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早自习, 顾予风就被项海斌叫去办公室问话。
“谢辞说我们在校门口亲热?”
顾予风不以为然地点头,直接承认,“是啊, 有什么问题吗?”
这态度把项海斌给气个够呛:“什么问题,你说什么问题?!你和谢辞都是男生,而且是未成年!怎么能在校门口那种地方做那种亲密举动?!知不知道会带来多不好的影响?!”
顾予风:“那下次不在校门口就是了。”
“这是重点吗?!”
项海斌给气的,把人教育了半个小时,直到第一节课要上课了才放回去。
回校上课第一天,顾予风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先领了一千字检讨。
一班教室, 谢辞见顾予风从后门进来,跟没事人似的, 随口问:“和老项解释清楚了?”
“解释了。”
顾予风拿出本子, 打开水笔的笔盖开始练字。
【关于我和同桌谢辞在校门口亲热, 对其他同学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件事,我深刻反思……】
谢辞瞄了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怎么解释的?”
顾予风边写边说:“我们在校门口亲热,大家都看到了,都这样了我还否认,那岂不是成渣男了?”
谢辞:“……”
你真行。
本来想让老项教育教育这小子,让他收敛点,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小子谁都镇不住。
周围的学生们都是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一中颜值最能打的两个男生在校门口搞在一起,还被家长举报了。
不过其中一个主角是转学第一天就公开“表白”过谢辞的顾予风,一班大多数学生都认为肯定是误会,真就只是贴个脸打招呼而已,没想到本人竟然承认了?
是张若川他们笑得想死, 对过来问这事的同学一一解释。
方思泽:“你们看老顾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知道在开玩笑了。”
张若川:“谁早恋敢当着老班的面承认?在说老顾和老谢都是直男啊。”
江辰宇:“你们就别瞎起哄了,老谢怎么可能喜欢男的?他连女孩子都不喜欢啊。”
那边的杨赫许超一群人也在议论。
“就算不是同性恋,两个男生贴脸难道不恶心吗?”
许超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教室前后排都能听得到。
他同桌杨赫嗤笑:“之前不也搞过好几次了?听说老外里有很多同性恋的!”
他们边上的几个男生闻言,嫌弃地噫了一声。
“我以前只听说过,没想到同性恋离我这么近。”
“还真怪恶心的,谁要是来贴我脸,我能吐出来!”
“看来以后得离那老外远点了,万一走在路上被袭击,多膈应啊。”
“要是路过的时候突然被亲,初吻给男生,简直是一辈子的噩梦哈哈哈哈”
一群人抓着同性恋的话题聊嗨了,边说边笑,越发没有顾虑。
不经意间抬头,杨赫看到谢辞就站在他的座位旁边,正低头看着他,吓得连后半句要说什么都忘了。
其他几人也陆续注意到,渐渐没了声音。
这一刻,谢辞身上的压迫感具象化了。
谢辞:“你们没有突然被女生亲,也就不用担心突然被男生亲,大家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旁边几个女生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笑出声来。
许超几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挂不住了。
杨赫:“可他是同性恋!能一样吗?同性恋就不是正常人,是变态!”
“先不说他是不是同性恋。”
谢辞神色淡漠,语气如常,“就算真是,他得有多想不开才会袭击你们?我都不担心,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几个男生被羞辱一顿,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谢辞在学习和运动方面都碾压他们,足够优秀,有说这话的资本。
一群男生眼看着谢辞走到前排,把手里的作业本不轻不重地放到讲台上,转身回座位,愣是不敢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谢辞都这么说了,还聊下去,只会更显得他们像个傻逼。
而且谢辞看起来还是平常那冷淡的样子,说话语气也不重,但就是能让他们感觉到,他生气了。
顾予风坐在座位上,看着某个维护他的人回来,手里的水笔在指间灵活地转了几圈,有些荡漾。
等谢辞坐下,顾予风转头看他:“那句‘我都不担心’可真够傲慢的。”
谢辞翻看下一节课的课本:“是吗?”
顾予风拖着嗓音悠悠地开口:“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很清楚你对我有多少吸引力?”
谢辞当然清楚,毕竟上辈子处心积虑地追过顾予风,也很顺利地被对方接受了。
心里这么想,谢辞嘴上回道:“怼人的话,别当真。”
“但其实你没说错。”
顾予风搭着谢辞的椅背凑近,将人围在墙和自己中间,“我之前就说过,我很喜欢你。”
谢辞见周围的学生们默默看了过来,有些头大。
“你非要挑这种时候搞事?”
顾予风:“我只是表达我对你的看法,什么叫搞事?”
谢辞伸手推开,顾予风不肯。
“顾予风。”谢辞语气里含着警告的意思,“老实点。”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谢辞看到那边的方思泽在对他使眼色,转头看向身后的窗户,就见项海斌正站在窗外,脸色阴沉地瞪着他们。
“都给我去走廊罚站!”
上课铃声打响,谢辞和顾予风并排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吹冷风。
见顾予风笑得没心没肺,谢辞回过味来。
这小子刚才是故意搞事报复他。
“开心了?”谢辞的声音比这穿堂风还凉快。
顾予风:“同桌就该同舟共济,你说的,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写检讨?”
教室里传来项海斌的怒吼声:“罚站还敢聊天?每个人再写五百字检讨!”
两人顿时老实了。
项海斌深深地叹了口气,搭着讲台看向教室里的所有人:“月考成绩已经出来。”
一句话让所有人再也顾不上吃瓜,紧张得头皮发麻。
项海斌拿起手边的名单:“这次月考,我们班第一名是,谢辞。”
嚯——!
整个班响起一阵抽气声。
榜一易主,方思泽保持了两年的记录,就这么被谢辞打破了!
江辰宇激动地举手发言:“老班,他年级排名第几?!”
项海斌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当然也是第一,年级第一还能让给其他班?”
嚯——!
又是一阵抽气声。
之前谢辞小考拿满分后,让他们对这次月考的排名无比期待,虽然也想过这个结果,但它真的摆到眼前时,还是让他们很震撼。
年级前十都不是吃素的,个个都是他们仰望的大佬,没想到谢辞能一举登顶,仅凭一场月考就完成了从学渣到学神的完美逆袭。
江辰宇对着窗外喊:“老谢,听到吗?你考了年级第一!”
谢辞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看起来没多高兴。
其他人回过神,这才发现年级第一的大佬被关在门外罚站,突然觉得很好笑。
项海斌看向谢辞,不咸不淡地问:“这次拿了第一,你有什么给班级其他同学的心得和建议?”
谢辞隔着窗户,被一整个班的学生注视,想了想,一脸深沉地开口:“事实证明,早恋不会影响学习,大家可以放心早恋。”
整个空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出声,其他人也绷不住了,教室里笑成一片。
“给我滚去办公室门口站着!站到下课!”项海斌一声咆哮,抄起手边的粉笔就砸了过去。
谢辞和顾予风哥俩结伴去了办公室门口。
这个位置吹不到风,舒坦了。
顾予风:“你故意的?”
激怒项海斌,给他们换了个罚站的好位置。
谢辞懒得理他。
顾予风却不在意:“这是用多少教训累积下来的经验?看来你以前没少气老项。”
谢辞:“所以现在遭报应了。”
顾予风假装没听说他话里的嘲讽:“以前你一个人罚站,现在有我陪你,难道不好吗?”
这话乍一听很温馨,让人心里暖暖的,可细品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谢辞幽幽地看着他:“我被罚站,好像是因为你?”
顾予风偏头对上他的视线:“要不是你昨晚胡说八道,我也不用写检讨。”
月考成绩一公布,全校哗然。
高三年级第一换成了谢辞,这事的传播速度和之前的小考完全不能比,这下连平时不爱吃瓜凑热闹的学生都知道,那个沉寂两年的学神回来了。
几乎每个班的老师都将谢辞当成正面案例,在课堂上激励那些成绩不好的学生。
而案例主角却在办公室里被项海斌逮着聊人生。
谢辞准备离开办公室时,门从外面打开,进来一个一米七五左右,眼神有些阴郁的男生。
擦身而过时,男生狠狠瞪了谢辞一眼。
谢辞被瞪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懒得去追究。
这个年纪的小鬼,总有些神经质,就像顾予风,人如其名,随时随地会发疯。
项海斌说得口干舌燥,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顺手接起来:“喂,钱主任? ……谢辞啊,他这次确实考得很不错,从卷面难度来说,成绩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项海斌一改刚才的臭脸,眼底带了笑意。
钱主任感叹:“这么看来,他那个寄养家庭确实很有问题,刚才校长来找我,谈起谢辞的事,有些内疚,说当年学校没能调查清楚,害得他走上歧途。”
当年谢辞入学后成绩暴跌,校领导曾专门组织开会,分析原因,也叫了谢辞的亲戚来学校谈话,可最终不了了之。
“还好发现及时,现在也不算晚,孩子很努力,应该来得及补救。”
项海斌说着,转而问,“我听说关于他亲戚家的事,已经起诉了?现在怎么样了,有打赢的希望吗?”
钱主任:“昨天他家请的律师来过,我接待的,校长的意思是全力配合,对家暴未成年这种事绝不姑息。”
项海斌:“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尽快说。”
要挂断时,钱主任又想起一事:“早上教育频道的记者联系过来,说想给谢辞做个专访,你有空问问孩子的意思。”
谢辞从初中起话题度就很高,是各大媒体最喜欢的新闻素材,尤其是后来跌落神坛,现在又重回巅峰。
这么好的新闻材料,记者们闻着味都赶来了。
项海斌本来已经应下了,可突然想到什么,又急忙说:“我看他现在成绩还不算稳定,加上家里的事没解决,还是先别让他分心了!”
钱主任:“好,那我这边帮他推掉。”
挂断电话后,项海斌心情很复杂。
让谢辞接受采访他是没意见,可那小子看起来稳重,实则性格乖张叛逆,满嘴跑火车,要是在媒体面前胡说八道,那就麻烦了。
那些媒体可不会顾虑谢辞的感受,只要逮着机会就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白的说成黑的。
谢辞好不容易能安心下来学习,可不能再闹幺蛾子了。
教室里,张若川几人围到谢辞座位旁,商量着晚上去哪聚餐,庆祝谢辞拿第一。
“不用这么麻烦。”谢辞道。
“仪式感不能少。”
江辰宇不赞同,“老方每次考第一,我们都会聚餐,不能到你这就丢了传统。”
闻言,张若川拍拍方思泽,调侃道:“老方这次成了第二,想不想哭?”
方思泽隔着一条小走廊,倚坐在隔壁的课桌上,闻言托了托眼镜框:“已经偷偷去厕所哭过一次了。”
把一群人给逗得直笑。
最终他们还是定在老李小炒。
顾予风撸着串突然明白,去徒步的那天早上,谢辞说的话。
有些东西并不是多爱吃,但一阵子没吃的话,会想念。
有些人也一样。
谢辞见顾予风转头看他,扬眉:“又想干嘛?”
顾予风被他这警惕的语气给逗乐了:“别这么紧张,我又不会突然亲你。”
谢辞:“这可难说。”
顾予风:“你在期待吗?”
谢辞默默闭嘴。
再聊下去,话题肯定会歪到他不想聊的方向。
张若川和方思泽偷偷对视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的眼神。
总觉得老谢和老顾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微妙了。
几人聊到周六晚上的同学聚会,张若川问:“你们准备带什么礼物?我还没想好呢。”
顾予风:“什么都不用带,人来就行了。”
“那不行,怎么能空手去?”
张若川转头问江辰宇,“你主意多,想到什么没?”
江辰宇摸着下巴想了想:“一周的新袜子吧,这样就可以攒一周臭袜子带回家洗了。”
几个男生嘿嘿嘿地笑出了声。
张若川:“这思路好,不过你送了袜子,我总不能送内裤吧?”
方思泽:“你们都送了,那我送什么?”
江辰宇:“鞋垫?”
方思泽:“……这馊主意真好。”
张若川边笑边问谢辞:“老谢,你呢,送什么?”
江辰宇:“哥,我帮你想好了,就送泡脚包。”
顾予风听无语了:“我能拒收吗?”
谢辞吃完嘴里的烤肉,随口说:“我已经准备好伴手礼了。”
一桌人都好奇地看着他,连顾予风都来了兴致。
上辈子,每当各种节日和纪念日,谢辞都会给他准备礼物,无非是奢侈品、跑车之类的,可现在谢辞是个穷光蛋,顾予风真的很好奇,他能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顾予风忍不住问:“你准备了什么?”
谢辞:“到时候就知道了。”
一桌人:“……”
太会吊人胃口了!
周六下午,谢辞换好出门的衣服,扫了眼群里不停跳动的消息,下楼和等着的谢谦出了门。
他先一步到了约定集合的地方,从副驾驶下车后,打开后座的车门将包好的画拿出来。
“小辞。”
谢谦担忧地叫住他,“出任何状况,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谢辞应下:“回去的路上慢点开。”
谢辞在广场一角等了片刻,张若川和方思泽陆续都来了。
很快,一辆商务车开过来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来,露出江辰宇的脸。
“兄弟们,上车!”
一群人兴奋得要命,路上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江辰宇看到谢辞放在脚边的东西,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好奇地问:“老谢,这是你准备的礼物吗?这么大。”
谢辞:“嗯,一幅画。”
江辰宇表情空了:“……啊?!”
张若川有些惊讶:“对啊,可以送画!比送袜子高雅多了,老谢你太贼了,竟然不告诉我们。”
方思泽:“还好我没有真的买鞋垫。”
江辰宇盯着那幅画,眼皮狂跳,血压疯狂上涌,脑子嗡嗡的,根本顾不上开玩笑。
江辰宇指着画,愣愣地问谢辞:“老谢,这、这幅画不会是……?”
谢辞平淡地应下:“嗯。”
江辰宇:“卧槽!”
上周日,谢辞卖大叔画的时候是说,顾永年有一幅同系列的油画,没想到那幅画还在他手里没送出去!
