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运动会后, 一班教室后面的墙上多了不少荣誉奖章和照片。
顾予风站在照片墙前,视线扫过几张多人合照,有和江辰宇他们一起的, 也有和其他人的,甚至连项海斌都入镜了,不过最重要的是画面里都有谢辞和他。
回想起来,上辈子他和谢辞连结婚照都没拍过,两个人默契地从来不提,或者说根本不会去在意,像是笃定了这场婚姻只是临时搭个伙, 随时可能会拍拍屁股走人,所以也懒得费力去做多余的事情, 只把利益当成维系关系的唯一重心。
他曾无比痛恨父母维系婚姻的方式, 可等回过神时, 他已经走上了父母的老路。
看到方思泽拿着洗干净的拖把从后门进来,顾予风指着墙上的照片问他:“底片在谁那里?我想要留一套。”
方思泽扫了一眼:“你要和老谢的照片吧?我有,晚点给你。”
顾予风:“……我是说这些合照。”
方思泽随口接:“有老谢和你出镜的那些吧?”
顾予风:“……嗯。”
这小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谢辞去办公室找老项要了竞赛的资料,回教室时看到方思泽几人正凑在照片墙前闲聊,问坐在别人位置上的江辰宇:“腿好点没?”
江辰宇卷起裤腿,膝盖连着小腿有大片淤青,几处破皮已经结痂:“去看过医生,说没伤到骨头, 就是看着吓人,不影响接下来的比赛。”
谢辞想说他不是担心篮球联赛的事,上课铃声打响,各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多久,项海斌进教室。
一班在运动会上大出风头, 稳稳拿下第一,作为班主任,项海斌这几天心情大好,逢人就笑。
众人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见老班今天笑眯眯的,都放松了一些,没想到小老头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考试。
“运动会已经结束,大家该收收心,重新把重心放到学习上了,上头决定这周四月考,下周期中考,时间很紧凑,希望大家好好准备。”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声。
对谢辞来说,除了月考、期中考,还要应对马上要开始的数学竞赛,以及篮球联赛后半段赛程。
时间一下子变得不够用了。
连经常在课间找谢辞闲聊的张若川和江辰宇,也整日趴在座位上刷题刷卷子。
整个班就顾予风对成绩没追求,可他也没闲着,每天晚自习回去后,谢辞他们复习,他办公,有时候甚至比他们还忙。
谢辞刷完一套竞赛题,见对面的顾予风在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低声说:“累了就去休息吧,不早了。”
“还有一点没看完。”
顾予风抬眸,半开玩笑地说,“要是你的床能借我用,我就先去休息半小时。”
谢辞:“借你。”
“这么干脆?”顾予风扬眉,“给的这么爽快,搞得我又不想去了。”
谢辞:“……”
就爱占口头上的便宜。
“眼睛都看花了。”
张若川拿过眼药水滴了几滴,靠着椅背闭上眼缓缓,“这苦逼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江辰宇头抵着卷子,唉声叹气:“要是能突然没有理由的放三天假就好了,我能睡三天。”
来问问题顺便串门的方思泽见他们一个两个透着死气,开口安慰:“睡三天忘得干干净净回来再考试,不是更惨?”
“……”江辰宇扭头看他,“你说得有道理,但我很想打你。”
这几天宿舍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沉重,章志杰见他们都提不起精神,试探地问:“我妈做了柿饼,你们要尝尝吗?”
几个人眼巴巴地看过去,倒不是真的多馋柿饼,就是想做点别的事放松一下。
章志杰起身去拿了个保鲜盒打开,递过去:“来。”
“好香啊。”张若川拿了一块,还没塞嘴里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真羡慕你有个什么都会做的妈啊。”
章志杰嘿嘿笑,又往谢辞那边递,想起顾予风上次没吃花生,担心这次对方会不会来一句“我不吃,柿子过敏”。
顾予风没急着去拿,而是看着谢辞咬了一口,问:“好吃吗?”
谢辞没回答,直接把手里的柿饼递到他嘴边:“尝尝不就知道了?”
顾予风看了一眼被谢辞咬过的柿饼,只是闻了闻没下嘴,抬手从章志杰的保鲜盒里拿了一块新的,尝过一口才对章志杰说了一句好吃。
章志杰狠狠松了口气,心里暗爽。
“喜欢就好。”
谢辞收回手,扫了眼自己的柿饼,有些回过味来。
所以顾予风的洁癖是表现在这种地方?看似天天在撩骚,实则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绝对不会越过他自己设下的那条线。
不知怎么的,谢辞心情有点好。
忙着应付各种考试,眨眼就过了一个月。
期间,谢辞在校门口遇到过小姨和她请来的律师,说要和他坐下来谈谈,被拒绝后,当场要求他出具调解书,只要他写了,陈信宏就不用坐牢。
他再次明确拒绝,被哭闹的小姨缠着不放,引来不少学生围观。
在报警前,保安察觉到不对,连吼带骂,把人赶走。
项海斌听到这事后,第二天把他叫到办公室谈话,他这才知道这段时间小姨经常来学校,次次都被项海斌劝退,那之后就在校门口蹲点等他。
这天,数学竞赛结束,谢辞返校。
所有考试总算告一段落,江辰宇嚷嚷着要趁周末放纵一下。
被问意见时,谢辞爽快同意了:“可以,活动你们定。”
江辰宇和张若川商量了半天,徒步和露营都太累了,想搞点室内的活动。
张若川想到顾予风没去过网吧,就提议带他去长长见识。
周六下午,谢辞和顾予风就跟着大部队混网吧去了,连向来自律的方思泽也默默跟来了,想来也是这段时间憋狠了。
他们开了个小包间,五个人刚好能组队打副本,结果谢辞和顾予风都没账号。
江辰宇震惊地看着他们:“不是,老顾是小老外,没玩过国产网游情有可原,可老谢你没玩过就说不过去了。”
谢辞确实很少碰网游,上学的时候有点空闲时间也都拿来打工了,工作后变得更加忙碌,主要是对玩游戏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没钱上网。”谢辞随便扯了个理由。
江辰宇听他语气低沉,好像很失落,顿时被罪恶感压得抬不起头,抓着头发想找补,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老谢不用费多大力就空手套了一百万美金,哪需要他可怜了?!
“好玩?”顾予风在谢辞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好玩!”
江辰宇账号多,借了两个给他们,兴奋地安排各人的角色,“老谢玩坦克吧,老顾用辅助,好上手。”
谢辞用他报的账号密码登录游戏,见坐在左手边的方思泽已经登录,有些意外:“你也有账号?”
方思泽一脸深沉:“偶尔会玩。”
谢辞:“……”
玩个游戏,表情这么沉重。
登录后,谢辞熟悉了一下界面和键位,毕竟不是完全没接触过,很快就熟悉,余光见顾予风一脸懵逼的模样,关心了一句:“行吗?”
顾予风自信道:“简单。”
江辰宇拉所有人进组,随便选了个副本。
“老谢你拉住仇恨,别跑太快……老张你一个战士,别站桩输出啊,走位!boss要放大招了!……老方,你是法师,别贴到boss脸上,血条快干没了,先回个血!”
谢辞拉了一波怪,跑到角落里,等着江辰宇他们跑过来对付。
满屏的技能特效和伤害数字提示,花里胡哨的,什么都看不清,等谢辞去找顾予风的时候,发现人没了。
“老顾,你在哪?别乱跑,跟着我。”
“我不是在等你吗?”
顾予风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语气越发不耐烦,“你快走啊,别打小怪了,打完又刷出来,没完没了。”
谢辞一看,周围的小怪都清完了:“我没在打小怪。”
“还说没有,你一直在怼着这个提灯小妖怪打,半天不肯走。”顾予风抱怨。
谢辞越听越糊涂:“什么提灯小妖怪?”
顾予风:“就在你眼前,这个sbking不是你吗?”
“什么sbking?”谢辞疑惑地看了两眼自己的ID,“我是spring。”
顾予风一顿:“……”
谢辞不信邪,凑过去看顾予风的屏幕,空气安静了。
江辰宇在耳机里喊:“老谢,快来!老方不小心引了一波精英怪!”
谢辞悠悠地看了一眼顾予风,对江辰宇说:“你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我去接老顾。”
“老顾?”
张若川慌乱中一顿乱按,抽空扫了眼小地图,“他人在哪?”
谢辞:“他跟着别人去了另一张地图。”
张若川:“……”
江辰宇:“……”
方思泽:“……”
被这三人无语的眼神注视,顾予风尴尬地捋了把额前的碎发,故作镇定:“不用来接,我自己能去。”
随手点了自动寻路,没跑出几步就被怪群殴死了。
耳边听到一声轻笑,顾予风转过头,见谢辞撑手扶额,笑得停不下来。
“很好笑?”顾予风板着脸。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辰宇三个也笑出了声。
“你不要太离谱啊!”
谢辞被顾予风凉飕飕的眼神盯着,收起笑,半真半假地说:“游戏里认错人事小,现实里可别认错人。”
顾予风打量他,总觉得谢辞这话里有深意:“我认错谁了?”
谢辞:“只是个善意的提醒。”
两人对打网游没什么兴趣,完全就是抱着陪小孩玩的心态在打发时间。
玩了一个多小时,江辰宇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一听,低骂了一声,急忙对谢辞他们说:“教导主任来了,快走!”
几人悄悄走出包间,江辰宇熟门熟路地带他们从网吧后门溜走了。
这个点不上不下的,他们干脆去了老李小炒吃烤串。
谢辞点完菜问江辰宇:“你路子这么熟,经常去网吧?”
“一年级的时候常去,后来就不怎么去了,主要是你们都太卷了,我想躺都躺不平。”江辰宇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他好好一个富二代,明明可以混吃等死,偏偏玩得好的这群人成绩一个比一个好,不想掉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简直苦不堪言。
张若川去拿了一些饮料过来,放到桌上。
顾予风随便拿过一瓶打开,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太对,疑惑地看看瓶身,标着四个大字——六个核弹。
“……”
他今天是和山寨货杠上了?
想到玩游戏时被谢辞嘲笑,顾予风默默把这瓶饮料转了个角度,推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了谢辞揶揄的目光,给气笑了:“怎么,又想笑我?”
谢辞托着下巴,一副闲散的样子:“我没笑。”
顾予风:“你心里在笑。”
谢辞一本正经:“第一次玩游戏,跟错人很正常,还挺‘可爱’的。”
顾予风扬眉:“这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
“我是认真的。”谢辞还没说完,就先笑场了。
顾予风给气的,摁着他的肩膀推到墙上,逼近:“笑得这么‘好看’,信不信我强吻你?”
谢辞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眼底尽是戏谑的笑意,像是笃定了他不会随随便便和别人越过那条线。
这么一想,谢辞又被激起了好奇。
在顾予风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辈子,他为了应酬,没少去些乌烟瘴气的地方,顾予风从来不管,想来是默认了他爱玩这一点,并且没有要干涉的意思。
所以,至少十七岁的他,在顾予风眼里还是个自律自持,洁身自好的人?
“好啊。”
谢辞不紧不慢地开口,“对着嘴来,别怂。”
说完后,他看到顾予风微微睁大双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谢辞故意催促:“快点,一会儿上菜了。”
顾予风眉心一跳,疑惑地打量他。
“不来?那换我?”谢辞说着,扣住顾予风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就要亲过去。
嚯——!
江辰宇三人喝着饮料看戏,见状倒抽一口凉气。
不愧是老谢,真男人就是要连男人都敢下嘴!
顾予风回过神,一把摁住谢辞的脸推开。
不是他的错觉,谢辞从运动会以后就变得不对劲。
是被他逗出抵抗力了?
第42章
顾予风被制裁后, 老实了,好几天不敢再逗谢辞,怕他又突然发癫。
谢辞乐得清静, 看着顾予风夹着尾巴老实巴交的样子,反而觉得很有趣。
周三早上,方思泽从办公室带回来好几摞试卷,要交给各科课代表。
“老张去哪了?”
江辰宇倚靠在谢辞旁边的窗台旁,接了一句:“给人送早餐去了,你先放他座位上,应该快回来了。”
“送早餐?”顾予风随口问。
江辰宇兴奋地压低声音:“他女朋友!平时不让我们提, 经常给人送早餐送好吃的,以前还会一起上下学呢, 不过现在住校又天天训练, 这阵子见面少了。”
顾予风:“为什么要送早餐?他女朋友吃不上饭?”
“浪漫啊!”
江辰宇理所当然地说, “不觉得给喜欢的人送早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
顾予风不理解:“不觉得,吃个早饭还要麻烦别人,浪漫在哪儿?”
江辰宇直起身,认真地打量他:“老张总说我不开窍,我看你症状比我还严重啊老顾。”
谢辞看着方思泽送过来的数学题,在草稿纸上写解题过程,差点给听笑了。
顾予风完全是成年人的思维,自然体会不到高中生朦朦胧胧的爱情, 加上顾予风本身是个极其理性的人,他的爱情观是有条件有保留的,只要认定是“没用”的事就绝对不会做。
第二节课数学课,项海斌高高兴兴地走进教室,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放, 看向所有人:“上课前先说一件事。”
所有人头皮一紧,以为又要临时加小考,老头这么干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
项海斌:“数学竞赛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我们班有两个一等奖,一个是方思泽,另一个是——谢辞。”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后排,方思泽拿一等奖算是意料之中,没想到谢辞这么猛,堕落两年还能有这实力!
之前的小考月考期末考,都是阶段性考试,只要这段时间抓得紧,成绩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数学竞赛不一样,含金量根本不是阶段考能比,知识点的范围大得一批,要是随随便便训练一两个月就能拿一等奖,那他们全班都是一等奖了。
“嗷嗷嗷——!”
江辰宇他们带头欢呼起哄,整个班所有人跟着鼓掌。
难得项海斌没有制止,背着手笑出一脸褶子。
“你们有没有什么心得建议给其他同学的?谢辞——算了,你不用说,方思泽,你来。”
谢辞:“……”
顾予风转头看他:“同桌拿了省级一等奖,我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谢辞:“又要强吻我?”
顾予风:“……”
想到那天在老李小炒被谢辞拿捏,顾予风总有一种败北的感觉。
上辈子没赢过,这辈子前夫只有十七岁,他还是赢不了。
“骚不过你,行了吧?”
顾予风没好气地问,“想要什么奖励?”
谢辞认真地想了想:“好久没吃福记的小笼包。”
顾予风:“……就这个?给你坑我的机会,一点都不懂珍惜。”
谢辞悠悠地看着他:“你能买到,再来说这话。”
想到谢辞之前提到这家的小笼包很畅销不好买,顾予风不以为然:“明天早上就买给你,就算半夜翻墙出去排队,我也会实现你这卑微的小心愿。”
结果顾予风当天下午接了个电话,就紧急回D国了。
谢辞拿下数学竞赛一等奖的消息迅速在校内发酵,市里的一些官方媒体做了重点报道,一时间谢辞初中时辉煌的战绩再次被翻出来。
“谢辞”这个名字在沉寂两年后强势回归,重新出现在主流媒体的新闻上,这次清一色全是正向积极的内容。
周五下午,项海斌办公室。
谢谦坐在会议桌旁,有些局促,还隐隐有些不安。
突然接到班主任的电话,他放下手头的事情,急急忙忙就赶来了。
项海斌接了热水放到谢谦面前,自己在旁边坐下:“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谈谈小谢学习上的事。”
谢谦一听,想到不久前谢辞和同学去KTV,过去又在叶羽柔家里过得不好,荒废了学业,以为他在学校被批评了,连忙说:“项老师,我不会硬逼他学习,不管小辞成绩怎么样,我希望他能遵从本心,去做他喜欢的事。”
给项海斌听得一愣一愣的,以为又是叶羽柔那种角色,嘴上说着无所谓没办法,其实是想把孩子养废。
可一番交流后,项海斌发现,这不靠谱的爸是真心这么想的。
“他就一高中生,哪有什么判断力?这个年纪最容易走上歧途,你作为家长肯定要为他的人生掌舵护航。”
谢谦面色认真,语气低沉且坚定:“我从小就知道我喜欢什么,我相信他一定也很清楚,就算真走上歧途,只要不做危险的事,我可以养他一辈子。”
把项海斌给听无语了。
心想谢辞没跟在这亲爸身边长大,说不定不是什么坏事。
百分百的纵容和信任是双刃剑,在他看来当然是该管教的时候就得下狠手管教。
项海斌没有继续和他讨论教育孩子的话题,切到正题:“小谢可能没告诉你,他最近所有阶段考都是年级第一,并且刚拿了省级数学竞赛一等奖。”
这次轮到谢谦傻了,愣愣地回不过神。
“我、我没听他提过。”
“他不是那种拿到点好成绩就到处炫耀的性子,我猜你也不知道。”
项海斌接着说,“他的成绩在稳步提升,状态保持得很好,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不良因素干扰他学习。”
谢谦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疑惑地问:“有谁打扰他?”
