得退开了几步。

    张老头本就不是多苛责的人,他也是看着何展飞从小学到高中长起来的,那时他就觉得这孩子心眼子不太好,但他父母都太忙了,而且在好多人眼里,成绩好就等于什么都好。

    张老头看着也不好多话,毕竟也不是自家的孩子。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人死后做出踢人火盆的事。

    他的确没想过要何展飞的命,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也教教他如何做人,希望能经过这次的事情,让他对生死有敬畏之心,让他以后不再那么自私任性做事毫无分寸。

    最后通过吴恙和张老头商议,让何展飞去他的坟前磕头认错,他的二七已经过了,余下直到七七,他都要跪着给他烧纸钱,烧的纸钱灰要足足满十斤送去他的坟上祭拜这事就算完了。

    这样的善后在吴恙看来实在是太仁慈了,只希望那个何展飞能够吸取教训。

    隔壁的张家人这才知道何家小子干的事,那天火盆掉到楼梯下,他们只当是自己放在楼梯口碍着别人的路了,虽然有些心里不舒服,但逃生楼梯本就是公共地方,他们占用了也的确有些不占理,也就没把这件事往外说。

    现在看着何家小两口带着儿子上门道歉,张家的关心的重点却是另一件事:“大师,我父亲真的在吗?”

    吴恙看了看依旧站在角落,但满目慈爱的老人,点了点头。

    张家的人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张家大儿子更是道:“大师,您能帮我问问我爸,他有没有什么心愿未了的。”

    吴恙转头看向张老头,张老头却朝他摇了摇头,该说的临终前他都说了,虽然看着孩子们心里多有不舍,但人鬼殊途,还是不要再牵扯到一起的好。

    吴恙转达了张老头的意思,张家的大儿子顺着他刚刚看过去的方向,哭着道:“爸,您好好走,别惦记家里,家里都好,以后我们会好好过日子,我也会看顾好弟弟妹妹,以后清明我们会带着您最爱的酒去看您的,您在下面缺什么就尽管给我托梦。”

    明明看不到张老头的魂魄,但张家人依旧哭得泣不成声地道别。

    比起何家对张老头的惧怕,张家人恨不能再多看父亲几眼,他们知道等父亲彻底离开,他们就真的没有爸爸了。

    从楼栋走出来,张沅仰头呼出一口气,然后看向面无表情的吴恙:“我以为你至少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吴恙摇头:“阴阳相隔,何必让死者不舍,让生者伤怀,而且,”

    张沅:“而且?”

    吴恙:“符很贵。”买符是需要本钱的。

    张沅没忍住笑了一下,又道:“当天师是不是见多了这种场面,情绪就会淡一些?刚刚张家抱头痛哭的时候,你几乎没什么情绪起伏。”

    吴恙:“你以后不是想当法医,等经你手的尸体多了,你就知道这种感觉了。”

    张沅闻言也跟着笑了一声:“那我希望我能一直心怀敬畏。”

    这样他就不会因为麻木的情绪而变成不走心的流程,他希望他能为每一位经他手的人,发出正确的声音。

    吴恙看向志气满满的小年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加油,不忘初心。”

    第 113 章

    ◎当年那些事◎

    火锅店里,陈十一往锅里倒着羊肉片:“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张沅:“不然呢,双方都达成和解了。”

    陈十一:“难道不该是让何展飞真诚认错吗?我感觉他心里肯定不服气,磕头认错未必真诚。”

    张沅道:“我感觉那个张爷爷应该是个挺阔达的人,他大概不想因为妒恨这件事反倒消耗了自己,就算何展飞死不认错,等七七过完,张爷爷估计也会离开,要是何展飞不因为这件事成长,他的未来也是他自己买单。”

    宵野在一旁给季南星涮了不少素菜:“你之前都没见到何展飞,就猜到他身上的问题了?”

    季南星夹起煮好的笋片吃进嘴里,将不吃的木耳丢进宵野的碗里:“没见到人但看过视频,他跳楼的那个视频后面站着一个人,只是你们看不到而已。”

    虽然这事已经解决了,但再听季南星这么说,张沅和陈十一还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尤其是陈十一,默默拿出手机将保存的视频给删了,虽然他看不到,但一想到这视频里有他看不见的存在,顿时觉得手机都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甚至想着要不要把手机给季南星让他帮忙去去阴气。

    删完视频,他又好奇道:“这件事解决了,那何展飞是不是就要回来上课了?”

    张沅觉得未必会这么顺利:“我们知道他是撞鬼了,但别人不知道,就算医院开一个健康证明,学校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他回来上课,当时他在班上发疯的事闹得那么大,还有跳楼的事,对别人来说他这算是情绪不稳定,其他同学的家长怕是不太能接受。”

    这年头对教育压力这一块本就抓得很重,去年谢盼儿的旧事被翻出来的时候就闹过一次了,他们学校大概不敢再接收何展飞,万一真要跳了,学校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陈十一嘟嘟囔囔:“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就盯上南星了,考不上第一就怪第一?不懂这种人的脑回路。”

    宵野往椅背上一靠:“有什么不好懂的,心胸狭隘嫉妒呗,以前他蝉联年级第一,现在换人了,变成了万年老二,魔障了。”

    说完随手给季南星盛了份小米粥,问道:“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季南星摇头:“吃饱了。”

    转头看陈十一还愤愤不平的样子,季南星给他夹了一片肉:“吃东西吧,跟我们无关的人没必要在意。”

    早在刚开学何展飞代表新生讲话的时候,他就将这人看得差不多了,有智商没情商,是个英年早逝活不过三十的命。

    就是不知道经此一事他会不会成长一点,要是吃了教训懂事一些,说不定能避过未来祸从口出的劫难。

    这一顿火锅是张沅请的,那天跟吴恙处理何家的事,旁边的张家因为意外知道父亲的事,虽然张爷爷没什么事情要他们交代,但总归把踢火盆这事的公道讨了回来,所以给他们一人发了个红包。

    红包也不多,五百块,算是一点心意。

    张沅没想到他就是好奇何展飞的事,跟着吴恙看热闹还能有红包,虽然他也不是为了赚钱并没有打算要。

    但这是人家给的红包并不是报酬,吴恙就劝他收下了。

    何家也给了钱,直接给了五万块感谢费,吴恙原本也想分一点张沅,一点不给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但这钱张沅肯定是不可能要的,最后好说歹说才让吴恙打消了分他钱的念头。

    至于张家的那个红包,他就拿来请季南星他们吃火锅了。

    四人吃饱喝足从火锅店里出来,宵野看向另外两人:“你们等下回家?”

    陈十一苦脸:“作业还没写完。”

    张沅:“我去找我爸,我爸今天值班,我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季南星朝他们挥了挥手,就和宵野一起走了。

    宵野努力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季南星的身上,哥俩好一样地揽着道:“吃饱了消化消化呗,我们去逛一逛超市?”

    季南星:“有什么要买的?”

    家里什么都有,冰箱也是满的,宵野道:“去买点零食?”

    季南星这几天被禁辣,就连刚刚火锅都没让他吃油汤,只给涮菌菇汤,所以也有点馋了,便点了点头:“可以。”

    正往超市方向走的时候,一个转弯突然窜出一只猫来。

    那是一只长毛三花,眼睛是漂亮的黄绿色,毛色分布得十分好看,站在路中间看过来的样子像个矜贵的小仙女。

    宵野咦了一声:“这是谁家的猫跑出来了?”

    那猫的毛十分顺滑,在阳光下更是油亮发光,一看就是喂养得很精细,所以不太可能是流浪猫。

    猫咪并没有看宵野,反而是盯着季南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脚朝季南星走了过去。

    季南星的反应却是盯着猫后退了一步。

    宵野意外了一下,以为他是怕猫,连忙挡在了他前面:“不怕不怕,我们不招惹它,它应该不会伤人,我们从旁边走。”

    让宵野没想到的是那只猫好像盯上季南星了,季南星动一下,那猫就随着季南星的方向动一下。

    宵野怕这猫突然扑上来,捡了一块地上的石头想要把猫吓跑。

    就在这时有一道喊着狸奴的声音渐近。

    青年从转弯口过来,看到地上的猫顿时松了口气,一把将猫抱了起来:“乱跑什么。”

    说着抬头就准备朝似乎被它吓住的路人道歉,结果一抬头先是看了眼季南星,后又转向宵野,青年脸上的表情就多了一丝意味不明。

    轻抚着怀里的猫,青年温声道:“抱歉,吓到你们了,狸奴很乖不伤人的。”

    宵野看着青年皱了皱眉,问道:“清明那天,你是不是去过医院?”

    他那天隐约看到一个坐在门口的男人,他直觉那人跟林家的事有关,只是等他下车追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这会儿看到青年,那种直觉又来了,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面前这人并不是普通人。

    青年笑了笑:“是啊,我去过。”

    宵野往前了半步,将季南星彻底挡在了身后:“林家的事是你做的?”

    青年好脾气点头,应得十分干脆:“是。”

    能回得这么毫不犹豫,宵野觉得这人怕是自身有点本事所以有恃无恐,如果要斗法,他又不是玄门的人,只会画点符,真要斗起来可能会连累季南星。

    如果要打架,他看着对方打量了片刻,基本可以断定他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但玄门里的人都有些特异能力,恐怕不会直接跟他干架。

    所以今天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权衡了一秒,宵野就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哦,我只是路过,跟林家也没什么关系,再见。”

    青年直接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会报警抓我。”

    宵野:“警察不管玄门事。”

    青年挑眉:“那上报管理局?”

    宵野:“我又不是管理局的人,麻烦让让,你挡路了。”

    青年的目光移到了宵野的身后,多年未见,当年那小孩已然长开,唇红齿白眉眼清冷,瞳色幽黑,像一株碧绿水池里盛放的水仙,危险又迷人。

    宵野随着他目光移动也瞬间动了,眼神都变得锐利了几分。

    却不想青年直接开口道:“好久不见。”

    季南星拍了拍宵野,让他别这么紧绷,这才道:“你之前说的那些事是林家做的?”

    青年,也就是关山点了点头:“是啊,找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他们了,该我的东西我都拿回来了,只要林家以后别来惹我,我跟他们也不再有瓜葛。”

    季南星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宵野的手道:“恭喜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我们还有事,就不聊了。”

    关山抱着猫侧开身,看他明显没有跟他叙旧的打算,轻抚着猫毛垂眼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季南星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也没说错和对,只道:“你问心无愧就好。”

    他和关山从小身处的环境,接受到的教育完全不一样,他其实是认可关山的,但却不能公然支持,因为师父从小就教他敬畏生命,尊重法律,不要以自身的能力去做任何裁决生死的事。

    林家这事不是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做一个替命玩偶,就能在不死人的情况下解决这件事,余下的自有管理局来评断,再走法律判决。

    可是感情上这样的结果很难接受,如果有一天,有人伤害了他的家人,季南星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如此冷静。

    但偏偏关山已经极力克制住了仇恨,林家那么多人,也只死了林老爷子一个,还是因为因果反噬而死。

    所以他没办法去说对错,因为他不是当事人,就永远不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看着已经成熟了许多的季南星,关山道:“你之前说希望我进管理局这事,我觉得也许可以试试。”

    季南星有些意外:“怎么改变主意了?”

    关山笑着道:“旧的心愿了了,总要有新的前进目标,就是不知道我的行事作风管理局能不能接受。”

    季南星之前就邀请过关山进管理局,那时候他自己也还小,十来岁,关山也才二十来岁,他看关山一个人,身边连个求援帮衬的人都没有,就说带他进管理局,这样就能有很多一起并肩合作的伙伴了。

    只不过那时候的关山满心只想找到林家报仇,浑身都是刺,只觉得天道不公,仇视所有人。

    几年没见,他们都变了不少。

    看着明显温和了许多的人,季南星道:“管理局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迂腐,你去了就知道了。”

    关山没再多说,只问道:“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季南星朝他笑了笑:“我们一直是朋友。”

    说完没再多停留,拉着宵野就走了。

    一直到进了商场,确定那个人没有跟过来,宵野这才道:“你们竟然认识,你说他报仇,林家是对他做了什么吗?”

    季南星道:“他的奶奶,也就是林老爷子的姐姐是重瞳,不是那种不仔细看就不明显的重瞳,而是眼睛里有两个瞳孔,所以一出生就被当怪物丢了。”

    宵野微微张嘴,又重新闭上,过了一会儿道:“所以他恨林家?”

    季南星摇头:“他奶奶是双生子,被丢了之后又被一个死了好几个孩子的老人捡到了,老人不嫌弃她重瞳,就把她养了起来,据说两家距离并不远,林家一直知道这个女儿还活着。”

    “后来林家又生了两个孩子,连着那个被留下的双生之一,有三个儿子,但那三个儿子都死了,养得最久的那个都没活到五岁。”

    宵野道:“我知道林爷爷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一个从了军,虽然战死了,一个是病死的,但成年了,所以那之前他们家已经没了好几个啊。”

    季南星道:“林家的孩子接连地死,但重瞳那个却活得好好的,她父亲觉得她活着就是克他们家,有一次把她哄骗出去原本想要把人掐死,但后来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人,教了他一个法子,抽了关山他奶奶的一魂一魄放在家里镇压着。”

    “没过多久林家又有新生儿,这次养活了。”

    宵野惊了一下:“少了一魂一魄人还活着吗?”

    季南星点头:“还活着,但魂魄被压着,林家子嗣稀薄甚至坎坷的命运也因此转移到了关山他奶奶的身上,林家更是借着他奶奶极好的命格转了运势。”

    “他奶奶并不知道这事,她只知道亲生父母嫌弃她像个怪物不认她,后来养她的那个阿婆在她七八岁的时候死了,村里人嫌弃她,在林家的带动下甚至将她往外驱赶,后来她跟着人去讨饭,差点被人欺负的时候,被关山他爷爷捡到了。”

    宵野:“然后呢?”

    季南星:“然后她十六岁就跟了关山的爷爷,没过两年也生了孩子,但是生一个死一个,那个年代养不活孩子算常见的,但个个都死了也不多,加上她双瞳异常,有人说她命硬会克人。”

    “关山爷爷不信这些,带着她往山里去,远着山下那些人,后来她又生了一个儿子,那儿子天生阴阳眼,反倒是活下来了,但好像注定了她身边有生就有死,没多久关山爷爷摔下山死了。”

    宵野道:“是被克死的吗?”

    季南星嗯了一声:“命运相连,她因那一魂一魄被镇压在林家,她越惨,林家就越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悲惨是人祸,丈夫死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活不下去,就又找回林家,大概想要能有口饭吃,只是又被赶走了,被赶走没过多久,仅剩的那个孩子也病了,她活不下去了,准备抱着孩子自杀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道士,看出了孩子阴阳眼,就收做徒弟。”

    宵野:“那个道士看出她身上少了一魂一魄的事吗?”

    季南星摇头:“没有,有的魂魄缺失一眼就能看出异常,像她那种被人抽走镇压,可能动了血祭法子的,很难被一眼看出,虽然那道士把关山父亲收为徒弟,但他们的命运并未就此迎来转折,不止生活贫苦,谁要是跟他们走近一些总会遭遇意外,她怕连累儿子,把儿子交给道士后,一个人躲进山里再也没出来。”

    宵野只觉得胸口有些沉闷闷的,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怎么坚持活下来的。

    季南星道:“她不下山,但关山父亲不愿意丢下母亲,偶尔送些东西上去的时候还会被赶走,他妈妈怕自己连累了他,连儿子都不见,再后来又一次送东西上去,他妈妈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那时关山父亲学了点本事,能够通阴了,他想再见母亲一面,于是生魂离体,动了招阴的咒术,也成功看到了母亲,这才发现他妈妈少了一魂一魄,那一魂一魄怎么招都招不回来,也是因为这样,他父亲发现自身和关山的命运线都有缺失,也就是说那一魂一魄如果一直被镇压,他们原本该有的命运也会被改变。”

    祖辈能庇佑后代,同样的也能影响后代。

    季南星说完看向宵野:“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听关山说他父亲曾经回去找过林家,因为小时候去过,所以还记得,只是林家已经走了,那个年代想要找人太难了,我遇到关山的时候,他还在找,虽然到他这一代已经跟林家的命运牵扯不深了,但换做是你,你会放弃报仇吗?”

    宵野摇头:“不会。”

    还会觉得林家现在富甲一方,拥有的各种成功,甚至家大业大子嗣繁多,都是堆砌在他这一脉的痛苦之上的,要是有人这样伤害他奶奶,害死他爷爷,让他爸从小就颠沛流离吃尽苦楚,他要是原谅了,他简直不是人。

    想到之前在祖坟上见到的那些,宵野问道:“那个关山一开始真的是要林家灭门吗?”

    季南星之前不知道林家的事是关山做的,现在知道了,想到他刚刚在关山身上见到的气息,道:“不会灭门,最多给他们一些教训,让他们也尝一尝从高处跌落的滋味,林老爷子会死,大概是因为林老爷子的命运线跟那镇压的一魂一魄牵扯太深了,所以挡不住这一劫难,林家上一辈人的骨灰都被他扬了,余下根本不用他做什么,所有偷来的命运都会得到反噬。”

    虽然也有不死人的解法,但站在关山的角度,林老爷子的死,只是因果报应的活该。

    知道了这些事,宵野只觉得有些封建的东西果然还是封了好,要是没人懂这些,各自过各自的命运,无论好坏,至少不害人。

    他之前还觉得动林家背后那人过于狠毒,多大的仇恨又是灭门又是挫骨扬灰的,但现在,多少有点觉得林家这一劫遭得不冤。

    推着购物车,一路拿着季南星爱吃的零食,宵野道:“这事我能跟林家说吗,林家的林橙意还在找害死她爷爷的凶手,我想他们该知道事情的真相。”

    虽然是上上辈的恩怨,但追根究底是林家的不对在先。

    季南星告诉他这些就是让他转述,这也算关山的意思,毕竟关山说了,林家不招惹他,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

    见季南星点了头,宵野想着找个时间联系一下林橙意,但他很快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你说那个关山并不会真的灭门,可他杀了不少猫,十四只啊,这猫又招谁惹谁了,我听吴恙说,那猫尸身上的怨气很重,所以才能腹内藏木牌做成猫怨,那么重的怨气,死前肯定被狠狠折磨过。”

    季南星微微皱眉:“他不会杀猫的,我觉得那些猫应该不是他杀的,最多可能就是借用了一下尸身。”

    看他这么信任别人,宵野很不想承认自己小心眼的醋了:“这么确定?你跟他以前关系很好?”