所以那天,谢辞完全就凭一张嘴,骗到了一百万美金啊!
第32章
他们到顾家时, 门口停了不少豪车,一群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正在引导到访的客人。
张若川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高中生,第一次参加这么高级的聚会, 难免拘谨,一下车就浑身不自在,要不是有同伴陪着,他连门都不敢进去。
“不愧是豪门,房子好大,跟城堡似的。”
张若川暗暗惊呼,四处打量。
方思泽跟着下车, 站在他身旁,低声解释:“这里是顾家开发的楼盘, 不对外销售, 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佬, 普通人有钱也买不到。”
“我竟然敢提着几双袜子就来了。”
张若川看到那些豪车里陆续下来的贵家公子小姐,紧张得想哭,“早知道就买贵点的礼物了。”
平时大家穿的都是校服,顾予风又没什么架子,开得起玩笑,还和他们一起蹲着吃过路边摊,让他总是会忘记对方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少爷。
“不用这么在意。”
谢辞拿上画,最后一个下车, 见张若川脸色发白,安慰道,“如果老顾会嫌我们送的礼太差,一开始就不会邀请我们来了。”
张若川想想也是。
顾予风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
谢辞的手机震动,是顾予风发来的信息。
顾予风:【你们到了吗?】
谢辞:【在门口了。】
顾予风:【你们先进来, 我现在过去。】
谢辞见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过来,拍拍张若川:“走吧,实在紧张的话,跟着我们就行了。”
张若川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想问问同样是富二代的江辰宇,有没有什么要遵守的规矩,没想到对方脸色比他还白。
“你怎么了,晕车啊?”
江辰宇哆哆嗦嗦的,浑身冒冷汗。
从看到那幅画开始,他就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脑都是电视剧里那些被暗杀被抛尸的画面。
江辰宇哭丧着脸:“老张,我好紧张!”
张若川被他这一说,又开始紧张了:“我也是!”
难兄难弟手牵手,跟在谢辞后面走。
“这几个谁啊?”
三个二十岁上下的男人从他们面前经过,有些轻慢地打量他们。
“来参加顾家的聚会,竟然穿得这么寒酸。”
“一看就不是大少的朋友。”
“走错场了吧,小朋友,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嘲笑,张若川有些憋屈地缩着脖子,没敢吱声。
三个人的调笑声引起了周围不少打量的目光。
谢辞看了他们一眼,看着最先开口的男人,从容地接话:“你这套衣服很特别。”
男子被关注,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可是F国时装周高定新款。”
谢辞:“很贵吗?”
男子装作不在意地开口:“也就十来万吧。”
谢辞点点头:“这么便宜,我就说怎么看着没什么档次。”
男子表情一僵:“十几万的衣服你说没档次?怎么也比你这身破烂好吧?”
“去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今天是朋友局,穿破烂自在。”
谢辞抬腿,做作地掸了掸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带着张若川他们往前走,“不好意思,借过。”
男人和谢辞擦身而过,不甘心地还要再说什么,被同伴拉住。
同伴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你看看那小子脚上穿的球鞋。”
男人下意识地去看,脸色更差了。
那双球鞋就比他这一身加起来都贵,而且有明显的穿着痕迹,说明平时经常穿,而不是特地为了今天这个场合才拿出来穿的。
方思泽余光留意那三个男人一脸便秘的表情,暗笑了一声。
老谢要么不装,真装起来,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张若川松了口气:“还好有老谢在。”
花园一侧的露台摆了甜品台,三三两两的聚了不少人。
方思泽看了一眼群消息,带着谢辞他们去找王薇汇合。
沈秋雅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双眼红彤彤的,手里拿着揉皱的纸巾。
方思泽问迎过来的王薇:“她怎么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被那些人嘲笑穿得太土。”
王薇说着,转头看向甜品台不远处的那群女人,有些气不过,“秋雅被她们说哭了。”
“你们也是?”
张若川小声接话,“我们刚才也被嘲笑了。”
王薇皱着眉:“我听说今天不止老顾邀请了同学,老顾堂哥的朋友也会来,我看他们就是串通好的!”
张若川:“太过分了吧?”
王薇冷哼:“这个圈子脏得很,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拉帮结派搞霸凌!”
她没有刻意放低音量,那边几个女人也听到了,纷纷看了过来。
“不用搭理他们。”
谢辞留意四周一些不友善的目光,不怎么在意地说,“今天我们是为老顾来的,其他人的看法不重要。”
很快,顾予风来了,后面还跟着他爹顾永年。
今天是年轻人的局,谢辞本想着要是顾永年不出面的话,该怎么把画送到对方面前,现在人直接来了,倒是方便了他。
顾予风还是一身休闲的运动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没周围那些客人穿得正式,和他们完全是一个画风。
张若川王薇几个人都松了口气,稍微自在了一些。
“老顾——顾少。”
在人爸爸面前,张若川紧急改口。
“不用这么拘谨,随意点。”
顾予风一眼就瞄到了谢辞手里的东西,“这是给我的伴手礼?”
谢辞把画递过去:“礼轻情意重,别嫌弃。”
顾予风接过来,笑笑:“情意重?什么情意?”
谢辞:“同桌的情意,还能是什么?”
顾予风不置可否,转而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
谢辞:“你可以现在拆开看看。”
顾予风把东西放到甜品台上,拆开包装,没想到是一幅油画,抽象的画风很眼熟,就算没落款他都知道是谁画的。
“兼言的作品?”
谢辞的注意力一直在顾永年的动向上,乍一听顾予风这么问,有些诧异:“你知道这个画家?”
顾予风:“知道很奇怪吗?”
兼言的画在国内外都很有知名度,属于是拍卖行里的热销品,每次都能拍出高价。
上辈子,他和谢辞的婚房就挂着一幅兼言的油画。
他本以为是谢辞随便买的,没想到这小子十几岁就喜欢这个画家了。
不过兼言的画可不便宜,少说得上千万,谢辞这穷鬼上哪弄的,一出手就这么大方。
顾予风一肚子的疑问很快从旁人嘴里得到了解答。
露台这边本来就聚着不少人,顾予风一来,围过来的人就更多了,除了陆续到场的一中学生,还有不少顾楚然的朋友。
一群凑上去看顾予风拆礼物的男男女女,看到拆出来的油画后,开始冷嘲热讽。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一幅画得乱七八糟的油画?”
“一看就不是什么名家作品,我经常逛美术展和画廊,从来没见过这幅画。”
“可能是他自己画的吧?自己画不花钱呢。”
“兼言是谁啊?听都没听过。”
“送礼都这么寒酸,顾二少请的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啊。”
王薇见说话的人里就有那几个嘲笑过她的女人,忍不住怼了回去:“你们太没礼貌了吧?!又不是送给你们的,在这说三道四,烦不烦呐?!”
这些人明面上是打压他们,其实是想让顾予风难堪,背后是谁在搞鬼,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张若川见她开火了,也跟着怼了两句。
江辰宇听着他们的话,整个人瑟瑟发抖。
完了,全完了。
画被他们贬得一文不值,老顾爸爸肯定不会喜欢的。
顾予风从顾楚然这些狐朋狗友的嘴里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若有所思。
难道说这个时间点,兼言的作品还没那么出名?
要是这样的话,倒是能解释得通了。
顾永年本来在和送孩子过来玩的两个中年人攀谈,听到露台那边的动静,过去看情况,却一眼被摆在甜品台上的油画吸引了目光。
“这是——”
顾永年挤到顾予风身旁,弯腰仔细打量这幅画,越看越惊喜,“这是兼言的作品啊!小风,你上哪买的?!”
见自家老爹跟看到宝藏似的,眼神都挪不开了,顾予风觉得有点丢人,提醒他注意仪态。
“我同桌送给我的。”
“你同桌?”顾永年抬头看看周围的少年,“是哪位?”
顾予风给老爹和谢辞做了介绍。
顾永年看向谢辞,兴奋地问:“小谢,这画你是从什么渠道买的?”
谢辞知道顾永年喜欢爸爸的作品,没想到能喜欢到这个程度,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是我家长辈以前买的藏品,很多年了。”
“怪不得,和兼言近些年的画风有些不同。”
顾永年重新看向油画,难掩喜悦,“不过他的用色还是这么大胆,触目惊心的死寂和绝望,又隐藏着坚韧的生命力,每次看到他的画总会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谢辞瞅了一眼画布上凌乱的色块,心道两个被老婆孩子抛弃的中年男人,可不就有亲切感么?哭都能哭到一块儿去。
一群围观的年轻人懵了。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油画,没想到能得到顾氏掌权人的高度赞扬。
刚才开口嘲讽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
这顾总明显是来给儿子撑场面来了。
江辰宇紧张得手心冒冷汗,本来都绝望了,一看顾予风他爸这么激动,刚死的心又复活了一点。
谢辞一本正经地胡说:“这是《种子》系列的其中一幅,本来我家长辈也想收藏另一幅,可惜一直找不到。”
“对,他的画确实少,能不能买到得看缘分。”
顾永年有些懊恼,“我两年前买过他的一幅《烛火》,后来想再收藏几幅,可惜每次去画廊都找不到他的作品。”
谢辞疑惑地看向顾永年:“您去的是哪家画廊?”
顾永年:“明鉴,说是兼言独家代理的画廊。”
谢辞搭在甜品台上的手指捻了捻,眼神微微一沉:“近段时间有去过吗?”
“三个月前抽空去过一次。”
顾永年轻叹,神色失落,“负责人说兼言身体不好,这些年在安心养病,几乎没有作品产出,可惜了。”
想到那天黄毛代理人的态度,谢辞彻底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那三张半年都卖不出去的画,可能根本就没被展示出去过。
顾予风在一旁听着,注意到谢辞神色不对,心里越发疑惑。
谢辞对这个画家的情况很关心,否则以他的性格不可能问这么多。
张若川他们见顾永年对谢辞送的礼物这么喜欢,总算能在那群贵家公子小姐面前抬起头。
王薇想给沈秋雅出头,瞪着那边的几个女人,问顾永年:“顾叔叔,这幅油画是不是画得很好?”
“当然!”
顾永年爱不释手,“兼言的画质量一直很高。”
王薇:“可刚才我听到有人说谢队送的画乱七八糟,一文不值。”
喜欢的画家被贬低,顾永年很不高兴:“谁说的?这么没眼光!”
那边的一群男男女女低下头,愣是谁也不敢吭声。
“都说物以类聚,能和脑子不太聪明的人做朋友,眼神又能好到哪去?”
顾予风直起身,走向那群男女,随手拿起甜品台上的香槟,扬手就泼了出去。
七八个男女全被酒水撒到,狼狈地往后躲。
“你干什么?!”
“当着我面,欺负我的客人,当我是聋子还是瞎子?”
顾予风重重地放下酒杯,视线扫过这些人,“来别人家做客,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那个穿高定,最开始嘲笑过谢辞的男人生气地回怼:“你用酒泼客人,就很有礼数吗?!”
“你一不是我请来的,二不是我朋友,算什么客人?”
顾予风对候在一旁的罗伯森招手,“把这几个捣乱的请出去。”
罗伯森:“是。”
“我是大少请来的,你不能赶我走!”男生大声反驳。
其他几个人也是不肯走,纷纷看向顾永年,以为对方会顾全大局,制止顾予风无礼的行为。
可顾永年眼里只有画,在顾予风泼酒时,火速把画挪远了一些,根本不想管小辈间的事。
看着那些人被送走,张若川几人总算舒坦了。
顾永年本来打算露个面就离开,现在却不肯走了,一直拉着谢辞聊天,从油画聊到书法。
顾予风撵了几次撵不走,盯着自家老爹,越发不耐烦。
谢辞注意到他瞪过来,一脸玩具被抢走的模样,有些想笑。
这小子有时候真的很孩子气。
“你练过书法?”
顾永年一喜,让人准备纸笔,非要让谢辞露一手。
厅里不少年轻人,都在暗暗留意顾永年那边的情况。
以顾永年的身份,像这种晚辈局能来露个脸就算很给面子了,没想到竟能和那少年聊这么久,这都待了快半小时了。
别说普通高中生,就是同个商圈的大佬,在顾永年面前也说不上几句话。
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纸笔准备妥当,顾永年示意谢辞一起过去。
张若川他们吃着东西,好奇地凑过去围观。
谢辞拿起毛笔,本来想随便写首诗词,余光注意到顾予风的臭脸,想了想,又换成大号斗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风”字。
字迹苍劲有力,看得顾永年连连点头:“好字!”
顾予风看着,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写风字?”
谢辞换笔落款:“既然叔叔那么喜欢那幅油画,不如就让给叔叔,我重新写一幅字给你。”
说完后,谢辞看到顾予风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有了笑意,虽然极力克制,但效果并不理想。
第33章
送个字就能把人高兴成这样, 谢辞心道这小子果然还是太年轻。
上辈子他送过顾予风不少好东西,每次反应都很平淡。
他们一个像交作业,一个像收作业, 彼此内心都毫无波澜。
顾永年一听要把油画转送给他,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招手就让助理把画带回去做个保养,被顾予风一顿嫌弃,撵出了大厅。
谢辞写完,转头看向顾予风:“可以吗?”
顾予风挨近一些,专注地看着宣纸上的字:“两边空荡荡的, 你再加点诗词吧。”
谢辞见他说得这么认真,顺着他的话问:“你喜欢谁的诗?”
顾予风想了想:“左上角加个‘To’, 右边加一行‘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吧。”
如果按照顾予风的意见修改, 那宣纸上的内容就变成了——
【To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谢辞:“……”
就不该问这小子的意见。
好好一幅字变成To签,签的还是情诗,围观的方思泽几人笑出声。
张若川:“老顾,你整人真有一手。”
王薇:“谢队,反正写都写了,顺便给我也写个to签呗?”
沈秋雅小小声:“我也想要。”
方思泽:“我排第三。”
谢辞听着这群小鬼起哄, 默默在宣纸左侧写上“To”,又换到右侧。
顾予风笑着凑过去看。
“还在发育……别浪。”
张若川念出谢辞写下的这句,和方思泽几个笑得更大声了。
顾予风上下打量谢辞,揶揄道:“你还在发育?”