项海斌把叶羽柔三番四次来学校,还有在校门口蹲点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不应该让他一个孩子去面对。”
谢谦越听脸色越沉:“谢谢您提醒我,我会处理的。”
下课后,谢辞一走出教室就看到谢谦站在走廊尽头等着他。
“你怎么来了?”谢辞快走几步迎过去。
“你班主任找我。”谢谦和他一起往楼下走,将谈话内容简短地说了一遍,脸上难得露出些笑意,“数学竞赛一等奖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比我当时强多了。”
谢辞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顺着话问:“你高中的时候也参加过?”
谢谦:“参加过数学联赛,拿过三等奖。”
两人边走边聊,引得路过的学生频频回头。
谢辞最近在学校里的话题度爆了,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帅大叔,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大叔和谢辞差不多高,留着长发和胡子,两人眉眼间有些神似,不少人盲猜可能是谢辞的爸爸。
张若川几人跟着他们朝校门口走,路上听到不少讨论谢谦的声音。
“没想到谢辞的爸爸这么文艺,我还以为会更霸道的那种。”
“以前不是听说他爸是个不务正业的街溜子吗?看他这穿着确实不像上班族。”
“谁上班穿千层底的布鞋啊,多少有点磕碜了。”
“因为没钱养不活孩子才把谢辞寄养到亲戚家的吧?”
到校门口,方思泽江辰宇和他们道别后,各自上了自家来接送的车。
谢辞看向张若川:“你没人来接吧,我送你。”
张若川和他等在路边,就看着一辆眼熟的迈巴赫停到面前,双眼逐渐瞪大。
原来那时去繁华里,停在院子里的车是老谢爸爸的?!
谢辞打开后座的车门,对他抬抬下巴:“上车。”
周围不少学生看傻了。
迈巴赫来接送?!这什么家庭啊!
“不是说谢辞家境不好吗?”有学生小小声问。
边上的学生顿悟:“他爸那双破布鞋一定是XX世家的新款!我就说这么有设计感!太潮了!”
其他人侧目:“……”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谦预约了一家高级餐厅,非要给谢辞庆祝。
周日中午,父子俩准点到达餐厅,被服务生引到靠着落地窗的座位,从这个角度能远远看到标志性的老钟楼。
谢辞有些恍神。
重生那天没想过,有一天能和谢谦心平静气地坐下来吃饭,也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再见顾予风了。
就算遇到了少年时的顾予风,缺憾就是缺憾,除那个人以外任何人都无法弥补,或者说正因为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顾予风,让他越发想念曾相伴过五年的顾予风。
这种近在眼前,却隔着两辈子,无法触摸无法述说的感觉,让他倍受折磨。
想到对顾予风身份的猜测,谢辞拿出手机点亮屏幕,除了群消息外,没有别的新消息提示。
对面,谢谦看谢辞餐桌礼仪周全,从容不露怯,越看越满意,见他时不时看手机,问:“有什么急事吗?”
谢辞放下手机,将屏幕倒扣在桌上:“没事。”
昨晚发给顾予风的信息,到今天还没回复,看样子是真的很忙。
谢谦:“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谢辞:“……”
又是这种问题。
前两天顾予风刚问过他。
那小子怕不是真把他当儿子了。
谢辞想说没什么想要的,又怕这心理脆弱的老头胡思乱想,就随便报了一本书名。
“这么巧。”
闻言,谢辞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过来,竟然是谢氏的谢诚。
他跟谁打招呼?
下一刻,谢辞余光注意到爸爸谢谦搭在桌上的手猛地收紧,看着谢诚的表情很冷。
谢诚视线扫过谢辞,看向谢谦:“很久没见面了,最近还好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谢谦没搭理他,拿起外套起身,对坐在对面的谢辞说:“小辞,我们走。”
“你还是这么喜欢这家餐厅。”
谢诚挡在谢谦面前,看向谢辞,“这孩子是你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你有完没完?!”
谢谦一听他提到谢辞,突然情绪失控,一把攥住谢诚领带,“我已经放弃一切,和你们没任何关系!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是不是要大家一起死才满意?!”
别说谢诚,谢辞也被吓到,起身去劝谢谦。
“爸爸,冷静点。”
谢谦一把扔了外套,用力将谢诚往餐桌上摁,歇斯底里地喝道:“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说啊!”
谢诚狼狈地一屁股坐到餐桌上,也有些恼怒:“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餐盘滑落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餐厅里其他人,餐厅经理要过去处理,却被谢诚的人拦住。
谢谦面色凌厉,语气尖锐:“别再给我发消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要我说多少次?!”
谢诚抓着谢谦的手,态度也很强硬:“有必要这样吗?!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放不下?!”
谢谦双手越发用力:“你这个加害者,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放下?!”
注意到谢谦的手在微微发抖,谢辞知道不能再放任不管了,最近病刚好一些,这就又受刺激了。
“爸爸!”
谢辞拉开谢谦,“没必要为了些不相干的路人生气。”
“不相干,路人?”
谢诚不耐烦地整了整被扯歪的领带,沉着脸盯着谢谦,“我们是不相干的人吗?”
谢辞眉心一跳,眼神沉下来。
谢诚碍于有外人在场没明说,但他基本已经猜到了。
很多事都有迹可循,也许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所有细节联系到一起,只会导向一种结果。
谢辞想到小组赛时,顾予风说谢锦霖和他长得有些神似,对心里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
“谢先生。”
谢辞挡在谢谦面前,淡淡地看着谢诚,“麻烦先把我爸该得的那部分资产转到他名下,再来攀交情,否则一切行为都视作骚扰,我可以报警。”
谢诚脸色难看:“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谢辞:“你非要硬扯的话,我还是你祖宗呢,怎么没见你跪下行礼?”
“你——!”
谢诚正要开口,谢辞打断他:“我爸很讨厌你,看得出来吧?你要不是天生的贱骨头,就好好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再来打扰他。”
说完,谢辞不等谢诚回话,捡起地上的外套,带着谢谦离开。
谢谦情绪不稳定,谢辞怕开车出问题,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沉默回到工作室,谢辞示意小方去陪受刺激的老头,去厨房煮了咖啡放到他面前:“好点没?”
他记忆里对谢谦的印象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除去那次在繁华里对峙叶羽柔夫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老头情绪这么激烈。
“对不起,让你看到那种场面。”
谢谦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方的头,“本来今天是给你庆祝的,被我搞成这样。”
“饭吃了,风景也看了,你已经安排得很好了,至于遇到疯狗——”
谢辞倚坐着沙发背,喝了口咖啡,“畜生非要扑过来,你还能提前预知?实在生气就踹几脚,揍狠了下次就不敢乱吠了。”
谢谦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谢辞没说话,等着他自己主动说出口。
谢谦沉默了许久,低声说:“如果他去学校骚扰你,记得告诉我,还有,别靠近他,无论他说什么都别信。”
谢辞:“好。”
谢辞陪谢谦坐了一下午,直到确定他情绪稳定后,这才收拾东西准备返校。
另一边,谢诚板着脸离开餐厅,上车后冷静下来,眼前一遍遍浮现三次遇到谢辞的情景,一些事逐渐浮出水面。
谢氏会丢失科技园的项目,大哥谢谦的画市值会脱离掌控,一切都和这个少年脱不了干系。
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能把所有人当成棋子,玩弄于鼓掌。
谢诚对跟进车里的秘书说:“帮我调查刚才的少年,还有雷启良耍手段拿下项目的事,找机会泄露给顾永年。”
秘书应下:“收到。”
下午四点,谢辞回到宿舍。
这个点还早,平时张若川他们都是掐着点返校,直接去教室上晚自习。
他本以为宿舍里不会有人,没想到开门就看到了自己的床铺鼓鼓的,明显躺着一个人,块头还不小。
谢辞把书包放到桌上,弯腰去看半张脸掩在被子下的人,果然是顾予风。
“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周末我可以去接你。”
床上的人睡得很沉,皮肤发红,额头沁着细密的汗,谢辞一看不对,去探他额头,烫手的。
“老顾?”
谢辞坐到床边拍拍顾予风,可睡着的人只是睫毛微微颤抖,没有醒。
谢辞皱眉,伸手拂开他挡到脸上有些汗湿的头发,弯腰贴近,试探地开口:“予风?”
床上的人眼睫一动,像是用尽全力才艰难地睁开眼,没有焦距的左右看看,找了片刻才发现谢辞。
“谢辞?”顾予风的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沙哑和浓重的睡意。
“你发烧——”
谢辞话没说完,床上的人突然抱过来,脸埋到他肩上,手臂收得很紧。
他没来由的一阵心悸,针扎般细密的疼痛牵扯着指尖发麻。
“头疼……”顾予风在他颈间蹭蹭,声音含糊不清。
怀里的人烫得像火炉,谢辞不受控制地想到上辈子那晚,这个人也是这么烫,烧得神志不清却还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折腾,掐着他脖子时那不要命的架势,像是要跟他同归于尽。
撒娇都这么凶狠,少有像现在这样乖乖窝进他怀里的时候。
脖子上的触感烫得惊人,谢辞手指微动,抬手揽住他。
“吃药没有?”
顾予风贴着他的脖子,闭着眼半睡半醒的,说话有气无力的:“吃了。”
谢辞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视线扫过床头和桌上,都没找到药,低声问:“你在哪吃的药?怎么一个人来宿舍?”
说完后,谢辞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抬头盯着他看,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短暂的眼神对视后,顾予风双眸微垂,难掩失落,推开他重新躺回床上,像是回避刚才不恰当的举动,抬手盖住双眼,转向床的内侧。
谢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他提到了“宿舍”,让这小子醒过神来了。
“反正要上晚自习,就直接来学校了。”
顾予风放下手,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这次是真的没力气爬上去了,你的床借我用用。”
谢辞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故作不在意地问:“回国才几天,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顾予风有些烦躁地揉揉额角:“这几天没怎么睡过。”
见他满脸疲惫,谢辞不再问下去,去打了盆冷水帮他擦了汗,换水拧干毛巾敷到他额头上,又去校门口附近买了退烧药、降温贴和清淡的米粥。
顾予风实在没胃口。
“用勺子喂你不吃,想要我用嘴喂?”谢辞把递到他嘴边的勺子收回来,作势要吃进自己嘴里。
“行!我吃!”
顾予风撑着头艰难地坐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没见过比流氓还流氓的,我真是服了。”
谢辞看着他这凄惨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
“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精准。”
“不像某些人,嘴上说着不喜欢人类,结果随随便便一钓就上钩。”
顾予风接过米粥硬逼自己吃了几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吃了大半碗才还给谢辞。
谢辞擦过他嘴角沾的米粥,在顾予风瞪过来的眼神中放到嘴边舔掉。
顾予风扣住他的手腕时已经晚了,低骂了一声:“你发什么神经?!”
“说不喜欢人类,只是拒绝表白的场面话,你真信?”
谢辞手撑在他的身侧靠近,“其实我这个人最不经撩,偏偏警告你那么多次都不听,现在你打算怎么收场?”
顾予风不敢置信:“什么怎么收场?”
谢辞:“你把我钓上来,就晾着?”
顾予风给气笑了,扣住谢辞的下巴警告:“我不吃这套,走开,我要睡觉了。”
谢辞提醒:“你现在躺的是我的床。”
顾予风:“已经借给我了。”
谢辞顾及他的身体,没再继续逗下去,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和药一起递给他。
顾予风皱着脸吃了药,扶着额头躺回去。
谢辞要出门丢垃圾时,听到身后的人小声地念叨了一句“气死了”,摇头失笑。
等他回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看起来是真的很困很累。
谢辞轻手轻脚地拿了把椅子放到床边,腿上摊着一本物理课本,却半天没能翻过一页,所有注意力都在睡着的人身上。
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发现他身份不对时,顾予风脸上的失落根本藏不住。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了。
顾予风,真的是你回来了。
第43章
确认了顾予风的身份后, 谢辞更疑惑了。
上辈子的顾予风和眼前的少年差别实在太大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难不成上辈子不止他一个人在装?
还是说重生后,他们第一次碰面, 顾予风遭了他的冷脸,因此怄气故意总做些会让他生气的事报复他?
在谢辞疑惑不解时,顾予风倒是更确定了谢辞是个什么德性。
刚遇到时,觉得少年时的谢辞和他熟悉的那个人完全不同,虽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但有这个年纪特有的纯真干净,看起来很好欺负, 让他忍不住想去逗弄,看这小子炸毛生气, 仿佛被炸死重生回来也没那么糟心了。
但真看到谢辞被欺负, 又会让他忍不住想去守护。
可现在才多久, 这小子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顾予风越想越气,虽然是他自己作妖撩拨未成年在先,但抛开事实不谈,难道谢辞就没有错吗?
怎么能随便一钓就上钩,这什么定力?
谢辞要留在宿舍看着顾予风,和项海斌请了假,听到床上的人开始说梦话。
他悄悄凑过去听,口齿不清听不懂, 像是在骂谁,骂得还挺脏的。
身体恢复的顾予风第一时间找谢辞谈话。
“我是流氓,你是有为青年,你走我的路,让我往哪儿走?”
晨跑, 谢辞听着跑在身边的顾予风念叨,淡淡地回了一句:“所以?”
顾予风一脸认真:“好好端正你的态度,别把心思花在学习以外的地方,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考上大学。”
张若川从他们身边跑过,好笑地插了一句:“老顾,你今天老班上身了?”
江辰宇跑在前面,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顾予风:“你自己平时什么作风,竟然敢教训老谢?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予风理所当然地反问:“不行吗?”
江辰宇一噎,一时间竟想不到反驳的话来。
方思泽若有所思:“总觉得老顾和老谢的立场互换了。”
张若川凑过去好奇地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思泽:“不知道。”
张若川:“……”
跑完后,见谢辞没吭声,顾予风挡在他面前:“回话——”
谢辞故意抬手拂开顾予风额前的碎发:“沾到睫毛上了。”
这越界的举动让顾予风一早上的努力付诸东流。
顶着顾予风的冷脸,谢辞没事人似的转身离开,摆着一副“随便你说,反正我不听”的架势。
顾予风追上去,放软态度:“我错了还不行?我为我之前所有不当的言行道歉。”
谢辞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晚了。”
顾予风:“……”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是吧?
课间,张若川发放英语卷子,见顾予风拿着手机从后门出去了,急忙凑到谢辞旁边问:“老谢,老顾这几天心情不好?怎么闷闷不乐的?”
谢辞扫了眼去接电话的顾予风,悠悠地说:“本想逗着玩,结果弄巧成拙,又急忙弥补,发现已经拐进沟里出不来了,大概正遭受良心的谴责,虽然良心也不多,能高兴得起来?”
张若川听得一头雾水。
“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谢辞收回视线:“可能最近太忙了,有情绪。”
张若川:“原来如此!”
中午去食堂吃饭,谢辞隐隐感觉到一些异样的视线。
平时走在路上也会被很多人看,但今天的不太对劲。
顾予风也察觉到了,皱着眉环顾整个食堂大厅,见不少人慌慌张张地避开视线。
“搞什么?”
他们打了饭找位置坐下,片刻后,江辰宇匆匆端着餐盘过去,脸色不太好:“老谢,我听说今天有家本地媒体报道了你的事,现在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
前几天得奖后,谢辞是知道有媒体报道的,但不是只针对他,可听江辰宇这话里的意思,明显不是一回事。
“报道了什么内容?”
江辰宇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拿出手机点开别人转发过来的新闻链接,递给谢辞看。
“这些媒体为了博眼球真是太没节操了!”
顾予风凑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顶部加粗的新闻标题——本届数学竞赛一等奖谢辞竟是白眼狼!
他一把夺过手机,快速往下浏览。
这是一家叫先锋的媒体发布。
新闻先是把谢辞历来的成绩摆出来,后面整篇全是对谢辞的指控,用了“经知情人了解”、“通过可靠渠道得知”、“谢辞身边的人控诉”等模糊的字眼,直指谢辞冷血,和寄养家庭矛盾不断,不懂感恩,品行有问题。
还没看完,窗口顶端又弹出来两条信息。
耗子:【又出新闻了!有个中年妇女接受采访,说是队长的小姨。[视频]】
顾予风点开视频,刚听了两句,脸色就彻底冷了下来。
视频里的女人双眼红肿,缩着身体坐在椅子里看起来很无助,面对记者的提问哭到哽咽。
“是我们没照顾好他,已经知道错了……我们的房子被他夺走了,一家三口流离失所,我老公被抓走,孩子也从重点中学辍学,让我怎么办……我不求他原谅,就希望他能看在养育多年的情分上,放过我们……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实在没办法,只能求助你们……”
视频下已经有不少评论,都在同情她的遭遇,夹着一些对谢辞不友好的评价。
“都起诉了,还敢跳出来?”