    季南星走在前面,看不到宵野嘴巴恨不得翘上天的表情,还在认真道:“他爸爸为了寻找那缺失的一魂一魄透支了太多,主要也是为了能改变关山的命运,虽然到了关山这一代,命运跟林家牵扯不深了,但依旧是有影响的,林家运势越强盛,关山运势就会往低了走,因为透支太多,关山他爸爸也很早就没了,关山也是被老道士养大的,只是老道士年纪大了,没能撑多久,就留下关山一个人。”

    宵野:“那他妈妈呢?”

    季南星:“不知道,关山没说过。”

    宵野:“那这跟他不会杀猫有什么关系?”

    季南星道:“因为他是被猫养大的,那时候他还在山里,年纪也不大,是山里的野猫捕猎,抓田鼠,抓野兔,抓飞鸟叼回来给他吃,才让他没活活饿死。”

    宵野拉住季南星的衣服帽子:“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多事啊。”

    季南星回头看到宵野眼里那股委屈,有些不理解地疑惑:“我跟他以前认识,知道他的事很奇怪吗?”

    宵野哼了哼,手上扒拉着货架上的零食袋,眼神往季南星的身上瞟,还要装作我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那在你心里,你是跟我关系好还是跟他关系好?”

    季南星将他手上抓着的那盒饼干放到了推车里:“当然是跟你啊。”

    一个五六年没见过的人,一个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人,这还需要比较吗。

    听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宵野的心情瞬间明媚了,心情一好恨不得甩着大尾巴往前走,看都不看就把一堆东西往购物车里扒拉。

    季南星跟在后面忍不住道:“芭比糖就不要了吧,又没人吃。”

    宵野:“多漂亮的芭比娃娃,买回去给学姐!”

    第 114 章

    ◎被偷了几天命◎

    周一季南星也回学校上课了,一进教室,原本吵吵闹闹的班上突然安静了一瞬,然后又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尤其是蒋棠棠最闹腾,站在椅子上恨不得给他来个啦啦操:“学神你回来啦!欢迎学神归来!”

    季南星有时候挺不懂这些e人少女的,那活泼开朗的模样简直不知社恐为何物,虽然也挺可爱的,但当众人关注的目光随着她转移到自己身上,季南星就觉得不可爱了。

    走在后面的宵野将季南星推回座位,一脸嫌弃地看着蒋棠棠:“你当心把椅子蹦垮了。”

    蒋棠棠哼了一声,凑到季南星跟前关心询问,宵野就跟护花使者一样前后左右地挡:“你们干什么干什么!都别挤!艹,谁偷摸我!”

    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闹哄哄的同学们才散开,而季南星的桌上堆满了各种吃的喝的。

    同学们并不知道他今天会回来上课,那些吃的喝的都是他们私藏的小零食库里贡献出来的,甚至还有人把自己的早餐都贡到了学神的桌上以示慰问。

    陈十一的同桌看着那边的热闹感叹:“还是咱们班的氛围好,别的班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太可怕了。”

    陈十一竖起八卦的耳朵:“哪个班?有瓜?”

    同桌道:“就旁边五班的,我上次看到他们班的女生把其中一个女生逼进了女厕所,气势汹汹的。”

    陈十一微微皱眉:“你没去找老师吗?”

    同桌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那女生可是校外有好几个哥哥的人,我要是去找老师,她记恨到我头上怎么办。”

    只要麻烦不落到自己的头上,谁又愿意主动找麻烦呢。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冷血,便找补道:“好多人都看到了,又不是我一个,听说是两女争一男,争风吃醋闹的。”

    陈十一:“知道是谁吗?”

    同桌道:“你问男的还是女的?”

    陈十一:“全部。”

    同桌直接趴到他旁边给他八卦:“女生叫什么我不知道,男生叫冯子羽,长得也就那样,成绩也就那样,那成绩那颜值,放在我们班都排不进前十的,竟然引得两个女生为他争风吃醋,啧啧啧,所以男人真不一定要多好看,会哄人才是本事。”

    他们班一个季南星,一个宵野,长成那样呢,也没见他们班有女生为他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那个冯子羽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陈十一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名字对不上脸,正努力思索记忆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同学将打了分的试卷从上面传下来。

    一个大大的八十五分,满分一百五,这离及格都还差五分的成绩,他还在那儿操心别人,还是操心操心他自己吧。

    体育课,惯例做完热身运动后就自由活动,篮球搭子立刻就组建了起来,宵野脱下外套递给季南星:“睡觉的话盖在身上。”

    那上面还有宵野的气息,季南星没套身上,而是放到一旁:“我去小破楼一趟。”

    宵野:“去那边干什么?”

    季南星道:“那边有个阴间的朋友,之前说好每周给他烧张符,已经失信两个星期了,得去一下。”

    宵野连忙重新穿上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季南星把他按回了球场:“你去打球吧,你身上阳气重,你去了他也不敢出来,我去烧张符就回来,很快的。”

    宵野哦了一声,道:“那也是跟谢盼儿一样不愿意被超度轮回的吗?”

    季南星想着破楼里的鬼,道:“算是吧,好了,你打球去吧。”

    宵野只好作罢,然后叮嘱道:“那你快点,去太久还不回我就去找你。”

    季南星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往破楼走去。

    破楼稍微变了点样子,虽然只是多了一些小板凳和桌椅,楼面也被稍微清理过,没有之前一堆破烂桌椅堆放,但看着很是干净了一点。

    冬天过去,绿植重新爬起,这也让破楼多了一些绿意。

    只不过这些绿植生长在这样的破楼里,阳光明媚的时候还好点,天色稍微阴一点,就显得有几分阴森了。

    季南星顺着台阶走上去,看到阴魂稍稍探头看了过来,这才拿出聚阴符点燃,一边道:“之前临时有点事就没来学校,说好每周给你烧一张,欠你两张,过两天我再过来补给你。”

    那个看着跟他们好像也差不多大的学生鬼这次终于敢开口了:“不,不用的。”

    季南星朝他看了一眼,闻言又是一笑:“没关系,符也不值什么钱,答应过的事总要办到才行,至少在我毕业离开这里之前,我都会给你烧符。”

    学生鬼将头往下躲了躲,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道:“谢谢。”

    季南星将点燃的符纸放到了地上:“不客气,你出来吸吧,我走了。”

    学生鬼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直到季南星走远了都没再开口,他想说他知道他不在学校,知道他不是故意失信的。

    晚自习的时候,他悄悄飘过去看过,说好的时间他没来,比起失信,他更担心对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直到见不到人了,学生鬼都没能问出那句关心,这才有些懊恼,但看着那升腾起的烟雾,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整个鬼都扑了过去。

    季南星回到操场,拿起宵野的外套走到草坪那儿,刚坐下没多久,被老师叫走的张沅也回来了。

    球场那边满员了,张沅就干脆坐到季南星他们旁边道:“何展飞他们家来了。”

    季南星往教师楼那边看了看:“学校怎么说?”

    张沅耸肩:“劝休学,何展飞的爸妈把我喊去作证,说他是撞鬼不是精神有问题。”

    这话听得陈十一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这种也能作证的,老师只怕觉得连他爸妈都有问题了。”

    季南星也有点好奇地问张沅:“那你怎么说的?”

    张沅:“照实说,我就说他撞邪了,然后事情已经解决,他现在正常了,结果老师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我,摆手让我回来上课了。”

    陈十一问道:“那你觉得他回来上课的可能性大吗?”

    张沅摇头:“不大,虽然他成绩很好,但学校要是让他回来上课,背负的责任太大了,灵异这种事本来也不是能正大光明摆出来说的。”

    没亲眼见过的事,让学校老师怎么信,反而还会觉得这是何展飞父母找的借口说辞,所以回来上课的可能性估计真不大。

    三人坐在草地上说了一会儿话,何展飞和他爸妈也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了,还被教导主任一路送到大门口。

    路过操场的时候,何展飞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看到季南星的时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地不甘和怨愤。

    距离有点远,太阳也有点大,张沅他们视力虽然还算不错,但也没到这么远能看清的程度,自然不知道他的神色有多怨气。

    季南星倒是看清了,原本他还想着经此一事何展飞总该成长一些,看样子有些东西是天性,并不是经历了事情就能看开的。

    何展飞大概还想着如何超越他。

    可惜季南星只在他身上看到垂落的气势,越想成事越失败的命运,以及高考失利一蹶不振的未来。

    他有时候挺不懂的,明明是有智商的人,为什么要做一些没脑子的事,在玉兰这样的重点高中,能稳定年级前三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只要一个念头转变,一切都能明亮起来,却偏偏要钻进牛角尖里。

    不过以后这个何展飞跟他不会再有交集,他们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收回目光后,就看到蒋棠棠咋咋呼呼地跑过来,少女的活泼驱散了一些牛角尖里的阴暗面,季南星笑了笑,这才是十六七岁最美好的模样。

    蒋棠棠挤到草地上坐下后,将一副扑克牌拿了出来:“我们打牌吧!”

    陈十一:“你上学还带牌啊。”

    蒋棠棠已经开始洗牌了:“带牌怎么了,我又没在上课的时候玩,学神学神,我们来打牌呀。”

    季南星朝她笑着摇了摇头:“你们玩吧,我晒晒太阳睡一会儿。”

    蒋棠棠立刻降低了音量:“那你睡吧,我们小声点,快点张沅,正好咱们三个斗地主。”

    陈十一看着她发牌:“怎么不找你小姐妹玩。”

    蒋棠棠嗐了一声:“吵架了,袁一萌非要说她家哥哥长得帅,那个叫孟垚的,就三个土的那个垚,你们认识吗?”

    对娱乐圈没有丝毫关注的两人齐齐摇头,蒋棠棠立刻拿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他们看:“喏,就他,这帅吗?”

    略微激动下声音稍稍大了一下,然后又立刻捂嘴再次降低音量小声道:“这哪里帅了,双眼无神,眼皮子耷拉着,露出大半眼白,她还说她家哥哥这是朦胧眼,什么看谁都深情,算了,跟她审美不在一条线,懒得跟她争。”

    看着两个男生一脸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蒋棠棠哼了哼,收了手机:“打牌打牌,今天输最多的人请喝奶茶。”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虽然太阳晒着,但偶尔一阵风吹过就把刚蓄积起来的热意吹散了。

    正在球场上肆意的宵野时不时侧头看一眼,看到那边安稳睡在太阳下的人就会不自觉地笑一下,然后他看着的那个人动了动,翻了个身,从仰躺变成了侧躺。

    如果是在家里,在床上,季南星更喜欢侧身过去还要抱个枕头,可惜学校里没什么能让他抱的,他的校服外套这会儿正盖在季南星的身上,没多的衣服卷吧着给他抱怀里了。

    正出神想着,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宵野一转头就被篮球迎面砸来。

    好在力道不大,但还是砸得他额头一疼。

    跟他打球的一边抱歉一边好笑地跑过来:“你自己突然站着不动的,可不能赖我啊。”

    宵野捡起篮球往那人身上玩笑着打了回去:“我上千万做的鼻子,差点被你给打废了。”

    球场上又重新热闹起来,另一边打牌的也进入了一局关键期。

    张沅一把丢下六张牌:“四带二!”

    蒋棠棠:“不要。”

    陈十一扔下一个炸弹:“四个八!”

    张沅熄火,蒋棠棠要不起,陈十一扔下最后的两张:“对A。”

    地主赢了,蒋棠棠瞪大了眼睛看向张沅:“你有炸弹你不留着!”

    张沅给她看自己手里的牌:“我这一堆零碎小牌根本跑不过好吧,你连个炸弹都没有,还怎么打。”

    蒋棠棠气呼呼,陈十一乐呵呵洗牌:“提前预订,我要奶绿椰果,南星喜欢喝布丁奶,三分糖。”

    蒋棠棠愿赌服输地刷着手机提前点单:“还有十分钟下课,再来!”

    一转头看到林艺正在往教室方向走,连忙喊了一声:“林艺你去哪儿啊!奶茶你喝什么?我请客!”

    林艺朝她摇了摇头:“我不喝了。”

    说完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继续玩,转身就继续往里走,只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见林艺腿上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蒋棠棠被吓了一大跳,手上的牌一丢,爬起来就朝她跑了过去:“林艺!”

    有同学看到这边的情况,也慌里慌张地喊老师:“有人晕倒啦!老师有人晕倒啦!”

    距离她们最近的张沅跑了过去,让蒋棠棠把林艺扶到自己的背上,背着人就往医务室去。

    季南星抓着宵野的校服外套也跟着起来,眼里还有残留的睡意没散去:“怎么了?”

    陈十一拉着他一起往医务室的方向去:“林艺晕倒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也去看看吧。”

    一阵风冲了过来,宵野抓着季南星的手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听到有人晕倒,我还以为”

    季南星:“以为是我?你不是知道我身体好着,又没病。”

    宵野喘着气地看着他,是知道没大病,但也没多健壮,上周还住了几天院,看着就很弱不禁风,总担心一个没看住他就会出状况。

    季南星等着他平缓了呼吸才道:“走吧,去看看林艺怎么样了。”

    陈十一看着宵野那股粘人劲就忍不住撇嘴,算了算了,懒得跟他争了。

    三人到医务室的时候林艺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量体温量血压,确定不是姨妈期痛经,医生还给她测了个血糖。

    看着同学们都来了,林艺只觉得尴尬得不行,拉了拉被子,又拉了拉蒋棠棠。

    蒋棠棠立刻会意,将一些看热闹的人往外驱赶:“上课去上课去,就是低血糖晕了一会儿,没什么大问题。”

    体育老师确定林艺这边没什么问题后,让蒋棠棠陪着,就把其他同学都带回操场去了,季南星走之前往里面看了一眼,手下意识摸到了手串上的小金玲。

    没过多久下课铃响起,体育老师直接原地解散了学生。

    班主任去看了一下林艺的情况,得知可能是低血糖,就让她直接在医务室好好休息,上午最后一节课就不用上了,要是休息到下午还是不舒服就让家长来接。

    一波波的人来了又走了,直到房间里没什么人了,蒋棠棠这才松了口气,戳了戳林艺的脸:“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看着你突然倒下去,我魂差点都没了。”

    肖筱也在一旁道:“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非要自己忍着。”

    林艺被她们说得不好意思了:“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累,本来想说回教室趴一会儿,谁知道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季南星和宵野他们这时走了进来,张沅将买来的吃的递给了她们:“低血糖就吃点喝点,补起来就好了。”

    林艺坐起来了一些,笑着道了谢。

    蒋棠棠给她撕了一袋小面包,又把牛奶插上吸管递给她:“快吃,你就在这儿睡着,中午想吃什么,我跟肖筱一起去买。”

    林艺道:“我没事了,就晕了那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蒋棠棠还想再说她,季南星突然开口:“这几天你们去过哪里?”

    三个女生转头看他:“这几天?什么去过哪里,怎么了?”

    宵野仔细看了看她们三人的面相试图看出些什么,虽然看着跟寻常没两样,什么也没看出来。

    陈十一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是吧?她们那个了?”

    蒋棠棠奇怪地左右看了看:“什么啊,你们在说什么?哪个啊?”

    季南星道:“林艺身上有被偷走生命线的痕迹,你和肖筱身上也有,只不过肖筱心性坚定,而你气场活跃,所以你俩不太明显,林艺气势稍弱,她的反应自然就比较明显一些。”

    蒋棠棠微微张了张嘴巴,为什么学神说的话她好像有点听不懂。

    肖筱皱眉,看了看同样一脸茫然的林艺:“生命线能被人偷走?”说着还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她对生命线这三个字的认知只有手纹了。

    陈十一看着她们道:“你们对玄学的力量一无所知。”

    张沅:“你们先想一想你们去过哪里,或者发生过什么特殊的情况,其他的稍后再说。”

    看他们四个男生不像是开玩笑的,蒋棠棠三人心里也生起一股惴惴不安来。

    最先理智思考的是肖筱,她想了想道:“如果是跟这种事沾边,会不会是那个游神庙会?”

    季南星疑惑:“游神庙会?”

    宵野道:“之前这边举办过一次庙会,当时还说你要是回来可以一起去,但那周你没回,就是我去找你的那周。”

    陈十一道:“你们三个都去了?”

    蒋棠棠点了点头:“去了,他们俩不在,喊你你也不出来,张沅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就干脆我们自己去了。”

    季南星道:“哪里的庙会,游的又是哪个神?”

    蒋棠棠:“城隍!游的是城隍,说是城隍爷是保护一方平安的,那天好多人,我们还挤进去上了香。”

    季南星问清楚了具体的地址后道:“你先好好休息,你们身上的问题也不算严重,就是被人偷走了几天的生命,我先去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季南星说完就往外走,三个女生继续懵逼在房间里,什么叫不太严重,她们被偷了命还不严重吗!

    看着跟出来的人,季南星道:“我直接跟老师说我不舒服,你们就别去了,免得还要找理由。”

    张沅:“找什么理由,翘课呗。”

    季南星:“一个教室突然少几个人,班主任大概会想杀人。”

    宵野:“那不管,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要是跟什么人斗法,我好歹还可以帮帮忙,当个老六背后搞点偷袭。”

    张沅跟着点头,他肯定是要去的,万一有用得上的地方呢。

    季南星看向陈十一:“你就别去了。”

    陈十一还想跟着混出去呢,但又觉得算了,别当拖后腿的,他跑又不能跑,跳又不能跳,还是老老实实在教室上课吧。

    看着他们三人离开,陈十一重新回到了病房。

    蒋棠棠一把拉住他:“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学神怎么就看出什么生命线,而且他一说,你们竟然一点都不诧异!”