谢辞:“说你。”
顾予风:“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发育,看过?”
“你不是给我发过照片?”
谢辞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顾予风胸口, 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这不屑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小孩的身体也敢拿出来显摆,毫无吸引力”,顾予风给气的:“退货,重新按照要求写一张。”
“就这张,不要我撕了。”谢辞撂下笔,拿起宣纸就准备撕了。
顾予风摁住他:“上面有我的名字,已经是我的了,你说撕就撕?”
说完,顾予风招来罗伯森,把这张纸递过去:“去裱起来,放在我床头,我要天天督促自己,早点发育,再找你好好浪一浪。”
谢辞:“……人正经点不会死。”
“我怎么不正经了?”
顾予风不以为然,“第一次收到这么满意的礼物,还不能让我高兴高兴?”
楼梯上,顾楚然看着楼下顾予风和朋友们说说笑笑,脸色不太好看。
听到楼上的动静,顾楚然收敛情绪迎过去:“爷爷,您再不来,我就要被他欺负死了。”
顾明柏被老管家搀扶着往楼下走,有些无奈:“又怎么了?兄弟间就不能好好相处?”
“我是想跟他好好相处啊,今天本来是我的朋友聚会,为了和他搞好关系,让他也叫朋友来一起玩,他倒好,当众泼我朋友一身酒,还把人赶出去了!”
顾楚然越说越委屈,“从他回国后就没消停过,第一天就把您最爱的鱼弄死了,还抹了盐挂到我爸的办公室门口,搞得被公司上下所有人看笑话,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见顾明柏没说话,顾楚然接着控诉:“之前酒会上,他为了让我难堪,还搞什么奥特曼拍卖,指不定让别人怎么看呢?外国人就是外国人,脑子都跟我们长得不一样。”
一楼大厅,一些人看到顾楚然陪着顾明柏下楼,眼神时不时往顾予风的方向瞥,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还得是大少,竟然能把顾老爷子请过来。”
“那顾二少能让顾总来撑腰,大少当然也能让老爷子来撑腰了。”
“二少当众把人赶出去,这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听说那几个被泼酒的,还在大门口不肯走呢。”
“要我,我也不走啊,今天来的人,哪个家里不是有头有脸的,能咽得下这口气?”
谢辞听到周围闹哄哄的议论声,抬眸看向楼梯的方向。
顾予风的堂哥顾楚然,长得更像他妈妈,和顾予风几乎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大学毕业后进了顾氏,一直没做出什么成绩来,倒是一身富二代的毛病,吃喝嫖赌一个不落,纯纯的败家子。
上辈子,顾予风基本都在国外待着,谢辞也就很少有机会私下接触到这个堂哥,没想到对方对顾予风的恶意这么大。
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顾予风突然回国常住,让顾楚然有了危机感。
不过但凡他聪明一点,就不会耍些小伎俩,和顾予风过不去。
边上,顾予风也注意到了动静,转头就和从楼梯上下来的顾楚然对上了视线。
“真晦气。”
顾予风揣着口袋,懒懒散散地倚坐在桌旁,“难得能和冷冰冰的同桌调个情,偏偏就有不长脑子的往上凑。”
“……”
谢辞看着他们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记得跟你调过情。”
顾予风:“同桌的情意不是情?你搞感情歧视?”
谢辞:“……”
顾楚然扶着顾明柏走过去,想借长辈的手好好教训顾予风。
结果顾明柏的注意力却在谢辞身上。
“你是——那天的小伙子吧?”顾明柏认出谢辞后,面露惊喜,“你是我家小风的朋友?”
谢辞恭敬地打了招呼:“我是他同学。”
顾明柏笑得更开了:“那可真是太有缘了,一定是因为那天没有好好谢过你,才让我有机会再遇到你。”
谢辞浅笑:“老爷子说笑了,那点小事哪儿用得着让您特意道谢?”
周围一群人看不懂了,顾楚然脸色更是难看,平日里深居简出的爷爷怎么会认识顾予风的同学?!还聊得这么投入!
顾予风也看不明白,插了一句:“你们怎么认识的?”
顾明柏笑着解释:“我去寺里找大师品茗,遇到点麻烦,是他帮我解决的。”
谢辞:“……”
品茗?
明明在跟老和尚骂街。
顾明柏似乎看出了谢辞在想什么,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出来。
“寺庙?”
顾予风疑惑地转头问谢辞,“你去寺庙里干什么?”
谢辞闭着眼扯谎:“我爸身体不好,我去给他祈福。”
在一旁围观的江辰宇:“……”
不愧是你,骗起人来完全看不出破绽啊。
顾明柏和他们聊了两句,就借口有事离开。
顾楚然急忙追过去:“爷爷,今天的事您还没说呢。”
“我说什么?”
顾明柏看看那边和朋友们聚在一起的顾予风,又转头看看眼前的大孙子,“你自己请来的客人不看好,怪谁?”
顾楚然当即垮下一张脸:“您怎么还帮他说话呢?”
顾明柏轻叹:“楚然啊,你二十岁了,该懂事了,别连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让我出面解决,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什么鸡毛蒜皮?”
顾楚然不服气,“他可是把您最喜欢的鱼弄死了,这算小事吗?!”
“鱼死了,大不了再请一条回来。”
顾明柏皱眉,“我还没老糊涂,连鱼和孙子哪个重要都分不清。”
说完,顾明柏就走了。
顾楚然憋一肚子火,一扭头就见顾予风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顿时火冒三丈。
“高兴了?得意了?”
顾予风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顾楚然走到他身旁,卸下温润的伪装,瞪着顾予风:“爷爷袒护你,只是没看清你的真面目,我绝对不会把顾氏让给你,咱们走着瞧!”
顾予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顾家这点产业,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说着,他转头看着顾楚然:“我只警告一次,别把主意打到我身边的人头上,不然别怪我不顾及兄弟情分。”
花园里放着歌,像个露天酒吧,一群年轻男女挥舞着酒瓶聚在一起跳嗨了。
年轻人的局玩法很多,方思泽他们只是高中生,没去凑那些热闹,一群人围在大厅一侧玩桌游,吃东西。
“噫——”
江辰宇看到舞池里有人跳着跳着就亲到了一起,还轮流亲,乱摸乱抱,嫌弃地龇牙,“太辣眼睛了!”
张若川好奇地凑过去看:“他们不比我们大几岁吧,怎么跟我们像两个世界的人?”
江辰宇:“不不不,一般人也不这样。”
谢辞听到两人的对话,随意地往那边瞄了一眼,看到某处后微微拧眉,放下手里的纸牌起身往外走。
江辰宇:“哎,老谢,你干嘛去啊?”
顾予风和顾楚然说完事后,绕过花园去找谢辞他们。
舞池里突然窜出两个高大的男人,用力搭着顾予风的肩膀强行往舞池里带:“快看,我们把顾二少带来了!”
人群里响起一片口哨声和起哄的怪叫。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江辰宇和张若川两个人脸色一变,只来得及冲那边大叫。
“喂!干什么?!”
顾予风脸色一冷,正准备甩掉这两个人渣,突然被拦腰环住,猛地往后带,撞进了某人怀里。
一刹那熟悉的气息,让他放弃了挣扎。
谢辞推开人渣的脸,一脚踹了出去。
他没有刻意收力,这一脚多少是带了点火气的。
人渣重重倒地,撞上金属台子的角,痛得满地打滚。
谢辞没管他,反手就往另一个人渣脸上砸了一拳。
人渣撞倒了好几个人,摇头晃脑的,连爬都爬不起来。
一瞬间的变故,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舞池里的人陆陆续续也停了下来,纷纷围过去看情况。
第一个被打的人渣爬起来,嘴里飙着脏话,愤愤地冲向谢辞。
谢辞扣住他的下颌骨往上抬,指尖深深埋进肉里,语气又沉又冷:“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什么人都敢乱碰。”
人渣被迫仰着头,痛得哇哇大叫。
顾予风被袭击的事,惊动了整个顾家。
顾永年和顾明柏先后赶来,连顾永安也来了,把顾楚然叫到角落里问情况。
顾楚然当然是心知肚明:“他们喝醉了,想和弟弟一起玩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整个花园里乱糟糟的,不少人为那两个人渣辩解,张若川和江辰宇气愤地跑去对线。
“你们就是故意的!强行拽着老顾带进舞池!”
“你们好多人乱亲乱抱,把老顾带进去想干什么啊?!”
顾永年越听,脸色越难看。
顾楚然在角落里看得很解气,反倒是顾永安见情况不对,过去做和事佬。
可顾永年根本没理会他,对着那两个搞事的男人,沉声说:“回去通知你们的长辈,即刻起,我顾家和你们断绝一切生意上的往来,永远不再合作!”
别说两个搞事的人,就是在场其他人也被吓得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喘。
顾永安有些不高兴,因为这两家和他关系更要好。
“大哥,你怎么也跟孩子似的,意气用事。”
“这个家是你说得算,还是我说得算?”顾永年警告地看了顾永安一眼,当场叫人拟定解约文件,连夜发给那两家企业,气冲冲地走了。
顾永安沉着脸,瞪向缩在角落里的顾楚然。
顾楚然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脸色煞白地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方思泽到处没看到人,问身边的王薇:“老谢和老顾呢?”
王薇看看左右:“刚才还在呢。”
花园一侧的墙角,谢辞冷着脸上下打量身前的顾予风:“有没有伤到哪里?”
顾予风本来心情很糟糕,虽然没被怎么样,但那些人敢打他的主意,这一点让他很恼火。
可一看谢辞比他更生气,他就不气了。
谢辞面容沉静,眼底却积蓄怒火,仿佛随时会失控,顾予风确定这小子对他还是很在意的,因为他极少看到谢辞为谁发火。
刚才事发突然,谢辞却来那么及时,说明一早就在关注他的情况。
想到这里,顾予风仅剩的那点火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你再用力点,最好把我肩膀捏碎。”
谢辞回过神,慌忙松开。
“放心吧,他们刚窜出来,你就赶过来了,好着呢。”
顾予风语调轻松,“拉我去跳舞而已,你紧张过头了。”
离得近,顾予风听到了隐约的心跳声,掌心贴到谢辞胸口确认,有些诧异:“你心跳得好快,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谢辞拉开他的手,转头避开他的视线,没心情开玩笑,眼前全是上辈子顾予风被绑架后伤痕累累的模样。
刚才舞池里有几个人频频朝顾予风的方向看,他本只想防止这些人对顾予风出手。
可那两个人搭上顾予风肩膀的时候,一刹那和上一世顾予风被带走时的画面重合,等反应过来时,他拳头已经过去了。
“伤是没伤到。”
顾予风见他这么担心,故意又贴近了一些,“不过刚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像被其中一个男人亲到了。”
谢辞不敢置信地转回来看着他,脸色更沉了:“被亲了?”
顾予风指着自己右边的脸:“好像是这里。”
谢辞皱着眉,顺着他指的位置看了一眼,想也没想,偏头凑过去。
顾予风注意到他的意图,眼神一闪,搭在墙上的手猛地收紧。
可还没碰到,谢辞就先清醒过来了:“没被亲到吧?”
顾予风硬着头皮:“亲到了。”
“你骗我。”谢辞语气笃定。
顾予风见骗不到他,烦躁咋舌。
人有时候真没必要那么聪明。
第34章
顾予风一转头就对上了谢辞“你趁火打劫, 真不厚道”的眼神,那眼底的火气已经消失,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模样, 好像刚才那个冲动慌乱、快失控的谢辞是他脑子里幻想出来的。
本来看谢辞这么在意,让他起了逗弄的兴致,故意说被亲了,看看对方的反应,没想到对方会直接亲过来。
这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顺势骗个亲亲也无所谓。
没想到这小子中途醒过神了。
这恢复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顾予风理直气壮地反问:“我只说我被亲了,是你不声不响地要亲过来, 还反过来怀疑我?”
“谁说我要亲你?”谢辞面色冷淡。
顾予风一顿:“那你他妈凑过来干嘛?”
谢辞:“看看你的脸有没有腐烂化脓。”
顾予风低骂了一声:“你最好是认真的。”
方思泽和王薇找到人的时候,正好看到谢辞和顾予风在吵架。
王薇听了几句, 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们上小学后就没再这么吵过架了吧?”
方思泽:“……”
花园里的闹剧让今天的聚会提前散场。
顾永年为表示歉意, 给顾予风邀请的每个人送了一份小礼物。
回去的路上, 张若川打开礼盒,心情有些复杂。
“咱这算不算连吃带拿?”
方思泽:“人给了,你总不能不要吧?”
几个人聊了一路,见谢辞坐在后座,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互相对了个眼神,想着是不是晚上的事让他不高兴了。
江辰宇从前座钻过去,挤到谢辞身旁, 小声问:“老谢,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事?”
画的事只有他们俩知道,江辰宇不好明说。
谢辞从繁杂的思绪中回过神:“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就能知道结果了,问题不大。”
“不是担心这事, 是担心老顾?”
江辰宇想到晚上谢辞竟然会为了顾予风当众打人,到现在还觉得很惊讶。
顾楚然那帮狐朋狗友做得确实过分,不过以他对谢辞的了解,应该只会把顾予风从那两个人渣手里抢回来,不会那么冲动直接上手,还打得那么狠,有些反应过度了。
“好好的聚会被他们搞成这样。”
张若川有些惆怅,“老顾爸爸好生气啊,当场断绝生意往来,我看其他人都被吓傻了。”
“说明顾叔叔是真的很宠老顾啊,要是换成我爸——”
说到这里,江辰宇嗤笑了一声,“他可能连人都不会来,一句小孩子打闹就打发了。”
方思泽:“大企业之间的合作,牵扯众多,能说断就断,确实很有魄力。”
“你们真以为顾总是为了老顾出气?”谢辞淡淡地开口。
其他三人同时看向谢辞。
“怎么说?”江辰宇问。
谢辞看着窗外飞驰的景物,不急不缓地说:“老顾的爸爸和二叔历来不合,兄弟俩为了争夺家业,各自拉拢了不少势力,今晚那两个人渣和顾楚然交好,显然是顾永安那边的势力,顾永年可能就缺个除掉他们的借口,晚上这一闹等于主动撞上去,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还能趁机敲打顾永安,何乐而不为?别说生气,现在指不定躲在哪里偷笑呢。”
张若川三人面面相觑,惊了。
竟然这么复杂?!