顾予风点开评论对话框,快速输了一大段文字发送,随手把手机丢给江辰宇,拿出自己的打给林颖。
“林秘书,我这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江辰宇接过手机一看,低骂了一声,随手给那条评论点赞。
【你老公为什么被抓走,你孩子为什么辍学,我只对这部分内容感兴趣,怎么不展开说说?不敢?一句错了就想把犯罪事实一笔勾销,那要法律干什么?】
江辰宇转发到群里:【兄弟们,快帮我点赞!把这条评论冲到最前面!】
校友群里早就聊开了。
【这谁啊,这么能演。】
【那个陈展鹏的妈,他欠我二十块到现在没还!】
【我认识,前不久来校门口闹过,蛮可怕的,一点不像视频里那么可怜。】
【谢辞怎么摊上这种亲戚啊,闹成这样谁都不好看。】
【人家明显已经不在乎什么名声了,要和谢辞死磕到底。】
见谢辞一言不发,方思泽想了想,低声问:“你要提供什么协助?媒体这边,我爸妈应该有路子。”
方思泽算是这群人里,最早了解谢辞家庭情况的人,也清楚叶羽柔这么做的目的。
这件事真闹大了,谢辞名誉方面的损失比叶羽柔一家更大,对方就是抓住这点,想道德绑架,让谢辞不得不妥协,签了调解书,大事化小。
谢辞作为当事人,却是一桌人里最平静的那个。
从把叶羽柔一家赶出繁华里,走起诉流程开始,他多少已经意料到后面可能会出状况。
他太了解叶羽柔了,如果上高中后他没有故意考砸躲清静,叶羽柔也会想方设法影响他的成绩,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这个人思想封建不说,道德底线也比普通人低。
余光见顾予风担忧地看过来,谢辞默默吃完饭,丢下一句“我先走了”,端起餐盘就走了。
一桌人面面相觑,都很担心。
江辰宇正打算跟过去,被方思泽按住:“干嘛拦着我?”
方思泽抬抬下巴:“有人去了。”
江辰宇一看,顾予风已经先他一步追了过去,连餐盘都顾不上收。
“老顾这同桌够意思!”
方思泽:“……”
你真是缺根筋。
顾予风跟着谢辞走出食堂,见他情绪低落,安慰道:“这事我会帮你处理,要是怕学校里的人说闲话,可以请假回家休息两天。”
安慰了一路,谢辞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顾予风侧身挡到他面前:“别被这些人渣牵着鼻子走,他们就是知道会干扰到你才敢这么做。”
“谢谢你的安慰,我很好。”
谢辞丢下一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顾予风转身拉住他:“谢辞!你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那我该是什么样的人?”谢辞反问。
“就算身处逆境,依然能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不会随随便便被击垮。”
顾予风看着他,“流言蜚语确实烦人,但那又怎么样?那些人连死人都议论,更别说大活人,只要把事情处理好,他们今天损你,明天就能夸你,别被一两句不好听的话左右。”
上辈子,他们公布联姻时,在国内闹得很大。
那时候,谢辞已经是财富榜上的知名青年企业家,突然和男人结婚,可想而知掀起的风暴有多大。
就算顾予风人在国外,依然从圈子里的人嘴里听到不少事情,甚至有反同组织去谢辞公司门口拉横幅。
顾予风一度担心这么大阵仗会劝退谢辞,毕竟国内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没那么高,闹得动静太大必然会引起政府关注。
和政府对着干,对企业来说是致命的。
可谢辞顶住了压力,在约定的日期完成结婚登记,用成绩让各方闭上嘴。
“道理我都懂,但感情上——”
谢辞顿了顿,重新抬眸看向顾予风,“如果你亲我一下,也许我能好受点了。”
顾予风都做好继续安慰的准备了,被他这话搞得一愣,回过味后冷冷地看过去:“耍我,好玩?”
“我认真的。”谢辞一本正经。
顾予风给气笑了:“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谢辞悠悠地开口:“真没办法啊。”
顾予风:“……”
他到底是怎么被这小子拿捏住的?
回去的路上,谢辞若有所思。
这么看来,顾予风还是很在意他的,那他到底为什么被甩?
午后到教室,方思泽他们聚到谢辞的座位旁,想商量个解决办法出来。
“随她去吧,除了喊喊话,还能干什么?”谢辞没事人似的刷着题,完全没放在心上。
张若川着急:“任由她胡说八道,那你的名誉就全毁了。”
谢辞:“我不做公众人物,也不找对象,要那么好的名誉干什么?”
张若川一想:“……有道理啊。”
这句“不找对象”竟让顾予风有点高兴,反应过来后,他扭过头假装不在意。
江辰宇:“那也不能放任不管,没天理了!”
谢辞:“她跳不了多久了。”
顾予风听到这里才接了一句:“起诉流程走到哪一步了?”
谢辞:“快了。”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项海斌怕学校里的流言影响到谢辞,没想到各班老师上课回来表示,叶羽柔这公开发声受到了学生们的一致恶评。
亲戚对自己品头论足,还去外面胡说八道这事,让所有学生狠狠共情了。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项海斌一看是校长室打过来的,立刻接起:“校长?”
电话那头传来校长的叫骂声。
“老项,那一家人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培养一个好学生容易吗?谢辞刚拿了竞赛一等奖,这就又出来搞事,他妈到底是跟谢辞作对,还是跟我们作对啊?!”
项海斌张了张嘴,想劝飙脏话的校长冷静点,一想自己也很生气。
“谢辞家里人应该已经在处理了。”
校长:“这都跳到我脸上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下午课还没结束,就有另一家官方媒体发文,谴责先锋传媒为了博眼球没道德底线,并附上了一张律师函,以名誉侵权的名义对先锋传媒提起诉讼,起诉方是谢辞爸爸谢谦。
很快,蓝海市公安发布公告,叶羽柔涉嫌诈骗,经过前期充分调查取证后正式对其批捕。
直到下课,谢辞才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有些意外。
爸爸平时像只慢吞吞的老龟,没想到这次出手速度这么快。
叶羽柔前脚找媒体哭诉,后脚就被批捕了,在网上掀起了一波舆论,谁都没想到反转会这么快。
傍晚,一中校领导托媒体公开声援,多位权威教师力挺,风向彻底变了。
第二天下午,顾予风收到林颖发过来的调查结果。
林颖:【先锋传媒炒作背后是谢家在操控,只不过还没来得及闹大,叶羽柔就被批捕了,只能不了了之。】
顾予风摩挲着手机的一角,若有所思。
谢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不相干的高中生下手,除非这高中生和谢家有关,而且可能关系十分密切。
但是搞臭谢辞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顾予风又想到了明鉴画廊打压谢谦的事,编辑信息回复过去。
【明鉴那里还要麻烦你继续查,尽快给我结果。】
林颖:【明白。】
在顾予风收到消息后不久,谢辞收到了雷启良的信息。
雷启良:【听说这次你被诬陷,是谢家在背后搞鬼,你得罪他们了?】
谢辞盯着这行字看了两遍,眼前闪过餐厅里谢诚和爸爸大打出手的画面,脸色沉下来。
他本以为爸爸因为和妈妈谈恋爱,跟家里断绝关系,顶多是互不来往。
从那天谢诚主动搭话来看,谢家有想法和爸爸修复关系,只是爸爸放不下过去,不肯。
但现在看来,也许他错得很离谱。
他把爸爸和家里的关系,代入到他和爸爸之间的关系里,只以为是爸爸在逃避,始终没想过谢家有可能会恶意迫害爸爸。
怪不得那天谢诚没说上两句,爸爸就情绪失控了。
雷启良:【我这有些东西想让你看看,找时间见个面?】
谢辞考虑了片刻,回复:【这周日上午吧。】
他可以不管爸爸和谢家有什么恩怨,但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六一早,顾予风被群消息吵醒,伸手一顿摸索,最后在笔记本下找到了手机。
群里聊的大多是这两天网上的新闻。
他大致地翻了一下,又打开社交平台,确定没有最新的关于谢辞的负面新闻,这才慢悠悠地起床。
下楼时,顾永年正坐在餐厅里喝茶。
顾予风扫了眼他手里的画报,是拍卖行的拍品预览图,拉开餐椅坐下,很快就有佣人送早餐过来。
顾永年注意到他投过来的视线,好心情地翻过来给他看:“终于有兼言的作品上架了,周一晚上开拍,这次我要自己去。”
顾予风不屑地哼笑:“求我去我都懒得去,无聊死了。”
顾永年试探问:“你那个同桌这两天还好吧?”
顾予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您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那天看他落落大方,很有涵养,没想到身世这么可怜,还闹到了网上,这叫什么事?”
顾永年轻叹,搓着手委婉地说,“他要是情绪不好的话,你帮我问问,不如周一晚上请个假和我一起去拍卖行玩玩?”
“……”
顾予风被这死老头给气笑了,“您只是想让他陪您去看画吧?怎么,就这么喜欢他?”
被直截了当地戳穿,顾永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毕竟是你同桌,自家人,应该要多关心关心。”
顾予风:“……”
好一个自家人。
高跟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予风一看果然是林颖。
林颖和他打了招呼,看向顾永年,表情有些微妙。
“刚查到一件事。”
顾永年津津有味地欣赏预览上兼言的画,随口问:“怎么了?”
林颖看了顾予风一眼,犹豫地开口:“那天给您送画的少年,早之前曾和雷启良有过接触。”
父子俩都是一怔。
“和雷启良有过接触?”顾予风诧异地抬起头,“你确定?”
林颖点头:“雷启良手里那幅兼言的画就是从他手里得到的,和他送给顾总的那幅是一个系列,这用意恐怕……”
顾永年疑惑地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没等想他明白,一看儿子神色不对,连忙关心道:“小风,身体不舒服?”
顾予风怔怔地回不过神,端着咖啡杯的手紧到指节泛白,脑子里各种思绪不断窜出来,很乱。
谢辞提前和雷启良有过接触,怎么可能?
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
除非——
第44章
顾予风之前不是没怀疑过, 谢辞送画,刚好是爸爸喜欢的画家,刚好雷启良有兼言的画, 刚好挤掉谢氏引起商圈里其他人注意,刚好明鉴画廊不做人,谢辞趁机将画送到艺舒,成功拍出一千多万的价格。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巧合的背后都是谢辞在操控。
但顾予风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谢辞顶多是借势将作品推上了高价,毕竟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高中生,这整件事里涉及到的一些环节,是这个阶段的他做不到的。
就比如, 爸爸喜欢兼言的作品这件事。
爸爸喜欢的艺术品很多很杂,并不执着于某一种或者某一个作者, 能不能喜欢上全凭当时的心情, 所以可能连身边好友都不知道, 他热衷兼言这个小画家的作品。
那么谢辞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知道这一点,设计这个局的前提条件就没了。
可如果谢辞一早就和雷启良接触过,顾予风不得不推翻之前的猜测,去怀疑谢辞可能真的一早就笃定爸爸喜欢兼言的作品。
能知道这件事,又能操控得了这个局面的,不是十七岁的谢辞,只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谢总。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顾予风兴奋得头皮发麻。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突然又给了他希望。
顾永年琢磨了片刻,觉得有些可笑:“你听谁说的?就算那个少年送了一副给雷启良,能说明什么?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再说了,兼言的画这么稀有,他怎么可能有两幅?我也才只有两幅。”
说着说着, 言语间不禁多了一些怨气。
林颖瞥了他一眼,接着说:“因为兼言就是那个少年的爸爸。”
“他爸?”
这个信息在顾永年脑子里转了两圈,猛地站起来看向林颖,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兼言是他爸?!”
得到林颖肯定的答复后,顾永年激动地看向顾予风:“小风,这事你知道吗?”
可顾予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顾予风想起那天聚会,谢辞和爷爷提起,两人曾在寺庙里碰过面,当时谢辞说是去给爸爸祈福。
现在越想越觉得可笑,谢辞根本不是那种会求神拜佛的人,怎么可能去寺庙祈福?
第二天周日,谢辞和雷启良约在大华寺见面。
他到时,雷启良已经来了,正在里面烧香拜佛。
今天阴天,这个季节只要没太阳就很冷,寺庙里的风带着山里的湿气,透心的凉。
谢辞找了个避风的角落里等着,没进到大殿里。
十多分钟后,雷启良带着他的秘书一起出来,三人去了寺庙里一间可供客人休息的禅房。
“这是什么意思?”谢辞视线扫过摆到面前的项目文件,“你说的东西就是这个?”
雷启良倒了茶,放到谢辞面前:“你帮我看看,这个项目值不值得做。”
见谢辞没动,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白要你的意见,报酬还是按照上一次的标准给。”
谢辞有些好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地说:“你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向高中生询问投资意见?你这公司是不是马上要完蛋了?”
雷启良吃瘪,余光见秘书要笑不笑的,瞪了他一眼:“严肃点!”
秘书直起腰缩着脖子,继续做他的背景板。
“我拿来问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只管说,听不听我自有判断。”
雷启良卖力劝说,“这可是白拿的钱,你不会不要吧?”
谢辞心想他这贪财的人设算是在雷大胆这里立稳了,勉为其难地拿起文件打开,扫了眼项目名称和核心内容,就丢了回去。
雷启良摸出烟盒,取出一根递给谢辞,开口解释:“这块地目前有三十多家企业在抢,我的优势很大,十拿九稳。”
“抢这种犄角旮旯的荒地?抢着亏钱?”谢辞习惯性地接过烟,在点燃前,眼前突然闪过项海斌那张老脸,又摆手拒绝,只夹在指间把玩。
“这一片未来五到十年会规划成商业区,还是很有潜力的。”
雷启良观察谢辞的神色,试探地问,“你觉得没有投资价值?”
谢辞:“你要是亏得起,不差钱,可以无脑冲。”
雷启良:“……”
“实在想买地的话,不如换一块。”
谢辞把烟立在两人中间的矮桌上,手指在桌面上划过一个弧度,“老城区原来的市政府附近,应该有一块地在招标,那里近几年就会重新规划,这块地不管拿来建写字楼还是商场都很合适。”
雷启良一看他比划的,立刻就知道是哪里,连连摆手:“地是好地,可轮不到我,半个商圈都在抢,谢家也下场了,怕是早就已经打点好一切了。”
“既然我说了,当然是有办法让你拿下这块地。”
谢辞语调轻松随意,就跟在开玩笑似的,让雷启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要不是真拿下了科技园的项目,他绝对会认为谢辞在说大话,可眼前这位财神爷指不定真有本事帮他。
雷启良琢磨了片刻,看着谢辞:“你是帮我抢地,还是报复谢家?”
谢辞哂笑:“当然是报复谢家,我像是会无缘无故帮助别人的人?”
寺庙门口,一辆低调的路虎停靠在路边,顾予风从后座弯腰下车,棒球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实在等不了,还是决定先来这里碰碰运气。
等罗伯森停了车,两人踏上台阶。
“你去打听一下,那天雷启良和谢辞有没有来过。”
顾予风环顾整个寺庙,低声说,“这两个人长得都很有特色,遇到过他们的人应该不会忘。”
罗伯森:“特色?”
顾予风语气平淡:“一个很好看,一个很难看。”
罗伯森:“……真是好特色。”
两人分头行动,顾予风经过一处禅房,隐约听到说话声,顺势往那边走,没想到正好看到谢辞从对面的小路拐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老顾,你怎么在这?”谢辞扫了眼旁边的禅房,迎过去。
“陪我爷爷来摸鱼。”
顾予风揣着上衣口袋,若无其事地问,“你呢?”
“给我爸祈福。”谢辞随口乱扯。
两人聊了几句,愣是没一句真话。
右侧的院子里突然传来叫骂声。
“鱼鱼鱼!天天就知道问我要鱼,没有!”
“求求您,就再给一条吧,就一条,最难看的就行了。”
“还敢嫌我的鱼难看,滚!”
“不是不是,我是说您随便给,我不挑。”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退出门外,对着门内的人连连鞠躬道歉。
“快滚!”伴随着一声怒吼,一脸盆水从门内泼了出来。
中年男人早有防备,往旁边一躲,一整盆水全泼在了谢辞和顾予风身上。
变故来得太突然,谢辞下意识地揽住顾予风的腰侧过身,结果还是没能护住,两人都从头湿到脚。
顾予风一下子撞进谢辞怀里,刹那间只来得及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烟味,还来不及深究就被一盆水给泼出了一身暴脾气。
“臭死了。”
顾予风闻闻身上的衣服,脸色难看,“一股子腥味,这到底是哪里的水?!”
谢辞转过头,看着一和尚懵逼地走出院门,无语了。
又是这老和尚。
“你们没事吧?”老和尚提着脸盆,快走两步过去,“快进我院子里来,小心别感冒了。”
顾予风甩甩身上的水,嫌弃地皱起眉头:“这不是冲厕所的水吧?”
“不是不是。”老和尚慌忙解释,“是我池塘里养鱼的水,干净的。”
顾予风和谢辞朝那池塘瞄了一眼,脸都绿了。
那池塘飘着不少水葫芦,周围长满了藓类,看起来绿油油的,还没冲厕所的水干净。
老和尚带他们进了一间客用的禅房:“刚才真不好意思,你们赶紧换衣服,卫生间里有洗衣机。”
等老和尚离开,谢辞脱下外套,准备去冲个澡。
“你要洗吗?”