    陈十一朝着她们一笑,露出脸上的酒窝:“天师你们知道吗,南星就是传说中的天师,我跟你们说,他可厉害了,这事还要从肖筱被偷拍那次说。”

    陈十一跟她们讲故事的时候,季南星已经到了长平街,之前庙会就是在这里举办的,不过会场已经拆了,好多东西都清理掉了,现在一点看不出曾经举办过活动的痕迹。

    张沅到处看了看:“一般举办活动是要备案的,这个我去找我爸查一查,看看活动的举办方是谁。”

    宵野看向季南星:“这都过去一个星期了,现在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季南星道:“具体的看不出来了,很多气息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打散了,但有问题是肯定的。”

    “那怎么确定是这里的问题?说不定她们三个并不是因为庙会的原因,她们总是在一起,上个厕所还要手挽手一起去。”

    季南星道:“刚刚蒋棠棠说游的神是城隍爷,游神的规矩,先请神,要掷筊询问神意,可城隍庙根本不在这里,如果请神游神,这神又是从哪里请的,她说那天人很多,证明庙会的规模不小,如果这里曾经设下阵法,来过或者上过香的人,一人被偷走一两天的生命,个人损失看起来不严重,甚至能令人毫无察觉,但这种近乎生祭炼阵的恶毒咒术,却是整个玄门绝对不能碰的逆鳞。”

    第 115 章

    ◎面相奇怪的人◎

    季南星说那话的时候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冷意。

    宵野从未见过这样的季南星,那双向来慵懒的凤眼突然就锐利了起来,像是出鞘的剑,锋利又绚烂,夺目得令人心脏怦怦跳。

    宵野捂了捂心脏,感觉里面插满了丘比特的箭,在自己擅长领域里认真的人有多迷人,他今天是见识到了。

    张沅余光瞥见他简直要把季南星盯出一个洞的眼神,没忍住走过去,用胳膊肘推了推他:“你收敛点。”

    宵野视线依旧不离季南星,随口搭话道:“收敛什么?”

    张沅:“你的恋爱脑满到要溢出来了!”

    宵野大惊,随即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羞涩:“你看出来了啊,这么明显吗?”

    张沅翻了个白眼:“你就差直接把这几个字刻脑门上了。”

    宵野也从未想过掩饰什么,没在季南星面前表露爱意是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季南星应该不太可能会接受他,对待季南星只能温水慢慢煮,越是热烈的爱意只会让他越想逃离。

    但对旁人他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见张沅看透了他的心思,宵野也就不客气地问道:“你觉得我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张沅:“那谁知道,你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怕算概率都不知道要从哪里算起。”

    这话宵野就有些不乐意听了:“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都是中国人!再说了,他当天师我画符,我做他背后的男人!多合适!”

    张沅不得不把他拉回现实:“以后呢,现在你们一个高中朝夕相处,就算大学你跟他一个学校,那学业结束以后呢,他肯定是要继承他师父传承做天师的,你呢,你以后要做什么,给他画一辈子符?然后你会发现你们会越来越没有共同话题,你跟他之间的交集会一点点缩减到只剩符箓需求,更重要的是,你并不是无可替代。”

    宵野并没有被张沅的话带进去,反而道:“照你这么说,我哥当兵我嫂子当医生,他们就没办法长久在一起,因为职业不同,高学历不能跟小学毕业的在一起,因为阶层不同,男人也不能跟女人在一起,因为性别不同,老张啊,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张沅笑了一声:“你这是第一次喜欢人吧,就成感情大师了?”

    宵野没搭理他的调侃,自顾自道:“爱情就是两个不同圈子的圆能合并交叠到一起,我们不需要有共同职业,只要有人愿意倾诉有人愿意倾听,不需要阶层相同,只要能去高档餐厅也能吃路边摊,不需要有多少共性,只要忙碌完自己的事业然后回到那个共同的家。”

    看着正在那边找线索的人,宵野嘴角含笑道:“他以后做天师,我自主创业,我抽空陪他去抓鬼,他闲下来时陪我上班,我们可以偶尔去看看日出,或者抽空一起看夕阳,只要爱还在,感情里没有什么无法克服,克服不了的无非是不爱了,或者没那么爱。”

    再说了,他跟季南星也算是门户相当了,家里知根知底的,关系也不错,老一辈没有世仇,这一辈也没有摩擦,家里也很开明,最大的问题就是季南星愿不愿意接受。

    张沅知道宵野是个认真心思也通透的人,并不意外他的观念看法,只道:“那如果爱不在了呢。”

    宵野笑了笑:“你也会说是如果啊,现在的我无法想象这种如果,因为想象不出来,如果有一天我能摘下月亮,我不会嫌月亮清冷,如果能得到那颗星星,我也不会嫌星星刺眼,如果一开始就担心会有如果,那又何必开始。”

    季南星在一处转弯的墙角发现火烧的痕迹,那并不是随便什么东西烧着后的残留,反而更像是半截没清洗干净的图腾印痕。

    季南星拿出手机将火痕拍下,一转头看到他们俩还站在老远不知道在聊什么,便朝那边挥了挥手。

    宵野立刻止住话头跑了过去:“怎么了,是有发现吗?”

    季南星指着不显眼的角落:“你看这像不像画了什么阵法烧过的痕迹。”

    宵野盯着墙角,那痕迹像是半圆的一角,半圆里面有镂空的纹路,道:“是有点像,能看出是什么阵法吗?”

    季南星微微皱眉思索:“这个印痕不完整,看不太出来,但至少可以确定,举办游神庙会的人肯定有问题。”

    诚心举办庙会根本用不着什么阵,恭敬请神然后虔诚上香烧点符纸钱就够了,再看这印痕,很明显是在整个庙会区域范围的八方角之一。更像是在举办一些不能见人的仪式,暗暗在进行某种祭献。

    还有这举办庙会的理由也很扯,老来得子,有了儿子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马上飞回去看老来子吗,还留在这里费心费力办庙会。

    说是祈福,可问题是这庙会请的是当地城隍,城隍爷只会庇护自己这一方领土,是地方的守护神,换个市都算跨区,更别说跨省了。

    反正这就不是什么正经庙会会有的东西。

    看着走过来的张沅,季南星道:“如果你那边方便的话,可以先帮忙查一查庙会的举办方。”

    张沅点头:“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去?”

    查找活动的举办方也不算什么隐私的事,直接走流程查询就行了。

    张沅拿着打印的资料从警局出来,去到对面的奶茶店,将东西递给季南星和宵野看:“是个港城富商,清明回来祭祖,听说是个五十多岁的大老板,老来得子,一高兴就干脆举办了庙会,请了游神祈福热闹一下。”

    宵野翻着资料道:“办活动申报要这么详细吗,连老来得子都要写进去?”

    张沅笑着道:“那倒不至于,他们这不是什么营利性质的活动,只是租借场地,申报一下做个安全备案,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自己说的,据说当时去申报的时候还发了喜糖红鸡蛋,说家里就他一个独苗,好几代单传,现在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季南星合上资料:“洪韶光,看来问题就在这人身上了。”

    刚看完资料的宵野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个洪韶光就是这次花钱办庙会老来得子的那人,宵野道:“我先找人查查他,看他还在玉兰还是已经回港城了。”

    季南星:“他还在玉兰。”

    张沅:“你怎么知道,不会看个名字就能算到吧?”

    季南星道:“我不止知道他还在玉兰,我还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富商,他在港城也算是鼎盛过,但很快因为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走了下坡,产业一再缩水,要不是早年间跟国外一条医疗器械线的老板有过命的交情很是支撑了他一些年,港城早就没这号人了。”

    张沅还在惊叹季南星知道得多,宵野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跟你家里有业务往来?”

    季南星摇头:“不算,还记得之前长发怨那人吗,他利用长发怨杀了在国外留学的同学向舟,后来向舟将他研发的技术卖给了我家,又在他的提点下,将我家那条器械工厂线略微升级了一下,那家子公司在我家产业占比并不大,但也在平稳盈利中,这一升级,挤掉了好几条进口线,在国产生产线这一块有了几分竞争力,背靠季氏又是刚发展起来的新产线,就成了洪韶光这次合作的目标。”

    张沅分析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他其实已经没钱了,于是来这里想要找出路,更是把自己包装成富商,想要高调地以甲方姿态找人合作,然后看上你家了?”

    季南星嗯了一声:“差不多就是这意思,以我哥的人脉,在他上门的第二天就差不多把他扒干净了,但奇怪的是我哥查他的时候他家情况已经不太好了,据说几套别墅都挂牌拍卖了,但没多久洪韶光的情况又有了变化,听说他港城的工厂接了不少订单,股票也开始上涨,因为产能原因,所以准备将部分产线外包出去,现在在医疗器械这一块不少人都想跟他搭上关系,想要跟他合作。”

    也是短时间前后差距太大,他哥还来找他问过,让他看看这个洪韶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洪韶光上门跟季氏求合作的态度还算低姿态,毕竟有求于人,但很快随着他在港城的工厂接下的几个大单,他态度就又不一样了。

    四处举办酒会,到处发展人脉,现如今各种信息只要有心调查是瞒不住的,他在港城那边公司起死回生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同样也知道他吃下的那几单项目有多赚,如果能合作,那是长期盈利的好事。

    于是洪韶光一改刚来玉兰时各种求爷告奶的局促,摇身一变成了被人求着合作的香饽饽。

    他当时看过大哥给的照片,从面相上看那个洪韶光就有点奇怪,乍一看平平无奇,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反而还有点坎坷苦命,但却是长寿的面相,但再仔细看,却又能看出财运线。

    财运线这个东西每个人都有,线粗则财运深,线浅自然就财运一般,但他这条财运线跟他的面相并不符,更像是强行嫁接上去的。

    季南星也不是没遇过这种人,这种人多半是靠一些手段改过命,既然不是他自身的命数,那早晚有崩掉的那一天,所以他当时就提醒大哥,这种人不要合作。

    短期自然是能盈利的,但长远看太危险了,稍有不慎还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现在再结合庙会这件事,他大概知道为什么那个洪韶光会在短期内突然运势暴涨了。

    张沅道:“我有一点没懂,你说林艺她们被偷了命,那应该是有人快死了但不想死,于是偷了别人的命来延续自己的,可你说的那个姓洪的,他这明显是在求财啊。”

    季南星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但因为没有真正的见过本人,所以也不好断言,只能道:“我得亲眼看看他才能确定,我问问我哥他住哪家酒店。”

    不等他打电话给季云霆,宵野就道:“在山海。”

    宵野放下手机:“刚问了,正好有个认识的折腾着创业也想投资这一块,所以知道这个洪韶光的动态,他在山海酒店。”

    张沅朝他竖起了拇指,这行动力,真不愧是立誓要做小天师背后男人的人。

    季南星拿起没喝完的奶茶起身:“那我们就过去吧,我等下把这事跟管理局知会一声,看今天能不能见到洪韶光。”

    宵野已经喊他家司机过来接了,看了眼时间正好到饭点:“我们中午就直接在山海吃吧。”

    山海是他们这边可以排名前三的酒店,除了居住环境和价格一等一,酒店的餐厅也是相当不错,聘请的特级厨师,除了住在酒店的客人,对外还是预约制度。

    坐上车后,张沅道:“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山海,不过我们去了能吃上吗,我记得好像要预约。”

    季南星语气平淡地说出让张沅仇富的话:“我有卡。”

    因为季南星过于平易近人时常和他们一起吃食堂和路边摊,让张沅常常忘了这位也是个有钱的大少。

    宵野好兄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请客随便吃,把山海当学校食堂一样点就行了。”

    张沅斜眼看他:“我谢谢你。”

    三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走进酒店大厅还是很吸引人视线的,一进去不少人就看了过来,季南星和宵野都来过山海,也知道这边餐厅怎么去,张沅安安静静跟在后面。

    等上了电梯才小声道:“突然觉得我就像个多余的NPC。”

    季南星不解:“NPC?”

    张沅:“可不,你们两位主角的背景板。”

    要不是个子长得还算可以,再稍微矮一点,只怕要沦为路人甲了。

    宵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哥不嫌弃你。”

    张沅白了他一眼:“滚,吃穷你。”

    季南星偏过头抿唇笑了笑,有时候听他们吵架也挺有意思的。

    一般这种酒店里工作人员的素质都是极好的,并没有因为他们穿着高中校服而有什么态度不好的,确定他们虽然没有预约,但有酒店黑卡后,更是客客气气将人领到视野不错的窗边。

    餐厅的楼层比较高,所以往外看去能看到玉兰整片的江景,这是白天,要是晚上的夜景还会有灯光秀。

    看着餐单,扫了眼每道菜后面的零之后,张沅直接把点单的权力交给了宵野,谁买单谁老大。

    宵野一连点了好几个季南星爱吃的,之前生病肠胃没养好,连着几天都各种清淡,现在虽然也不能吃太辣,但总归没那么忌口了。

    宵野在看餐单的时候,季南星朝一旁的服务员问道:“港城的洪先生会经常下来吃饭吗?”

    来餐厅吃饭也不算多隐私的事,毕竟问的也不是房间号,更重要的是这是黑卡客人,自然不能当普通客人来对待。

    但泄露其他住客私事的事酒店也不能干,所以服务员也没给多具体信息,只道:“偶尔会下来。”

    季南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等宵野点好餐后,张沅才道:“酒店这么多人,他们难道每一个都认识?”

    季南星:“洪韶光来这里发展人脉,还借着酒店餐厅举办了好几次酒会,像这种等级的客人,如果来过餐厅,这边的人至少会认一个脸熟,换做是你,觉得被称呼一声张先生好还是这位客人好。”

    “那当然还是前者好一点。”张沅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好歹花这么多钱住这么贵的酒店,被人记住了总比随随便便的这位客人观感好,看样子大酒店的工资也不好赚啊,做个服务员要求也这么高。”

    宵野笑了一声:“月薪几万当然不是那么好赚的。”

    餐厅很安静,伴随着轻缓的音乐,整个用餐环境都很不错,上菜也很快,既然来了,当然要吃一些山海酒店的特色,例如八宝鸭,火腿例汤,澳洲鲍,大龙虾,满满当当一桌子摆满。

    龙虾壳只去了一半,宵野将龙虾肉一块块切下来,重新淋上汁才递给小同桌:“今天切的手感不错,还挺嫩,你吃吃看,要是好吃就再叫一份。”

    反正虾肉也没多少,两三口就没了。

    季南星摇头:“这些就够了,等下去买鸡翅吃吧,我想吃辣的。”

    这种餐厅的食物一般不会做太重口,大多数都是清淡保持食材原味,偶尔吃吃还行,但季南星已经清淡好多天了。

    宵野笑着应道:“好,但只能微辣,变态辣不可以。”

    坐在两人对面的张沅懒得看他们,端起烫盅喝了一口,他倒要看看这998一份的火腿汤是有多好喝敢卖这个价!

    正愉快吃着饭,一行人从电梯里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富态,周身一股成功人士的沉稳从容。

    一旁有人讨好巴结着跟他说着话,他也一脸温和,甚至礼貌微微偏头听着,时不时笑着点点头,看着就很有气质的样子。

    张沅看他们俩都停了筷子,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一行人走过来,然后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

    除了季南星,张沅和宵野都没看过洪韶光的照片,但这会儿两人都认出了那个富态的中年人应该就是洪韶光。

    从他们桌旁边路过的时候,洪韶光还跟季南星的视线对上了,大概看他学生打扮,又实在是长得好看,还朝他和颜悦色地笑了笑。

    直到这几人彻底走了过去,进了餐厅的包厢,季南星才重新开始吃了起来。

    宵野道:“是他吗?”

    季南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是他。”

    张沅有些急切:“那看出什么了吗?偷命的事是他干的吗?”

    季南星再次点头:“是,他这人原本命格不太好,但他以寿命换钱财逆天改了命,可换来的东西终究是有定数的,他寿命快要到头了,所以财运大量流失,才会在这几年越来越破败,大概是不甘心,又想使用一些旁门左道来偷财偷命了。”

    张沅:“如果要抓他,是不是得有证据,光靠面相来评断就算是管理局应该也不行吧。”

    宵野道:“他举办庙会是想要不被人发现的偷命,一人损失个一两天,像蒋棠棠她们甚至都毫无感觉,但如果有苦主不愿意,想要把被人偷走的东西拿回来,那他是不是会有反噬?到时候一反噬,就是他作恶的证据。”

    季南星再次摇头:“很难。”

    一旁的宵野和张沅更不解了:“很难是什么意思?难道被偷一两天的命就像是丢了一两块钱,因为少所以不能立案?”

    季南星:“不是这个,而是他身上很奇怪,就跟我看他照片时一样,他的面相是朦胧的,那种双面卡你们玩过吗,正面看是一个样子,角度微微倾斜,就又是一个样子,我看他的面相就是这种感觉。”

    所以他甚至怀疑,就算蒋棠棠她们作为苦主想要找回被偷走的生命线,这反噬也落不到他身上。

    这感觉就像是洪韶光这人,披着的是别人的皮。

    听到季南星无意识说出口的话,宵野和张沅都惊了:“什么意思,披着别人的皮,难道他不是人?”

    张沅更是好奇:“这世上有妖吗?画皮妖?”

    季南星看他们一脸比见了鬼还可怕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有一些不是人的东西,但应该也不算妖,不过这个洪韶光是人,活生生的人,我有点怀疑他可能不是洪韶光。”

    张沅:“他顶替了洪韶光的身份,可是不对啊,就算他顶替了洪韶光的身份,但他还是他,事情是他做的,好事被他得了,那报应肯定也是报应在他头上,跟他是不是洪韶光应该没有多大关系。”

    季南星摇了摇头:“有点奇怪,得先让管理局查一查他,现在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而且这家伙的报应应该快来了。”

    宵野都被他说迷糊了:“不是说报应不到他身上?”