方思泽不解:“就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顾永安也有底气和他哥硬刚啊。”
谢辞摇头:“顾氏国外部分的产业全靠老顾外公家的支持,顾永安哪有底气正面和他哥起冲突,最多搞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晚上顾永年这么做,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做给顾予风妈妈凯特琳看的。
夫妻俩抢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让顾予风在国内受一点委屈,凯特琳立刻就来把儿子带回去了。
无论从什么立场出发,今晚那两个人渣必然逃不掉要被杀鸡儆猴。
方思泽听完谢辞说的,琢磨了片刻:“所以顾家上下所有人,包括顾永年在内,都得罪不起老顾?”
“嗯。”谢辞语气平淡,“老顾这祖宗,连顾老爷子都不敢惹,顾楚然但凡脑子灵活点就不会搞出今晚的闹剧,如果还不醒悟,接下来顾永安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张若川:“老谢,你懂得好多啊,是老顾告诉你的吗?”
谢辞含糊道:“大家族都差不多。”
顾家。
顾予风坐在床边,拿起床头柜上已经被装裱的to签看了许久,低低地笑出声:“真亏你想得出来。”
他起身去洗澡,出来时路过镜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哪里像孩子了,明明发育得很好。
想到兼言的事,顾予风擦着头发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林秘书,我需要你帮我查件事……”-
雷启良没让谢辞等太久。
周三中午,谢辞收到了雷启良的联络,说已经把尾款转进了他指定的那个账户。
谢辞:【签订合约了?】
雷启良:【签了。】
谢辞正准备锁屏,信息又发过来了。
雷启良:【画还有吗?有几个朋友也想买。】
谢辞:【你以为是大白菜,想买就有?】
办公室里,雷启良看到谢辞的回复,回想前天晚上的酒会,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没想到真的靠一幅油画和顾永年搭上了话。
只要能坐下来聊,这之后关于项目的话题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秘书:“雷总,莫非那天我们遇到神仙了?”
雷启良回过神,咬牙:“就算是神仙,那也是贪财的神仙!”
秘书:“……”
那天回来后,他就查了兼言这个画家,作品价格在十万到五十万不等,他们却花了一百万美金,当时他差点就报警了。
不过现在已经顺利和顾氏签下合约,这点钱也就不算什么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雷启良接通:“喂,王总?……兼言的画?……怎么会买不到,你多找几个画廊试试……我是在个人收藏家那里高价收来的,花了不少钱……帮你问问?行,那我问了再回复你。”
刚挂断,又有电话进来,也是问画的。
雷启良头大,直接把手机扔给了秘书。
一班教室。
课间休息时间,江辰宇兴奋地跑去找谢辞。
“昨天听我爸说,这几天商圈里好多人在找兼言的画,他本来也想凑个热闹,结果想买还买不到!”
张若川和他一起靠在走廊这边的窗台上,不明白:“看顾叔叔喜欢,都上赶着凑热闹啊?”
“也不是纯粹凑热闹。”
江辰宇瞄了一眼正在看外文书的顾予风,声音压低了一些,“听说飞宏集团的老总也喜欢兼言的画,和顾叔叔很聊得来,成功挤掉谢氏拿下一个大项目,所以其他人也想买兼言的画碰碰运气。”
顾予风翻到下一页,随口接了一句:“谢氏会输是自找的,明明可以拼实力,偏偏要走关系,飞宏集团虽然是新合作商,却很有诚意,选谁显而易见。”
谢辞本来在做物理题,闻言抬起头看向顾予风:“你对谢氏和飞宏集团很了解?”
顾予风:“听我爸提过,他不喜欢谢氏的做事风格。”
谢氏和顾永安走得太近,必然会惹顾永年反感,谢辞在选冤大头的时候也考虑了这一点。
只要雷启良正常发挥,能把准备的东西好好展示出来,顾永年都会优先选择他。
“我听爸爸说雷总手里的画花了一百万美金,从个人卖家手里收来的。”
方思泽若有所思,“花几十倍的价格高价收购,总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江辰宇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老方啊,什么都猜只会害了你。
谢辞还没开口掩饰,就听顾予风头也没抬地说:“不算贵,兼言的画值这个价。”
谢辞多看了顾予风一眼。
这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有些奇怪,好像知道爸爸的画曾经卖过多高的价格。
可仔细一想,又像是单纯对油画的认可。
谢辞试探地问:“你喜欢兼言的画?”
“不喜欢,他的画给我的感觉太沉重了。”
顾予风想到挂在婚房客厅里的那幅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有个人很喜欢。”
“谁?”谢辞追问。
顾予风偏头看他,神色有些怀念,眨眼间那种微妙的情绪又被他完美地压了下去。
“一个故人。”
谢辞正要再问,顾予风已经移开视线,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写你的作业。”
谢辞越发看不透顾予风,有时候总给他一种违和感。
就像刚才,顾予风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谁。
周六,篮球联赛开赛。
谢辞起了个大早,去学校和其他队员汇合,由体育老师带队前往小组赛所在的四中。
顾予风发信息过来时,他们已经顺利拿下了比赛。
顾予风:【恭喜,可惜有事没去看。】
谢辞:【下一场还有机会。】
顾予风:【期待我去看么?】
谢辞:【爱来不来。】
中午聚餐,谢辞收到杨乐发来的信息,说下午明鉴画廊的代理人会过来,他拒绝了江辰宇他们的邀约,先一步回了工作室。
推开二楼会客厅的门,杨乐和爸爸谢谦都已经在了。
“小辞,快进来,我刚泡了茶。”
杨乐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这几天我们收到了不少画廊的联络,都有和我们合作的意向。”
谢辞不觉得意外。
只要商圈那些人还在找爸爸的画,就会有更多的代理机构找过来。
“没急着同意合作吧?”谢辞脱了外套,在谢谦对面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没有,怕出现跟之前一样的情况,都还在进一步了解中。”
谢谦比杨乐冷静,不过也没前阵子那么阴沉了。
杨乐去拿了张表格给谢辞:“你看看,有靠谱的吗?”
谢谦有些无奈:“你给小辞看这些,他又不懂。”
杨乐笑笑:“这可不一定,小辞懂的东西比我们知道的多多了。”
谢辞浏览下来,将表格放到茶几上,指着其中唯一的一家拍卖行:“艺舒拍卖行,这家的态度怎么样?”
杨乐连忙把所有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这家已经主动联系过三次了,合作意愿还是比较强烈的。”
谢辞:“那就这家吧,如果他们再找过来,选一幅比我拿走的那两幅稍微好点的画,委托他们拍卖。”
杨乐:“好!那其他的呢?”
谢辞:“其他的不考虑。”
谢谦看着他,隐隐有些猜想,不过到底还是没能问出口。
下午两点多,之前那个黄毛代理人又上门了,这次态度比上次好了一些,笑容真诚不少。
“上次回去后,我争取了很久,这两天上面总算松口,答应再和老师签两年。”
代理人说着,将合同放到桌面上,“您看看,和之前的一样,内容上没有任何变动。”
谢辞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走到谢谦身后,撑着沙发背,看了一眼翻开的合同:“不是说好了要等我爸的画市值翻百倍才签吗?”
“哪能真这么干啊。”
代理人笑容满面地说,“我们和老师合作多年,有很深厚的感情在的。”
“最近有很多代理机构联系过来。”
谢辞提起这事,见代理人面色略有些紧张,继续说,“我爸是个念旧的人,也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你们愿意续签自然是最好的。”
代理人暗暗松了口气,笑得更开了:“那你们看没问题的话——”
“不过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实在太伤人了。”
谢辞打断他,“想续签可以,请拿出点诚意来。”
代理人笑容有些僵硬:“诚意?”
谢辞从容地开口:“至少要让我看看,你们是否有能力宣传和推荐我爸的作品,展示到合适的客户群体面前。”
代理人视线扫过谢谦和杨乐,见两人都没开口,一副默认的模样,想了想:“可以!这两天我们就可以对老师的作品开展线上和线下的宣传活动。”
见谢辞点头,代理人催促:“那没问题的话,合同——”
谢辞:“等我们看到结果,满意的话再签不迟。”
代理人赔笑:“这恐怕——您看,我们之前的合同已经到期了,双方现在不是合作关系——”
“所以做不了?”
谢辞直起身,态度冷淡下来,“做不了怎么不早点说,浪费大家时间,杨哥,送客。”
杨乐正要起身,代理人慌忙开口:“不,能做能做!”-
同一时间,顾家。
顾予风拿到了让林颖调查的资料。
看到资料上的照片,他整个人呆滞了一分钟。
那个千万级的画家兼言竟然就是谢辞的爸爸谢谦!
“兼言……谢谦……谦?”
顾予风念念有词,脑子里快速提取着上辈子和这辈子各种相关信息。
难怪谢辞会在婚房里挂兼言的油画,原来并不是单纯因为喜欢。
难怪能拿兼言的画当伴手礼,说送就送。
可有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老爹,竟然还能混得那么惨,落得寄养在亲戚家被虐待,无人关注。
林颖见顾予风若有所思,将另一份资料递给他:“这个明鉴画廊我也查了,在业界风评并不好,爱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压榨小画家,不知道兼言这两年没有作品产出,和这家画廊有没有直接联系。”
顾予风想到那天谢辞跑出校门找失踪的爸爸,聚会那天说去寺庙里给爸爸祈福,所以兼言生病是真的。
作品产出问题先不提,肯定被恶意压过价,以兼言的作品质量,怎么可能只卖十万?若真就只值这个价,上辈子那些资深收藏家为什么抢着花千万收藏他的作品?都有病吗?
儿子惨,老子也惨,这对父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可怜?
第35章
十月中旬, 蓝海市又迎来一次冷空气。
大清早,宿舍里里外外都是冷到哆嗦的抽气声。
谢辞起床去阳台看了一眼,见是阴雨天, 随手拿了件连帽卫衣换上。
等他洗漱回来,顾予风这起床困难户终于醒了,慢吞吞地坐起来,一头蓬松的头发翘得乱七八糟,打哈欠的时候迷迷瞪瞪地被冷得打了个喷嚏,差点咬到舌头,嘶嘶地抽了两声, 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这小子上辈子那优雅的劲去哪了?难不成都是他的幻觉?
谢辞腹诽,放了毛巾杯子过去:“咬到嘴巴了?”
顾予风咧着嘴, 不太高兴。
谢辞有些好笑, 站在床边勾勾手指, 示意他弯腰凑过来:“我帮你看看。”
顾予风瞥了他一眼,搭着围栏,勉为其难地趴到床边让他看。
刚睡醒,力道把控不到位,这一扑差点撞上谢辞。
谢辞看到突然放大的脸,往后退了一些。
顾予风把他这小动作看在眼里,调侃:“你躲什么?怕我给你来个早安吻?”
“嘴巴都咬伤了还能骚?”谢辞轻轻捏住他的下嘴唇翻出来,内侧被咬出了带血的牙印, 还在渗血,不过看着不算严重。
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顾予风视线扫过谢辞的手,默默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谢辞看了一眼就松开了:“自己舔舔就好了。”
顾予风下意识地舔了舔,一股子血腥味, 认命地从被窝爬出来,坐到下铺穿鞋。
谢辞转过身整理书桌上今天要用的东西,随口叮嘱:“今天冷,多穿点。”
“可太冷了!我都想穿羽绒服了!”江辰宇洗漱完回来,吸了吸鼻涕,又给自己加了一件衣服。
出门时,谢辞拿上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看到顾予风乖乖在衬衣外加了一件浅咖色的毛衣马甲,想了想,又返回去拿了一把折叠伞。
早上第二节课刚下课,外面就下起了小雨。
妖风吹进教室,一群人冷得直叫唤。
谢辞见小老外同桌冷得都学会了东北揣,伸手关上窗户,只开着一条缝通风。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他侧身遮挡其他人的视线,偷偷查看消息。
杨乐:【老师的画今天开始在艺舒开放预展,刚负责人来电,说咨询的人很多。】
杨乐:【明鉴的代理人也打电话过来了,对我们把画委托给艺舒拍卖很不高兴,跟我理论了半天。】
周六那天谈过后,明鉴确实立刻开始对爸爸的画做宣传。
谢辞看过画廊官网,爸爸的作品被放在了主页最醒目的位置。
另外,他让江辰宇跟家里打听过,之前向画廊咨询过的一些商圈人士陆续接到了明鉴的预告电话。
明鉴画廊经营多年,有相当稳定的客户群体,加上又是爸爸之前的独家代理机构,宣传起来,效果会比他重新找别人做更快更好。
结果画廊这边免费宣传做得热火朝天,一幅画没拿到手不说,转头艺舒拍卖行就高调上架了爸爸的作品,开放预展咨询,画还是之前从明鉴退回来的那三幅中的一幅。
明鉴忙活半天,给别人做了嫁衣,能高兴才奇怪。
谢辞回复:【没有合约束缚,不用跟他客气。】
杨乐:【明白。】
很快,顾予风也收到了林颖发来的消息,提到艺舒拍卖兼言作品的时间。
林颖:【我跟艺舒方面了解过,是兼言方委托他们拍卖,与明鉴无关。】
顾予风转头看看身旁正在认真听课的谢辞,越发疑惑。
解约后还要再薅一把羊毛,把手里有限的资源利用到极致,这骚操作,让他无比熟悉。
但老狐狸现在还小,也许只是巧合?