“废话。”
顾予风把脱下的外套扔进洗衣机,“顶着这身臭味回去,我爸可能会以为我去哪杀人埋尸了。”
“那你先——”谢辞说到一半,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到嘴边的话一转,“不行,我先洗。”
“我先。”顾予风也不想让,忍受不了一点。
总共就一个淋浴间,两人争执不下,谁都不想让谁。
谢辞上下打量他,犹豫地开口:“那要不我们——”
顾予风眼神一闪,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们上辈子没少一起洗,可现在情况不同,加上这里的浴室小得可怜,一起洗肯定会打起来。
“猜拳吧?”谢辞认真地说。
顾予风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猜拳?”
谢辞一脸无辜:“那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
顾予风轻哼,捋了把湿透的头发,摸到一手腥臭的水,催促:“快点!”
谢辞出步赢了顾予风的拳头,转身脱上衣,冷酷地下达“逐客令”:“你去外面等着。”
顾予风:“……”
操。
谢辞刚把上衣扔进洗衣机,就看到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腰。
“别闹,放开。”
顾予风紧贴着他的背,修长的手抚过谢辞的腹肌,在他耳边低语:“你不是说我把你钓上来晾着不管?”
谢辞眼皮一跳,扣住他乱动的手:“不管你想说什么,等我洗完澡再说。”
“我反省过了,这种行为确实极其不负责。”
顾予风指尖有意无意地谢辞的腰侧打圈圈,“你想谈,我就跟你谈。”
“……”
谢辞克制着扣住他的手转过身,“你喝养鱼水喝醉了?”
顾予风挨近,熟练地从谢辞腹肌摸向胸口,近距离注视着他的双眼,反问:“你看我像么?”
见谢辞深沉地盯着他不说话,顾予风视线下移,浅浅一笑:“你的颜色比我深,看起来确实要成熟些,不知道手感——”
谢辞没等他说完,一把抓着这在他胸前作乱的手,认命了:“……行,你先洗。”
片刻后,顾予风擒着奸计得逞的坏笑,看着谢辞走出卫生间,得意地吹了声口哨,边脱上衣边嚣张地往淋浴间走。
谢辞光着膀子走出浴室,这才发现外面有风很冷,转身要去拿衣服时,从卫生间里飞出来一件上衣,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头上。
“……”
死小子,抢个浴室玩这么大。
谢辞有些头疼。
这才压制没几天,怎么就失效了?
第45章
听到卫生间里传出水声, 谢辞套上衣服,拿了几瓶矿泉水煮了一壶热水,坐在门外的廊下看老和尚整理池塘, 看来这老头也觉得这小池塘多少有些埋汰了。
院子一角柿子树的树杈上蹲着三只肥猫,揣着爪子并排挤在一起,盯着池塘里的鱼。
谢辞以前不理解,为什么雷启良一天天忙得要死要活,还愿意抽时间往寺庙跑,现在看看,确实是个清幽的好地方, 适合他们这种大忙人偶尔来放空喘口气。
见老和尚看过来,谢辞随口问:“为什么院子里会种柿子树, 有什么说法?”
老和尚转头看了一眼:“哦, 因为我喜欢吃。”
谢辞:“……”
多朴实的理由。
房间里隐约传来开门声, 谢辞心道这小子还算厚道,没有洗太久。
身上的腥臭味实在太影响心情,谢辞起身回了房间。
推开门,刚好看到顾予风擦着头发出来,谢辞微微拧眉,语气不太好:“把衣服穿好。”
顾予风穿着白色浴袍,衣襟完全敞开着,该遮的不该遮的都没遮住, 一边的领口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好像随时会滑下来。
“穿好了啊。”
顾予风低头扫了一眼,一副就算全裸爷也不在乎的架势。
谢辞的视线扫过顾予风凌乱的湿发,从下颌线到肩颈弧度, 凸起的腕骨到指尖的线条,眼前闪过一些上辈子和顾予风胡闹的画面,随即扭过头不再看。
“我烧了水,你想喝自己倒。”
擦身而过时,顾予风将谢辞逼到矮柜前,擦头发的毛巾往旁边一丢,双手撑在他身侧,弯腰逼近。
这一弯腰,直接就露点了。
谢辞倚坐在矮柜上,耐着性子看着作妖的人:“又干什么?”
顾予风:“我刚才说要跟你谈,你还没回答我。”
谢辞:“……别鬼扯,让开。”
“不谈也无所谓。”
顾予风语调轻松,像是真的不在意,“这里只有我们,已经洗干净了,床就在那边,刚好在寺庙里,想想也挺带劲的。”
谢辞:“…………”
谢辞朝那边的床瞥了一眼,又看向顾予风。
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笑。
“你想干什么,洗个澡把脑子洗坏了?”
顾予风认真地开口:“你不应该问干什么,该问干谁?”
谢辞:“……”
谢辞看着这满口黄腔的小子,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他本以为顾予风只是以撩他为乐,但会保持分寸感,并不是真的想要发生什么,现在看来,前几天短暂的老实好像只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他被骗得很惨。
从上辈子调查顾予风开始,谢辞就知道这个人很爱玩,但从来没真正去关注过,现在事实摆到眼前,他突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在顾予风眼里,他应该只是个十七岁的未成年,这都能下得了手。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谢辞沉着脸。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
顾予风没被谢辞的冷脸劝退,从他的下巴摸到耳后,偏头闻他的头发,“我们老外向来没什么道德感,就图个爽。”
语气低沉深情,却满嘴骚话。
好一个图个爽。
在顾予风看过来时,谢辞拎起被打湿的前襟递到他鼻子前。
一股臭味直冲天灵盖,顾予风生生被逼退了两步,皱着眉很不满:“有话好好说,把衣服放下!”
谢辞面无表情地起身,朝卫生间走:“这次要是冻感冒了,我不会再把床借给你。”
冷风从禅房的木门缝隙里透进来,顾予风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地把浴袍的衣襟拢紧,看向关上的浴室门,若有所思。
刚才在院门外,他闻到谢辞身上有烟味,刚才确认后可以肯定,不是香火味,是香烟味,并且嘴里没有烟味,只有头发上有,很浅淡,应该是别人抽烟沾上的。
趁着谢辞洗澡,顾予风编辑信息发给罗伯森,让他抓紧时间来这附近打听。
两人洗完澡,等到衣服干了才离开。
离开前,老和尚说为表歉意,可以送他们一条鱼。
他们也没客气,顺手捞了最大最漂亮的一条,放在塑料袋里提着就走,把老和尚心疼得都快哭了。
去大门口的路上,谢辞问:“你爷爷呢?”
“我让他先走了。”
顾予风随口接,“我送你回去?”
谢辞没拒绝,和他一起上了车。
车子开到工作室门口,谢辞打开车门,想了想,转身问顾予风:“要不要来坐坐?”
顾予风点点头:“在家确实比在寺庙合适,不用担心被老和尚听墙角。”
砰得一声。
车门在他面前无情地关上,谢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开不起玩笑,无趣。”
顾予风收回视线,问驾驶座的罗伯森,“查到了吗?”
罗伯森:“拍到了雷启良和他的下属,也问过那边客房的僧人,确定你的酷盖同桌和雷启良见过面。”
顾予风听着,习惯性地去转无名指上的戒指,摸空后改托下巴,脑子里捋着重生后见到谢辞,到现在所有相处细节。
抛开谢辞和雷启良一早就认识,以及不做人的画廊告诉谢辞,爸爸喜欢兼言作品,这种小概率的事不提,谢辞十有八九也和他一样重生了,从这阵子突然转变的态度来看,大概率已经猜到他的身份。
那天在网吧那句“现实里不要认错人”,现在想来,实在耐人寻味。
所以谢辞以为他把少年版的谢辞当成替代品了?
罗伯森报告完,听到后座传来一声短促的笑声,透过内视镜,看到顾予风唇边还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要好的同学串通合作商骗项目,这到底有哪里值得高兴的?
他是越来越猜不透小老板的想法了。
回到家后,顾予风提着装满水的塑料袋去找爷爷顾明柏。
顾明柏年级大了,搬到另一栋别墅里躲清静,基本不会在商业性质的酒会露面。
顾予风进去时,爷爷正在和爸爸顾永年下棋,顾永安也坐在旁边,陪爷爷聊天,连顾楚然也在,抱着手机瘫在摇椅里玩游戏。
顾明柏看到顾予风,对他招招手:“小风来了,小林刚做了酥饼,还热乎着呢。”
他口中的小林是林颖。
一家人都默认她存在。
顾予风拿了块酥饼叼在嘴边,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
顾明柏看看印着“久久正骨贴”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一条鱼,疑惑地问:“给我?”
躺椅上的顾楚然抬眸看了一眼,嗤笑:“又出去捡了什么破烂回来,天天不是破床单就是破塑料袋。”
顾永安端起茶盏喝茶没说话,倒是顾永年认真地看了看,硬夸:“看起来很好吃,晚上就让厨房炖了。”
“这是从大华寺请回来的。”
顾予风视线扫过顾永安,对爷爷顾明柏说,“我回国第一天不是‘克死’了您一条鱼?这条就当是补偿。”
“哎哟!”
顾明柏一听,连忙起身接过塑料袋,喊人来把鱼安置了,“请了这么漂亮的一条啊!我上次去,那老小——大师说我缘分没到,请不动。”
顾予风在棋桌旁坐下,意有所指:“那条鱼在公司里放了那么久,也没给公司创造什么价值,早该换下来,让更好更漂亮的鱼顶上了。”
在坐的都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明白了顾予风的言下之意。
顾永安绷着脸,愣是没接话。
整个院子里只有顾楚然没听懂,只看到顾予风带好看的鱼回来哄爷爷。
他说了一中午的笑话,都没见老头子多高兴,顾予风拿一条鱼回来就让老头高兴成这样。
顾楚然摆着张臭脸,语气难免有些阴阳怪气:“谁知道是不是大师那里请回来的,说不定只是路边买的呢。”
“不不不,这就是大师那里的,我认得出来。”顾明柏欣喜地把鱼递给佣人,叮嘱放到大厅最大的鱼缸里。
顾楚然不信:“这还能认得出来?鱼上刻字了?”
顾明柏:“这是有灵性的鱼,和路边买的怎么可能一样?”
鱼他倒是认不出来,但他认得这破烂塑料袋,就是戒空那老小子的。
在他们说话时,顾予风对着咬过一口的酥饼拍了一张,发给谢辞。
顾予风:【想吃的吃不到,只能啃点别的解解馋。】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聊天窗口多了两条信息。
谢辞:【想吃什么,这里都有。】
谢辞:【[照片]】
顾予风端起茶盏喝茶,随手放大照片,一口茶差点呛到。
照片里,一只胖成猪的狗蹲在饭盆前,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镜头,像在等主人下达吃饭的指令,饭盆里肉类蔬菜很丰富,装得满满当当。
顾予风:【你知道我想吃的在你家?】
谢辞:【下次来和它一起吃,不差你这一双筷子。】
顾予风:【你在邀请我?】
谢辞:【同桌有困难,我帮一下也是应该的。】
“雷启良那事,大哥准备怎么处理?”顾永安放下茶盏,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里却透着些不悦,“高中生都能算计到顾氏头上,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就成笑话了。”
顾永年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盯着面前的棋局:“还没查清楚,不急。”
“这还不够清楚?”
顾永安态度强硬,“如果不严肃处理,以后怕是谁都会把歪脑筋动到我们头上。”
顾予风在回消息的间隙,接了一句:“如果每次被算计,都能白拿一副价值千万的画,更换一个更好的合作商,那多被算计几次又怎么样?谁会拒绝送上门的利益?是吧,爸爸?”
顾永年听到“白拿一副画”时,下意识想点头,顾及其他人在,愣是给克制住了。
顾永安有些好笑:“你回来才几天,就知道飞宏比谢氏更好?被你那同桌洗脑了?再说,哪有所谓的价值千万的画,是被恶意炒作起来的,原本顶多就值十来万,白送给我,我还嫌占地方。”
顾永年不高兴了,不等他回敬,就听顾予风笑盈盈地接话:“是不是就值十来万,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周一傍晚,谢辞和顾予风请了假,在校门口等顾永年的车。
顾永年看到顾予风也来了,疑惑地问:“你不是说很无聊不来吗?”
“我同桌来了,就不无聊了。”
顾予风弯腰上车,“你们去看宝贝,我也去看宝贝。”
谢辞:“……”
没一刻消停。
见谢辞跟上来,顾永年立刻摆出了笑脸:“小谢,不好意思啊耽误你学习了。”
“没关系。”
谢辞扣上安全带,“就算您没邀请,我今晚也是要去拍卖场的。”
爸爸谢谦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顾予风让顾永年的秘书调查,必然是瞒不过顾永年的,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他们到拍卖会现场时,已经有不少人到场了。
商圈里来了十来个,正聚在一起聊天。
其中两个已经从一些渠道听到了雷启良的事,虽说商圈最不缺的就是算计,但被算计的人难免不高兴,尤其这次被算计的还是顾氏掌舵人顾永年。
今晚也有兼言的作品开拍,顾永年的态度将直接决定他们是否还要高价买入兼言的画。
“看,来了!”有人小声说。
商圈里的几个老总纷纷看向门口,都是一惊。
顾永年带着儿子来倒是不稀奇,可他们身边竟然还跟着那天送画的少年!
两个知情的人对了个眼神,都觉得这事不对劲,可能不会朝他们预料的方向发展。
众人看着顾永年落座,和身旁的少年聊得很投入,看起来很愉快。
拍卖进程过半,终于轮到兼言的作品。
商圈所有人都在看顾永年的反应。
不知情的在考虑要不要和顾永年抢,而知情的两个则是想看看顾永年会不会出手。
油画开始拍卖,顾永年一直没有叫价,商圈的人也没急着下场,倒是其他人出价很积极。
谢辞留意着会场所有人,当然也看到了商圈那些人的反应。
这些人不出手,对他来说反而有利,今晚他要看看没这些冤大头参与,爸爸的作品真正的市值。
价格从五十万飙升到了五百万,依然有六七个人在叫价。
“小谢,在你看来,兼言的作品值多少钱?”顾永年低声问。
谢辞收回视线,语调平淡地回答:“我对这方面不太懂,作品的价值应该让喜欢它的人去评定。”
顾永年笑笑,没再开口。
油画价格飙升到七百万,现场已经没人再叫价了,拍卖师开始倒计时。
在所有人都以为顾永年不会下手时,他身边的工作人员突然举牌:“两千万。”
会场一阵骚动。
连顾予风都看了一眼这败家的老头。
谢辞也有些意外:“您只要在七百万的基础上再加十万,就能拿下这幅画。”
“可就像你说的,作品的价值是喜欢它的人去定的,我认为它值两千万,那它就值两千万。”
看着拍卖师落锤,顾永年满面春风,故作不经意地问谢辞,“对了,高中不用开家长会吗?”
谢辞:“……?”
顾予风:“……”
顾予风:“您收敛收敛。”
顾永年:“我就随口问问。”
顾予风看着坐在顾永年右手边的谢辞,悠悠地开口:“开不开家长会我不知道,但总会见家长的。”
顾永年:“……?”
谢辞:“……”
你也该收敛收敛。
第46章
拍卖会结束散场, 商圈的人纷纷过去找顾永年攀谈。
“恭喜顾总拍到心仪的画!”
“今天这幅油画真是惊艳到我了,两千万物有所值!”
“还是顾总有眼光!”
顾永年全程笑盈盈的,没有丝毫强颜欢笑的样子:“我确实很喜欢, 很久没看到这么合心意的画了。”
说话间,商圈几人频频瞥向谢辞,高大的少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顾永年身边,神色从容淡漠,处事不惊,和顾家最宝贝的二少站在一起完全不显得弱势,乍一看会让人错以为也是哪家的小少爷。
“哎, 这位少年是?”有人忍不住把话题往谢辞身上引。
从雷启良凭借一幅画在顾永年这里说上话后,圈子里早就把整件事给打听了个遍, 当然也包括谢辞送画的事, 只是听说归听说, 在顾永年面前还是得装作不认识。
顾永年像是刚反应过来,微微侧过身对他们介绍:“这是我家小风的同桌,叫谢辞,他刚拿了省级数学竞赛一等奖,成绩年级排第一呢!”
商圈里的人,谁不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一下子就听出了顾永年对谢辞的欣赏喜爱, 立刻摆出热情的嘴脸。
“这可太厉害了!”
“小谢长得帅,成绩还这么优秀,怪不得能和二少做朋友。”
“成绩好不说,小小年纪就很有艺术鉴赏的品味,真了不得。”
“真想让我家那皮猴子跟小谢学学!”
谢辞木着脸听着一群老头吹捧, 余光见顾予风看过来,眼神揶揄。
顾予风:【我爸对你很满意呢,怎么办,考虑一下?】
谢辞微微扬起一侧眉毛:【考虑什么?】
顾予风眼神示意顾永年:【见家长。】
谢辞:“……”
谢辞默默转过头,不想再搭理他。
片刻后,顾永年带着两人离开。
商圈几人等他们出去后,面面相觑,都有些犯难。
顾永年这么喜欢兼言的画,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明确顾永年的喜好,才能投其所好,可坏就坏在顾永年太喜欢了!直接把油画价格卷到了两千万!