    想着刚刚从洪韶光眼底看到的一丝血红色,季南星道:“因果报应难说,但阴魂找害死自己的凶手,自然只会找他。”

    对于有些人来说,损失一两天的寿命并不是很明显,但如果对本就快死的人来说,这一两天的命就是所有了。

    第 116 章

    ◎差一点点◎

    一干瘦憔悴的女人在亲人的搀扶下,手里抱着一张青年的遗像缓步走进破旧的筒子楼里。

    陈旧又破败的筒子楼,各种私搭乱建,拥挤狭小又混乱。

    穿过又长又昏暗的走廊,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门一开,一股老旧的潮气扑面而来。

    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小屋子,连卫生间和厨房都要跟别人共用,屋内唯一的光源便是破了窗户的阳台。

    房屋的正中央牵了一根绳,一条床单搭在上面形成了隔挡,外面是她睡的地方,而里面,前两天还睡着她的儿子,今天就已经空了。

    女人的姐姐将她怀里的遗像拿了过来,摆放在了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看着才四十出头却已经苍老得跟五六十一样的妹妹,王温轻叹一口气:“要不要去睡一下?你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王馨抬头看了看姐姐,神情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姐姐在说什么,眼神最后落在那遮挡的床单上。

    她不敢过去,不敢掀动那张床单,她知道里面那张床已经空了,前两天还睡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可知道归知道,她却接受不了。

    她儿子才二十多岁,抱着她的腿第一次清晰喊出妈妈两个字的画面好像还在昨天。

    怎么就不在了呢,她的儿子怎么就没了呢。

    王温看着妹妹,轻叹了一声:“我给你收拾一下,先去我那儿住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王馨努力朝姐姐挤出了一抹笑:“我知道的,你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你去上班吧,我等下就去睡一会儿。”

    王温有些犹豫,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但她们的父母都不在了,家里也没其他关系很亲密的亲戚,她丈夫要上班,孩子也在学校,她再走了,也没个人陪着刚失去儿子的妹妹,这让她怎么放心。

    想了想,王温道:“没事,我老板挺好说话,你睡吧,我陪你。”

    王馨知道劝不住姐姐,所以没再多说,而是走到自己的床那边躺下。

    将身体蜷缩进被子里,闭上眼好像还能听到儿子的声音。

    “妈,我衣服找不到了,是跟我洗了吗?”

    “妈,我去学校了,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啊。”

    “妈,我拿奖学金了,我们出去吃一顿好的吧。”

    “妈,以后等我毕业工作赚钱了,我们就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住!”

    “妈,妈,妈”

    一声声呼唤好像还在耳边,可是以后再也没人喊她妈妈了。

    王温看着妹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原本她妹妹日子过得不错,跟妹夫是大学同学,男方家里条件也挺好,两人自由恋爱,后来意外有了孩子,于是决定结婚,结果出了意外,丈夫和公公同车死亡。

    男方家里还有个弟弟,她和妹夫也还没领证,男方的妈妈觉得她命不好,说既然没领证那就不是她儿媳妇,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认。

    当时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已经有了胎动,那时候她们的爸妈也还在,决定尊重女儿的意愿,如果要,那他们就帮着养,如果不要,那就去打了。

    最后王馨还是把孩子留下了,取名王书言,希望他能长成一个知书达理温和恭谦的好人。

    王书言也如王馨所期望的那样,从小就很懂事,还是婴儿时期就很乖,从不闹腾,是个很好带的天使宝宝。

    上学后成绩也很不错,听话孝顺,小小年纪就会照顾外公外婆,帮妈妈做家务。

    王馨也不是全职在家带孩子,她在外面上班,赚得不算多,但支撑一整个家庭的支出也差不多够了,还能陪在父母身边,日子过得可以用幸福美满来形容。

    结果就在王书言十岁的时候,得了急性白血病。

    家里也是那时候开始逐渐入不敷出。

    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她们爸妈为了外孙连房子都卖了,好在最后捡回来了一条命。

    一开始因为有爸妈退休金的帮衬,他们租住在普通的三室两厅,后来父母不在了,租房的开销有些大,加上王书言一直在吃药,就搬来了这破筒子楼。

    这么小小一间房,一个月也要一千二的租金,生活开销,加上学费,王馨很艰难地撑到现在。

    好不容易孩子大了,考上了大学,不止能拿奖学金,还会做兼职帮衬着家里,谁知道病又复发了。

    王温看着已经花白了头发的妹妹,无声一叹,给她盖好被子道:“我去买点菜,给你煮个汤。”

    说着拿了钥匙就出去了。

    筒子楼的住户很多,公共厨房还挺大,有几个婶子正坐那儿择菜,看到她从厨房门口路过,没忍住问了一声:“你们家还好吧?”

    王温以前偶尔会买些东西来看看妹妹,所以对这里的邻居不算多熟,但也都认识,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还好,以后还得麻烦大家多照应一些。”

    几个挺热心的大婶朝她摆了摆手:“放心吧,邻居这么多年了,书言那孩子还总是帮我们搬煤气坛子呢,以后有什么事就招呼一声。”

    王温诶了一声:“我去买点菜,你们忙着。”

    等看不到王温的身影后,择菜的几人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哦,书言那好的孩子,个子高长得帅,还考了那么好的大学,眼见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有人道:“这就是命啊,听说就差一点点了。”

    “什么就差一点点?”

    “就是这次是二次复发,那孩子小时候就得过这病,这二次复发啊唯一救命的办法就是骨髓移植,结果你们说巧不巧,之前还好好的孩子,还能说笑吃饭出门溜达呢,突然就病重了。”

    “那这有什么巧不巧的,本来就是这种病啊。”

    “不是说这,是他已经等到骨髓移植了,听说就在拜了城隍的第二天,医院那边就有了消息,结果这个联系安排进一步检查配型的过程,那孩子病突然就恶化了,没几天人就没了。”

    “那要是再撑个几天,说不定就治好了。”

    “可不就是!哎,都是命。”

    昏暗的筒子楼里,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身影从热闹的厨房门口飘过,厨房里说的话王书言也听到了,但他并不怎么关心,他只是放心不下妈妈。

    往最后一间屋子里走去的时候,以往总会发出咯吱响的破地板这会儿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大门是紧闭的,但王书言已经不需要推门才能进去了,他死了,现在他只是一个执念不散的鬼魂。

    屋内还是他死前的样子,妈妈躺在床上,面朝着遮挡的布帘,满是干裂的手轻轻搭在中间,似乎想要探过去摸一摸另一边床,却又不敢面对现实的不敢动。

    王书言躺回了自己的床上,一侧头还能看到另一边隐约可见的轮回,他很想说,妈妈,我还在。

    可是他知道妈妈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不在了,他妈妈要怎么办,以后谁能来照顾他妈妈,以前还有那么多说好的事,他都要食言了。

    压抑的哭声在这一间小小的房间里回荡,可是在生死面前,无论是活人还是阴魂,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王温买了菜回来,简单炒了个蔬菜,又炖了汤。

    她知道妹妹应该不会愿意跟她回家,她是跟公婆一起住的,也是摩擦不断,对于她这些年帮衬妹妹的事,公婆意见不小。

    但除了儿女,王馨是她在这世上最后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所以公婆说公婆的,她帮衬她的。

    王馨慢慢喝着汤,看着姐姐这几日照顾自己的疲惫,王馨道:“你待会儿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王温:“没事,我今天陪你。”

    今天刚把书言火化上山,她实在是不放心妹妹一个人,这里到处都有书言生活过的痕迹,等到夜深人静时,有个人陪着总归容易熬一些。

    王馨摇了摇头:“我总要一个人的,你放心吧,小月马上就高考了,你得回去多陪陪她,回去吧,让我自己适应一下一个人的生活。”

    王温叹了口气:“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再看看我那边有没有出租的房子,如果有你就搬过去,住得离我近一点,我也放心一些。”

    王馨没拒绝,点了点头,把姐姐熬的汤都喝完了。

    王温走了,王馨一个人坐在屋里,老筒子楼的隔音不怎么样,放学后有些小孩尖笑跑闹的声音根本无法被墙体阻隔。

    还有厨房里大火烹炒的声音,别人家烟火的香气。

    王馨没开灯,就这么坐在屋子里,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看着路灯又亮了起来。

    以前这时候她在干什么呢,可能在加班,又或者在跟儿子视频,她怕孩子省吃俭用苦着自己,所以常常会在吃饭的时候突然一个视频弹过去,要是看他吃得好,自己这才放心。

    正晃神想着,不知道哪家熊孩子放学了,走到楼栋门口还没上楼梯,就大喊着妈妈我回来了,好饿要吃饭。

    王馨的心猛地一抖,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海水一般席卷上来,让她窒息到几乎要喘不过气。

    看着蜷缩跪倒在地上的人,王书言慌忙扑过去,可他根本触碰不到妈妈,任他如何焦急如何喊叫,没人能听得见他,也没人能看得到他。

    王馨死了,跳河死的,死之前还做了王书言最爱吃的菜,摆放在王书言的遗像前,然后跳了河。

    对别人来说那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但对王家母子来说,没人知道那一夜的母亲有多绝望,也没人知道亲眼看着母亲跳河,逐渐沉入水底的儿子求助无门有多无望。

    妈妈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死后魂魄并没有像他一样游荡在人间,他依旧没能跟妈妈见上一面。

    王书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在阳间,他游荡了好几天,看着姨妈哭得几度昏过去,看着他和妈妈住过的房子被房东重新收拾了,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他四处游荡。

    后来不知怎么就游荡到了城隍庙。

    看着庙里高大的城隍爷,他突然想起那天也是一个晴好的天气,妈妈看他精神不错,就说带他去庙会转一转,说这样举办的游神庙会上香很灵验。

    他去了,也去上了香,虽然那个庙会并不是在城隍庙这边举办的,但据说请的游神是城隍爷。

    也不知道是灵验还是凑巧,第二天医院就有了好消息,可惜他没等到,就差一点点说不定他就能活了。

    他很想问问城隍爷,他是不是前世做了很多恶,所以报应在了这辈子,可是那神像只是普通的神像,除了有些香火气,根本没有城隍爷。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一股强烈的牵引感传来。

    王书言只觉得像是有一根绳子突然绑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从那种轻飘飘的飘荡落到了实地。

    等他再次醒神,他竟然在车里,车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看着很富态的中年人。

    他认得这个男人,这人就是那天庙会的举办人,因为是他花钱举办的,所以那天的头香是他供奉的。

    一开始王书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好像只能跟着他,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因为这人偷了他的命,他还有几天命在他身上,所以他只能跟着他。

    灵验的不是什么城隍爷,是他原本就可能不用死,如果他再多撑两天,如果他做了骨髓移植,哪怕失败了他也认了,可不该是这样错过。

    看着旁边似乎正在跟人商谈项目的人,王书言身上的鬼气汹涌,指甲疯长。

    在公众场合举办活动设下阵法偷人命数这件事相当严重,季南星一上报管理局,一队的队长暮春几乎立刻就跟他联系,约着见了一面。

    季南星把拍下的照片发给了他:“现场只发现了这个,还是被清洗过的,其他的没什么发现,倒是在洪韶光的身上有点发现,这人身上不干净。”

    暮春神色很是有几分凝重:“这个阵纹像是三元阵。”

    季南星知道这个阵术,他看过不少古籍,理论知识还算丰富,只是有些奇怪:“这个不是说已经断传承了吗?”

    就连管理局那些古籍里都写得不全面,只介绍了危害和阵纹样式,但具体如何操作已经失传了。

    “民间这么大,总有些官方没有的东西传承下来了,而且有些地区本就很信这些,也从未被官方禁止过,自然要比我们知道得更全面。”

    宵野在一旁默默拿出手机,在管理局资料库搜了一下三元阵这几个字,可惜跳出来的画面是权限不够。

    暮春看他盯着手机皱眉,便解释道:“这种恶毒的咒术不会随便放在资料库,只能通过管理局的内部网查看,三元阵说白了就是一种祭献的阵法,天地人三元,祭献自身的一些东西,再来祈求神明满足他们想要得到的。”

    见这位队长这么好说话地为他们解惑,张沅忍不住提问:“那这种阵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成吧,不然如果有人把阵设在路中央,那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岂不是只要路过就会被偷命?”

    暮春:“这种邪恶的东西威力巨大,当然不是想就能成,首先一点是领地意识,比如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如果有鬼来敲门,只要你不开门,它就进不来,这就是领地意识,你开门就是一种开放领地的信号,你开门了,等同于许可了它进来,所以像路口这种,并不属于私人领地,就无法形成领地意识。”

    张沅懂了:“所以他才要举办庙会,租下那条街,有了合约,就暂时形成了一种领地契约?”

    暮春点头:“对,可以这么理解,甚至请城隍游神,也是一种领地的宣告。”

    宵野道:“但洪韶光并没有请城隍,城隍庙也不在这里。”

    暮春:“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请城隍爷,真要请来了城隍爷,这领地就属于城隍了,估计是他自己养了什么东西,以邪神替真神了,这件事我们会接手跟进,得先把这个洪韶光的底给摸清,你们先别贸然动作,要是可以,暗中盯着就行了。”

    季南星也没什么意见,事情虽然是他发现的,但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没必要什么事都招揽到自己身上,能有人分工合作,快点解决就会少一些人受到伤害。

    暮春去查洪韶光了,宵野看了眼时间:“我们现在怎么着?先回学校?”

    季南星摇头:“回家,等天黑,我要离魂去洪韶光那儿看看,看他有没有养什么东西。”

    宵野和张沅同时出声:“离魂?!”

    季南星看了眼他们:“这么惊讶干什么。”

    说着对上宵野睁圆的眼睛:“你不是知道我离魂过,你就当我睡着了就好了。”

    宵野有些不放心:“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啊?也不一定要离魂吧,这样,我打听一下他住哪个房间,我去搞个万能卡,再找人把他调开,我们一样可以进屋去查。”

    季南星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虽然比离魂麻烦一些,但至少更安全。

    宵野的动作很快,天都还没黑就已经问到了洪韶光的房间号,一个电话打去山海,知道隔壁还空着,就直接定了下来。

    办理了入住进了房间,宵野在一旁看菜单。

    张沅环顾了一下这好几个零一晚的房间,啧啧了两声,看季南星在一旁给小纸人烧香,好奇道:“这是什么仪式吗?”

    宵野:“那是一种阴符,能借它的视角,不需要本人进去,优点是薄薄一张纸门缝就能溜进去,缺点是攻击力不强,遇到阴魂还能斗一斗,如果遇到人,随手就能给撕了。”

    张沅看了眼现在对这些东西各种懂的兄弟:“不错啊,学识渊博啊。”

    宵野:“这算是玄门常识了,吃什么?你自己看。”

    看到那菜价张沅都眼晕,中午已经吃了一顿好的,下午就没那个必要了,他知道宵野有钱,季南星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但也不能总占人便宜,直接道:“随便给我点个炒饭就行了,超过一百就别点了,我还不如去买碗泡面。”

    正在烧香的季南星突然抬头:“泡面?”

    最后在山海高档的套房里,三个少年抱着三桶红油爆椒嗦面。

    一根香烧完,原本平放在桌上的小纸条抖了抖,轻飘飘落在地上后整个站立了起来。

    张沅惊讶地嚯了一声:“咱老祖宗的东西,果然牛逼。”

    连纸都能控,老祖宗们的世界可比他们精彩多了。

    小纸人在季南星的操控下没有贸然从大门口进去,反正两个房间是挨着的,阳台也靠阳台,于是从阳台这边悄悄冒了个头过去,先观察一下屋内的情况

    洪韶光还没走,但看着像是准备出去的,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穿着白色的浴袍,脖子上戴着一个环形的饰品,隔得稍微有点远,所以看不太清楚是石头还是玉。

    颜色有点像石头,但又带了点绿,但干巴巴的又没什么水头。

    洪韶光擦干了头发,换上了西装,又一副成功人士的味道。

    没过多久,大门被人敲响,洪韶光去开门,来人好像是哪家器械公司的,态度十分客气,好像是他们老板已经在餐厅等着了,特意让人来请洪韶光。

    洪韶光也没推辞,只返回屋内拿了块手表就一脸带笑地跟人走了。

    大门刚关上,从角落里走出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满身浓重的鬼气,怨气极重,看着洪韶光离开的方向更是恨极的模样。

    就在他想要追在洪韶光身后跟上去的时候,小纸人突然叩响了阳台门,用那并没有多少重量的脑袋往门上撞击了两下。

    声音很轻,一般人肯定是听不到的,但小纸人身上带着阴气,那阴气往屋内一宣泄,王书言就感觉到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阳台门上贴了个纸人。

    那小纸人见他回头,原本贴着阳台门的,一个动作灵活地跳了下来,往前跑了两步,甚至还有一个扭身的动作,像是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王书言再次往洪韶光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反正洪韶光肯定是会回来的,他暂时又近不了洪韶光的身,不如看看这个小纸人想干什么。

    顺着小纸人的意思,王书言穿过阳台门飘到了隔壁的房间,然后看到三个少年正在阳台排排坐地吃泡面。

    其中两个好像看不到他,但有一个在他过来的瞬间就抬头朝他看来,还带着笑地问道:“要不要吃点?”

    王书言:“”

    第 117 章

    ◎告状◎

    季南星一说话,宵野和张沅立刻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但只能看到空荡荡的一片夜景。

    张沅走到一旁打开摄像机,一个鬼里鬼气的青年身影直接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他好歹也见过一些鬼,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脸色死白,浑身好像冒着黑气的鬼。

    就算再没经验,直觉告诉他这个青年死得相当不甘,怨气很重。

    宵野也偏头过去看了一眼,跟张沅一个对视后,同时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符箓,感觉到符箓的存在才安心了一些。

    王书言没在意那两人的动作,只是盯着勾引着他过来的那个小纸人,他看着那个小纸人回到了最先开口朝他说话的人手里,神色戒备道:“你是什么人?”

    季南星放下泡面,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天师。”

    王书言皱眉:“抓鬼的?”