从谢辞送画开始,到飞宏的雷启良挤掉谢氏,到最近明鉴一反常态大肆宣传兼言的作品,再到艺舒拍卖,背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一步步把兼言作品的市值推向高位。
可一个刚脱离不良寄养家庭的苦逼高中生,能做到这个地步?
是他想太多?
还是说另有隐情?
谢辞被顾予风盯得后背发毛,忍了忍,低声提醒:“这是老班的课,专心点。”
“我很专心。”顾予风回道。
专心地在思考问题。
讲台上,项海斌一转身就看到了后排狗狗祟祟聊天的两个人,顾予风更是嚣张地拿后脑勺对着他。
“顾予风,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顾予风突然被点名,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哪一题?”
项海斌板着脸,用粉笔敲了敲黑板:“右边这道!你梦游呐,上课有没有在认真听?”
班里其他学生看着顾予风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向讲台。
现在连谢辞也开始学习了,整个班里最有松弛感的就是顾予风,好像每天都是来玩的,从没见他赶过作业,卷子也只挑喜欢的题写,关键是老师也不说,说了也没用,和以前的谢辞有得一拼。
顾予风拿过粉笔,扫了一眼题干,开始解题,满脑子思考的却是小狼狗怎么长成老狐狸的这件事。
写完后,他随手把粉笔丢回粉笔盒,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看得全班女生双眼发光。
“等等。”
项海斌叫住他。
顾予风:“又干嘛?”
“解又写错了!”
项海斌臭着脸把错字圈出来,瞪着他,“你给我解释一下,写个谢字什么意思?”
顾予风转头一看,还真是个谢字,无语了。
“礼貌点总没错。”
“噗哈哈哈……”班里不少人笑出声。
项海斌又气又无奈:“回去再抄三百个解字交给我。”
竟然在同一个坑里掉两次,顾予风气得要死:“您不改行做小学语文老师可惜了。”
项海斌:“滚回座位上去。”
等顾予风回到座位,就看到谢辞扶着额头,笑得停不下来。
“很好笑?”
谢辞:“不好笑吗?”
顾予风拉开椅子坐下,幽幽地开口:“我会写成谢,还不是因为满脑子都在想你?”
他没有刻意放低音量,整个班都听见了。
教室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谢辞一抬头,果然见项海斌垮着一张臭脸看过来。
一分钟,谢辞和顾予风一起,到教室后面罚站。
看着身边的小老外一脸无所谓的笑,谢辞笑不出来了。
光脚不怕穿鞋的,这小子无敌了。
第四节是物理实验课,要去实验楼。
外面下着雨,教学楼和实验楼中间有一段路没有遮挡。
雨不算大,顾予风打算就这么淋过去。
“老顾,你没带伞?”经过他身边的方思泽问。
顾予风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你们不是也没带?”
“我们有帽子啊。”说着,方思泽戴上了自己的卫衣帽子。
“早上起来我就觉得会下雨,特地穿的连帽卫衣。”江辰宇嘿嘿笑。
张若川:“我也是,省得带雨伞,麻烦。”
顾予风这才注意到,他们今天穿的都是连帽的衣服。
头顶突然移过来一把伞,顾予风转头,是谢辞。
“走吧。”谢辞撑着伞催促他。
顾予风一看,谢辞今天穿的也是连帽的卫衣,应该是和方思泽他们的想法一样,那为什么又带着伞?
难不成是特意为了他带的?
教学楼外风很大,一群学生冷得哇哇叫,雨伞在风中摇晃,一不小心就掀翻了。
顾予风注意到谢辞站在风口这边的位置,手里的雨伞也朝他这边倾斜,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谢辞听到顾予风的轻笑,不解:“笑什么?”
顾予风轻声感叹:“你说你老是这样,让我怎么能忍住不想着你?”
谢辞:“……”
顾予风太坦荡,语气又带着平日里惯有的不正经和散漫,反而不会让人产生奇怪的联想。
周围听到这话的学生们一笑,都只当他在开玩笑。
走在前面的江辰宇笑着转头:“老顾,终于知道我们谢队的好了吧?”
顾予风:“我要是女生,都想嫁给他了。”
江辰宇一群人笑得很大声。
“我要是女生,我也嫁啊!”
顾予风转头问谢辞:“你对谁都这么好?”
谢辞听着他们起哄,面上没什么情绪波澜:“当然不是。”
顾予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谢辞话里带刺:“他们又不是我上铺,不会感冒发烧霸占我的床铺。”
顾予风故意凑过去:“只是因为这样?”
谢辞往后退了一些:“老实点,一会儿淋湿了。”
顾予风哪里会听他的。
两人一个挤,一个躲,一阵妖风吹过,谢辞手里的雨伞直接被掀翻,成了倒扣的漏斗。
顾予风被这阵风雨胡了一脸,转头看到谢辞这模样,笑得没心没肺。
谢辞把雨伞恢复原样,一个头两大。
孩子真难带,太磨人了。
周四早上第一节课。
下课铃声打响,项海斌讲完最后一点内容,对所有人说:“下个月初要举办秋季运动会,你们想参加的去体育委员那里报名,这周把名单交给我。”
“运动会?!”班里所有人都很惊讶。
“前两年不是高三不用参加运动会?怎么今年又要参加了?”
“太突然了吧?这才剩几天啊,都没时间准备。”
“天天做卷子,哪有时间参加运动会啊?”
项海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强制,想参加的报名,不参加也没关系,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
课间,班里都在讨论运动会的事。
方思泽私下去找老项了解情况,这才知道是有家长投诉到教育局了,本来学校是不让高三参加运动会的。
体委为了名单的事愁秃了头。
说是自愿,但既然要参加,人数上总不能太少太难看,好歹是竞技赛,他们又是重点班,不可能真的不在乎名次。
一天下来就没几个人报名,不得已求助班长方思泽,两人根据前两年的参赛情况,挨个询问。
到晚自习,名单还是稀稀拉拉的。
方思泽走到谢辞座位旁:“老谢,你补个位吧。”
谢辞对参不参加运动会都无所谓,对他来说这不是需要刻意去准备的事情,最后报了二百米、一千五百米和四乘一百米接力。
方思泽看向顾予风:“老顾,你也来参与一下?”
“我没什么兴趣。”
顾予风反应平淡。
方思泽:“老谢一个人跑四乘一百米多寂寞,你来陪陪他呗?”
顾予风抬起头,揶揄地问:“国内的四乘一百米是一个人跑的?”
方思泽硬着头皮接话:“……这不是没人吗?”
谢辞扫了一眼名单上的项目,随口说:“你爆发力不错,可以加个一百米,腿长,柔韧性好,试试跳高。”
方思泽忙不迭把顾予风的名字写上去:“那我们不得赢麻了?”
顾予风:“……”
两人一唱一和,把顾予风骗上了车。
等方思泽离开,顾予风眯眼打量谢辞:“你怎么知道我柔韧性好?”
谢辞一下子被问住了,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假装在看题,憋了半天才说:“我不是跟你打过球吗?”
顾予风:“我打球的时候有做什么高难度的动作?”
谢辞:“……有吧?”
顾予风慢条斯理地点头:“所以你打球的时候,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体柔韧性上?”
谢辞:“……多少会注意到。”
七点半,谢辞的手机震动,是雷启良发来的。
爸爸的画晚上开拍,雷启良陪几个商圈的朋友去参加,他让对方带他一起去看看情况。
晚上项海斌去开会了不在,谢辞把手机放进口袋,借口上厕所从后门溜出教室。
这个点,校门口是出不去的,他只能找个合适的角落翻墙出去。
太久没干这种事,谢辞站在教学楼下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往哪个方向去。
“去哪儿?”身后响起顾予风的声音。
谢辞转头:“你跟来干什么?”
顾予风朝他走过去:“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谢辞板着脸,顾予风却不为所动,朝着谢辞身后抬抬下巴:“那边的谁来了,过去打个招呼?”
谢辞一看,是教导主任,转身就走。
“那边的——唔!”
顾予风故意朝着人来的方向发出声音,被谢辞一把捂住嘴巴带走。
这几天都在下雨,草坪上全是水。
围墙边种了一排银杏树,顾予风跟着谢辞偷偷摸摸地走到一处停下来。
顾予风抬头看看:“三米多高的围墙,不助跑怎么跳上去?”
他们来的路上看到了两三个老师,像是在巡逻,助跑动静那么大,必然会引起注意。
四周黑漆漆的,顾予风看着谢辞在周围找了一圈,拿着个破旧的油漆桶回来放在墙角。
“踩着这个上去。”谢辞压低声音,示意顾予风先上。
见油漆桶上还有鞋印,顾予风扬眉:“这事你没少干吧?”
谢辞催促:“快,有人过来了。”
两人身高够高,跳起轻松翻过墙顶的栅栏。
外面是街道,两人没走出几步,一辆熟悉的路虎就开了过来。
顾予风打开后车门,对谢辞抬抬下巴:“上车。”
谢辞深深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艺舒拍卖会,想知道很难?”顾予风推他进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顾予风见谢辞盯着他,有些无奈:“别这么看着我。”
谢辞:“你怎么知道的?”
顾予风:“那天你来我家的时候,向我爸问过兼言的情况,画家又不是什么保密性质的职业,我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他是谁。”
谢辞心道这话倒是不假。
爸爸并非刻意隐瞒身份,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是个没名气的小画家。
顾予风存心要查的话,很容易查到,更别说之前爸爸去小姨家那天,顾予风也在,很多细节能结合到一起。
不过他送画是另有所图,不知道顾予风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也不确定顾予风会不会介意。
为避免节外生枝,谢辞给雷启良发了一条消息,让对方不用等他。
既然已经说开了,顾予风顺势试探:“你爸签约的那个代理画廊有问题,你知不知道?”
“知道。”
谢辞发完消息,收起手机,“和对方的合同已经到期了。”
顾予风接着试探:“你爸的画突然委托给艺舒,是你的意思?”
谢辞不动声色地接道:“这阵子听老江说很多人想买我爸的画,但他精神不好,没办法直接面对客户,也不擅长做这些事,所以我想试试这种方式。”
顾予风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来,又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爸喜欢兼言的画?”
谢辞目视前方,眼底微微一沉。
顾予风果然已经起疑了,这小子的直觉从来都很敏锐。
“那幅画是送给你的。”
谢辞转头对上顾予风的双眼,“要是知道你爸爸会这么喜欢,我就送两幅了。”
顾予风见他态度这么坦荡,若有所思。
内心期盼着那个结果,就下意识地将所有事实和细节往他期盼的方向靠拢,其实只是他想太多了?
第36章
晚上走得匆忙, 顾予风和谢辞穿的都是校服,就这样去拍卖会一定会成为显眼包。
顾予风打开车里的储物柜,随手扯出一件外套给谢辞, 自己也随便拿了一件换上。
他提前做过安排,让一个拿到竞拍资格的顾氏工作人员带他们进入拍卖会现场。
不过避免麻烦,两人都戴了口罩,加上压低的帽檐,遮得严严实实。
谢辞跟进去时,会场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 上辈子或多或少都接触过,是蓝海市商圈的人, 其中不乏有混顶层圈子的, 连谢氏的谢诚也来了。
除此之外, 大多是陌生面孔,谢辞只从中认出一两个资深艺术品收藏家,和蓝海市公立美术馆的馆长。
雷启良先一步到了,正和几个同龄人聚在角落里闲聊,看起来心情不错。
见门口进来两个年轻人,雷启良一眼就认出其中穿宽松牛仔外套的高个少年,就是那天在寺庙里遇到的“神仙”。
那天只觉得这小子一身熊胆,和年轻时的他很像, 等和顾氏顺利签了合同再看,又觉得不一样,这小子比当年的他更有城府,更从容,并非全凭运气无脑冲。
雷启良想到对方发过来的信息, 没有过去打招呼。
到点后,所有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落座。
谢辞看过拍品目录,爸爸的画排在51位。
晚上这场大多数都是古董字帖,油画只有两幅。
谢辞和顾予风的位置比较靠后,能看到每个拍品竞拍时,场内的气氛,大多数时候只有三五个人举牌。
两人都对这些东西提不起什么兴趣,坐着干等到十点。
“下一个拍品是青年画家兼言的油画作品……”
谢辞环顾整个会场,发现不少原本靠着椅背的人坐直了一些,和身旁的同伴小声交流着什么,看起来都有些兴趣。
拍卖师介绍完后,开始竞拍,起拍价五十万,每次举牌最低加价一万。
场内至少有一半人参与竞价,叫价从每次一万提升到五万,再提到十万。
很快就加到了三百万。
谢辞留意着举牌的人,大多数都是商圈那群老板,不过也有八个圈外人参与竞拍。
就像雷启良,对艺术品完全没兴趣,单纯为了利益花重金买画,说白了画只是个工具,换成其他任何东西都没区别,商圈那群老板会组团来今晚的拍卖会,基本都是冲着讨好顾永年去的,并非为了油画本身。
所以,这些人哪怕出得起高价,也不是爸爸作品真正的客户群体,顶多算是野生冤大头。
反而参与竞价的那八个圈外人才是优质客户。
能在这一波宣传下,将爸爸的作品市值从十万级提升到百万级,已经达到谢辞的预期了。
“五百万。”
听到坐在顾予风边上的工作人员举牌叫价,谢辞一怔,给了顾予风一个警告的眼神。
晚上他们是来旁观的,他并没有期待顾予风参与竞价,挣着去做那个冤大头。
顾予风没有说话,直接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给谢辞看。
屏幕上显示的是聊天窗口。
老登顾:【小风,爸爸晚上有事去不了,既然你要去,那帮爸爸把兼言的画拍下来。】
老登顾:【一定要拍到啊!】
谢辞:“……”
爸爸的头号脑残粉?