“早知道就囤些兼言的画了,两个月前一百万能买好几幅呢。”
“两个月前,我压根就没听过兼言这个画家。”
“听说明鉴刻意压着兼言的画,具体情况不清楚,倒是误打误撞,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两个知情的人对了个眼神,心道这可不是误打误撞,是有意为之。
能在算计顾永年被发现后还能得到赏识,不得不说这个叫谢辞的少年是有本事在的。
反观顾永年,在知道真相后没有跳脚也不追究,大大方方地把谢辞带在身边,尽显顾氏当家的气度,完全不给其他人看笑话的机会。
“果然能和顾家少爷交好,就不可能是一般人啊。”其中一人低声感叹。
另一个人接话:“我看顾总是看上这少年了。”
空手套这种手段在商圈一直存在,但谁都是听说,几乎没有真正经历过,也没这胆量去做。
谢辞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高中生,能把主意打到顾氏头上,如果对局势没有十足的把控,随便一个环节出错,都能让他摔个大跟头,很可能是一辈子翻不了身的那种。
就冲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就足以让顾永年刮目相看了吧?
在商圈,有脑子有魄力,那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更别说这个人才十七岁,天生经商的料子,太有培养的价值了。
谢辞不知道自己的名号已经在蓝海市顶层商圈悄悄传开,等车子开到一中门口后,和顾予风一起下车。
晚上两人是请了假的,拿着假条让保安开了门。
夜里风大湿气重,体感温度大概只有五六度,谢辞见顾予风拧着眉,肩背绷着,默默换到风口的位置:“把外套拉链拉上。”
顾予风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停下来侧对着他:“你帮我拉。”
谢辞:“你手呢?”
“太冷,在口袋里不想拿出来。”顾予风催促,“快点。”
眼神对峙了片刻,最后还是谢辞败下阵来,帮他拉上外套拉链,屈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下不为例。”
顾予风一怔,看着谢辞转头就走:“这算什么,伺机报复?”
谢辞头也不回:“给你拉拉链的报酬。”
顾予风追过去:“收多了,让我弹一半回来。”
谢辞:“有手弹我,没手拉拉链?”
这个点晚自习还没结束,高三的教学楼灯火通明。
他们都不是那么勤奋的人,打算直接回宿舍,结果从教学楼下经过时,碰到去班里巡视的项海斌,两人一抬头就和小老头对上了视线。
谢辞心道不好,正打算装作没看见,项海斌先一步在三楼走廊对他们招手。
“快来。”
谢辞/顾予风:“……”
顾予风低声问:“不理他会怎么样?”
谢辞:“二十分钟晚自习,和二十分钟谈话,你怎么选?”
片刻后,两人垮着张批脸,带着一身风霜回到教室。
班里所有人都穿校服,就他俩穿私服,刚一进门就把一群女生给看直了眼。
正刷卷子刷得头昏眼花,看两眼清爽帅气的男高,顿时神清气爽,还能再刷几张。
杨赫见他们一起回来,习惯性地阴阳了一句:“一起请假出去,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说完后,杨赫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这嘴怎么比脑子动得还快呢,谢辞前不久不才帮过他吗?
其他人竖着耳朵听八卦。
顾予风从他的课桌旁边经过,淡淡地丢下一句:“你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有点不习惯。”
杨赫:“……”
简直自取其辱。
顾予风从课桌里随手摸出一本外文课本翻开,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的关系,头昏昏沉沉的,特别好睡。
谢辞刚坐下,方思泽就拿着数学卷子过来了:“这题你看看,好几个人来问我,我也解不出来。”
余光见项海斌在前排,方思泽压低声音:“你们也太老实了,就剩这几分钟还回来干嘛?”
谢辞接过卷子:“被老项逮回来的。”
方思泽:“……”
他想也是。
很快,又有几个男生女生跑来问同一题,座位旁都挤不下,关键是把顾予风也给围住了。
谢辞见俩女生被挤到顾予风边上,示意他们都先回座位上,拿着卷子去了讲台,随手拿了一支粉笔在黑板上轻敲了两下:“数学模拟卷最后一道附加题,不会做的都听一下。”
所有人一看谢辞要讲题,都来了精神,竟比平时上课时还认真,主要是这张脸,这好听的声线,实在让人很难移开注意力。
顾予风托着下巴看着讲台上的谢辞,想着这人上辈子给下属开会时是不是也这样,专注严谨,让人移不开眼。
他已经忘了为什么当时没有多去了解这个人。
他们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却都浪费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讲台上,谢辞不经意抬头,正好和最后一排的顾予风对上眼神。
顾予风扯起散漫的笑,冲他轻佻地眨了一下眼。
谢辞:“……”
老不正经。
谢辞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看了一眼黑板才想起刚才讲到哪里了。
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后,谢辞和江辰宇他们去老街买文具,顾予风独自坐进路虎的后座,处理罗伯森递交过来的工作文件。
不多久,林颖电话进来,他顺手点了免提,边办公边听。
林颖在电话里明确提到,谢诚有明鉴的股份,极有可能参与了明鉴画廊的运作。
罗伯森等他挂断电话,把手边整理好的文件放到他面前:“你那个同桌是真的狠,把本来市值就十来万的油画卖到几百万,就这点来说,你们很相似。”
心都黑到一处去了。
昨晚如果顾永年没出手的话,那幅画会被以七百万的价格成交,对于没什么名气的青年画家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顾予风翻看着文件:“奥特曼在我手里能卖到一百万,但仅有一次,脱离我的手,它依然只值十块钱,而兼言的画被谢辞推上高价后,依然维持在相当高的水平,是因为画本身足够匹配它的市值,谢辞只是当了一把推手,把正确的东西摆到了他认为正确的人面前。”
罗伯森点头:“一次性的流通不算什么,具有反复流通性说明画经受住了市场的考验,所以我才说他够狠,明明是个赚差价的中间商,却让各方心服口服。”
被谢辞这一顿操作后,顾永年白拿了一幅油画,更换了一个和他关系要好,且更有诚意的合作商。
雷启良拿到了本来拿不到项目,虽然花重金买画,但画的市值在涨,等于白白捡了个漏,没吃一点亏。
兼言的作品市值平地起飞,暴涨几十倍,并且还有上升空间。
谢辞自己秒变富二代,靠卖他爹的画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
在这个中间商的运作下,所有人都占到了便宜,唯一亏损的只有谢氏,最后关头丢掉了项目。
准备回学校时,顾予风接到了妈妈凯特琳的电话。
两人聊完公事,顾予风在挂断前说:“您的生日快到了,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会准时送过去,人就不去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凯特琳的叫骂声。
顾予风早有预料,说完自己的就挂断了,对罗伯森交代:“你和林秘书对接一下,把昨天晚上拍下的那幅画运到D国,让菲欧娜给妈妈。”
罗伯森听得眼皮直跳,觉得要大祸临头,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问:“……我不会被顾总打吧?”
顾予风悠悠地开口:“不会,他打不过。”
“……”罗伯森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送那幅画,您也想当推手?可这画的价格已经很高了不是吗?”
夫人所处的可是D国顶层资本圈,圈里的是一群最不差钱的主。
如果兼言的作品能被他们看上,那市值会飙到什么程度,还真不好说了。
“这才到哪儿?”
顾予风语调轻松随意,想到林颖电话里说的事。
谢家借媒体炒作谢辞的负面新闻,一转头爸爸就收到了谢辞是兼言儿子,串通雷启良玩套路的消息,这其中的用意不难猜,无非是谢家想给谢辞拉仇恨,借顾氏的手对付这父子俩,同时挽回科技园的项目。
如果计划顺利,爸爸开始反感兼言的作品,那对明鉴的施压也会收回。
这样一来,谢家所有的损失都能追回,唯有谢辞父子俩倒大霉。
如果谢辞真的是谢家人,那谢家这波操作可以说是完全不顾骨肉亲情,为了自身利益,把这父子俩往死里整。
听顾予风话里的意思,罗伯森有些诧异,转头看向后座:“有必要吗?帮助同学也不用帮到这个地步。”
“有啊。”
顾予风扯着笑,“我倒要看看,我想保的人,谁动得了?”
老街到一中的路上,谢辞听着江辰宇他们聊着篮球联赛的事。
“马上就要决赛了,搞得我有点焦虑。”
江辰宇有些烦躁地咋舌,“又想晚点比赛,好有时间做准备,又巴不得明天就决赛,早点完事,省得闹心。”
张若川:“说不定我们就止步四强了呢,那就只剩两场了。”
江辰宇:“别乌鸦嘴啊你!我可是冲着冠军去的。”
正说着,前面突然过来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就堵在谢辞面前。
谢辞看了眼来人,没理会,绕过去就走。
“您好。”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追到谢辞面前,“我老板想见您,请问现在方便吗?”
谢辞停下来,面上没什么波澜,语气却不太好:“你老板是谁,连个名字都没有,架子倒是大得很,想见让他自己滚来见我。”
黑衣人微微低头,恭敬地说:“您来了就知道了,请别为难我。”
“你们想干什么?”江辰宇见情况不对,低喝道,“这是校门口,想绑架吗?别太离谱啊你们!”
他的声音不小,引来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谢辞挥开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很快,路边缓缓跟过来一辆劳斯莱斯,降下的车窗露出谢鸿光的脸。
“聊两句?”
谢辞一看是这老头,有些意外。
没想到谢诚没找过来,倒是他老子先来了。
“我想我应该不认识你。”谢辞不为所动。
谢鸿光看看左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也不愿意造成什么骚动吧?”
方思泽警惕地看着来人,走到谢辞身旁,低声问他需不需要通知保安和老班。
谢辞想到爸爸谢谦,让方思泽他们先回去,自己上了谢鸿光的车。
片刻后,一中附近一餐厅的包间。
谢鸿光看着坐在对面,此刻依然绷着脸的少年,没有被对方的态度惹恼,反而心情很好:“你爸可能没跟你说过,我是你爷爷,当年他和家里闹矛盾,连你出生的事也没跟家里提过,导致我到现在才知道有你这个孙子,实在是胡闹。”
闻言,谢辞态度依然冷淡:“所以?”
谢鸿光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笑着说:“你最近做的事我听阿诚提过,做得很好!你比你爸有出息多了,这才是我谢家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谢辞听着他滔滔不绝,越听脸色越沉,有些明白,为什么爸爸会这么抗拒谢家。
“你那个爹整天除了画画还会干什么?你跟在他身边,迟早被养废。”
谢鸿光拄着拐杖,轻叹了一声,“你和他不一样,是块经商的好料子,以后就回家住,我会安排人教你怎么打理公司……”
“不好意思。”
谢辞打断他,起身俯视谢鸿光,“我不打老年人,但仅此一次。”
说完,谢辞转身就走。
“你回来!”谢鸿光示意下属拦住他。
谢辞一脚踹倒挡门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回学校的路上,谢辞心情不太好,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某个人的一两句话影响到情绪,当然顾予风除外。
谢鸿光言语间对爸爸谢谦的贬低,让他很不舒服,不禁联想到了儿童时期叶羽柔对他的冷暴力。
言语的伤害是即时生效,伴随着绵长的后劲,有时候时间越久杀伤力越强。
这世上做什么都有门槛,唯有做父母没有。
什么都能选择,唯有出身不能选。
遇到糟心的父母,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这题,无解。
“谢辞?”
耳边传来顾予风的声音,谢辞回过神,转头见顾予风从马路对面过来,有些沉闷的情绪因为看到这个人,稍微缓和了一些。
“工作处理完了?”谢辞和他一起从学校大门进去。
顾予风随口应了一声,看看他:“心情不好,谁欺负你了?”
谢辞心想这小子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嘴上反问:“我看起来这么容易被欺负?”
顾予风:“你被欺负得还少么?”
“如果我说我被欺负了,你会帮我?”谢辞顺着他的话问。
“废话,你是我同桌,这点情分都没有,不是显得我很无情?”
顾予风屈指做了个弹的动作,“不过该给的报酬还是要给的。”
谢辞:“……”
一点小仇记到现在。
走到半路,顾予风的手机震动,是顾永年打过来的。
“有事?”
那头传来顾永年有些焦急的声音:“小风,我怎么听说你要把我的画运到D国?”
“妈妈的生日快到了,我帮您送个礼,省得您费心。”顾予风语气随意。
顾永年急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画到我手里都没捂热呢!送点别的行不行?我已经定了珠宝了。”
顾予风:“不行,我答应妈妈了。”
谢辞没刻意去偷听,却也听到了手机那头顾永年的呼喊声。
等顾予风挂断,谢辞才开口:“又整你爸?”
顾予风把手机放回口袋,不在意地说:“只不过拿了他一幅画,就跟我要死要活的,老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谢辞:“……”
你哪是拿了他一幅画,你是要他的命。
第47章
期中考过后, 篮球联赛进行到最后的决赛阶段。
这周日要开始第一场半决赛,趁着周五天气好,中午吃过饭, 谢辞去老街的药店买些急救用品,比赛时校医会全程跟着,但他习惯自己再备个药包。
买完东西出了药店,谢辞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几个体校男生骑车围过来,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重生第一天问他要钱的那个黄毛张星星。
“滚开。”谢辞语气平淡。
张星星坐在骑行车上,单腿踩着地面, 抬着下巴打量谢辞:“你可算出现了,让爷几个好等。”
谢辞:“等我干什么?”
张星星抖着腿, 笑得不太友好:“那就要问你那个好表弟了, 非要花钱找我们, 我们也是没办法。”
一班教室,方思泽正帮各科课代表整理发放卷子,见顾予风从前门进来,随口问:“老谢没和你一起回来?”
顾予风随手关门:“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吗?”
方思泽:“他说要出去一趟,我们就先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和你一起。”
“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
顾予风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天气越来越冷,裤子太薄, 椅子冻屁股,顾予风拿过自己的经济学课本摊开,想着要不要捐一批好点的椅子,好歹是省重点,学习环境这么恶劣, 还没考上大学就先得了痔疮。
没过多久,教室前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一股凉风顿时灌了进来。
王皓扫视整个教室的人,焦急地看向方思泽:“老方,队长呢?!”
方思泽发着卷子,转过头接话:“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
王皓咬咬牙:“我刚听我们班的人说,他在老街被体校那群人找麻烦!”
“卧槽!”
江辰宇本来在刷卷子,低骂了一声,“又是张星星那帮人?!”
张若川:“上次闹那么大,他们还不肯消停?!”
顾予风从书里抬起头:“什么时候?”
王皓:“应该就在十几分钟前!”
顾予风先给谢辞打了个电话,听到隔壁书桌抽屉里传来震动声,没再多问,起身就出了教室。
他一走,江辰宇几人也跟了出去。
四人冲到老街,分头在各条小巷找人,最终在老李小炒找到了正和体校几人吃烧烤的谢辞。
顾予风跑得微喘,头发也被风吹乱了,站在店门外,看着那几个小混混吃得满嘴油光,谢辞就坐在那里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刚才太急,忘了眼前的谢辞不是真正十七岁的少年,不至于处理不了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江辰宇他们跑过来,看到这一幕,人傻了。
“这家香肠真好吃!”
“你傻呀,吃什么香肠,羊肉串才好吃!”
“谢哥,你也来吃啊嘿嘿嘿”
“点这么多,得不少钱吧?”
谢辞注意到店门口的动静,对顾予风他们招招手:“你们怎么都来了?”
见一桌小流氓眼神警惕,顾予风语气透着揶揄:“有人怕你被群殴,急急忙忙赶来找你,你倒好,躲在这里吃独食。”
谢辞见王皓他们都喘着气,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顾予风反问:“你手机在哪儿?”
谢辞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这才想起把手机忘在教室了。
江辰宇瞪着这群流氓:“老谢,他们这么对你,你还请他们吃烤串?换做是我,就是拿去喂狗都不给他们吃!”
“你说什么?!”
张星星猛地起身怼他。
双方的几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
谢辞示意他们歇战,指指身后:“别吵了,会影响老李店里的生意。”
江辰宇几人转头见老李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看起来有些担心,忍了忍没再吵。
几个小混混连吃带拿,将剩下没吃完的烤串打包提上,吃饱后连眼神都没那么凶恶了。
离开前,张星星对谢辞保证:“谢哥,你放心,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找你麻烦!”
谢辞:“陈展鹏那里,你要怎么交代?”
张星星嗤笑:“就那个傻逼,跟他交代什么,要不是给了几个臭钱,我们才懒得理他呢,都是因为他,害得我们被处分还请了家长。”
把打包的塑料袋挂在车龙头上,张星星跨坐上去,想了想,又转头提醒谢辞:“陈展鹏已经转学到我们体校了,现在是远哥的小弟,哥你还是小心点好。”
谢辞:“远哥?”