    这么年轻,看着不像天师,更像学生。

    季南星摇头:“用抓鬼来形容太笼统了,天师主要负责帮阴魂申诉冤情,当然如果有鬼无故迫害活人,那也是要抓的。”

    王书言嗤笑了一声:“那你是要抓我,还是要帮我诉冤?”

    季南星没跟他绕着弯子试探,直接问道:“洪韶光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你无法近身?”

    王书言的脸色再次一变,这人显然知道的不少,虽然心里还有戒备,但更多的自然是希望有人能帮他。

    看着面前三个年轻人,王书言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摄影机上:“你们在拍我?”

    只能通过摄影机看到他的张沅道:“别误会啊,我们没有阴阳眼,看不到你,只能通过特殊的机器才能看到你听到你说话,所以不是在拍你,只是通过工具跟你跨界沟通。”

    王书言从阳台外飘了进来,看着他们道:“我不知道洪韶光身上有什么,但我的确无法靠近他,我尝试了几次,最后一次我拼尽力气朝他冲过去,差点没被他身上的东西打得魂飞魄散。”

    季南星随手给他点了一根香。

    王书言还是个新鬼,根本没有做鬼的经验,但闻到了线香的味道,立刻就有了一种好像十天半月没吃饭的饥饿感。

    要不是理智尚在,他都恨不得扑过去咬两口,虽然没那么失礼,但吸香的动作也一点不慢。

    随着烟气被吸进体内,王书言被洪韶光打得快要散掉的魂体也一点点变得凝实。

    鬼白鬼白的样子也明显好转了一些,至少能看出活着时的几分帅气。

    看他魂体凝实了几分,季南星才又开口:“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缓解了神魂里透出来的饥饿感后,王书言放缓了吃香的速度:“三天了。”

    宵野拿着饮料走了过来,给小同桌扭开盖子递给他,然后看向王书言:“你跟在洪韶光身边有发现什么吗?”

    王书言:“他每天晚上都会跟一个叫六叔的人通电话,虽然说的话比较隐晦,但大概的意思就是洪韶光这边不太顺利,那个叫六叔的有点着急,催促着洪韶光加快速度。”

    季南星:“那你有听到那个六叔想让洪韶光做什么吗?”

    王书言道:“想要找个公司合作,还圈了三家企业,海氏,季氏,还有一家苏氏企业,但这三家对洪韶光的合作似乎兴趣不大,其他求上门合作的,似乎都令那个六叔不太满意。”

    宵野和张沅齐齐看向季南星,季家应该就是他家了吧。

    宵野皱眉:“为什么一定要这三家?”

    季南星道:“因为运势,这三家在药企方面不说是业内龙头,也差不多占据半壁江山了,无论是企业的发展,还是各自的运势,都是深厚而绵长的,如果想要借运,或者做一些风险转移的事情,在玉兰这个圈子里医药这一块,这三家是最好的选择。”

    季南星说完再次看向王书言:“你的诉求是什么?”

    王书言吸香的动作一顿,眼露几分恨意:“他不是偷人命吗,我想要他死!”

    张沅单纯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偷命,是人死了之后就自然知道了吗?”

    王书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跟着他,跟在他身边多多少少就知道了一些。”

    季南星:“因为你有命数在他身上,所以你死后才会跟着他,他做的事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偷了那么多人的命,只要因果反噬,他必死无疑。”

    王书言看向季南星:“我能做什么?”

    他之前跟在洪韶光的身边,最开始的确恨到失去理智,不管不顾也想要杀了他。

    但他无法近洪韶光的身,一次次不知道被他身上的什么东西给打开,别说杀他了,连他的头发丝都碰不到。

    随着魂体越来越弱,他的神智反倒是更清醒了几分,只不过恨意难消,才让他执念不散不愿离去。

    现在理智回笼,如果可以不用自己动手就让洪韶光受到该有的惩罚那自然是最好的,长这么大,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哪怕现在死后成了鬼,杀人这种事也只会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季南星:“跟着他,你虽然无法近身,但你命数跟他有牵扯,我给你一点符帮你巩固神魂,哪怕是白天你也能跟在他身边,我要知晓他的情况和动态。”

    王书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你真的有办法解决他?不说他身上的东西,就是人脉关系这方面,好像也不容易对付。”

    季南星:“不用我对付他,摸清了他的底,国家自会出手。”

    王书言这才知道原来国家真的有这种特殊部门,他忍不住朝季南星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为什么我没有见到我妈,人死后不是都会有魂魄的吗?”

    季南星:“因为执念不同,你的执念是舍不得妈妈,所以留在了阳间,而你妈妈的执念是去找你,所以死后直接去了阴间。”

    王书言微微握紧拳头,忍住心中的酸涩和痛意:“我还能见到我妈吗?”

    季南星从不给人不确定的保证,闻言只能道:“也许她会在阴间等你。”

    普通的符和香虽然能让王书言的魂魄凝实一些,但打散的那些鬼气是没办法靠这些快速恢复的。

    因为还要他跟着洪韶光,季南星直接用聚阴符给他摆了个阵,让他在阵法里好好休养魂体。

    宵野道:“这房间就这么开着,阵法的威力能持续好些天,洪韶光要是在隔壁不出门,你就可以过来休息,我们也不一定会天天守在这里。”

    季南星喊来了谢盼儿,跟她说明了一下情况:“这个房间我已经布下了阵法,如果有什么情况你们可以直接躲进来,如果没什么事,你不要去隔壁,隔壁那人身上戴着的东西我也看不出是什么,说不定很危险,所以轻易不要去招惹,如果王书言有事找我,你就给我发消息。”

    谢盼儿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我向来胆小得很,绝不会因为好奇心去干危险的事儿!”

    季南星说完又朝王书言道:“我在你身上印了一道金铃印,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稍微抵挡一下,但这也不是绝对的保险,能弄出三元阵敢打着正神名头抢香火偷人命数的,根本不怕你这种阴魂的报复,多的是办法解决你,所以你别冲动。”

    王书言看着他的双眸认真问了一句:“我好好配合你,你一定能帮我报仇吗?”

    季南星点头:“一定。”

    虽然对方很年轻,但王书言信了他这话。

    有一种人天生就能给人一种可靠的信任感,好像只要是他答应过的事,哪怕登天难都能办到。

    王书言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孩哥身上,还没成年的少年天师,算是小孩哥吧。

    交代好了王书言后,季南星让谢盼儿待在酒店的房间里,确定蒋棠棠她们现在还能出来,于是约着她们三人在城隍庙会合。

    时间已经不早了,城隍庙虽然在商业街里,但在商业街最尽头的地方,而且也没有晚上拜神的,所以一般五六点左右城隍庙就没多少香客了。

    这会儿快十点了,越往里走就越空无一人,蒋棠棠一手挽着肖筱一手挽着林艺,走得小心翼翼:“你们说学神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啊?大晚上的这里有点吓人啊。”

    林艺胆子比较小,也紧紧靠着蒋棠棠,都不敢乱看。

    肖筱倒是胆大,大大方方打量四周:“我虽然土生土长本地人,但还没来过城隍庙,约我们来这里,说不定就是处理那什么被偷的生命线的事吧。”

    一个转弯,三人看到了站在城隍庙大门口的人,张沅和宵野的手上还各拎了一袋纸钱之类的东西。

    三个女生连忙跑了过去:“大晚上的这里有点吓人啊,我们是要进去吗?关门了吧?”

    季南星:“神庙怎么会关门,等下进去等我祭拜后你们就烧钱磕头上香,然后再请城隍爷为你们主持公道就行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道:“这要怎么请啊?”

    季南星道:“就说那日庙会,你们虔诚上香,却不想被恶人借由城隍爷的名头偷走了几天生命,请城隍爷为你们做主就行了。”

    蒋棠棠哦哦地点头,告状这个她会,但问题是找城隍爷告状,能行吗。

    她心里是敬畏神明的,但又觉得那所谓的神明只是摆放在那儿的雕像,雕像也是人工凿出来的啊,所以信的也就没有那么真情实感。

    进到城隍庙中,没有白天热闹的香火,各种售卖开光小物件的摊子走了,摆放在神像前的功德箱也都拿走了,桌上没有贡品,就连放在地上供人跪拜的蒲团都被收走了。

    只剩一尊面容慈悲的神像孤零零地高坐在上。

    季南星拿出准备好的贡果放在了桌上,又点燃了两根粗壮的蜡烛,摆上了小香炉,从贡桌后面拉出专门用来烧纸钱的铁盆。

    季南星让他们站到旁边,自己先跪在了神像前,手中一沓供神符,指尖轻轻一搓捻成扇形,随意一抖,一团火光瞬间照亮了漆黑的神庙。

    季南星将符纸放进了铁盆里,又拿出一堆金元宝打底,在火舌将金元宝舔舐干净之前,又摞上了一层厚厚的贴了金箔的纸钱,这才开口:“纯阳祖师座下赦山第十七代弟子季南星深夜来扰,只因恶人在阳间,借城隍之名行夺他人性命之恶事,还请城隍开神眼,评对错,断善恶,还您所庇护的子民一个公道。”

    季南星背脊挺直,跪得端正,神色肃穆,在灼灼火光中仿佛圣洁不沾丝毫俗气的神子,看着他,就让人忍不住跟着相信这世间真有神明,也想要一同跪下虔诚叩拜。

    本来对这事还有点迟疑的蒋棠棠等人也跟着收敛心神,神情明显认真了几分。

    宵野看着跪在神像下的人,下意识往前踏了半步,但还不等他走过去,一阵风吹来,被盖在厚厚金箔纸钱下的火突然蹿了起来,打着旋儿地盘旋在上空,像是神明在给回应一样。

    季南星站起身,看向蒋棠棠她们:“好了,过来告状吧,谁先来?”

    蒋棠棠看了看肖筱和林艺,撸起袖子走过来:“我先来吧。”

    季南星递给她一沓纸钱,蒋棠棠接过去后,在季南星刚刚跪过的地方跪下,回想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信女蒋棠棠,玉兰市高一七班的学生,今年十六岁,家住明辉路197号,上周,也就是本月六号,跟我的两个好朋友,肖筱和林艺,参加了长平街请城隍的游神庙会,谁知道那庙会的举办方,叫?”

    蒋棠棠侧头去看站在旁边的人,小声问道:“那人叫什么来着?”

    张沅:“洪韶光。”

    蒋棠棠:“洪韶光!这人借着游神的活动,偷了我们几天的寿命!我们那么虔诚地抢到了前排的香,本来想请城隍爷保佑我们家中安宁,家人健康,谁知道被坏人算计!城隍爷您在天有灵,一定要帮我们讨回公道啊!”

    蒋棠棠说完,转头去看季南星:“这样说可以吗?”

    季南星朝她点头,蒋棠棠顿时呼出一口气,然后结实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接着肖筱和林艺轮番过去跪拜告状,直到将带来的纸钱全部烧完才大功告成地呼出一口气:“希望城隍爷真能帮我们吧。”

    季南星:“会的。”

    说着他看向上方的神像,原本面容慈爱的城隍爷,这会儿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怒意。

    看着纸钱烧完,蒋棠棠道:“可以走了吗?”

    季南星:“再等等,还有人要告状。”

    三人表情诧异,甚至往外看了看:“谁啊?”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跟着一起进来的王书言也跪在了城隍爷的神像前,他什么都没说,但周身的鬼气随着回忆起自己和母亲的死亡越发浓烈了起来。

    他不知道他的命数是不是注定只能活二十多岁,即便他注定短命,但该他的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少,更不用说因为他的死亡,刺激得他母亲自杀。

    一想到他只要再多活几天,赶上了骨髓移植,也许他就不会死,他就无法接受如今的现实。

    他看着上面的城隍神像:“如果这世间真有公道,真有神明,希望您能让我看到,让我知道,善恶终有报。”

    火盆上的风旋突然变大,连同神庙外的大树都被吹得摇晃着响。

    蒋棠棠拉了拉林艺:“这么大的风,你看火盆里烧过的纸钱却一动不动。”

    林艺搂紧了蒋棠棠的胳膊,她们就一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为什么要经历这种非同寻常的事。

    还有学神竟然是天师,她们用了一整个下午来消化这件事,直到刚刚看季南星自报家门烧纸钱的时候依旧有点难以置信。

    这世界终究玄幻成了她们不认识的模样。

    从城隍庙出来,张沅道:“我送她们三回去,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

    宵野:“我让司机送你们。”

    张沅:“那你们呢?”

    宵野看了眼只跟城隍庙隔了一条街的小吃街:“过去吃点东西。”

    他家小同桌心心念念的鸡翅还没吃上呢,这睡觉之前总得把人满足了。

    张沅也没跟他客气,带着三个女生就将车辆停放的地方走去。

    蒋棠棠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那你们明天来上课吗?今天班主任知道你跟野哥翘课了,气炸了。”

    季南星是找了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大大方方请假的,宵野和张沅则是翘课,明天去了学校,只怕又是一顿数落。

    张沅笑了一声:“没事,以后班主任习惯了就好。”

    三个女生忍不住为班主任默哀,谁能习惯自己班上的学生时不时翘课啊。

    不过高二就要文理分班,算起来也没几个月,感觉他们应该都会去理科班,到时候要换班主任,也不知道下个倒霉班主任是谁。

    看着张沅他们离开,季南星朝王书言道:“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王书言看着黑漆漆的城隍庙入口:“真有城隍吗?我已经是鬼了,如果有的话,那我应该能看见才对。”

    季南星:“放心吧,神明的香火可不是那么好抢的,单单是借着城隍的名义游神却并未真把城隍请下来,就够洪韶光喝一壶的。”

    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懂得利用玄术害人,却又不信世间真有神明,大概觉得自己只是众生之一,神明未必会注意到渺小的自己。

    可是他却忘了,神明的众生,就是无数个之一堆叠起来了,祂不会忘记世间任何一个生灵。

    应酬完的洪韶光回到酒店,接连接触了几家公司,但他最想合作的无论怎么示好都不表态。

    季海苏三家企业,最符合他心意的是季家。

    海家人太多,盘根错节,气运绵长但气息驳杂,现在又处在家族企业权力更替的当口,有些过于混乱。

    苏家是海外势力扶持起来的,算是圈中新贵,底蕴不深,但当家人手腕狠辣,他想要借其成事,一个不慎说不定就会满盘皆输。

    只有季家,老牌家族,内里干净,家族权力向来只掌握在当家人手中,只要能跟季家合作上,他就有办法将自身气运融合上去,让季家为他挡一些灾祸。

    凭借季家雄厚的底蕴,对他们根本不会有多大损失,但偏偏季云霆连面都不愿见,他几次相邀都被推拒。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洪韶光给六叔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如枯枝,带着一股刺耳的干涩:“又没成?”

    洪韶光神色有几分烦躁:“海家现在忙着争夺家产,根本无心合作,苏家的当家人跟一头凶狼一样,季家几次拒绝,连面都不见,再耽误下午只怕气运会流走,我们还是选其他人吧。”

    六叔干咳了几声,在电话那头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喝了一旁佣人倒的茶,这才嘶哑道:“都城命格贵,玉兰财气丰,你不找一个能抗住你命格的,跟谁合作都红不过百日。”

    洪韶光显露出几分凶相:“那你要我怎么办?别人不愿意合作,我什么办法都用过了,难不成绑着他抵着他脖子逼着合作?除了这三家,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六叔冷笑了一声:“出路已经指给你了,你办不到,那就是你的问题,这偷来的命数替换不出去,全都积压在你身上,你知道后果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洪韶光扯了扯衣领,一想到自己要付出的代价他就无法再冷静淡定,只能哀求道:“您帮帮我六叔,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我,我还不想死。”

    隔着电话,洪韶光看不到六叔眼中的阴冷。

    当初他一事无成做什么都失败,不管在哪里都被人看低瞧不起,为此他不惜用寿命换钱财。

    当年他想得很好,与其窝窝囊囊长命百岁,不如潇洒快活个几十年,过个三五十年富裕的人上人生活,就是死也值了。

    可是真当他如愿以偿,他又不甘自己的短命了。

    在洪韶光再三地哀求下,六叔这才道:“最后再帮你一次。”

    洪韶光眼睛一亮,激动道:“谢谢六叔!我要怎么做?是换一家合作吗?”

    六叔:“伥玉染血,可化为仆,你要做的是跟他们气运有所牵扯,重点不是合作,在三家里选一家,想办法让伥玉染上他的血,自然就能成事。”

    洪韶光挂了电话后整个人扑到了书桌上,桌上摆放着各家的资料。

    海家很乱,当家人还没选出来,人又多又杂,他也分不清谁的气运鼎盛,谁又跟海家下一任家主牵引颇深,不太好选择。

    苏家不好对付,他们家的人大部分都在海外,在玉兰这边的不多,只能暂作考虑。

    季家,季云霆不好近身,根本见不到人,但他家很干净,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只有几个弟弟妹妹,而他的一个弟弟在时尚圈,不在玉兰,那个妹妹也鲜少出来,找不到接触的机会。

    洪韶光最后的目光落在被媒体偷拍到的难得一张季家全家的照片,这只露出半个侧脸最小的弟弟似乎还是个学生,比起那些不好接近的成年人,学生就容易多了。

    王书言站在他身后,目光冰冷地盯着他挑选下手的对象。

    ?

    作者有话说:

    洪韶光:家人们谁懂啊,挑来挑去给自己挑了个最硬的铁板!

    第 118 章

    ◎送上门的人头◎

    语文早自习,班主任来得比较早,还有人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看到班主任已经在教室里了,连忙藏在书包后面往教室里偷渡。

    有不少同学进教室之前都忍不住往旁边看看,然后抿嘴偷笑着跑进去。

    张沅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看向旁边跟他一起罚站的宵野:“还好我昨晚给我爸打了预防针,让他今天接到班主任电话不至于太惊慌。”

    宵野挑眉:“怎么打的?”

    张沅:“我就说明天要是班主任找你你别太惊讶,我跟朋友一起去拯救世界了。”

    宵野直接笑出了声:“然后呢,你爸没请你吃一顿棍子烧肉?”