价格提到五百万后,有五个圈外人不再举牌,反倒是商圈那群人热情不减,可能有雷启良的一百万美金在前,五百万还在他们的预算内。
“当前竞拍价是六百八十万,还有老板出价吗?……七百万!……七百万一次……七百五十万!……”
谢辞的注意力都在剩下那三个圈外人身上。
他们最后一次高位叫价是六百万,之后就没再出手。
顾予风搭在桌上的手指微抬,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会意,举牌叫价:“一千万。”
场内一些人惊讶地转过头,想看看到底是哪里的大佬愿意花几十倍的价格,买下这不算出名的小画家的作品。
“当前竞拍价格一千万!还有老板出价吗?”
在拍卖师叫到第二次时,商圈里有人再次叫价。
价格狂飙到一千三百万,谢辞注意到顾予风还要出手,一把盖住他的手。
“一千三百万一次……一千三百万两次……一千三百万三次,成交!”
顾予风扫了眼盖在他手背上的手,不高兴地抽回来,转头看谢辞:“你干的好事。”
谢辞随口说:“这么高的价格买回去,你爸会不高兴的。”
顾予风:“他有钱,你操什么心?”
谢辞:“他想要的话,直接找我爸买,给他个粉丝价。”
顾予风:“……”
谢辞倒不是替顾永年省钱,今晚这幅画只是试水,如果拍出太高的价格,会劝退商圈的一部分人。
目前来说,还需要这群野生冤大头热场子,继续提升爸爸的知名度。
散场时,雷启良和几个朋友边聊边往门口走。
拍到油画的老总一脸肉疼:“你运气还是这么好,只花了一百万美金,你看看我?”
“晚上竞争这么激烈,你能拍下来也算走运了。”雷启良面上无奈,心里暗爽。
之前花一百万美金买画时,他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傻逼脑残,可和晚上的拍卖价比起来,那他简直赚翻了。
想到这,雷启良在人群中找寻那个高个少年,却见对方已经和同伴走出会场。
得找个时间再和这少年聊聊,看是不是还有第二次合作的机会。
谢辞跟着顾予风走出门口,和旁人的肩膀擦了一下,他微微颔首致歉,没当回事就走了。
被撞到的人停下来,看着谢辞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谢总?”他的同伴叫他。
谢诚等着谢辞进电梯,这才收回视线,这熟悉的感觉让他瞬间想起了那天在会所见到的少年。
这长得像大哥的少年会出现在拍卖会,总让他觉得很奇妙。
可没等谢诚深究,就和出来的雷启良打了个照面。
两人共同竞争科技园的项目,但谢诚没从没把雷启良放在眼里,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弯道超车,凭借一幅油画得到顾永年的好感,打败谢氏拿下项目。
讽刺的是,雷启良用的还是他大哥谢谦的作品。
这阵子大哥的作品风很大,谢诚实在气不过,想来看看那个打败他,曾经被爸爸痛斥是垃圾的大哥的作品,能卖到什么价格。
没想到竟能拍出千万高价,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谢总,您也对兼言的画感兴趣?”雷启良主动过去打招呼。
谢诚面色冷淡:“没兴趣,今晚是陪朋友来的。”
雷启良点点头,笑着阴阳:“还好谢总没兴趣,要是感兴趣的话,就没我什么事了。”
谢诚脸上差点挂不住,转身就走了。
雷启良出了口恶气,神清气爽地走出大厅。
坐进车里后,他想了想,对驾驶座的秘书说:“你不是说那幅画没发票不好报账?就算我私人买的,不用报了。”
秘书一顿:“……啊?!”
雷启良:“你啊什么?”
秘书转头看向他:“已经报了啊。”
雷启良皱眉:“你手脚这么快干嘛?平时怎么没见你做事这么积极?报账都不用我签字的?”
秘书:“您不是签了吗?上周签的,签得可开心了。”
雷启良:“……”
谢辞和顾予风走出大厅,在路边等工作人员开车过来。
听到周围不少人在聊着爸爸那幅油画的事。
“看到预展的时候我就很喜欢这幅画,还以为三百万内绝对能拿下了。”
“我也很喜欢,我本来是来看字帖的,没想到看上这幅油画了,可惜这次预算不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他的作品。”
“这幅画确实让我眼前一亮,不过这个画家我之前没怎么关注过。”
“我也没听过,可能在国外发展得好,在国内没什么名气吧?”
“既然能拍出千万高价,说明兼言的画受众是有钱人的小圈子,我们普通人关注不到也很正常。”
顾予风看着这些人陆续上车离开,转头看向正在思考什么的谢辞:“怎么样,开心吗?”
谢辞:“我有什么开不开心的?”
顾予风:“拍卖会的拍卖价对作品市值有一定参考意义,你爸要是成为千万级大画家,那你就富二代了,这还不开心?”
“就算成了富二代,还是得每天晨跑写卷子。”
谢辞看着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打开后车门,“还是得和你上下铺。”
顾予风:“……”
和他上下铺的怨气竟然比晨跑还重?
车子开出去不久,顾予风就接到了顾永年的电话:“画?没拍到……我等睡着了……”
顾予风听了几句,余光瞥了眼坐在旁边的谢辞,打开免提。
顾永年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
“小陈怎么也不叫醒你,画让谁拍走了?”
谢辞单听他的声音就能想象到老头一脸心痛的样子,托着下巴默默转开视线。
顾予风悠悠地看着谢辞笑:“好像是圈里人,不少人喜欢兼言的画,晚上那幅拍出一千三百万,价格有点高——”
“一千三百万?!”
听到顾永年这么惊讶,谢辞有些在意地微微侧过头,想听听他的看法。
顾永年怎么也算是个正经收藏家,对字画都有研究,而且有钱,为了喜欢的东西会不惜下血本,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爸爸的作品受众群体的态度。
还是太高了吗?
谢辞想着,是不是他太心急了,短时间里拔高作品市值,如果没人买账也是白搭。
“那这幅画的质量得多高啊!”
顾永年痛心疾首,“你、你怎么能睡着呢?”
谢辞:“……”
看来他的顾虑是多余的。
顾予风:“……不觉得很贵吗?”
顾永年:“贵肯定有它贵的道理啊,早知道我就推掉会议自己去了。”
顾予风和谢辞听着老头碎碎念,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无语了。
挂断后,顾予风不咸不淡地说:“我就说你不用为他省这几个钱。”
谢辞:“……”
等车子开到一中已经快十一点了。
校门口进不去,他们只能怎么翻出来的,怎么翻回去。
两人鬼鬼祟祟地找了没人的角落,谢辞助跑两步跳起,攀住墙头爬上去。
里面本来就黑,加上又有树遮挡,视线很差,谢辞扫了一眼没看到之前踮脚的油漆桶,想着是不是爬错地方了,听到身后顾予风的催促声,没多想就跳了下去。
啪一声,脚感软绵绵的不对劲,谢辞低头一看,脚下正好是个水坑。
他跨出一步,准备转头提醒顾予风,却猛地对上了保安见鬼似的表情。
这大半夜黑漆漆的,被站在三步外的人用瞪大的双眼盯着,谢辞也吓了一跳,对方脸上还沾着几个泥点子,用脚趾想也知道是怎么来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身后传来动静,下一刻顾予风跳下来了。
又是啪得一声。
泥点子溅了保安一身,吓得人一激灵,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顾予风。
“操。”
顾予风低骂了一声,从水坑里出来,“你怎么不提醒我?”
谢辞无声地冲着保安抬抬下巴。
顾予风转头一看,空气彻底安静了。
在保安要开口前,谢辞一把抓过顾予风扭头就跑。
“喂!别跑!”保安拔腿就追,可是根本追不上。
顾予风跟着谢辞在校园里狂奔,给气笑了:“刚报名运动会,这就练上了。”
谢辞:“比赛时能有这速度,我们稳赢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还是被叫去了办公室。
项海斌沉着脸,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大高个:“听说昨天有人半夜翻墙,还肇事逃逸,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谢辞/顾予风:“……”
项海斌气得拍桌子:“为什么翻墙?!一天天的能不能给我消停点?!”
顾予风揣着口袋,跟蜡烛似的杵着,一副天塌了让谢辞先顶着的架势。
谢辞面无表情地解释:“睡不着,带他出去夜跑,顺便练练运动会的接力跑项目。”
“夜跑,练接力项目?”
项海斌气得牙痒,“这么说来,我还要表扬你们了?”
谢辞:“那倒不用,等比赛拿了奖再表扬不迟。”
项海斌:“谢辞!”
边上几个老师听到,忍不住笑出声。
听项海斌骂了半小时,两人又领了一千字检讨回来。
周五下午,谢辞放学回到工作室。
小方一如既往地在门口等他,晃着尾巴呜呜叫,看起来有些不安。
谢辞很快明白了它不安的原因。
刚进院子,他就隐隐听到二楼会客厅传来争执声,其中一个是杨乐,另一个人的声音他也不陌生。
会客厅里,明鉴代理人坐在杨乐对面,脸色不太好看:“为什么你们把画交给艺术拍卖,连声招呼都不打?”
杨乐板着脸:“为什么要跟你们打招呼?”
代理人憋着一肚子火,沉声说:“我要和老师谈,麻烦你叫他过来。”
杨乐:“老师没空,有什么事跟我谈也一样。”
“画送到别的机构,人也不露面。”
代理人语气越来越冲,“怎么,老师也知道心虚,不敢来见我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
杨乐音量拔高,完全没跟他客气,“你以什么身份跑到这来趾高气扬?我们欠你的?!”
代理人:“我们费心费力地给老师的作品做宣传,你们转头就把画送到艺舒,合适吗?”
杨乐:“画让谁代理,是老师的自由,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们和明鉴的合约已经到期,不受合约约束。”
代理人压下窜上来的火气,点头:“好,这事先放到一边不提,既然老师的画拍出了千万的价格,说明我们的宣传做得很到位,按照之前的约定,今天就把续约合同签了吧。”
杨乐:“不好意思,老师没有要续签的打算,请回吧。”
不好的预感应验,代理人当时脸色就挂不住了:“你们怎么能违反约定呢?!我们是信任老师,才在没签订任何书面协议的情况下帮他做宣传,你们现在出尔反尔,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出尔反尔?”
谢辞推门进去,神色淡漠地瞥了代理人一眼,把书包丢到沙发里,“我们约定了什么?”
见是谢辞,代理人更来气了:“上周也是在这里,是您说我们先给老师做宣传,之后再续签合同,不是吗?”
“我说的是,你们的宣传工作让我满意的话,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们续签。”
谢辞慢条斯理地开口,“从头到尾,我没有答应过你,一定会签这份合同。”
第37章
代理人脸色一变, 没想到谢辞年纪小,遇事能这么冷静,这么难对付。
他想了想, 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老师的作品都卖到一千三百万了,这个结果您还不够满意吗?”
“我爸的作品是在艺舒拍出高价。”
说到这里,谢辞有些好笑地反问,“跟你们明鉴有什么关系?”
代理人绷着脸:“那是因为我们做了大量的宣传!”
“都是你们的功劳?”
谢辞搭着沙发背绕过去,随意地曲着一条长腿,倚坐在扶手旁,“只要你们做了宣传, 就能让我爸的画市值飙到千万级,那为什么之前降价都卖不出去?”
代理人一顿, 急忙找补:“因为这次宣传的客户对象, 和平时来画廊的客户不是一批人!”
谢辞点点头:“既然去画廊的那些人不是我爸的客户群体, 那续签又有什么意义?”
代理人咬咬牙:“我们可以继续将老师的作品推荐给合适的客户群体,以前是没找好定位——”
“没找好定位?”
谢辞打断他,“还是根本没做过宣传?”
被质问,代理人心里一咯噔。
“我听说,有人去明鉴找我爸的作品,却被你们以我爸有病,没有作品产出的理由回绝了?”
谢辞看着代理人变脸色,用平淡的语气, “你们真的遵守过合约条款么?有做过宣传推广么?连最基本的作品展示都没做到吧?签约这么多年就让你们宣传了这一次,怎么,觉得吃亏了?
阳奉阴违的是你们,用欺瞒的手段恶意压价的也是你们,我还没开始追究你们的责任, 你们倒是敢舔着脸跑来跟我谈违约?”
他的语气平淡沉静,却让听的人倍感压力。
代理人的态度再度放软:“我们的工作向来都做得非常到位,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你不用跟我保障什么,后续你们是要继续宣传,还是终止,都随你们高兴。”
说完,谢辞对杨乐抬抬下巴,“杨哥,送客。”
代理人急了,连忙说:“您再考虑考虑!我们画廊的实力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这次拍卖会的盛况您也看到了!想要稳定老师的作品市值,和我们签约是最好的选择!”
杨乐被这不要脸的代理给气笑了。
“不久前,你们还嫌弃老师的画不赚钱,这么快就跪舔了?”
代理人:“对不起,那确实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杨乐:“对不起就完事了?”
代理人面色难堪:“看在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请再给我们一个补救的机会!”
杨乐冷笑:“你们当时怎么没给老师一个续签的机会?!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拿出那种不要脸的买断合同欺负压榨他,现在来跟我谈感情?!滚!”
谢辞离开前,对那边还在哀求的代理人说:“关于你们违约的事,这边会转交给律师处理,你今天回去后就可以开始整理这些年帮我爸做过的宣传记录了,我怕你忙不过来。”
代理人脸色苍白,再没有刚来时的强硬:“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我已经说了我们会补偿的!失去明鉴的客户资源是老师的损失啊!”
谢辞:“你们失去了唯一一次代理千万级画家的机会,到底是谁的损失?”
代理人眼睁睁地看着谢辞离开,明白已经彻底无可挽回了。
非但没能争取到合同,还可能染上官司。
“就你们手里那点客户资源,你觉得老师现在还需要吗?”
杨乐把人赶出门,冷声说,“丧良心的玩意儿,滚!以后不要再来了!”
谢辞带着小方走过长廊,看到爸爸谢谦就站在不远处,望着墙上自己的作品。
他走到爸爸身边,也看向墙上的画。
许久,谢谦低声问:“我的画真的值千万吗?”