旁边一个小流氓接话:“高远,我们校篮球队的队长,说不定后天你们就能在赛场碰到了。”
等这群人离开,谢辞和顾予风他们回学校。
路上,江辰宇还是气不过,张星星这帮人渣搞过谢辞不是一次两次,不打他们就算他素质高了,还请客吃饭?
谢辞:“几块钱就能解决麻烦,不比动手省事?”
这个年纪的小流氓最是叛逆,打得不够狠会反扑,打太狠了弄不好会连累他自己,实在没必要,一顿烧烤永绝后患。
“他们提到的高远我知道。”
张若川皱着眉,脸色不太好,“听说打球手段很凶残,只要打不过就钻规则漏洞,以前在比赛时把五中一个前锋撞骨折,休养了两个月才好。”
“进半决赛的是哪四支队伍?”顾予风问。
谢辞:“二中、体校、金山市一中、我们。”
顾予风:“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半决赛可以避开体校。”
谢辞:“分组下午就会出来,到时候看吧。”
下午第二节课课间,江辰宇从教室外跑进来,兴奋地冲着谢辞他们喊:“分组出来了!我们两场半决赛对手分别是金山市一中和二中!”
谢辞看向坐在隔壁的顾予风:“真被你说中了。”
顾予风翻过一页:“要是其他事也能说中就好了。”
“其他什么事?”谢辞不解。
顾予风语调平板:“比如——我说你想跟我谈,你就真的想跟我谈。”
谢辞:“……”
顾予风抬头看他:“没中?”
谢辞转着手里的水笔,想了想:“你不如去买彩票,中的几率更大一些。”
顾予风搭着他的椅背挨近:“你之前不是说被我钓上来了?不跟我谈,也不跟我睡,你想干嘛?”
谢辞在草稿纸上快速写解题过程:“那晚被你拒绝后伤透了心,已经把自己放生了。”
顾予风:“……”
你最好是真的会伤心。
两场半决赛,一中打得很顺,本来上场的就是最好的阵容,彼此之间已经磨合了两年,加上这次是最后一次比赛,每个人都格外专注拼命。
谢辞这个三十多岁,离开球场近十年的人,也被他们的士气感染,发挥得很稳定。
拿下两场半决赛后,他们率先锁定了决赛席位,接下来等金山市一中和体校争夺另一个名额,二中两场都输了,止步半决赛。
赛后,二中傅逸城带着队员去一中的休息室和谢辞他们打招呼。
“小心高远。”傅逸城开口第一句就是警告。
谢辞站在储物柜前,拿出衣服穿上:“你吃过他的亏?”
傅逸城沉着脸:“我们第一场半决赛对手就是体校,他们耍手段撞伤我队的大前锋,左手骨折直接下场了。”
张若川他们一听,皱紧了眉头。
“难怪你今天会让后备队员上场。”谢辞整理着东西,没什么表情地接了一句。
见谢辞没当回事,傅逸城重申:“体校这些年风气越来越差,篮球队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还是多留心吧。”
谢辞直起身:“我会的,谢谢提醒。”
临近决赛,队里几个人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平时在教室只要一有空就起来拉筋,练习无实物投篮。
杨赫经过,嘲笑了一声:“就会装逼。”
江辰宇回怼:“你连个装逼的机会都没有。”
杨赫:“……”
他为什么总是这种角色?
许超像是也发现了,回到座位后,委婉地提醒他:“你还是管管你这张嘴巴,是非说不可吗?”
杨赫抿抿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去了。”
周日就要决赛了,方思泽他们聚在教室后排商量着这周六去哪里训练。
“还是老地方吧?”江辰宇提议,“天气这么冷,老张你就别骑车了,我去接你。”
方思泽有些犹豫:“周六下午一点,我有一节推不掉的网络课,只能上午训练。”
江辰宇和张若川哀嚎了一声,早上训练意味着又要早起。
这种天气早起,对他们这些睡不醒的男高来说简直是酷刑。
“要不,来我家吧?”谢辞从卷子抬起头,搭着椅背转身看他们,“有篮球场,也有网络,你们可以早上过来,训练完吃个饭休息一下,老方去上课,结束再接着训练,时间上宽裕些,就不用早起了。”
他一说,其他人全看了过去。
“繁华里?那院子里没篮球架啊。”江辰宇问。
谢辞:“不是那里,是我爸住的地方。”
方思泽:“会不会太打扰了?”
谢辞:“这周末我爸不在家。”
“我也去。”
一直在看书的顾予风突然开口。
谢辞视线转向他:“你一不学习,二不训练,来干嘛?”
顾予风给气笑了:“你这话多少有些伤人了,他们都能去,我不能去?”
言语间完全不否认不学习这一点。
要不是知道顾予风也重生了,谢辞可能真会担心伤到小鬼的自尊,想办法找补一句,可眼前这小子脸皮比他还厚,根本没必要担心。
“来可以,得保证不捣乱。”谢辞补充了一句。
顾予风一脸认真:“保证不会。”
谢辞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不太放心。
周六早上七点半,谢辞听到门铃声去开门,没想到第一个到的是顾予风。
“这么早?”
顾予风还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装,下车后示意罗伯森先回去,将手里提的袋子递到谢辞面前:“伴手礼。”
谢辞一看,竟然是福记小笼包,他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小子还记得。
“你早上去买的?”
“为了买这个,天没亮就起床去排队,活到现在第一次为买个早饭这么拼命。”顾予风说着打了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惺忪感,“别告诉我你已经吃过了。”
“早就吃了。”
谢辞不给面子的说,“你又没说要给我带早饭。”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顾予风抬手看看腕表,“这才七点半,你到底几点起床的?”
“我会早起遛狗。”
见顾予风神色沮丧,谢辞随口说:“不过看在小笼包的份上,再吃一顿也不是不行。”
顾予风扬眉,懒懒散散地问:“不是看在我的份上?”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谢辞说着,唇边不自觉地荡开浅浅的笑意。
顾予风:“……”
嘴硬。
跟着谢辞进去,顾予风环顾整个工作室的场地:“环境不错,周日没人?”
“周末学生们不上课。”谢辞带他去二楼的会客厅,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一侧的小会议桌上,转身去泡咖啡。
顾予风见谢辞穿着宽松的毛衣长裤,和在学校里给人印象不同,举手投足间都有上辈子成年谢辞的影子,不过这张脸到底还是略显稚气,给人的感觉更随性清爽。
他到处走走看看,欣赏两侧墙壁上的油画。
“你家那只吃得很好的猪呢?”
那只猪……
想到小方的体型,谢辞很难反驳。
“被我爸带出去采风了,它喜欢到处溜达,刚好给我爸作伴。”
谢辞端着咖啡过去,“还不饿?先来吃饭吧。”
顾予风坐下来,喝着咖啡,等谢辞把打包回来的小笼包摆出来:“咖啡配小笼包,又香又臭。”
“……”
谢辞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把筷子递给他:“那我去买点豆浆?”
“算了,豆浆太甜,没兴趣。”
顾予风夹起一个小笼包递到谢辞嘴边,“来。”
“吃你自己的。”谢辞没理他,调了一叠酱油醋,沾着吃。
顾予风暗道一声无趣,把小笼包塞自己嘴里。
“福记边上有一家卖牛肉粉丝的,我看很多人买了小笼包带那家店里吃,不过人太多了,就没买。”
谢辞:“那家味道也不错,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吃。”
顾予风吃完嘴里的才接话:“不如下周一?”
“只要你起得来,我没问题。”
谢辞刚说完,突然感觉膝盖被顶住,一条腿挤到他腿间,用小腿蹭着他的小腿。
“老实点。”谢辞给了对面一个警告的眼神。
顾予风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短促的笑了一声:“有些明白为什么送早饭是一件浪漫的事了。”
谢辞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顾予风一脸认真:“因为被送的人会吃人嘴短,就算被骚扰也不好强硬拒绝,那送早饭的就能趁机为所欲为了。”
谢辞:“……”
你对浪漫有什么误解?
两人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到八点半,江辰宇四人来了。
谢辞让他们也先到会客厅来,把煮的奶茶端过去。
顾予风扫了一眼,一桌人就他是黑咖啡,食指在杯子上轻点,心情很好。
他本以为谢辞是随便泡的,现在看来多少还记得一些他的喜好。
江辰宇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被会客厅后整条长廊的油画震撼到,抱着奶茶过去看。
“你爸是画家吗?”方思泽问谢辞。
谢辞应了一声:“这里是他的工作室。”
张若川点点头:“难怪叔叔看起来一身文艺气息,原来真的是艺术家。”
江辰宇听着他们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后,突然想起车子开进来时看到的“兼言工作室”,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老谢!这、这不会是……?”
谢辞:“嗯。”
“卧槽!”
江辰宇整个人傻了。
那天去寺庙化缘的油画竟然是谢爸爸画的?还成功炒到了两千万?!
人怎么能出息成这样啊?!
他听爸爸提起过,兼言第二幅画上架拍卖行,姑姑兴冲冲地去,哭丧着脸回来,说根本买不起。
江辰宇怔怔地看着这一长廊的画,喃喃低语:“这他妈得多少钱啊……不得多请几个保安?”
在会客厅坐了片刻,谢辞带他们去了后面的二层小楼。
院子曾经是活动场地,经过改造后现在是小花园,在靠墙一侧修了个篮球场。
谢辞五人在院子里训练,顾予风坐在室内落地窗前办公,累了就抬头看看球场上的谢辞,办公积攒的火气一扫而空。
以前他们都很忙,三五天不见面都算少的,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时间久了,他渐渐开始把每次见面当成自己努力工作的奖励,变得越来越期待,对他来说,和谢辞的这段婚姻是他为数不多的,真正能感受到快乐的娱乐方式。
不过现在看来,他对快乐的理解还是太肤浅了。
不用特意去看些不想看的美术展,看些无聊的舞台剧,听些催眠的音乐会,只是待在家里做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可以很快乐。
训练到十点半,谢辞进屋喝水,一眼就看到了睡倒在沙发里的顾予风,单人位对一米九的大高个来说还是太拥挤了,腿上的笔记本歪歪斜斜地靠着扶手,好像随时会滑下去。
“哎老顾睡着了?”
张若川擦着汗跟进去找水喝。
“他今天起得早。”
谢辞去把顾予风的笔记本放好,弯腰将人拦腰抱起,放到一旁的三人位上。
睡着的人像是感觉到动静,无意识地在谢辞胸前蹭了蹭。
谢辞把人放好,顺手揉揉顾予风的头,转身去拿毯子,就见方思泽和张若川直愣愣地盯着他。
谢辞这才察觉刚才的举动有些越界,硬着头皮解释:“单人位太小,怕他睡麻了。”
方思泽和张若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真男人就要能毫不费力地抱起男人,而且还得是公主抱。
几人怕吵着顾予风,去了餐厅。
王皓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灰头土脸的,低着头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江辰宇问了一句。
王皓抿了抿唇:“我爸要做第二次手术,计划定在这几天,刚才我妈打电话过来说时间已经确定了,是明天。”
可明天是篮球联赛决赛的日子。
江辰宇几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脑部手术是大手术,除了手术时间长以外,手术前后也得有亲属在场。
明天手术的话,王皓是不可能有时间参加决赛了,就算强行挤出时间,恐怕也无法专心比赛。
最后还是谢辞先开口:“以你家里的事为主吧,比赛你不用担心,我安排其他人上场。”
王皓低着头,很愧疚:“对不起……因为我……”
“别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任何人。”方思泽拍拍他的肩膀,“叔叔更需要你。”
主力队员不能上场,对整个阵容来说非常致命。
谢辞回想后备队员中,有没有和王皓能力比较接近的。
实力多少会有差距,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不如就让老顾上吧!”
江辰宇突然提议,“老顾的攻击性那么强,他做大前锋完全没问题!”
方思泽和张若川一听,也点了头。
“他打球可以的!”
“老顾的爆发力相当强,速度上不输老谢。”
江辰宇激动地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跑得比对面快,我们就赢了一半了!”
说了半天,谢辞却没有接话。
方思泽问:“你有什么顾虑?”
谢辞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让我上场?”
客厅那边传来顾予风刚睡醒,透着沙哑的声音。
江辰宇转头问他:“耗子有事来不了,我们只能指望你帮忙了,来吧?”
“帮是可以帮。”
顾予风躺在沙发里,偏头看向谢辞,“不过我的出场费是很高的。”
谢辞:“……”
就知道会这样。
第48章
顾予风是答应谢辞代替王皓上场, 不是陪几个后备队员一起坐冷板凳。
离九点半开赛只剩最后半小时,他扫视偌大的一中体育馆,场地周围架起了不少直播设备和两面巨屏, 今天的决赛会被电视台全程直播,除此之外还来了不少大小媒体,正在各自工位上调试摄像机和其他设备。
看台上下三层都挤满了人,除了一中的学生外还来了很多校外来观赛的人。
前排预留了几个位置给校领导、省级领导和市领导,还有受邀的蓝海市各界大佬。
那边的顾永年正和隔壁的市长闲聊,见顾予风看过来,冲那边招手, 被顾予风瞪了一眼也不恼,咧着嘴对市长介绍:“坐在那边穿9号球服的小子是我儿子, 今天他也要上场。”
市长看过去:“哦哟, 长得真好!一看就很会打球, 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吧?”
顾永年笑得合不拢嘴:“那穿7号球服的小子是我儿子同桌,篮球队的队长,打球很厉害。”
市长:“谢辞啊,我认得,他以前竞赛得奖,还是我给颁的奖呢。”
看台后排,杨乐举起手机对着场地拍了一张,放大照片给旁边的谢谦看:“老师, 看,小辞在和队员们做准备,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
为了能看清楚,谢谦特意戴上了眼镜,远远注视着人群中的谢辞, 眼底带了些浅浅的笑意。
“他为今天的决赛准备了很久。”
场地旁,谢辞和江辰宇他们正在拉筋热身,低声交流上半场的战术。
代替王皓上场的二年级队员慌得一批,被临时通知上这么重要的比赛,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还现场直播,前排还有一群大佬,压力buff叠满,已经超出他能承受的阈值了。
“小邓,你没事吧?”
方思泽注意到后备队员脸色发白,关心地问,“没有身体不舒服吧?”
小邓连忙摇头,脸色很勉强:“就是紧张,我真的行吗?要不还是换顾予风上场吧?”
顾予风虽然不常打球,但曾一人单挑过校队,这事他们都知道。
“这么好的锻炼机会,你要让给别人?”
谢辞走过去拍拍小邓,“照常发挥就好,输了不算你的。”
小邓笑得比哭还难看:“队长,你不觉得顾予风比我更合适吗?”
谢辞注意到那边的顾予风瞪过来,不高兴全写在脸上,低声说:“让他临时帮个忙是可以,可他不是校队的,三年级的马上也要退队了,以后的比赛你们准备找谁帮忙?”
小邓一时回答不上来。
谢辞的用意他明白,就是怕自己拖后腿。
张若川他们围过来,教小邓用呼吸调节情绪。
顾予风抱手坐在椅子里,看着谢辞过来:“把我请过来坐在内场给你们喊加油?”
“别急。”谢辞抬起手里的矿泉水瓶轻碰顾予风的额头,“你是军师,是我手里的王牌,这场决赛形势险峻,能不能赢就看你了。”
顾予风一把夺过水瓶,嗤笑:“说的比唱的好听,这套说辞没少用在女孩子身上吧?”
“知道就好。”谢辞脱下外套也一并交给他,拿起自己的护腕套上。
顾予风本想吐槽,可一看到他的手,到嘴边的话一转:“手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
谢辞活动活动右手腕,适应护腕的束缚感,坐下来重新系了一遍鞋带,“还好有你买的药。”
顾予风意有所指:“要是配合我的独家按摩手法,保你百病全消,生龙活虎。”
谢辞:“一天不骚就浑身难受?”
顾予风故作诧异:“你不会又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上了吧?马上要比赛了,想什么呢?”
谢辞:“……”
比赛即将开始,两支球队上场。
看台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
一中和体校的啦啦队扯着嗓子给自己的校队加油。
谢辞一上场就感觉到了对面球队的几道视线,尤其是走在最后的那个高个子,身板很壮实,一副凶相,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友好。
注意到谢辞的视线,高远摇头晃脑地笑了笑,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哨声,篮球被高高抛起。
谢辞和高远同时起跳。
谢辞先一步碰到球,将其往小邓的方向传。
高远脸色一沉,立刻让队员过去拦截。
小邓接球后准备进攻,一转头就看到对面的前锋和中锋过来,两个大块头把他进攻的路线挡得严严实实。
“小邓,传球!”
见张若川从右侧往对面跑,小邓一慌,没来得及多确认就把球传了出去,被体校高远半路拦截,一波快攻反杀。
随着篮球落网,看台上响起一片尖叫。
体校拿下本场第一个球,2:0领先。
小邓心态崩了。
一开局就是失误,这还怎么打?