    张沅得意摇头:“那可不能够,我爸只说让我小心点,别被世界的恶势力打趴下了。”

    蒋棠棠挽着林艺过来的时候啧啧笑着摇头:“逃课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两位帅哥,罚站的滋味怎么样?”

    张沅站直了一些,望向远处已经绿荫成群的操场:“风景不错,空气清新。”

    林艺将手里的早餐递给他们:“吃早餐了吗,吃点吧。”

    张沅朝她们摆摆手:“吃了,进去吧,别打扰我们看风景。”

    蒋棠棠笑嘻嘻拉着林艺进了教室。

    宵野动了动,挪到了窗户旁边,微微侧头就能看到教室里的季南星。

    他们的座位原本就在靠近操场那边的窗户,他这会儿站在走廊里,就跟季南星隔了十万八千里,但距离隔得再远,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小同桌。

    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虽然班主任已经来了,但还是有学生在课桌下偷偷吃早餐,偷偷问人要作业,然后躲着抄,整个教室是安静又忙碌。

    而他家小同桌安静地坐在位子上,手里拿着一瓶牛奶咬着吸管慢慢喝着,又乖又听话。

    大概是心有所感,在他偷看的时候,小同桌也抬头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宵野朝他笑了笑,做了个鬼脸。

    季南星抬眼看了看班主任,见班主任正低头看试卷,这才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季南星:【好好罚站,别瞎闹。】

    宵野:【没闹,我好好站着呢。】

    季南星刚把手机放下,宵野又传了一条消息过来。

    宵野:【想不想喝苹果汁,天时地利人和!】

    季南星:【不想。】

    宵野:【好的,知道了,你想,我去给你买。】

    季南星给他发了个白眼表情包。

    宵野没忍住又往教室里看了一眼,看他低着头咬唇忍笑地戳着手机,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沅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够了,就一个早自习的时间就忍不得了?要这么一看再看?”

    宵野收了手机:“你不懂。”

    张沅白了他一眼:“我也不想懂。”

    这么黏黏糊糊的,这还没在一起呢,就深陷得无法自拔了,以后要是季南星被他拿下了,还不知道这小子要怎么嘚瑟得好。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整个学校只剩读书声,操场上一个人都见不到,春风舒服地吹着,宵野靠着墙,听着教室里传出的整齐早读,直到看到一辆喷洒着大logo的货车开进了学校。

    宵野又探头看了看班主任,想着她估计这会儿不会关注外面,于是道:“我去小超市,你帮我盯着点。”

    宵野说完就猫着腰窜到了楼梯口,然后飞速跑了下去。

    张沅顿时瞪大了眼睛,罚站呢老兄,这也未免太在老班头上蹦跶了吧,真当班主任不请家长的啊。

    宵野跑去小超市,这边刚上货,他快速拿了好几瓶苹果汁,这是学校跟一家果园合作的,苹果汁橙汁,到了夏天还有西瓜汁,都是应季鲜榨的。

    味道很是醇厚浓郁,每天上货就秒空,因为数量有限,经常抢不到。

    所以难得早自习罚站,刚好可以先人一步来买,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到位了。

    看到今天还有少量的草莓汁,宵野也拿了几瓶。

    拎着一大袋子饮料回到教室外,宵野呼出一口气:“没发现吧?”

    张沅:“没呢,但你这怎么拿进去,班主任出来一看,你这往哪里藏?”

    宵野往张沅手上塞了一瓶:“给你的。”

    然后转头敲了敲窗户,坐在窗边的同学立刻抬头看了过来。

    宵野偷瞄了一眼班主任,看班主任正在点人去抽背课文,这才小声道:“帮我给季南星。”

    说着递了一瓶饮料进去。

    坐在窗边的同学帮他往教室里偷渡,刚重新拿起课本,一瓶鲜榨果汁又从窗户外悄悄递了进来。

    坐在窗边的同学:“”

    季南星正在看谢盼儿给他发的消息,就被旁边的同学噗呲了一声,他扭头看去,跟他隔了一个过道的同学朝他递来了一瓶苹果汁。

    想到刚刚宵野说给他买,季南星颇有些无奈地伸手接下,然后没过多久,又递来了一瓶。

    这节早自习到底学了什么同学们没记住,他们只知道宵野传了一瓶又一瓶,帮他往里面偷渡传递的同学都怀疑他是不是搬空了小超市的鲜榨果汁。

    晾了两人一个早自习的班主任打了下课铃才走到教室外,看着两个低着头站得板正的人,道:“五千字检讨,一个字都不能少!”

    两人连忙乖乖点头。

    班主任这才道:“进去吧,好好上课!”

    两人连忙往教室跑,张沅的裤兜里揣着一瓶果汁,宵野的掌心藏着一团塑料袋,笑笑闹闹地跑向座位。

    季南星把果汁往他抽屉里塞了几瓶:“你买得也太多了,喝都喝不完。”

    鲜榨的又不耐放,买个一两瓶就差不多了,买七八瓶,撑死了都喝不完。

    宵野:“一瓶也没多少,早上两瓶下午两瓶晚上再两瓶不就喝完了,今天还有草莓汁,每次草莓汁都没抢到,喝喝看好不好喝。”

    帮老师拿试卷的肖筱走了进来,朝季南星道:“班主任找你。”

    宵野立刻变脸:“不是吧,你昨天是正常请假的,总不能我和老张逃课还要说你吧。”

    季南星将他按在了椅子上:“放心,不是你们的事。”

    说完绕过宵野往老师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高二高三的年级第一都在。

    班主任看到季南星过来了,连忙朝他招手,然后朝着办公室里的中年人和他带着的助理道:“这个就是高一的年级第一,成绩一直很稳定,只要是考试,就没掉下过年级第一。”

    洪韶光看着这个漂亮的少年,有些意外:“昨天我们好像见过,你和同学在山海吃饭。”

    他没想到,昨天见到的这个漂亮男孩竟然是季家的小少爷。

    季南星的手背在身后,指尖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珠串,没去看班主任投递过来的视线,只朝着洪韶光笑了笑:“是挺巧的。”

    班主任带了这么多届学生,哪里不知道这弯弯绕绕的,昨天季南星说不舒服请假,结果跟同学在外面吃饭,上课的时间能有什么同学一起吃饭,还不是逃课的那两个。

    明明之前那么乖,肯定是宵野那个臭小子带坏的!

    洪韶光道:“高二高三课业重,那让高一的小同学带我们转一转学校可以吧?”

    教导主任道:“可以,季同学,你带着洪先生去学校里看看。”

    班主任在一旁解释道:“洪先生给学校捐了一笔奖学金,这次期中和期末考第一的同学都能拿到,还给学校更换了一批电子设备,机房电脑全部换新,还捐赠了一些书籍,你带着洪先生在学校四处看看。”

    季南星点了点头:“好。”

    教导主任送他们到楼下,一般这种情况是学校的老师主任陪着捐赠人逛学校,但这位洪先生说想让年级第一来陪,说想看看学生眼里的学校,捐款的是老大,教导主任只好叮嘱季南星,好好招待洪先生。

    季南星跟着下楼的时候小声问班主任:“已经捐款了吗?”

    班主任虽然不知道季南星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还是点头,在季南星的肩上拍了拍:“已经在跟财务交接了,你放心,捐款差不多落实了,所以也别担心招待不好得罪了人,只要礼貌客气些没事的。”

    这位洪先生走的是私人账户,所以直接给钱就完事了,接收捐款的手续也简单,自然落实得很快。

    洪韶光朝着季南星招了招手:“我们先去图书馆看看吧,我记得玉兰高中的图书馆很大,当年我的学校要是也有这么一座图书馆,说不定我也能成个高才生。”

    跟在洪韶光身边的助理笑着道:“洪先生如今事业有成,给许多高才生提供了就业岗位,也是不得了的成就。”

    洪韶光闻言朗笑出声,季南星冷冷扯了扯嘴角,看到洪韶光脖子上缠绕的勾魂链,看样子城隍爷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还要快。

    勾魂链,阴差勾魂办案的工具,他脖子上已经被阴差打上了印记,等下面查清了他干的事,估计会直接勾魂去清算。

    可比他们在上面各种查探审判要直接得多。

    见季南星不说话,洪韶光道:“季同学是不是不习惯陪人逛学校?”

    说着又像是分享过来人经验一般道:“在我们港城学校,社交应酬也是课业里很重要的一项,等以后你们上了大学,学习就不再是唯一,各方面经营人脉,拉赞助,都是个人能力的体现,学习好很重要,但在一堆学习好的学生里,社交能力强的才会被看到。”

    季南星道:“被看到之后呢?”

    洪韶光一脸好脾气地替人解惑:“自然就会有更多展示自己的平台,就能有更多上升的机会。”

    季南星:“洪先生觉得这些是我需要的吗?”

    洪韶光努力营造出来的慈爱笑容明显略僵硬了几分,但很快又调整表情笑着道:“季同学不需要这些吗?”

    季南星脸上带着笑,眼底却透着冷:“你也知道我姓季。”

    一旁的助理听得糊里糊涂的,但听得糊涂却不妨碍他看出来,眼前这位同学并不是沉默不善应酬的小同学,甚至还带着几分攻击性,似乎跟他这个临时老板有仇怨?

    再看他临时老板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觉得有几分凶狠,但再细看,又还是儒雅得体的样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有些可笑了,洪韶光确实有些没料到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以为对方就是个学生,估计也不太知道生意场上的事,结果对方直接戳破了他。

    之前的方案行不通,他心思急转,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如何接下这话茬。

    “季同学认识我?今天我来的确是有点私心,是你哥哥提过我吗?”

    季南星只是静静看着他。

    对上他那双幽黑的眼睛,洪韶光心底莫名闪过一丝不安,但还是强撑着笑道:“器械这一块你季家的虽然是新的生产线,但正是因为产线新,产能跟得上,是最佳的合作伙伴,可能对季氏来说这只是并不重要的一个子公司,但如果能稳定合作,我想长期利益一定能是一个让季总满意的数字。”

    洪韶光道:“可惜季总一直没时间,我这也是想要曲线救国的原因,不知道季少能不能看在我也算是有诚意的份上,帮我跟季总约个时间吃个饭。”

    这会儿洪韶光心里想的是,如果真能通过这个季南星把季总约出来,那伥玉用在季云霆的身上只会更合适。

    季南星再如何与季家气运相连,他也不是季家的掌权者,季家的大气运还是在季云霆的身上。

    只要想办法弄点季云霆的血在伥玉的身上,哪怕季云霆直接翻脸那也没关系,到时候可以简单弄点意外,甚至强行动武,只要事成,季家也只会成仆。

    季南星看着洪韶光,单纯有点奇怪地问道:“你不怕吗?”

    洪韶光莫名其妙:“什么?”

    季南星:“港城的老板最喜欢折腾风水,最相信命理,那应该也是相信因果报应生死轮回的,所以你不害怕吗,不害怕死后会被清算生前的罪孽吗?”

    有那么一瞬间,洪韶光甚至觉得他做的事好像被人知道的,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来玉兰,以前他所有的发展都是在港城,而季南星,这个玉兰土生土长的小少爷又能知道什么。

    洪韶光的脸上已经挤不出维持场面的笑了,但季家是他最好的目标,所以也不想闹太僵,只能忍着脾气道:“季小少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对我有什么误解吗?”

    季南星摇了摇头,表情无辜,但眼神诡异地盯着他:“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洪韶光纯粹是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什么?你在说什么?什么三个四个的。”

    季南星:“洪先生的身上背负着四条人命,直接因你而死的四条,间接因你而死的也有几个,你身上缠绕的罪孽线可真多,数都数不清。”

    洪韶光直接变了脸:“你胡说什么!这种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跟在洪韶光身边的临时助理强行忍住了后退的动作,明明是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操场,他竟然感觉到了几分阴冷,尤其是这个小同学的眼神,看一眼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季南星朝他走近了一步:“你应该很清楚这世上有不少寻常人看不到的存在,那你是怎么敢的,敢亵渎神明,城隍爷的香火是那么好抢的吗?你是真不怕啊。”

    这一下洪韶光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季南星是真的知道什么,否则又怎么能准确说出城隍爷来。

    但他不能承认,而且这种事又没个证据,他也不需要承认什么,他是办了庙会,那又怎么样。

    似乎猜到了他心里所想,季南星道:“神明的香火,自然有神明来找你要,你承不承认都跟我无关,但今天,我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

    洪韶光刚想问他什么意思,就见季南星朝一旁看了一眼:“压住他。”

    从树后突然冒出一个高个的男生,猛地一下跑过来,一把推开助理,抓着洪韶光的手就将他反压在地上。

    洪韶光虽然是个成年人,但啤酒肚,满身富态的肉,五十多岁的人了,唯一的锻炼估计只在床上,就他这样的怎么抵挡得住宵野这个每天晨跑十公里的家伙。

    跟着洪韶光的助理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到底还记得这位洪先生是他的老板,连忙上前制止:“你们干什么!这是学校!你们怎么可以随便伤人!”

    季南星直接挡住了他:“不关你的事,所以请你站远一点。”

    说着往他身上贴了一张符,助理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样,双腿动不了,嘴巴也张不开,只有眼睛因为惊慌无措而瞪得大大的。

    他是谁,他在哪儿,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不是跟着老板来学校捐款的吗?所以他到底被牵扯进了什么奇怪的世界里?!

    宵野见上课了季南星都没回,有点担心班主任是因为翘课的事找他,于是借口上厕所偷溜了出来,然后发现班主任在别的教室上课。

    他没忍住正想给季南星发消息,就从走廊看到楼下操场,看到季南星竟然跟洪韶光在一起,差点魂都吓没了,连忙跑了下来,在季南星眼神的示意下一直躲在树后。

    洪韶光被压在地上自然不甘心,但这会儿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惊恐,这里是学校,到处都是人,这季家的少爷总不能杀了他。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对他动手,但不妨碍他心里各种发狠,甚至都开始想今天这事他要怎么在季家身上讨回来了。

    季南星走了过去,伸手去翻他的衣服口袋,从他内衬口袋里翻出一枚巴掌大,跟他身上佩戴材质差不多的玉石,对照着阳光看了看:“这就是伥玉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刚刚还在有恃无恐的洪韶光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季家少爷怎么会知道伥玉,他到底还知道多少东西?!

    洪韶光突然一下爆发挣扎起来,宵野当然不会让他逃脱,直接一个倒拐肘击在了他的腰上。

    这里有个穴道,用力重击能让人下半身麻痹好一会儿。

    洪韶光挣脱不开,只能死死盯着季南星:“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还给我!我一定会报警抓你的!”

    季南星笑了一声:“打着捐赠的名义来找我,现在又问我是谁?你不是都打听好了吗,海家内乱,苏家凶狠,季家干净底蕴又深厚,是你最佳的目标。”

    季南星说完将他脖子上戴着的那个一把摘了下来,跟他手里拿着的那枚伥玉不一样,洪韶光戴着的这个上面沁染了血红色,应该是见了血。

    他打量着两枚似玉非玉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包裹了起来。

    洪韶光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浑身发冷,这伥玉是他最大的依仗,而且从未有人能把这东西从他身上拿下来。

    以前在港城,有人眼红他的发家暴富,怀疑他戴着的这东西有什么助运的讲究,还专门找女人跟他睡,想要趁他睡着了偷走。

    结果那些不只无功而返,没过多久还会死于非命,根本没人能从他身上把这伥玉取下来。

    但这个季南星,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东西拿了下来。

    把这玩意包好,季南星也没直接毁了,看到暮春带着人过来了,便将东西交给了他。

    暮春轻啧了一声:“先有长发怨,后有伥玉鬼,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出来了。”

    暮春上前,拍了拍宵野,宵野顺势让开。

    暮春朝着洪韶光出示了一下工作证:“你在庙会布下三元阵,借着城隍游神的名义偷人命数,现在请你跟我回去配合调查。”

    洪韶光也算是见过风浪,经过了最初的惊慌现在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他不知道什么管理局,但他知道就算是这种东西也是要讲证据的,这因果反噬都反噬不到他身上,他根本就不怕。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抢我东西!”

    跟着暮春来的队员一左一右站到了洪韶光的旁边:“玄门有玄门的执法部门,你要是拒捕,我们一样能把你直接拿下。”

    洪韶光冷冷看了眼他们,最后阴冷的目光落在了季南星的身上,然后冷笑了一下:“你们最好是有证据。”

    看他这么有恃无恐的样子,暮春微微蹙眉,因为他的确没在洪韶光身上看到因果孽障。

    季南星道:“别担心,你可以开天眼看看他。”

    暮春疑惑了一下,往自己身上贴了个天眼符,这才在洪韶光的脖子上看到了阴差的勾魂链,惊得差点倒抽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季南星:“昨晚我带着受害人去跟城隍爷告状了。”

    洪韶光看着他们的模样,隐隐有了几分不安。

    看不到他身上有什么的宵野好奇道:“他身上有什么?”

    季南星看着洪韶光笑了一下:“有一条鬼差的勾魂链缠在他的脖子上,这是鬼差的印记,不是今晚就是明晚,估计他就要阴间一日游了,到时候还能不能上来那就不知道了。”

    看着洪韶光,季南星道:“我不是问过你,怕不怕被清算审判吗,希望你见了阴差,见了城隍爷别太害怕,抢神明的香火,你真是不怕死啊。”

    洪韶光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可是什么都没摸到,但他感觉这个季南星说的话是真的。

    被带走的时候他再次惊慌问道:“你到底是谁?!”

    季南星没搭理他,把一旁助理身上的符箓撕掉后,问道:“捐赠应该完成了吧,就算他被抓了,死了,这捐赠应该也不会受到影响吧?”

    助理咽了咽口水,慌乱地摇头:“不会,不会受影响。”

    季南星点了点头,他是不在乎那第一名的奖学金,但还有高二高三的呢,学校机房换设备,图书馆能多一批书,就当是那洪韶光最后为自己积下的一点德了。

    ?

    作者有话说:

    季家的铁板分布:

    赚钱有老大。

    专业有老二。

    舆论有老三。

    牛鬼蛇神有老四!