“既然有人肯为它买单,那必然是值的。”谢辞平静地开口。
谢谦转头看向谢辞:“你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放心,我有分寸。”
谢辞留意到爸爸眼底的不安,又补充道,“这段时间作品价格可能会浮动很大,你要是觉得心烦就别去关注,专心画画,心情不好就休息一段时间,学生也是,想带就带,不想带就算了,没必要这么拼。”
谢谦:“我还得让儿子替我操心。”
谢辞:“对我来说,能有个需要操心的人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谢谦一怔,能听到这话让他很高兴,可细想又很难受。
因为他,让儿子失去了关心和被关心的机会,只能压抑自己的感情需求,被迫陷入孤独。
谢辞:“再说帮你就是帮我,你要是混得好,我也能跟着享享福。”
谢谦嘴角扯起浅淡的笑意:“我会努力的。”
谢辞:“先把病治好吧,不然怎么让我安心啃老?”
谢谦:“嗯,明天我就去做复查。”
父子俩一起往后院的方向走。
谢辞随口说:“让杨哥陪你去吧,我明天联赛小组赛,抽不出时间。”
谢谦:“外人能去看么?”
谢辞:“现在不行,决赛可以。”
谢谦:“能进决赛么?”
谢辞:“我努力吧。”
同样的一句话被丢回来,谢谦轻笑:“那我等着看你的决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回住处,谢辞放下书包:“晚上轮到我做饭了?”
“我来吧,刚学了几个新菜,想做给你尝尝。”谢谦卷起衣袖往厨房去。
谢辞没跟他争,带着小方去了外面的院子。
谢谦拿出食材,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很多时候,他会觉得小辞没有把他当成“父亲”,而是一个刚认识的朋友,不会过多关心,也不会过多干预,没有憎恨也没有原谅,将过去和现在完全切割,只注重当下。
他很欣喜小辞的转变,并不是因为儿子终于回到自己身边,而是为小辞不必再遭受内心的折磨而感到高兴。
要彻底放下过去,他自问做不到,在这点上,小辞比他成熟很多。
手机震动,谢谦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条谢诚发过来的信息。
谢诚:【大哥,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妈妈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不太好,很想见你。】
谢谦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用最快的速度把信息删除,撑着水槽边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怎么可能不憎恨?除非他消失。
周六早上八点半,十二中体育馆。
快到开赛的点,体育馆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忙碌的志愿者,谢辞和张若川几个主力队员已经到比赛场地,做上场前最后的热身。
“今天看比赛的人好多啊。”江辰宇扫了眼四周看台,“这么多女生搞得我有点紧张。”
张若川做着拉伸运动,回了一句:“放心吧,他们都是冲着老谢来的,没人关注你。”
江辰宇:“……我好歹也是一中校队的明星球员。”
张若川:“咱队里谁不是明星?”
九点钟,伴随着嘹亮的口哨声,小组赛正式开赛。
各个场地的比赛都很激烈,场馆内不时爆发出喝彩声,边上有不少记者举着相机在拍摄。
谢辞和体育老师坐在场边,没有上场。
今天他们的对手是八中,实力相对比较一般,他就让二年级的后备队员上场攒点实战经验。
中场,队员们下场休息。
“老顾?你怎么来了?”江辰宇擦着汗,扭头看向谢辞身后。
谢辞转身,果然就见顾予风朝这边走过来。
“这里非工作人员和选手禁止进入,你怎么溜进来的?”
“三米多的围墙都能说翻就翻,这半人高的围栏能挡得住我?”
顾予风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一袋功能饮料放到椅子上,“上一场没赶上,这次再不来就说不过去了。”
谢辞:“……检讨还没写够?”
顾予风:“我就不信十二中的老头们还能逮着我写检讨。”
谢辞:“……”
张若川左右看看,好奇地凑过去问:“你真的是翻进来的?没被抓到吧?”
“是我带他进来的。”
王薇跳完啦啦队的舞,从场上退下来,笑着说,“老顾,我成功带你进来见到老谢,你怎么感谢我?”
顾予风从袋子里拿了一瓶饮料给她:“请你喝。”
王薇接过来:“就这?”
顾予风:“比赛结束后,让老谢请你们吃烤串。”
王薇不解:“让老谢请?”
“他最近老是发横财,富得流油。”说着,顾予风给谢辞递了一瓶纯净水。
“真的假的?”张若川搭着谢辞的肩,“老谢,你偷摸上哪发的横财?也不带上我。”
江辰宇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心道老谢不带你,是真为你好。
横财不是谁想发就能发的,太折寿了。
谢辞接过水:“你欠人情,让我还?”
顾予风:“咱们还分什么彼此啊。”
一句话惹得一群人起哄,王皓不明所以,但是搞不清楚状况不阻碍他开玩笑,笑嘻嘻地来了一句:“是不是快能喝上队长的喜酒了?”
一群人大笑。
“你敢说实话,不要命啦?”
“谁的喜酒你都敢喝啊?”
听他们越说越离谱,顾予风却一副能开得起玩笑,完全不在意的模样,谢辞抬手打住,示意他们别太过火。
下半场即将开始,谢辞重新给每个上场的队员纠正问题,强调了下半场的作战策略。
等队员上场,他扭头一看,顾予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了看台第一排,正和啦啦队的女生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那画面别提多和谐。
谢辞突然想到上辈子,顾予风应酬时也总是被一群男男女女簇拥。
他有时候也会,但纯粹是为了工作,不仅体会不到愉快反而很厌烦,可顾予风不同,就像待在舒适圈里,非常的适应。
所以他一直弄不明白,这样一个多情且理性的人,为什么会被他伤成那样?
江辰宇把自己的毛巾扔到椅子上,边走边嘟囔:“老顾太贼了吧?什么来看我们比赛,就是想来找女生玩的。”
方思泽:“他刚来的时候还没女生敢接近他呢,现在都混熟了。”
张若川对谢辞喊话:“队长,你同桌被女生抢走了,你不吃醋啊?”
“别闲聊了,好好准备下半场。”
谢辞抱着手看着他们上场,心道连这种醋都吃,那他上辈子怕是早就腌入味了。
下半场剩下十分钟,后备球员体力跟不上,最后还是换谢辞上场。
他一上场,整个体育馆氛围都沸腾了。
谢辞不经意间转头,刚好和坐在第一排的顾予风对上视线,对方本来看得很专注,留意到他的眼神,突然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
下一场还是别让这小子来了,影响军心。
这场小组赛赢得毫无悬念,一中放了水,比分还是一边倒。
谢辞走到场外,马上就有一群一中的学生过来祝贺,其中就数谢锦霖最激动。
“谢队,你今天发挥得太好了!保持状态,我们一定能拿下总冠军!”
谢辞记得这小子,在工作室门口遇到过,还说是为了看他打球特地转学过来的。
“谢谢。”
等这波人走后,顾予风走到围栏前,看着谢锦霖和伙伴们离开的方向:“你不觉得那个小子和你长得很像?”
谢辞喝水的动作微微一滞,疑惑地朝那边又看了一眼。
“哪里像了?”
顾予风想了想:“说不上具体的地方,就是觉得神似。”
谢辞拧紧瓶盖,活动有些酸痛的手腕,没来由的想到那天谢鸿光走出工作室时,那张烦躁气愤的脸,当时杨哥还说爸爸不想见他。
“手腕疼?”
顾予风注意到谢辞的动作,将他的手拉过来,隔着护腕在几个穴位轻轻揉按。
“你在干嘛?”
谢辞回过神,要收回手。
顾予风加大力气阻止他,接着按,边按边随口说:“你腱鞘炎,还这么频繁打球,也没见你热敷,年轻轻轻就不注重保养,以后有你受的。”
刚说完,谢辞的手突然收拢,顾予风一时不察,被他握在手心,不解:“按到你敏感的地方了?反应这么大。”
谢辞深深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是有腱鞘炎,但是工作后频繁办公才得的,现在这个点,手好得很。
顾予风怎么会张口就说他有腱鞘炎?
第38章
小组赛结束后, 篮球队坐着原来的大巴回到一中,已经快到中午吃饭的点了。
原本顾予风说让谢辞请客的时候,一群人只当开玩笑, 没想到谢辞真的要请,还叫上了啦啦队和篮球队这次出来比赛的所有人。
拉拉队里一群女生从来没和谢辞说过话,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只有王薇沈秋雅和另外三个女生答应了。
谢辞看一大巴车的人,就把兼任教练的体育老师排挤在外,下车的时候主动邀请他一起来。
可把其他人给吓得够呛。
聚餐叫上老师,吃啥都不香了。
体育老师见那一双双眼巴巴瞅过来的眼睛, 心里了然,好笑地回绝:“不用了, 我还有事, 你们自己去吧, 注意安全。”
所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去老街的路上,顾予风时不时能感觉到谢辞的视线,可等他转头去看的时候,那小子又跟没事人似的,和方思泽他们聊着联赛接下来的分组问题。
“决赛和半决赛的场地在其他市?”顾予风随口问了一句。
这次的篮球联赛是省级的,有一百多所学校的篮球队参赛。
谢辞:“决赛就在一中。”
顾予风:“有希望进决赛么?”
旁边的江辰宇接过话:“当然有啊!我们准备了这么久,除了写卷子其他时间都在训练,就是冲着冠军去的, 这是我们高中最后一次比赛了,可不能留下遗憾。”
张若川:“不过这次体校和二中的实力都很强,进半决赛问题不大,想拿冠军还是有难度的。”
江辰宇:“怕什么,撸起袖子就是干!”
方思泽:“只要我们能稳定发挥, 还是很有优势的。”
顾予风:“怎么说?”
方思泽认真分析了几只冠军队伍的情况:“我们三支球队实力相当,但他们的前锋体力比不上老谢,如果中途撑不住下场,阵型就垮了,尤其二中的前锋也是队长,队长下场了那更致命。”
江辰宇搭着谢辞的肩:“所以说只要老谢不下场,我们就不会有问题。”
顾予风看向谢辞,意有所指:“比体力的话,老谢确实不会输。”
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他在床上就没赢过。
好好的一句话,从顾予风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不那么正经了。
谢辞试探地问:“你好像很了解?”
顾予风:“我们不是打过球?”
谢辞:“……”
这借口真耳熟。
一群人去了老李小炒,不大的店一下子就挤满了人。
方思泽几人知道谢辞零花钱很少,都不敢点菜,其他男生和王薇她们就更放不开了,搞得餐桌上气氛有些僵硬。
“你们就点这几个菜?减肥?”
顾予风拿过菜单,把自己喜欢吃的全部勾上,交给等在一旁的老李。
张若川半开玩笑地说:“老顾,你这是要把老谢的小金库掏空啊?”
顾予风:“吃不穷他,真要没钱结账,就把他压在这里给老李当女婿。”
一句话把两桌人都给逗笑了,气氛缓和不少。
谢辞给自己倒了一杯大麦茶,淡淡地接了一句:“你可真舍得。”
顾予风反问:“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谢辞:“好歹是同桌,就为了一顿饭把我送了?”
顾予风:“好歹还值一顿饭。”
谢辞:“……”
点的烤串和菜陆续上来,一群少年说笑间彻底聊开了,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
谢辞的注意力却全在顾予风身上,脑子里有些乱。
顾予风注意到谢辞的视线,终于忍不住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谢辞收回视线,默默吃着烤鱼:“没看你,在想事。”
顾予风眯眼打量他,总觉得这小子要么有什么事瞒着他,要么就是把什么鬼主意打到他头上了。
“看着我干什么?”谢辞反问他。
顾予风视线扫过谢辞的脸:“补了一个多月,气色好多了。”
谢辞:“还得多谢顾老板的支持。”
顾予风突然笑了出来:“我发现我在做跟你爸一样的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谢辞有些疑惑,可从顾予风的坏笑里又很快反应过来,脑子里闪过对方之前说的那句——宝贝儿子送来的狗,可不得往死里喂。
谢辞:“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顾予风拿了一把烤串递给他:“多吃点,我不能输。”
谢辞:“……”
“下午大家都没安排,要不要一起去KTV?”队里有男生提议。
平时周末,他们大多都被安排参加各种补习班,尤其是高三这几个,因为今天篮球赛,都请了假。
一桌人陆陆续续都同意了,就谢辞和顾予风没说话,江辰宇问:“你们呢?也一起来啊。”
这一问,另一桌的几个女生期待地看了过去。
谢辞实在没什么兴趣:“我不去了。”
“今天小组赛赢了,就当是去庆祝呗。”
江辰宇对另一桌抬抬下巴,“你不去的话,那边的女生肯定也不去了。”
女生们被当场拆穿心思,急忙收回视线。
“ktv是干什么的?”顾予风真诚发问。
张若川惊奇地看着他:“唱歌啊,你没去过吗?”
顾予风:“没有,没见过。”
张若川等人:“……”
没见过?!
你到底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啊?
“那必须得带你去见见世面。”江辰宇咧着嘴笑,笃定地说,“只要老顾去,老谢肯定也去。”
谢辞:“……”
两者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结果,谢辞还是去了。
老街的这几家ktv有大半的客户群体都是学生,除非市里查得严,平时不会查身份证。
他们人多,开了一间大的包间。
一群男生就像第一次下山的猴子,兴奋得不得了。
在江辰宇他们点歌时,张若川随口问顾予风:“老顾,你没来过ktv,那网吧呢?”
顾予风坐下:“没去过。”
边上的沈秋雅听到,对顾予风更有好感了,有些害羞地接话:“老顾好乖啊,不像别的男生,总想逃课去玩。”
谢辞听着,没说话。
顾予风是没去过网吧ktv,可他去酒吧、会所、夜店,去得比回家还勤快,肆无忌惮地撩服务生,动不动就要给人开酒,大庭广众之下引诱未成年做牛郎,从小就不干人事。
几个女生顺势问了顾予风一些问题。
“你以前在国外上学吗?那平时除了学习还会玩什么啊?”
顾予风想了想:“没什么时间玩,偶尔有空的话,会玩玩策略游戏。”
沈秋雅:“策略游戏?”
顾予风:“让竞争对手破产,或者离奇失踪什么的。”
谢辞:“……”
沈秋雅等人:“……啊?!”