“稳住,别慌。”谢辞拍拍小邓,安慰道,“先适应对面的进攻节奏。”
小邓点点头,见体校的人看过来,害怕得心口怦怦直跳。
场外,顾予风抱着手观察场上的局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上半场以38:30结束,体校暂时领先。
一中打得束手束脚,完全放不开。
替补前锋该进攻时犹豫,该传球时找机会进攻,被堵截时又不敢反抗,和其他队员间存在明显的配合问题,场上节奏彻底被体校掌控,整个队伍士气全无,连谢辞都不在状态。
看台上窃窃私语,一中的学生个个神色凝重,连一直面带微笑的顾永年,脸色都快挂不住了。
照这么下去,一中今天是输定了。
场上,高远下场休息前,故意从谢辞面前经过,不屑地笑了笑:“都说一中实力很强,我还以为能有多强,就这?”
体校后卫笑着接了一句:“好像是他们的前锋临时有事没来。”
高远:“我看是没胆量来吧?”
张若川他们累得直喘气,看着高远几人嚣张下场,气得牙痒。
谢辞没多说什么,示意他们先回休息区。
教练给他们递了毛巾,同时给每个人指出了一些问题,最后看向谢辞,欲言又止。
体校的整体实力确实强,以他们现在的队伍配置,想赢很难,但谢辞一直没让换人,应该有他的考量。
没等教练开口问,江辰宇先忍不住了,向谢辞提议:“老谢,换老顾上吧,小邓体力消耗很大,我看他快撑不住了。”
精神紧绷加上作战节奏混乱,体力翻倍消耗。
谢辞接过顾予风递过来的水瓶,见其他人都期待地看过来,语气平淡:“他耐力不行,晚点上。”
没等张若川他们接话,顾予风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谢辞,先了开口:“你怎么知道我耐力不行?”
谢辞拧开瓶盖喝水:“你经常中途就——”
说到一半,他意识到不对,猛地收住。
顾予风扬眉:“经常中途什么?”
“没什么。”谢辞喝完水,若无其事地拿起毛巾去一旁坐下来擦汗。
张若川擦着汗,看着谢辞若有所思,转头和方思泽小声嘀咕:“我总觉得老谢没说出来的那半句是虎狼之词。”
方思泽一脸深沉:“别说了,一会儿禁播了。”
张若川:“……”
玩笑归玩笑,被谢辞这么一说,几个人多少明白了问题所在。
谢辞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让顾予风上场,一来是想保存实力,二来也是考虑顾予风的体力问题。
比赛时的体力消耗速度和平时打球完全不同,顾予风没有像他们这样经常做专项训练,又顶替的是需要高爆发的前锋位,恐怕没办法打完全场。
下半场即将开始,连教练都开始紧张起来,怂恿顾予风给队员们加油打气。
“谢辞。”顾予风叫住要上场的人,食指和大拇指在身前比了个心,笑着眨了一下眼,用温柔的语气说,“加油哦。”
教练侧目,一脑门问号。
让你给他们加油,没让你撩骚啊!
谢辞一肚子想吐槽的话,却在对上顾予风含笑的眼神时全憋了回去,默默转身走了。
身后,顾予风看着他吃瘪,笑得没心没肺。
谢辞一天想捂着马甲,他就一天能逗着他玩,想想都觉得要开心飞了。
顾予风没期待谢辞回应,没想到对方走到场上,头也不回地抬起手,冷不丁地冲着他比了个心。
这一幕刚好被镜头捕捉到,投放到了巨屏上。
所有人都以为谢辞是冲着看台上的观众比心,安抚他们焦躁的情绪,顿时整个看台爆发出一阵尖叫。
一中啦啦队像打了鸡血,又开始卖力喊加油,其中隐约能听到项海斌的破锣嗓。
内场,顾予风猝不及防被击中,搭在腿上的手一紧,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眼神都飘了。
谢辞不是对他撩拨“未成年”很不满?突然来这一手,搞得他毫无准备,竟被一个手势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你也会不好意思?”
教练啧啧摇头,抱着手说风凉话。
顾予风重新看向谢辞,却见对方侧过头朝他看了一眼,眼底涌动着戏弄的笑意。
“……”
老东西,故意的。
第49章
场上, 谢辞注意到体校的队员陆续过来,低声问张若川四人:“对面的打法和战术,都看明白了吧?”
见他们点头, 谢辞又看向小邓:“你呢,适应了吗?”
小邓深深吸了口气,点头:“我可以!”
“注意拉开距离,避免被多人围攻,不要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谢辞转动右手腕调整护腕,看着对面的高远过来,不紧不慢地说, “现在开始,把比分追回来。”
“嗷!”
江辰宇四人亢奋地喊了一声, 各自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高远运球到谢辞面前, 不免有些得意:“上半场打成这样, 你们一中没人了吗?”
“你们好像只领先了八分?”谢辞不以为然。
高远哼笑:“等我下半场把分差拉到二十分以上,这高中最后一场篮球赛,也该让谢队见见世面。”
谢辞语气平淡:“拭目以待。”
说话间,高远已经冲进了三分线,一个传球的假动作想骗过谢辞,转身绕过他往篮板下冲。
擦身而过的瞬间,手里一空,高远猛地转头, 谢辞已经夺球开始反击。
“回防!”高远快速追上去。
其他八个互相牵制的队员瞬息之间攻守立场互换。
张若川追去接应谢辞,体校后卫想拦截他,被旁边过来的方思泽挡住。
小邓在第一时间挡在体校小前锋前面,无视这人凶恶的表情,时刻保持一定距离, 不让这人突围。
眨眼间,谢辞已经冲过中线,高远追上伸手阻拦。
两人几个快速走位,谢辞运球持续压进。
球鞋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一下下震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高远注意到赶过来的张若川,侧身挡住,防止谢辞传球,没想到谢辞突然跳起投球。
高远和冲过来的两个后卫跳起拦截,却连球都碰不到,眼看着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正中球网。
下半场开始十六秒,谢辞拿下第一个三分球。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谢辞往回走,从高远身旁经过:“你说的分差拉到二十分,是指一中领先二十?”
刚放了大话,这么快就被打脸,高远不悦地看着他走过去:“还早!”
轮到一中进攻。
谢辞刚运球冲过中线就被高远带人堵截,起跳的假动作成功骗过所有人,从身后传球给过来接应的张若川。
张若川在对方球员追来时,回身传球给刚好跑到三分线的江辰宇。
江辰宇接球起跳投篮。
砰!
篮球落入篮筐。
全场再次爆发出欢呼声。
下半场开场三十秒,一中两个三分球把比分追到38:36。
高远脸色挂不住了,对聚过来的队员们说:“不用管对面的替补前锋了,那就是个挡人的木桩,防住谢辞和66号得分后卫。”
小前锋喘了几口气,有些焦急:“他们明显在制造外线投篮机会,不进内线,投完球就跑。”
“防我们呢。”
高远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谢辞,“我看他们接下来还怎么从外线得分。”
下半场进行到七分钟,比分已经拉到56:56平。
经过上半场的试探和调整,两支队伍明显都加快了节奏,在了解彼此的实力后,开始真正的交锋。
见一中的节奏越来越好,体校教练喊了暂停。
示意高远他们围过来调整战略:“他们的替补前锋没有得分能力,少了一个人,进内线没有优势,我们接下来重点还是要防住外线!别让7号和66号拿到球!尤其是7号,阿远阿健,你们就给我盯着他一个!只要他拿不到球,我们就稳赢了!”
高远看向一中的球员席,替补前锋坐在椅子里,喘得很剧烈,喝水时手都在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显出了疲态,只有谢辞除了出了一身汗,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疲惫。
“阿健。”高远勾勾手让队员过来,压低声音说,“等会儿上场后,你找机会对谢辞下手。”
阿健正要点头,突然看到对方教练要求换队员,有些疑惑。
“换上的那个是谁啊,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其他几个队员也很疑惑,但并没有当回事。
“替补前锋扛不住了吧?这个看起来像个小白脸,还不如之前那个呢。”
“王皓不在,谁来都白搭,别的不说,光配合上就有问题,只剩十三分钟,哪还有时间给他们适应磨合?”
那边,顾予风脱了外套做上场准备。
谢辞提醒他:“上场后别乱来,听从指挥。”
顾予风活动肩颈,没什么表情地接话:“我只听男朋友的话。”
谢辞默默闭嘴,转头走向坐在椅子里的小邓:“刚才表现得很好。”
小邓抬起头,满脸的疲惫,双眼却很亮:“谢谢队长,我学到很多。”
时间到,所有人重返球场。
看台上,一中这边的学生看到顾予风上场,顿时爆发出阵阵尖叫。
冲顾予风在运动会上的表现,就很值得期待。
前排的市长听到这么大阵仗,低声对顾永年说:“你儿子真受欢迎。”
顾永年笑眯了眼:“他从小就招人喜欢。”
场上,谢辞遭到的围堵变本加厉,走到哪都被堵得死死的,根本碰不到球,江辰宇同样被堵得无法靠近三分线。
球在方思泽和张若川之间传了几个来回,愣是找不到传给主攻手的机会。
高远见张若川试图自己投篮,让后卫去拦截。
后卫和张若川同时跳起,可球在眼前一晃,突然传向了谢辞的方向。
“队长!”后卫一看是假动作,立刻示意高远防住谢辞。
谢辞被两个人堵着,抬头望着飞过来的球,不断调整站位。
高远两人防着谢辞,准备抢球。
没想到球直接从他们头顶飞过,被已经冲进三分线的顾予风轻松接住,迅速运球到篮下,跃起灌篮。
砰!
篮球入网落地,篮筐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整个空间安静了一瞬,爆发起一阵尖叫。
高远这边的人懵了。
这个替补前锋是什么时候绕到他们身后的?没人防他吗?!
高远视线扫过面面相觑的四个队员,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内线。
他们只顾着防外线,防谢辞和江辰宇,完全忽略了这个替补前锋,加上张若川像是传球给谢辞,谢辞像是要接球,其实都是假动作,从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传球给新前锋。
他们被骗得很惨。
“队长?”阿健询问高远。
高远想了想:“注意这个9号,还是防谢辞和66号为主。”
结果,在接下来两分钟里,顾予风连拿十分,直接把比分干到了60:72,一中领先12分。
顾予风上场前和上场后,一中士气截然不同,像是换了一支队伍,到这一刻才真正放开手脚。
体校这边终于肯正视顾予风的能力,将对付谢辞和江辰宇的人分出来,去防这个擅长快攻的前锋。
“回防回防!9号越过中线了!”
“别让66号贴近三分线!”
“谢辞突围了!”
顾予风运球冲进内线,被对面回防的后卫拦住,传球给赶来支援的谢辞。
谢辞被追过来的高远堵截,几个灵活走位,传回给顾予风。
顾予风逼近篮下,跃起投球。
体校后卫跳起拦截。
顾予风手腕一转,突然传球给另一侧的谢辞。
谢辞趁机绕过高远,接球跃起灌篮。
又是砰得一声闷响。
篮球落地,在地上几个弹跳滚远。
谢辞轻盈跳下,和过来的顾予风击了个掌,并肩回自己的场地。
一中连续几波强攻把看台上一群学生看得热血沸腾,激动地声音都喊哑了。
五个人的配合简直绝了!尤其是顾予风和谢辞,就像共享了脑子,不需要指令,甚至有时候不需要眼神,只要一个人动了,另一个人就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相比起来,体校就慢了一拍,加上顾予风和谢辞跑得又快,这一差就差远了。
一中这边又是一波快攻,体校往死里防,谢辞、顾予风、江辰宇都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张若川没有投球机会,只能先传给方思泽。
“防住对面11号传球!”
听到体校后卫这一声大喊,方思泽直接跃起投篮。
篮球顺利落网。
方思泽托了托眼镜框:“我也是有练过投篮的。”
路过的张若川笑得很大声:“老方,把你怨气收一收。”
看看逐渐拉大的比分,体校五人脸色都很难看。
强攻下,他们的节奏早就乱套了,体力成倍消耗,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直不起腰。
“换上的替补前锋哪是小白脸,是匹野马啊!”体校后卫咬牙低骂了一声,“五个人都有得分能力,这还怎么防?”
高远和阿健对了个眼神,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比赛到现在,他们都没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但再不下手,这局就没办法翻盘了。
轮到体校这边进攻。
阿健运球到篮下,想跃起投篮,没想到被方思泽盖帽。
飞出去的球被江辰宇接到,在几次传球后,送到了谢辞手里。
谢辞被严防死守,等顾予风到位,把球传了过去。
顾予风抓住机会,跃起投篮。
球从手里拍出去,注意到高远抬起左手,顾予风意识到不对劲,在对方的手肘撞向他的腰侧时险险避开,却在落地时踩到这人的鞋子,猝不及防崴了一下,趔趄后退摔倒。
“予风!”
谢辞最先赶过去,“脚伤到了?”
“老顾!”
张若川三人脸色一变,纷纷聚过去。
顾予风握住谢辞递过来的手起身,活动活动刺痛的右脚脚踝:“应该没什么事。”
谢辞沉下脸,转头看向高远:“你故意的?”
“是他踩到我的脚,我比他还痛呢。”高远有恃无恐,一副“我不承认,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逼样。
裁判吹响口哨。
“撞人犯规!”
顾予风罚球得分后,张若川走到他身边:“你脚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顾予风随口打发。
等张若川走后,谢辞压低声音:“接下来由我主攻,你支援我。”
顾予风有些无奈:“我脚没受伤。”
“就这么决定了。”谢辞头也不回地去了自己的位置。
顾予风有些好笑。
认识这么多年,他好像没被谢辞管过,像这样强硬地不允许他做某件事,从来都是想干嘛干嘛,不过感觉不错。
被谢辞警告了好几次后,顾予风把到手的球传了过去。
谢辞一接到球,高远和叫阿健的前锋就挡到了他面前。
“老谢!”
右侧传来张若川的提示,谢辞没有急着传球,快速走位,借着假动作突然一个极限转身,运球突围。
高远猛地转身去拦,却因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看着谢辞投篮得分,高远朝裁判大喊:“对面7号撞人犯规!”
裁判却没有给出犯规提示。
高远不服,却见谢辞从他面前经过,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无声的警告。
接下来三分钟,高远愣是被谢辞同一个突围动作甩飞出去四次,最后一次直接扭到脚,痛得躺在地上起不来,怒指谢辞:“他撞人犯规,为什么不判?!”
“我都没碰到你,拿什么撞?”谢辞面无表情地经过,“站都站不稳的话,还是早点下场歇歇吧。”
高远没能撑住,在比赛最后两分钟被担架抬走。
他一走,体校成了一盘散沙。
下半场,一中势如破竹,以72:96的大比分领先,毫无悬念地拿下联赛冠军。
看台后排,谢谦听着一群年轻人欢呼呐喊,跟着其他人一起起身鼓掌。
前排的顾永年笑着应付聚过来祝贺的人,心里却惦记着顾予风有没有受伤。
获胜队伍被要求合影,接受采访,江辰宇在媒体的镜头前各种撩头发摆造型,直言要把他们拍帅一点。
一群人说说笑笑,可谢辞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顾予风,对方神色如常,看似没问题,但情绪不高。
结束后,张若川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休息室,一进去就坐在长凳上不想起来了。
“我废了,刚才不觉得,现在腿重得都抬不动了。”江辰宇弯着腰,把毛巾盖在头上,要不是地上实在太凉,他就躺下去了。
张若川:“谁不是?我拿个矿泉水瓶都发抖,脑子嗡嗡的。”
江辰宇:“老顾体力不是挺好的吗?老谢怎么说他耐力不行?我看他到结束,速度几乎没影响,和老谢打配合轻轻松松,倒是对面那帮孙子,累得都追不上他们。”
“那要看是跟谁比。”方思泽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拿衣服换上,“跟老谢比的话,我们耐力都不行。”
提到谢辞,江辰宇左右看看:“对了,老谢人呢?老顾怎么也半天没过来。”
方思泽:“刚才看到他去找教练了。”
隔壁空置的休息室,顾予风坐在长凳上,歇了片刻才弯腰解开鞋带,一摸脚踝,果然肿了。
刚摔的时候没觉得,后来痛感越来越明显。
门口传来脚步声,顾予风抬头,见谢辞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冰袋和药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猜的。”
谢辞走过去坐下,抬起顾予风的腿放到自己身前。
袜子一脱,肿起来的位置就藏不住了。
谢辞在脚踝处按压了几下,确认没伤到骨头,这才用毛巾包着冰袋给他冷敷。
顾予风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张若川他们就被成功骗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让谢辞发现了。
腿被架在谢辞的大腿上,冰袋缓解了脚踝的肿胀刺痛感,隔着两层毛巾又不会太冰,刚刚好,就像这个人,总是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他觉得很舒适。
顾予风顺势侧过身,背靠着后面的墙壁:“不肯跟我谈,掰我的腿倒是掰得很顺手。”
谢辞:“……脚都受伤了还能骚?”
顾予风没话找话:“平时他们受伤了,你也是这么处理?把腿架到你腿上?”
谢辞:“不会,脚太臭,熏眼睛。”
顾予风被逗乐了:“那我的脚不臭?”