    第 119 章

    ◎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学校的老师有点懵,来捐赠的大老板竟然被带走了,班主任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季南星有没有被吓着,万一逮捕的时候发生摩擦冲撞,把她学生吓个好歹那才是得不偿失。

    教导主任在一旁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南星摇头,一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突然就来了人把洪先生带走了。”

    众人又看向被留下的助理。

    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助理本能地保持住了自己的职业人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专业又精英道:“大家不用担心,捐赠款已落实,跟洪先生被带走这件事没有多大关系。”

    教导主任忧心:“那如果要是赃款,也是要被追回的。”看样子这笔钱暂时不能动,只能等那位洪老板的事情落定了再说。

    好好一个捐赠,竟然还能起这种波折。

    助理看了眼乖乖站在旁边的那位季同学,一对上对方笑意盈盈的视线,助理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慌忙躲开后不敢再留在这里。

    “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教导主任加了他的联系方式道:“洪先生有什么事可以知会我们一声,不管怎么样,学校感谢他的捐赠。”如果这笔款项后期不会因为是非法收入被追回的话。

    助理笑了笑,点头应了,然后转身就走,过了今天,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增加了人生阅历的人呢。

    在老师们莫名其妙的时候,班主任看到黏在季南星身边的宵野,顿时一声怒吼:“你不上课你在这里干什么!”

    宵野一把勾住季南星的脖子:“我是来抓他回去上课的,走走走,上课的时间在外面乱晃悠什么!我们这就回去上课,马上就回去!”

    说完拉着季南星往教室跑。

    等跑到老师们看不到的地方,宵野这才问道:“那个洪韶光怎么回事,他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他想干什么?”

    季南星将昨晚王书言听到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宵野瞬间冷了脸:“他还想用你的血去搞什么伥玉?我刚刚还是下手轻了,真该多给他两拳!”

    见四周没什么人,宵野抓着季南星的手就没再放开,还为了转移季南星的注意力不被发现,找话问道:“那个伥玉又是什么东西?”

    季南星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他那紧握不放的爪子,那暖烘烘的热源,想要忽视都难。

    但这么牵着季南星都习惯了,也没觉得宵野是在转移他注意力,只以为是单纯好奇,便道:“伥鬼你该听过吧,伥玉是用伥鬼炼化出来的东西,炼化的方式已经失传了,但据说伥玉还留存了几块,这个洪韶光大概也只是别人的伥鬼。”

    宵野:“那个六叔?”

    季南星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我师父之前跟我说过,港城那边风水看楚师,命理问周以,而周以据说在家里排行老六,我师父成名时候,这个周以就已经被道上尊称一声六爷了。”

    宵野:“洪韶光口中的六叔会不会就是这个周以?”

    季南星摇了摇头:“不太好说,如果是的话,对方怕是不好对付,因为按照年纪来说,如果他还活着,那他至少一百一二十多岁了。”

    宵野微微张了张嘴,忍不住道:“这么大年纪真老成精了吧。”

    说完又有点担心:“如果真是这个人,以他这么老成精的,要是一次性对付不了,会不会来找你报复?”

    季南星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怕什么,我又不是吃素的,再说了,我对付不了不还有我师兄吗,别看我师兄现在沉迷事业很少再接案子,但能力还是在的,师兄不行的话那还有我师父呢。”

    他们这一门人不多,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一点条件还是有的。

    宵野把季南星勾在怀里:“那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我形影不离,上厕所都要跟我报告,牛鬼蛇神交给你,武力这一块交给我!”

    季南星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在他腰间一戳,瞬间疼得宵野捂着腰侧龇牙咧嘴:“季闹闹!你怎么能下这么黑的手?”

    季南星笑着看着他:“我还以为你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呢,这武力也不怎么样嘛。”

    宵野揉着腰斯哈着追了上去:“季闹闹!”

    另一边,洪韶光被带回了管理局,一进大厅,他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阴冷之气,就在他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旁边的人不客气地将他推进了电梯里。

    洪韶光表情不善地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要找律师,我现在怀疑你们的执法权,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

    跟在暮春旁边的人嗤笑了一声:“什么时候玄门的事需要找律师,用阳间的法律去走阴间的路?这么牛逼,阎王都得退位让你坐。”

    电梯门开,不等洪韶光再说什么,就又被人不客气地推了出来。

    今天难得到顶楼晃悠一下的程鸢一见到被暮春带上来的人,就睁大了眼睛嚯了一声:“什么情况啊,阴差亲自盖印,这是生怕认错人勾错魂啊。”

    暮春:“庙会三元阵就是他干的。”

    说着又把伥玉递给了程鸢,程鸢打开包裹的符箓一看,再次啧声道:“这算是老物件了,连管理局都没收藏一块,这一下就被你们缴获了两块。”

    暮春笑了笑:“小南星的功劳,奖金记得给他申请多一点。”

    程鸢将这事记下了,又道:“不是让南星不要轻举妄动吗,他又闲不住了?”这高中的作业是不是太少了一点,学生就该去做学生的事嘛。

    暮春:“那还真不是,是这家伙想要把南星的血染伥玉上,把季家炼化成伥鬼。”

    看了眼一旁找死的洪韶光,暮春摆了摆手:“先把他关进去。”

    程鸢没忍住摇了摇头,看着那不甘的背影感叹:“这人来之前没好好打听一下玉兰的情况?这么莽啊。”

    暮春:“偏见吧,觉得内陆骗子多,都是一些天桥下的瞎子,哪像他们那边随便都是百年传承的高人。”

    同村不如自己的泥腿子,哪怕有天西装革履,在有些人眼里那还是以前的泥腿子,打心底就看不起。

    不过没关系,踢一次铁板,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被单独关到单间的洪韶光依旧执着死也要死个明白:“季南星到底是什么人?”

    一队的队员笑了一声:“南楚北燕听过吗?季南星,天师燕的关门弟子。”

    燕北生是北方人,成名的时候就已经跟港城的风水楚并列称为南楚北燕,后来为了徒弟才定居在了南方。

    有这名号的时候命理周以都已经没落了,因为比起难以改变且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命理,大家更看重动一动格局就能改变命运的风水,所以周以这一道才慢慢没了名气。

    隔间的门被关上,洪韶光站在门口,喃喃着南楚北燕,这一瞬间满心的后悔简直挖心掏肝地疼。

    他为什么没有再查仔细一点,以为就是个稍微有点底蕴的富豪,没想到竟然动到了天师燕的徒弟头上,他直觉这一次六叔也救不了自己。

    此时的洪韶光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他对这件事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对他来说从小接受到的是法律教育,这在玄术上害了人,他觉得最多也就是个死。

    他在的单人间是单向玻璃,玻璃外的人能看到他,但他看不到外面。

    房间里有个床,除此之外光秃秃什么都没有,手机也还在他的身上,但信号直接被屏蔽了,连电话都打不出去。

    原本还能冷静的洪韶光越想心里越慌,他不能坐在这里任由别人掌控他的生死,他要想办法自救。

    洪韶光猛地砸门,怒吼道:“你们这是非法监|禁!我要报警,我要找警察,我要找律师!你们没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隔间外,程鸢正打着哈欠冲泡着奶茶,她搞不懂一些员工为什么喜欢喝苦了吧唧的咖啡,生活的苦还没吃够吗,甜甜的奶茶不好吗。

    至于里面那个闹腾的,程鸢丢开奶茶包装袋,又是一个哈欠,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的人,谁搭理他。

    这么想着,又打开管理局员工内部群,发了个通知下去:[今晚不加班,所有人九点之前必须下班。]

    有人快速响应,连发了好几朵玫瑰花:[收到!保证准时下班!]

    有非活人的在群里问:[所有人里面包括非活人吗?]他们非活人的,夜里才是正常上班时间。

    程鸢:[只要曾经是个人的,今晚鬼差会来,想一睹鬼差风采的,九点之后的管理局欢迎你来。]

    众人顿时各种哇呀呀地乱叫,活人还好,他们阳寿未尽,好奇多过害怕。

    那些非活人就不一样了,哪怕他们拿的是正规工作证,但惧怕鬼差事本能,知道今晚会有鬼差来谁敢留下,还没到九点,刚七点多天擦黑的时候,管理局里人都差不多走空了。

    暮春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回来交接案件的三队队长叶君行。

    暮春看着叶君行身后的人,微微挑眉:“什么时候三队又进新人了?”

    叶君行只是嗯了一声,跟着叶君行一起的张夕笑着道:“半路天师一般都会先往三队放,这位是关山,也不算半路天师,自小跟着道长修行,前几天才正式加入管理局。”

    天师加入管理局多半都是挂名,资格认证后会先尝试接触一些案件,有独立办案能力大部分都会选择拿着底薪自由活动,不愿意进队,毕竟进队虽然工资高,但自由度没那么大,不能自行选择案件,还要经常受到上面的指派。

    但这个关山却要求进队,说起来他们也好久没进新人了,还是个条件这么不错的新人。

    至于关山对林家做的那些事,队员不太清楚,但叶君行作为三队队长是知道的,想要进管理局,基本政审还是要的,所以对于留下关山,上面的看法有些不统一,但还是同意的居多。

    所以这段时间他都把关山带着,一方面是考察他的能力,另一方面是观察他的心性,暂时还不能让他独立办案。

    暮春朝着关山伸出手:“欢迎加入管理局,我是一队的暮春,以后有什么事如果你们队长不在,随时可以来找我。”

    关山笑着应下。

    几人也没多寒暄,暮春简单跟他们说明了一下大概的情况,他们虽然吃的是阴间饭,但真正跟鬼差打交道的机会却不多,就连暮春都没见过几次鬼差。

    这次知道鬼差极有可能上来收魂,再怎么样也要稍微做出一点表示。

    所以暮春想要把叶君行他们抓来干苦力,折元宝,叠香烛,这阴差上来一趟怎么也得招待好了,打好关系总归没坏处。

    叶君行直接把张夕和关山留下帮忙,他还要去写工作报告。

    张夕还挺喜欢关山的,话少能力强,但为人并不是那种充满傲气的冷漠,反而温柔带笑的,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呢,共事了几天就把人当兄弟一样了,这会儿一边帮着叠金元宝一边跟他介绍管理局内部的情况。

    说完又朝暮队问道:“所以你们是怎么把这家伙抓到的?我昨天还听队长说有人搞三元阵,还以为想要抓到人不会太容易,结果今天就把人抓回来了。”

    暮春道:“这就是信息不足的锅了,那家伙动谁的心思不好,动小南星头上去了,这不就被抓了。”

    张夕没忍住笑出了声:“这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差别,小南星今晚会来吗?”

    暮春摇头:“刚问过了,说没他什么事就不来凑热闹了,他身上本就阴气重,还是少跟阴差接触得好。”

    见关山在一旁安静不吭声地叠元宝,张夕道:“我们管理局还有个未成年天师,叫季南星,是燕天师的徒弟,年纪不大能力超强,我之前问过我们队长,如果跟小南星对上,他跟小南星谁更强,你猜队长怎么说?”

    关山笑了笑:“南星能力更强。”

    张夕:“队长也这么说!不过我有点好奇,小南星的天花板到底在哪儿,我还没见过他使出全力的样子。”

    小小年纪干什么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

    一边闲聊一边摆供奉阵,元宝堆了两座小山,香塔搭好,金箔纸钱也一圈圈摆开,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张夕问关山:“你见过阴差吗?”

    关山想着以前的事,笑着点了点头:“见过。”

    张夕有些惊讶:“真的吗,怎么见到的?”

    怎么见到的,这事可就说来话长了,简单来说就是有个天赋极佳的小天师误入了无人村结果走不出来了,于是从阴间请了个阴差上来带路,还许诺了许多元宝香烛,连带着将他也从那无人村里带了出来。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敢跟阴差谈交易。

    不过这事就没必要跟别人说了,关山正想说什么揭过这个话茬的时候,周围的温度几乎是瞬间就阴冷了下来,原本还有些微风的户外也立刻安静了下来,虫鸣鸟叫也跟着歇了声。

    暮春等人没有阴阳眼,这阴差也不是他们请上来的,只是知道会有阴差上来所以准备了点东西招待,这时候自然不能去开阴阳眼,那就不礼貌了。

    关山有阴阳眼,他能看到一道鬼门正缓缓打开,两个戴着高帽子的黑色身影从里面出来,黑影的姿势并不是正常人走路的姿势,而是脚步轻点一下就往前飘动一段距离,远远看去就像是一蹦一跳地在走。

    刺骨的寒凉从鬼门里渗透出来,黑影越逼越近。

    关山垂下眼不再直视前方,两道黑色的身影从他们摆放的供奉地飘过时,一团绿火将香烛元宝直接点燃了,这就表示他们已经吃了供奉。

    没过多久,两道黑影变成了三道,远远被锁链圈着脖子的洪韶光跟在最后,浑浑噩噩地跟着黑影往前飘动。

    鬼门再次缓缓关上,案桌上的香烛,下面正烧着的元宝纸钱被火舌一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灰烟。

    当鬼门彻底关上,那些准备的贡品也都全都烧完。

    关山看了眼鬼门的方向道:“他们走了。”

    一直保持安静的暮春等人站起了身,看向关山有些意外:“你有阴阳眼啊。”

    关山点头。

    张夕追问:“那你有看到阴差是什么样子的吗?”

    关山:“只见黑影,没敢直视,不过我看到他们带走了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

    暮春:“那就是洪韶光了,收拾场子吧,等阴间审判完,看洪韶光是死是活。”

    死了就处理尸体,还活着,那就还要再接受一次法律的审判。

    浑浑噩噩的洪韶光在半路上就清醒了过来,他看到两边黑茫茫,布满了迷雾,又看到自己脖子上被圈着锁链,立刻惊恐地想要把锁链拉扯开。

    结果他刚一挣扎,一道鞭击就落了下来。

    那股抽打在神魂上的痛让洪韶光惨叫出声,整个神魂都好像被抽散了一样,不等他再惨叫几声,一道光闪过,他的嘴巴像是被什么封住一样,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见他安静了,阴差这才不耐烦地拉扯了一下勾魂链,就是这家伙,害他们跑了两趟阳间,阴阳是有壁的,即便是阴差也不是想去阳间就能去的,去一次也是要消耗不少力气。

    但城隍爷下的指令,他们也不能不听。

    结果没想到昨晚根据生辰八字差点勾错魂,为了防止勾错了魂魄,他们只能先给这人打上印记,直接来勾魂带下去审判,至于这八字,定是阳间一些天师搞的遮掩术。

    搞遮掩术这种事他们不会主动去查,阳间人口那么多哪里查得过来,他们阴间都忙死了,投胎等了几十年都没排上队,人手远远不足。

    但要是被人状告了上来,那查起来可就不是小事了。

    还好今天这一趟上去,阳间那几个天师还算懂事,也算是赚了一趟差补了。

    勾着洪韶光阴魂去审判的时候,远在港城的周以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天师的直觉向来准确,心中的慌乱不安已经预示着将有大事发生。

    已经老到枯瘦干皮耷拉在骨头架子上的周以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脑子里飞速想着对策,但身体太过苍老,僵硬到端起茶杯喝一口都费力,更别说在短短时间内找出退路。

    思索了片刻,一股急切的预感催促着他尽快做出决定,周以狠狠心,打算将准备好的替身之物拿出来。

    他将照顾他的菲佣喊了进来,让菲佣根据他的指令先是从柜子里搬出一具等人高的稻草人,将自身的八字藏在稻草人里,又让菲佣给他抽了半管血,点在稻草人的四肢上,最后剩下一点全部注入在心脏的地方。

    菲佣照顾周以有些年了,也知道周以是个命理大师,所以虽然不懂周以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听吩咐,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地按照他说的去做。

    周以摆放好了稻草人,又让菲佣将隐息草煮水,让菲佣把自己扶进浴缸里,浑身都泡过水了之后,又让菲佣把自己放到床底下,这才道:“你出去,今晚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进来。”

    菲佣听话的出去了,只觉得这老家伙真能折腾,这么大年纪浑身湿漉漉地躺床底下,简直不要命了。

    周以闭着眼,手里还拿着一张符,因为年纪太大,手不受控地在微微颤抖着,这副老年姿态他已经受够了,只要过了今天,他一定要找一个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链在地上拖拽的声音传了过来,周以立刻屏息,哆嗦着将那张准备好的符箓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从床底下看去,有两道阴影正围绕着床打转,周以微微皱眉,心里有些忐忑。

    又过了好一会儿,似乎确定床上的‘人’已经死了,尽管没见到魂,但阴差也不好再久留,于是拖拽着勾魂链打算离去。

    周以继续屏住呼吸,余光见到两道黑影正在慢慢离开,只觉得自己又逃过了一劫。

    结果没想到就在这时,其中一道黑影转过身,只见他一挥衣袖,整张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了出去,贴在稻草人身上的八字随着稻草人的滚落也散开了。

    那八字一掉,整个房间的模样在阴差眼里又产生了变化,他们要勾魂的人正躲在床底下,而刚刚看到的尸体,只不过是一具制造出来的替身。

    阴差看着地上的周以,神色阴恻恻道:“六十年前就该死的人,当年就以这招躲过了阴差的勾魂,如今还想再来一次,你胆子可真不小,周以,还不速速随我等下地府!”

    如果是年轻的周以,他还有力气顽抗一番,但现在他连翻身都困难的苍老,别说跑了,抽张符出来斗法都难。

    阴差的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从那具僵硬而苍老的身体里拖拽了出来。

    不等他跑,勾魂链一层又一层圈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的魂魄拖入了地府。

    第 120 章

    ◎斩草除根◎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港城清晨的宁静。

    半山别墅被打围,不少警察法医进进出出,还有媒体蹲在外面盯梢,消息灵通的已经拿到了一手资料,住在这里的一个百岁老人死亡,不知是寿终正寝还是被人谋杀。

    警察都来了,还传唤了法医,在里面搞这么久,估计死的不简单。

    等死者身份一公布,港城的某个圈子都震惊了,他们以为周以早就死了,将近二十多年都没再听到命理师周以这个名字了,没想到再见竟然是在社会新闻板块上。

    有人通过关系拿到了死亡现场的照片,看那被掀翻的床,周以死亡的样子,还有一旁看着很是有几分诡异的稻草人,这个圈子的差不多懂的都懂。

    已经八十多岁的风水大佬楚师更是借此告诫后人,无论是风水还是命理,绝不可贪寿,贪钱,贪权,否则别看生前风光,死后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玄门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玉兰管理局这边也很快收到了消息,程鸢挂了电话,看向一旁等消息的暮春道:“确实是周以,昨晚跟洪韶光前后脚的被带走。”

    暮春:“洪韶光还没死,周以倒是没了。”

    洪韶光这会儿还晕在小单间里,也不知道在地府遭受了什么样的酷刑,整个人苍老了几十岁,但还活着。

    程鸢笑了一声:“周以那老东西早就该死了,本就活不过六十的命数硬是被他改了命,多贪了几十年的寿命还不想死,甚至借着伥玉和三元阵试图再次逆天换命,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去了地府,又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回来,倒是这洪韶光阳寿未尽,再等等吧,看他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刚到学校的季南星也收到了消息,不过给他消息的是他师兄。

    他师兄这会儿正好在港城,无论是明面上百岁老人离奇死亡,还是暗地里命理大师突然暴毙,圈里圈外的消息自然瞒不住他。

    知道那人是周以后,季元霆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季南星,想要问问玄门圈内是不是有什么动静,二十多年没出现在人前的命理大师暴毙,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死亡。

    季南星简单将庙会三元阵和伥玉的事说了一遍:“洪韶光现在还被关在管理局,死没死还不知道,但他们肯定不可能再作恶了。”

    季元霆笑了笑:“我这看热闹的人,差点就成了局中人了,竟然敢盯上咱们家,他们也是够嫌命硬的,行了,你上课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等季南星挂了电话,宵野将一颗烧麦递到了他的嘴边:“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季南星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后才看向宵野:“哪里来的烧麦?”

    宵野端着碗举着喂他:“你跟你哥讲电话的时候我去那边买的,还想吃什么,我再去给你买点。”

    季南星闻着各个早点摊子混杂的香味,道:“想吃小油条。”

    宵野把他拉到一个空位上坐下:“那你等着我去买,喝点什么?豆浆牛奶还是酒酿蛋花?”

    季南星:“酒酿吧。”

    宵野放下书包就去买早餐,季南星抽了纸巾将有些油腻的桌面擦了擦,刚把垃圾丢到一旁的垃圾桶,蒋棠棠就和林艺手挽手飞奔过来了:“季南星!”

    季南星抬头朝她们笑着道:“早啊。”

    蒋棠棠直接坐到了季南星的旁边,然后小声道:“我昨晚做梦,梦到城隍爷了,林艺也梦到了,我刚发了消息给肖筱,肖筱也梦到了!”

    一个人梦到是巧合,三个人都梦到了,那肯定就是城隍爷显灵了!

    季南星道:“梦里发生了什么?”

    蒋棠棠微微噘了噘嘴:“记不清了,就记得一个很慈爱的人摸了摸我的头,我记得有说话,但醒来就全忘了!”

    季南星开了灵眼,往她和林艺身上看了一眼,缺失的生命线已经补上了,这才道:“你们被偷走的东西城隍爷已经做主还给你们了,还给了补偿。”

    蒋棠棠眼睛一亮:“补偿,什么补偿?补偿我们长命百岁?”

    季南星失笑:“命数都是有限的,哪能补偿你们长命百岁,不过是驱散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让你们健康一些而已。”

    蒋棠棠哦了一声:“能这样也不错,原来这世间真有神明啊!我宣布,从此以后城隍爷就是我本命了!”

    季南星笑着问:“那财神爷呢?”

    蒋棠棠顿时被问住了,紧接着又道:“也没人规定本命只允许一个啊,从今以后,我也是个永远不用担心本命塌房的女人了!”

    林艺忍笑拉了拉她的衣服:“好了,你小声点,好多人都往这边在看呢。”

    蒋棠棠哼了哼:“她们又不是看我,是在看学神!”

    能把校服穿出校园白月光味道的人,哪怕坐在乱糟糟的路边吃早餐都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线。

    宵野拿着早餐回来,不客气地把蒋棠棠给挤开了。

    蒋棠棠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刚开学的时候看他长得帅,还偷偷粉了一段时间来着,结果熟悉之后才知道宵野有多不做人,什么帅哥滤镜都碎了。

    懒得跟他争,拉着林艺就准备去买吃的。

    季南星喊住她们:“你们记得去还愿。”

    刚走远了两步的蒋棠棠立刻折返身:“还愿有什么讲究吗?”

    季南星:“虔诚叩谢,买点香烛纸钱烧过去就行了。”

    一旁的林艺道:“那要捐功德箱吗?”

    季南星:“可以捐一点,量力就行了。”

    等她们走了,宵野才道:“什么还愿,她们干什么了?”

    季南星夹起一根小油条:“城隍爷把她们被偷的命数还给她们了,所以最好去还个愿上点供奉。”

    宵野道:“那其他人也还了吗?”

    那天庙会可是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偷了命。

    季南星:“自然是都还了,你知道地府打神鞭和清孽板,前者伤神魂,神魂有损者只会投入畜生道,投入的还不是猫狗这种充满了灵性的畜生道,而是鸡鸭猪牛羊等会被人宰食的畜生道,后者是清算罪孽,一板下去,偷了人的,欠了人的,都会归还。”

    这就是因果报应,作恶过多的下了地府都有这么一遭,清算完了就要受刑了,不过那个洪韶光还没有死讯传来,想来他的刑罚都给他攒着了,该他的一个都不会少。

    在季南星的家里,因为洪韶光被抓,不需要再守在酒店盯梢的王书言被谢盼儿带了回来。

    还是那个角落那扇窗,不同的鬼魂同样的姿势看着外面。

    谢盼儿看着王书言有些好奇:“等洪韶光被审判,你的执念就消了吗?”

    王书言嗯了一声,他现在隐约就有点执念消散的感觉,只是还没看到洪韶光最后的结局所以才不愿意离开。

    等洪韶光结局落定,他大概就要去阴间了,不知道在下面能不能再见妈妈一面。

    谢盼儿道:“这即将完成执念的感觉,是不是很快乐?”

    王书言转头朝她看去:“你滞留阳间,是心愿很难完成?”

    谢盼儿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啊,大概是因为我就没什么心愿吧,所以有些好奇你们这些有执念的鬼。”

    王书言有些疑惑:“没有执念?”

    谢盼儿嘻嘻笑着打开平板:“你看你的风景吧,我玩游戏了。”

    王书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在游戏里开始厮杀,便又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人群,心里有些羡慕。

    他以前对未来这两个字是充满了期待和迫切的,他想要尽快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可惜事与愿违,如果有下辈子,他想让妈妈做他的女儿,他想把这一世没能给她的好日子全部给她,让她做个幸福的小公主,而不是操劳的母亲。

    管理局里,洪韶光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现代化的房间他还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那抽打鞭笞在身上的疼痛还残留在神魂里,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恍惚了好一会儿,洪韶光才想起来城隍爷最后的审判,他阳寿未尽,清算了他身上的罪孽后又遣他还阳,但他前半生作的恶已经够他在油锅里炸几百个来回了,这些都给他记着,等他死了之后才去受刑。

    之前的洪韶光总觉得最坏也不过是一死,现在他才知道死亡竟然只是一个开始,他害怕了,也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更不用说他在下面竟然看到六叔了,六叔被两个阴差用好几条铁链锁着拖拽了进来,还有那阴差长长的审判。

    什么盗他人寿命,利用遮掩术欺骗阴差,夺人阳寿假死偷生,还有利用命数害人性命,在周以身上都清算出十多条性命的孽债来。

    跟他不一样的是周以早就是个阳寿已尽的人,所以审判清算了之后就直接被拖去受刑了,根本没有还阳的机会。

    想到六叔被拖走时看他的阴狠眼神,洪韶光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也是听着清算才知道,六叔帮他改命根本不是因为他是他唯一的同根后嗣,只是因为他长寿,早在三十多年前,六叔就已经偷了他三十年的命。

    这次教他做三元阵偷命,也不是为了帮他再次以命换财,而是想要借他的身去替命。

    出了差错他承担后果,一旦替命成功,那他就会死,而六叔将延续他的命继续活着。

    原来六叔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大限做准备,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六叔的伥鬼,却还妄想逆转天命当个人上人。

    被现实和已经知晓未来打击的生不能死不得的洪韶光,看着昨天带他回来的那个暮队,立刻扑过去跪地求饶:“你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愿意赎罪,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赎罪!”

    他已经从阴差那边得知他只剩五年的寿命,等他死了之后就要去地府受刑,如果他自杀,那还会多受五年的刑罚,所以他活又活不能,死又不敢死。

    现在他只希望能够在阳间多偿还一些,等死了以后少受点罪。

    暮春道:“关于你这些年谋财害命那些事,是你自己招,还是我们去调查?”

    洪韶光痛哭流涕着道:“我招!我自己招!我都认罪,我都认”

    在他跪地痛哭的这一瞬间,洪韶光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季南星面无表情看着他,问他害怕吗的画面。

    所以那个少年是不是早就看到了他的未来,才会问他害怕吗,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宁愿穷苦一辈子,可惜没有如果。

    周以的死在港城的玄门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震动,周以这人曾经也是搅动过风云的人物,当年风水大佬楚师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时,周以就已经是被人前呼后拥的六爷了。

    现在当年的毛头小子成了一方大佬,徒子徒孙不计其数,那位曾经被他们仰望过的人,却以那种方式暴毙。

    周以已经没有亲人了,就连徒子徒孙都没有一个,除了菲佣,跟他账户牵扯最多的是一个名叫洪韶光的商人。

    只不过这个人现在不在港城,他们甚至联系过去才知道洪韶光已经被抓了,具体为什么不知道,但显然这人没办法回来为周以操办丧事。

    楚师知道周以的暴毙肯定是做了坏事遭到的报应,所以他的后事当然不可能为他大操大办,但毕竟是认识的人,完全不管又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让徒弟买了块墙碑,小小一个方格,简单火化后就完事了。

    半山别墅外,季元霆双手环胸靠在车门上,不时吹过的山风带起丝丝缕缕的长发。

    身材颀长的青年眉眼冷凝,腕上的手表一格一格走动着,直到一直笼罩在上方的云层被夜风吹散,大片的月光倾洒下来,等待许久的人眼神瞬间变化。

    一根隐约散发着金光的法绳被抛至半空,季元霆掐动手诀,一张张符箓从他怀中口袋飞出,凝结成一道巨型大阵。

    符箓之前牵引的金光在咒术的操控下越拉越大,直到将整个别墅笼罩其中。

    云层再次翻滚,密布在上空将月光重新遮挡了起来,山风也渐渐变大,将树林绿植吹得东倒西歪。

    一道又一道灵光通过符文咒术相连,刚刚还算晴朗的天空开始闷雷滚滚。

    轰隆一声巨响,雷电被召唤了下来,季元霆双眼微眯,暗道一声果然。

    这引雷阵并不是召唤就能引下雷电,一定是下方有邪祟之类的东西,想要操控这种大自然的力量,尽管消耗很大,但一旦成功,威力也相当强悍,一切阴邪之物不管埋藏多深都将无所遁形。

    周以这种活了上百年,不止一次逆天换命的命理师绝不可能不留半点后手,尽管阴差勾魂来的猝不及防让他被抓,但哪怕入了地府,他也定然有本事逃出来。

    他今天来这一趟,为的就是断他后路。

    雷电劈打,砖石飞溅,坐落在这半山有大半个世纪的老房子裂了墙体,露出根基。

    轰隆的动静一声响过一声,过了许久,阴云散去,月光重现。

    季元霆轻松翻过院墙跳入院内,他原本以为周以会将退路埋在喷泉池中的鱼石像下,这里是一处风眼之地,藏正物能聚气,埋邪物能化阴。

    没想到这老东西倒是谨慎,这喷泉池容易被改造,但这别墅的地基轻易不会动,将东西藏在地基之下,倒是不用担心被人挖出来。

    可惜,偏偏遇到他们赫山弟子,引雷阵放眼整个玄门,会的也只有三人,他师父,他,还有他师弟。

    踢开堆叠的碎石,季元霆从里面挖出雕刻着轮回咒的木盒,他没有直接将木盒打开,而是将符箓层层封住,带着东西离开了现场。

    他的车正往山下开的时候,一辆辆车,包括警车都在往山上开,刚刚那么大的动静,这半山别墅也不是周以一家,估计旁边有住户报了警。

    第二天港城新闻的头版,半山别墅遭雷劈,究竟是罪孽难消还是亡魂未散。

    有人看到这个标题很是好奇,这别墅被雷劈了那应该是避雷针不到位,怎么就跟亡魂扯上关系了。

    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前天暴毙一个百岁老人,昨天别墅就被雷劈了,这老天爷是多容不下他啊。

    港城的玄门圈子看到新闻一个个沉默了,知道周以肯定是因为不干人事才会暴毙,但人都死了还要劈个雷下来,这干的究竟得多不是人事天道才会如此不容。

    一时间整个港城玄门圈都开始低调行事,各大学校各个慈善机构迎来了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春天。

    季元霆没有打开木盒,而是将东西带回了玉兰,然后直接去了管理局。

    他这两年很少处理案件,所以管理局来得少,一路过来见到不少生面孔,程鸢一看到他就笑:“哟,稀客呀,今天吹得什么风,把咱们季大帅哥给吹来了。”

    季元霆笑了笑:“给你们点了一些吃的喝的,待会儿会送来,记得让前台去拿外卖,焚化间现在能用吗?”

    管理局是有一层专用焚化间的,倒不是烧尸体,而是焚化一些阴邪之物,内里刻有阵法,还有正阳火种,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烧得一干二净。

    程鸢道:“能,今早刚烧了一批已经被阴气浸染透了的瓷器,你这会儿用倒是不用额外生火了。”

    程鸢说完递了一张表给他,使用焚化间,要焚化什么东西都是得做记录的,可不是想用就能用。

    季元霆熟门熟路填写表格,一旁的程鸢看他写的东西眼睛微微瞪大:“周以的一魂一魄?你要烧的是周以的一魂一魄?”

    季元霆摇了摇他手里的木盒:“里面有一块骨灵石,我如果料得没错,周以早在第一次用遮掩术逆天改命的时候,就分离了一魂一魄藏在骨灵当中,为的就是有天能够有机会东山再起。”

    只要还有一缕魂魄留存在阳间,即便入了阴间,只要能找到机会逃脱,周以照样可以重回人间。

    这就像有的人生魂离体,只要身体还在阳间,哪怕魂魄去了阴间,因为跟阳间还有所牵连,也能重新回来一样。

    一旦魂魄跟阳间彻底断了联系,那黄泉路就是一条只进不出的死路。

    至于每年七月十五的鬼门开,能上来的鬼魂也不多,像周以这种满身罪孽的,根本不可能有上来的机会。

    把填写完的表格递给了程鸢,季元霆将要焚烧的东西放进了阵法当中。

    一魂一魄的焚烧,远在地府的周以自然也能有所感应,此刻他正承受着烙刑,火红的铁柱一遍又一遍烫在他的魂魄上,这非常人所能忍受的酷刑他将要承受几十年。

    等受完刑罚,他还会被推入畜生道轮回十世。

    对于这样的审判周以并未认命,而是一直寻找着机会想要逃离地府,存放在阳间的一魂一魄是他最后的退路。

    但现在,他能感觉到那一魂一魄正在消散,酷刑加身的他都能忍受得面不改色,感觉到魂魄消散的瞬间周以这才惊惧恐慌起来。

    为什么那一魂一魄正在消散,难道是阴差发现了他藏匿的后路,他至今甚至都不知道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着计划在进行,为什么一夜之间就翻天覆地了。

    这个洪韶光到底在玉兰干了什么,为什么会把他牵连至此。

    又是一轮滚烫烙刑袭来,周以也不知道绝了退路的无望,还是受不住刑罚地开始回顾生前。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生小渔村,贫穷破败,被殖民者当奴隶使唤,他第一次接触命理,学会的不是转运改命,而是咒术杀人,那个总是用脚将他脸踩进泥土里的洋人,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有些东西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杀的第二个人是他的妻子,那个命格极好的女人,她将对方的命格转移到瓷娃上,人会死,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没有生命的东西就注定永恒。

    他将那瓷娃供奉在祖祠里,他要压着那女人的命格旺他一辈子。

    他第三个杀死的人是他的亲兄弟,窥伺太多天机让他命格有缺,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大限将至。

    可他不甘心,手中握了那么多钱权,他又怎么甘心去死,于是他制造了一场意外,用了遮掩之术蒙骗了鬼差,死的是他亲弟弟,而他偷运转命地活了下来。

    再后来他杀了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了,挡他财路的,叫嚣着正义要为玄门除害的,甚至收钱办事替人暗杀的,这么多年早就数不清了。

    三十年前,他再一次感受到大限将至,一个命长但穷的穷小子找到他想要逆天改命,也让他再得三十年光阴。

    原本这一次他想要脱离这苍老再也续不上生机的身体,如果成功了,那他就找到了永生的办法,可惜也不知道是哪一步败露了,也许这就是天道不容吧。

    焚化间里雕刻着轮回咒的木盒在正阳火的焚烧下化为灰烬,若是细听,那火光中似乎还能听到凄厉的哀嚎声。

    确定带回来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季元霆将黑灰装进专门的密封袋里,与记录表钉在一起,递给程鸢留档。

    程鸢接过东西,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周以还安排了这一手?”

    季元霆笑了笑:“不知道,但与人斗法斩草除根是入门师父教我们的第一课。”

    所以不管这个周以有没有后手,这雷他怎么都要往他那儿劈一劈的,祖宅劈不出什么就去祖坟劈,方方面面总得检查干净才行。

    他可不会将家人和小师弟置身在未知的危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