谢辞:“别提醒我。”
顾予风:“……”
放在身旁的手机震动,谢辞一看是爸爸谢谦,顺手接起来。
“爸爸?”
电话那头传来谢谦的声音。
“你们结束后还有活动吗?要不要一起回去?”
谢辞看了顾予风一眼,回道:“你们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
顾予风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眼神,开口接了一句:“我这没关系,你有事就先回吧。”
谢辞没理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一点小伤,大惊小怪。”
顾予风嘴上这么说,心情却很好,“对了,你刚才说我经常中途什么?”
谢辞这才想起自己嘴瓢,马甲差点捂不住,见顾予风盯着他,一副不解释不肯罢休的模样,强行编了一句:“你每天晨跑,中途都会放慢速度。”
顾予风心想算你反应快,直起身凑近了一些:“既然比赛结束了,你是不是该付尾款了?”
谢辞:“……”
昨天临时决定让顾予风来帮忙,作为报酬,要给顾予风弹两次脑门,昨天已经被弹过一次,算是预付款。
想到这小子为了比赛这么拼,谢辞认命转过头:“轻点。”
顾予风笑了一声:“你也有求饶的时候?”
谢辞:“昨天被你弹过后,额头肿了一晚上。”
顾予风:“放屁,我只用了五成力。”
谢辞错愕:“你竟然下这么重的手,我会被弹出脑震荡。”
顾予风给气笑了:“我这又不是大力金刚指。”
谢辞催促:“快点。”
顾予风抬手抵着他的额头,却没弹下去,而是顺着他的额角摸到下颌骨,指尖轻轻地刮着他的耳根:“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舍得真弹?不如换一种温和点的结算方式?”
谢辞避开他的手,直觉不是什么正经方式,正要拒绝,就听顾予风接着说:“不如你亲我一下,就当还债了?”
谢辞:“……”
门外,方思泽出来找人,比赛已经结束,接下来没他们什么事,可以先回去了。
这一场下来,大家又累又饿,准备中午去聚餐吃顿好的。
他找了一圈,在隔壁休息室看到了顾予风和谢辞。
正准备敲门进去,刚好看到顾予风凑近摸谢辞的脸,方思泽微微一顿,急忙后退了两步。
那俩好像亲上了?!
第50章
本来他们只打算队内小聚庆祝一下, 没想到教练突然过来通知,说有联赛赞助方要摆庆功宴,让他们都去参加。
江辰宇走出休息室找人, 在走廊看到了正在发呆的方思泽。
“干嘛呢?累到呆住了?找到老谢他们了吗?”
说着,江辰宇伸着脖子去查看附近的房间,把参加庆功宴的事告诉方思泽。
见江辰宇要去推隔壁的房门,方思泽一把拉住他:“那去把东西整理一下吧。”
江辰宇被他拉得莫名其妙:“老谢他们呢?”
“他们有点事。”方思泽敷衍了一句。
谢辞给顾予风做了紧急处理后,接到方思泽的电话,听到庆功宴的事。
本来去不去都可以,但顾予风脚受伤, 得先去趟医院。
谢辞询问顾予风的意见,对方将手机屏幕转过来, 显示着聊天窗口。
老登顾:【小风, 我已经让人过去接你, 带你的小伙伴一起来设宴的酒店,医生也在,你的脚最好让他看一下。】
谢辞:“……”
搞半天,请客的是他。
保险起见,谢辞还是准备先带顾予风去医院拍个片子。
顾予风拗不过,让爸爸的人先把江辰宇他们接走,自己和谢辞坐上另一辆车,去了中心医院。
因为脚受伤不方便, 谢辞全程扶着他。
挂了骨科让医生看过后,领了拍片的单子去缴费,谢辞扶着顾予风到放射科排队。
“先坐一下。”谢辞示意顾予风坐到靠墙的一排椅子上。
顾予风一看,总共五个座位,坐着三个老年人, 其他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都在走廊里站着,也有像他这样受伤的,觉得有些丢人,不肯去。
见谢辞眼神看过来,态度强硬,顾予风有些好笑:“你来陪怀孕的老婆做产检?”
谢辞:“……”
谢辞当然明白顾予风的意思,调侃他过于紧张,可其他人不知道。
周围一群排队的人纷纷侧目,上下打量谢辞和顾予风,开始怀疑人生。
这些八卦的眼神太有存在感,谢辞几乎能秒懂他们的内心活动,诸如“哦哟,现在的小孩不得了,这才几岁就把人肚子搞大了。”、“看着挺小的,这么早就结婚了,别说长得还挺帅的。”、“旁边这位怎么看都像个小伙子,难道是假小子?”等等。
大爷大妈的表情太精彩,尤其是他们盯着谢辞时,谢辞那张冷脸,让顾予风差点憋不住笑。
在微妙的氛围里,谢辞扶着顾予风,有些无奈地开口:“不坐就不坐吧,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
顾予风:“……”
这下子整个走廊安静了。
靠得近的几个中年人眼皮直跳,默默往旁边挪出去两步,低着头认真地研究手里的小票。
顾予风留意左右的动静,又看向谢辞,这小子跟没事人似的,还是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死样,丝毫没有使坏的嫌疑,就算是这么离谱的一句话,都能让人信以为真。
他不禁有些怀疑,上辈子谢辞是不是也这样骗过他?
拍了片子,又回去给骨科医生看了,确认没问题,两人才离开医院。
走出大门,顾予风悠悠地开口:“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我?”
谢辞奇怪地看他一眼:“以前?”
顾予风暗骂自己这张臭嘴,又找补了一句:“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不理我?”
谢辞扶着他下台阶:“拿着一沓钱到处招摇的傻子,我当然是能躲多远是多远。”
“……”顾予风忍住没吐槽,追问,“那现在呢?”
“至少像个正常人了。”
说完后,谢辞见顾予风看过来,“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顾予风上下打量谢辞:“只有鸭子才嘴硬,你不做鸭子,嘴还这么硬。”
谢辞:“……”
现在也不像个正常人。
摆宴的酒店是顾氏旗下的,他们到时门前停了不少豪车,谢辞扫了一眼,看到几个商圈的人。
刚下车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引着他们去摆宴的楼层。
宴会大厅里全是人,谢辞扶着顾予风进去,碰到和一中学生一起的江辰宇他们。
“老顾,你脚受伤了?”
张若川急忙迎过去,“比赛时我就觉得肯定扭到了。”
江辰宇蹲下来掀起他的裤腿看看:“都肿了,你也太能藏了吧?比赛结束都不说。”
顾予风:“不想扫你们的兴。”
跟过来的方思泽见谢辞手里提着拍片的袋子,问他:“老顾的脚怎么样?”
谢辞:“没什么大碍。”
“谢队。”
谢辞闻声转头,见二中的傅逸城和几个同伴迎过来:“你们怎么也来了?”
提起这事,傅逸城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散场时有工作人员让上大巴去设宴酒店,我们看别人都上了,就这么稀里糊涂跟来了。”
他旁边的几个男生点点头。
“不止我们,现场看比赛的人大多数都来了。”
“连路过体育馆的学生也被邀请了。”
“听说包场了,这是咱们市里最大最贵的酒店了吧,哪个赞助方这么豪横?”
谢辞:“……”
乍一听很离谱,但确实是顾永年会干的事。
“别站在这了。”
顾予风对跟在身旁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两句,先带他们去位置上落座。
傅逸城见顾予风熟门熟路,随口问了一句:“你对这里很熟?”
“不算熟。”顾予风语气平淡,“不过这酒店是我家的。”
傅逸城等人:“……?!”
卧槽!
能不能别说得这么随意?!
本来安排给获胜队伍的是大厅的主桌,但顾予风嫌太吵了,也不想在吃饭时被当成猴子围观,让工作人员开了旁边的包间,有三桌,座位绰绰有余。
王薇她们后脚进大厅,一看全是不认识的人,带队老师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站在角落里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在那!”沈秋雅眼尖,穿过人群看到了站在包间外走廊的谢辞。
“走!”
王薇带着啦啦队众人过去,“谢队!”
谢辞听到声音转头,对她们招手:“你们也和我们一起坐吧。”
沈秋雅有些不好意思地探头进包间瞅瞅,一看全是学生,狠狠松了口气。
在他们说话时,有几个商圈的人看到顾予风,过去打招呼。
顾予风应付了两句,等谢辞安排好校队和啦啦队的人,让工作人员去开五间房,对包间里正和其他人谈笑的江辰宇他们说:“你们想洗澡的话一起过来。”
“还可以洗澡吗?”
张若川立刻跟了出去,“顶着这一身汗臭,吃大餐都不香了。”
出了电梯,张若川三人各自带着房卡去洗澡了。
顾予风脚受伤,谢辞扶着他去房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地上铺了羊毛地毯,走路都没声音,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顾予风嘀咕:“一个庆功宴,还得我们来接待客人,搞得像我们的婚宴。”
“……”
谢辞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怀孕和结婚赶上同一天,倒是省事了。”
顾予风:“干脆真的办了?”
谢辞打开房间门:“明天老项要罚检讨的话,你自己写。”
顾予风:“……”
“自己能洗吗?”谢辞回头问跟进来的顾予风。
顾予风看着他笑:“我说不能的话,你要帮我洗?”
谢辞一本正经地说:“可以啊,我对刷洗猪崽很有经验。”
顾予风:“……”
越来越会应付他了。
宴会大厅,本来还设置了让获奖队伍上台发表感言的环节,结果带队老师和学校这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最后只能让教练上去顶着。
顶着乌泱泱一大片人的目光,教练紧张得手心冒汗,面上笑嘻嘻,心里把那群跑路的小子臭骂了一顿。
顾予风他们回到包间时,一群学生正眼巴巴地等着。
“怎么不吃?”顾予风在谢辞旁边的位置落座,“不好吃吗?”
“这不是等你们来吗?”王薇笑着说。
一群人早就饿了,加上又没有外人在,吃得都不太矜持。
聊天时提起顾予风的脚伤,傅逸城面色微微一变,犹豫地开口:“我们已经提交申诉,不知道能不能出结果。”
谢辞:“申诉?”
傅逸城:“体校校队恶意犯规,致人受伤,我们正在联系其他和他们交过手的学校,如果证据充分,情节严重,他们会被取消联赛成绩。”
一桌人越听越生气。
江辰宇:“要不是我们上半场拖着打,他们肯定早就下手了。”
王薇:“老顾受伤的时候,我看那个高远就是故意伸脚过去的,当时我们周围所有人都在讨论。”
张若川:“太卑鄙了,为了赢什么都干得出来。”
谢辞扫了一眼身旁的顾予风,对傅逸城说:“我们也可以帮忙。”
傅逸城点头:“那具体的事稍后我们私下聊。”
吃到一半,江辰宇的爸爸听一中夺冠的消息,激动地电话打过来,说给他们定了温泉酒店,下午可以去放松一下,晚上住一晚,明天早上安排专车送他们去学校。
江辰宇一听,邀请包间所有人一起去。
等顾永年从应酬中抽出身,想去看看顾予风时,却被告知,这群小鬼吃饱喝足后就跑了。
温泉酒店在离蓝海市市区八十多公里外的温泉小镇上,算是蓝海市的特色旅游景点,平常的周末也游客爆满。
他们定的酒店在半山腰,一下车就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市里和乡下的温差。
一群男高女高冻得直抽气。
下车前,谢辞从包里拿出厚的外套,随手扔给顾予风:“穿上。”
顾予风没跟他客气,接过来披上:“你这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因为有个不省心的同桌。”谢辞提上包,弯腰下了大巴。
两人进去时,江辰宇正在和前台沟通。
“我们来的人比计划的多,再开十间房。”
前台小姐姐面带微笑:“抱歉,房间已经全部预定了。”
江辰宇有些着急:“姐姐,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呗。”
“不用开这么多。”他身旁的方思泽接过话,“我们两个人一间的话,足够了。”
“出问题了?”谢辞扶着顾予风过去。
张若川解释道:“江叔叔可能不知道我们来这么多人,定了十五间房,老江想给我们安排每个人一间,就不够了。”
江辰宇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是我和我爸没沟通好。”
“那就两个人一间,多大点事?在宿舍六个人一间不照样住?”顾予风不以为然。
他这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更不介意了,毕竟来的都是彼此熟悉的同学。
每个人很快就找好了室友,江辰宇和张若川他们商量着人员分配,随口说:“老谢肯定和老顾一间,我们仨可以挤一间,晚上还能凑在一起玩斗地主。”
谢辞:“……”
为什么就默认他和顾予风一间了?
谢辞余光扫了一眼身旁没什么表情的顾予风,有些头疼。
和这小子晚上两个人独处,不难想象会发生什么,能不能安心睡觉都是个问题。
注意到谢辞的目光,顾予风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辞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拿到房卡,所有人去找各自的房间。
谢辞打开房门,眼神一凝。
还是大床房。
debuff叠满了。
顾予风从他身边进去,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山景:“景色真不错,是个好地方。”
初冬斑斓的山林里偶有温泉的水汽飘散,确实是美景。
谢辞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来,正要开口,见顾予风偏头看过来。
“晚上睡在这里,一定会有很特别的体验。”顾予风意有所指。
谢辞:“……”
还是跟别人换个房间吧。
但让顾予风跟别人睡一张床……
谢辞烦闷地捋了把头发。
硬着头皮也不是不能忍。
等两人出了房间,其他人已经准备收拾收拾去泡汤了,山林里到处都是汤池,女生们自己组队走了,剩下的男生三三两两的
顾予风脚受伤不能泡,只能坐在汤池边吃东西,顺便欣赏前夫哥的好身材。
谢辞见他可怜兮兮的,犹豫地开口:“可以把没受伤的那条腿伸进来泡。”
顾予风扬眉,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曲起受伤的腿,把另一条腿伸到温泉里。
谢辞:“……”
怎么看着更可怜了?
结果等离开这个汤池时,顾予风一条腿泡红了,另一条腿还是白白的,惹得江辰宇他们笑得停不下来。
顾予风幽幽地看向谢辞:“你是不是整我?”
“我没意料到会这样。”说着,谢辞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阳落山,一群人换上衣服去小镇里逛吃逛吃,到处都有温泉的水汽,踩着人字拖也不会冷,路边有流着温泉的小水渠,供游客休息泡脚。
谢辞时不时转头看顾予风,就怕他走太多了脚疼。
顾予风吃着章鱼烧,见谢辞频频看过来,以为他想吃,戳了一个递到他嘴边:“就这么馋吗?”
谢辞懒得解释,张嘴咬住。
顾予风:“好吃么?”
谢辞见他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期待,淡淡地应了一声。
顾予风:“刚才让你买,你不买,现在觉得好吃了?晚了。”
谢辞:“……”
白挨一顿骂。
不远处,沈秋雅正和王薇在排队买奶茶,不经意间看到这一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怎么了?”王薇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沈秋雅:“我发现这个年纪的男生心智真是参差不齐,有些人都谈上了,有些人还只会玩泥巴。”
王薇:“……怎么得出的结论?”
沈秋雅往江辰宇他们那边一指:“看。”
那边的江辰宇和方思泽跟俩猴子似的,正在路边比谁窜得高。
江辰宇:“谁能摸到上面那片叶子,算谁赢。”
方思泽:“肯定我赢。”
王薇:“……”
阿泽怎么连你也……
“听说那边有音乐会,等会儿还要放烟花。”走在前面的张若川指着下面一处广场,问他们,“我们买点吃的去那边看看?”
本来就是出来玩的,没什么目的性,所有人都点头答应了。
买了喜欢吃的零食,提着就往广场的方向去。
广场上,乐队正在调试乐器,两侧是供游客休息的长廊,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到这里。
谢辞和顾予风找了避风的位置坐下。
夜幕降下,广场上的音乐节正式开始。
谢辞没带顾予风看过这么简陋的演唱会,听着周围一群少年叽叽喳喳的谈笑声,格外热闹。
脚上突然传来触感,谢辞低头一看,某人没受伤的那条腿,泡在温泉水渠里,正不安分地抠他脚趾。
谢辞面无表情地挪开脚,一把踩住那只作乱的脚。
一来二去,两人就玩上了。
沈秋雅坐的位置离得不远,不经意转头,看到谢辞和顾予风表面上听得认真,泡在温泉里的脚却在打架。
她仔细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无语地移开视线。
“我错了,男生都很幼稚。”
王薇:“……?”
晚上八点,开始放烟花,一群人兴奋地拿出手机拍照。
谢辞留意到顾予风双手撑在身后,很淡定地看着天上,心道两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混在一群十几岁的小鬼里,果然格格不入,已经是不会因为放烟花激动的年纪了。
如果他和顾予风能真正在十几岁的年纪相遇,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同的感受。
想归这么想,他们一个出生顶级豪门,一个是普通人,生活在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是不可能相遇的。
“谢辞。”
听到顾予风叫他,谢辞转过头。
身旁的人突然凑过来,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下。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谢辞微微一怔,不过一刹那,他看着这个人退回去,夜幕下的烟花映照着面前这双眼,漂亮得像星河。
顾予风懒懒散散地开口:“尾款结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