顾予风见谢辞一脸无语地瞥过来,被他这表情逗笑:“开玩笑的。”
就在一群人松了口气时,就听顾予风补充了一句:“这是工作,不是游戏,我平时不玩游戏。”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根本分不清顾予风说的话里,到底哪句才是开玩笑的。
那边的王薇等男生点完歌,叫沈秋雅她们一起过去。
等女生们走后,谢辞揶揄道:“所以去酒吧也是工作?”
顾予风吃着刚送进来的水果:“那不是工作,是任务。”
谢辞:“任务?”
顾予风:“就像你是个学生,每天都要上学,跟喜好意愿无关。”
谢辞:“……”
又在鬼扯。
明明每次都混得很开心,哪里像是被逼的?
他还记得,那份关于顾予风的调查报告上明确提到,顾予风爱泡夜店,身边男男女女从不间断,实则好男色,喜欢温柔稳重的,还得身形高大爱健身,谈吐风趣,品味高雅,最好是黄种人,不能染发烫头纹身,条件多得令人发指,指向性极强。
可实际上,不管是谁,只要符合这些条件必定能获得顾予风的青睐,这小子并不钟情于特定的某个人。
谢辞有这硬件基础,为了追人临时抱佛脚,又特意学了一堆没用的技能,把自己包装得人模鬼样,好在结果是成功的。
“不过——”
顾予风吃完嘴里的葡萄,转头看着谢辞,“那晚去酒吧不是任务。”
谢辞回过神,等着他的下文。
顾予风:“是特意去找你的。”
谢辞扬眉:“找我干什么?”
顾予风一本正经:“劝你这个有为青年迷途知返,不要误入歧途。”
谢辞话里带刺:“那你真是好心,被你这一劝,我差点就去做牛郎了。”
顾予风:“应该的。”
王皓和张若川他们扯着嗓子唱了几首歌后,拿出纸牌招呼谢辞他们一起玩。
“哎,你看那边!”张若川推推身边的谢辞,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
顾予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女生们围住了,正和沈秋雅聊着什么,还聊得很投入。
张若川嘿嘿笑:“我看有戏!”
王薇拍拍张若川,示意他别太大声:“秋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你们可不能搞破坏啊。”
张若川:“我们怎么可能搞破坏,是吧老谢?”
谢辞看着那边,没说话。
不多久,顾予风和沈秋雅悄悄起身,单独离开了包间。
张若川拿牌捂着嘴,惊讶地看他们走出去:“进展这么快?!秋雅姐姐牛批。”
王薇有些得意地哼笑:“那是她足够优秀,才能一击必中。”
桌子旁的几个人聊了半天,只有谢辞一言不发。
一局结束,谢辞借口上厕所,出了包间。
走廊外的光线昏暗,他两头看看,没找到人,想了想,朝着出口的方向走。
一直找到门口,在街对面的奶茶店,看到了顾予风和沈秋雅。
顾予风将奶茶递给沈秋雅,两人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说说笑笑地走了。
谢辞回到包间,把打牌的位置让给了江辰宇,自己坐到沙发那边,拿了个游戏手柄玩游戏,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哎,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张若川调笑的声音,谢辞转头看过去。
“就买个东西,又不用花多少时间。”沈秋雅被一包间的人盯着看,不好意思地接了话,慌忙挤到王薇身边坐下,耳朵发热。
王薇看看她手里的奶茶,揶揄道:“看来有进展啊。”
沈秋雅没说话,偷偷朝顾予风那边看,双眼亮晶晶的。
谢辞听着一群少年的起哄,默默收回视线,继续玩自己的游戏。
“玩个俄罗斯方块还能玩死?”
顾予风从谢辞身前经过,坐到他旁边,“先暂停,把手给我。”
谢辞偏头看顾予风,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个塑料袋,印着“康健大药房”这几个字。
顾予风从袋子里拿出药盒拆开,取出喷雾放到一旁,抓过谢辞的右手把护腕摘了,对着手喷了一些:“沈秋雅说这个药效果很好,你明天还有一场小组赛,晚上洗了澡再喷一次,喷之前最好热敷一下。”
空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药味。
谢辞没动,任由他给自己上药。
“你和她出去,就为了买这个?”
“什么叫就为了买这个?”
顾予风盖上喷雾的盖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帮他把药抹开,“但凡你早点涂药,手也不至于拖出病来。”
那边打牌的几个人闻到药味,转过头。
江辰宇:“老谢,你手受伤了?!”
方思泽一看,丢下牌就走了过去:“严不严重?今天这场小组赛伤的?”
把一群篮球队的队员紧张得不行,就怕谢辞手出问题,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比赛。
“不是。”
谢辞看着顾予风,淡淡地开口,“腱鞘炎,问题不大。”
他就这么无中生有,被迫得了腱鞘炎。
正在唱歌聊天的女生们也注意到了。
“谢队手受伤了?”
“训练太狠了吧?他们最近一有时间就打球,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沈秋雅看着那边,见顾予风帮谢辞上药,眼底的光淡了一些。
下午四点,一群人准备离开ktv。
谢辞收到爸爸谢谦的信息,说刚从医院回来,可以顺路带他回家。
他结了账,和一行人走出门口,看到谢谦等在路边。
“爸爸,你怎么站在路边?”
“这条路太窄,不好停车,我让小杨停在街头,自己过来等你。”
谢谦抬头扫了一眼ktv花里胡哨的门头,看看走出来的这群学生,没多说什么,问谢辞,“结束了?现在回去?”
张若川几人在繁华里见过谢谦,可其他人没见过,见谢谦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麻布衣服,脚上踩着一双旧得发白的千层底布鞋,旁边还破了个洞,顿时被罪恶感压得抬不起头。
这一看家里条件就很不好,他们竟然让谢队请客,连ktv都是谢队付的钱,实在太该死了。
谢辞注意到身旁那些人怜悯又自责的目光,用脚趾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地问谢谦:“你就穿这身去看医生?”
谢谦不明所以:“医生说随意点,像平常一样就行。”
他平时不出门,一般怎么舒服怎么穿。
谢辞:“……你这也太随意了。”
顾予风站在谢辞身旁,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笑着调侃:“还好没被我爸看到,这不得心疼死?”
谢辞:“……”
女生们准备结伴去逛街,其他人各自要回家,谢辞看向顾予风:“接你的人来了吗?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小助理随时待命的。”顾予风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薇和沈秋雅她们到了步行街,一头扎进了饰品店,兴奋程度不亚于在ktv里玩闹的那群男生。
见沈秋雅没什么兴致,王薇问:“怎么了,不舍得跟老顾分开啊?”
沈秋雅把手里的发夹放回去,想了想,低声说:“我准备放弃了。”
王薇有些诧异:“为什么?不是才有点进展吗?”
沈秋雅眼前闪过顾予风给谢辞上药那一幕,跟谢辞说话时那眉眼间的神色,她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和对待其他人时是不一样的。
“算了,我应该没戏,还是换个人追吧。”
王薇:“你好花心啊你。”-
傍晚,谢辞给小方盛了一盆肉,放到它面前,自己在餐桌旁坐下,和爸爸一起吃饭。
看着小方呼呼一顿炫,谢辞突然想起顾予风说的那句“我不能输”,心情微妙。
和小方比饭量,他是赢不了一点。
晚上洗完澡回到卧室,谢辞看到放在桌上的那瓶喷雾,想到顾予风那认定他有腱鞘炎的态度,有些好笑。
想了想,他又转身回卫生间拧了一条热毛巾,敷在右手上,拍照片发给顾予风。
【热敷上了。】
发出去后,半天没得到回复,谢辞翻着物理书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怕错过信息。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顾予风终于回复了。
顾予风:【儿砸真乖。】
谢辞:“……给我当爹,你还嫩了点。”
第39章
周一早上, 谢辞刚到教室,就被找过来的项海斌逮了个正着。
江辰宇在后门伸出头瞅瞅,不解:“老谢又干嘛了?大清早就被请去喝茶。”
“可能就只是单纯去喝茶。”顾予风放下书, 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
江辰宇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会讲冷笑话啊。”
办公室里,谢辞也以为又要被念经了,最近犯的事太多,猜不到今天要说哪一件。
“小谢啊,来坐。”项海斌给谢辞拿了条凳子,还去接了杯热水放到桌上。
谢辞:“……”
这架势,是不准备让他回去上课了?
“早上第一节化学课要上新课。”谢辞坐下来, 不太委婉地提醒他长话短说,别念叨太久。
项海斌坐在他对面, 双手撑着膝盖, 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是这样的, 你初中的时候拿过数学竞赛第一,上高中后颓废了,我也就没再提,不过这几次的数学考试,你的成绩都很不错,所以我想问问你,还想不想参加数学竞赛?”
竟然不是来挨批评的,谢辞放心了, 端起热水喝了一口。
项海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没自信,又说:“你这两年没正经训练过,竞赛对你来说肯定是有难度的,不过既然学校有这个名额, 我就想让你试试,万一呢?说不定努努力拿个奖就保送清北了。”
“您说得倒简单。”谢辞放下水杯,没有急着答应。
上辈子,他怕节外生枝,直到高考前都没拿过一个正经的好成绩,自然也和竞赛无缘。
竞赛名额是有限的,项海斌竟然愿意拿这种资源给他冒险。
“怎么,没信心呀?”项海斌见他不肯答应,有些着急了,“所有竞赛资料我来帮你准备,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
谢辞不理解:“让本来成绩就很好的人去不是更稳当?”
“你这次月考年级第一,还有谁成绩比你好?”
项海斌见谢辞不太情愿,又说,“其实校领导也是这个意思,希望尽量劝你参加,我们都觉得你很有潜力,就是可能会辛苦点,但再辛苦也就这一年半年,还是很有性价比的。”
谢辞:“……”
说得好像他参加了就一定能有好结果。
正说着,方思泽敲门进来,把收上来的卷子放到项海斌工位上,闻言接了一句:“老谢要参加数学竞赛?”
项海斌连忙道:“小方,这小子没信心,你快帮我劝劝他。”
方思泽拍拍谢辞的肩膀:“参加吧,训练的时候还能做个伴。”
谢辞倒不是说很抗拒这种竞赛,只是离开高中生活太久,怕难以适应高强度的训练,浪费名额。
在两人的劝说下,谢辞还是同意了。
既然机会摆到他面前,那就试试。
“这两年的竞赛训练内容我都给你看过,不用担心。”
离开办公室时,方思泽对谢辞说,“老项又不傻,他必然是觉得你行才让你上的。”
一个男生后脚走出办公室,擦身而过时,狠狠瞪了谢辞一眼:“什么人都能参加竞赛。”
谢辞认出来,这男生前不久也瞪过他。
“你怎么说话的?”方思泽一把抓住男生的手臂,“道歉。”
男生一把甩开他,气鼓鼓地走了。
谢辞:“这谁啊?”
方思泽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年级第二姜硕。”
谢辞不解:“我跟他有仇?”
方思泽:“因为你,他现在变成年级第三了。”
谢辞:“……就这?”
这个年纪的小鬼果然不可理喻。
第二节课课间,江辰宇兴冲冲地跑到谢辞座位旁:“老谢,你看到新闻了吗?!那个明鉴画廊被停业整顿了,好像说是欺骗诱导消费者。”
谢辞从作业本中抬起头:“新闻在哪,我看看。”
江辰宇做贼似的扫了眼窗户,偷偷把手机递给谢辞:“我爸发给我的。”
屏幕上显示着聊天窗口。
爸爸:【哎哟,那个明鉴被查了,前两天刚听说他们打压小画家,今天就出事了,看来是有大佬出手了。】
我:【卧槽!谁啊?】
爸爸:【不知道,这下真不知道上哪买兼言的画了,你姑问我好几回了。】
我:【那明鉴会倒闭吗?】
/*-+
爸爸:【我哪知道。】
我:【您什么都不知道跟我说个屁啊,吊我胃口!】
谢辞扫了一眼聊天内容,看向坐在隔壁的顾予风,等江辰宇离开后才开口:“你干的?”
顾予风翻着书,头也没抬:“我只是个从外地来的普通高中生,哪有这本事几天撂倒地头蛇?”
明鉴画廊在国内算是比较知名的,能那么肆无忌惮地玩手段欺压画家,在他明确表示不再续签后,话里话外透着“不续签就让你在业界混不下去”的架势,背后必然是有资本在运作支撑。
顾予风就算真是重生回来的,现在的身份也只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做起事来受到很大的局限,确实不太容易做到。
有能力做这件事,又愿意去做的人,谢辞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人。
“猜对了。”顾予风像是知道谢辞在想什么,悠悠地开口,“某个老头因为没拍到兼言的画,这几天在家生闷气,一听说兼言被代理画廊坑,导致他两年来次次跑空,气得端了人的老巢。”
谢辞:“……你告诉他的?”
顾予风:“我拜托他的秘书查了一些事,自然瞒不过他。”
昨天,顾予风再次收到林颖发过来的调查资料,说明鉴的老板和谢家走得很近,但目前还不能确定谢家是否参与了画廊的运作,又是否和谢谦这事有关。
顾予风想到谢锦霖那张和谢辞神似的脸,还是决定在查清楚前不告诉谢辞,只要牵扯到家族,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想到这,顾予风试探地问:“你爷爷是谁?叫什么名字?”
上辈子他们极少谈起彼此的私事,连兼言是谢辞爸爸这件事,都是最近才知道的。
以前他根本不在意,只调查了谢辞的喜好和经历,现在才发觉对彼此的了解太少了。
如果他能多关心关心谢辞,是不是就没小芳什么事了?
谢辞:“我连爸爸都是刚认回来的,你觉得我会知道我爷爷是谁?”
顾予风:“……”
很难反驳。
趁着上课前,谢辞编辑信息发给爸爸和杨乐,提醒他们最近注意安全。
有顾永年出手,爸爸这个案子就不用他们多费什么心思了,不过明鉴被制裁,又搞不过顾氏,说不定会转头对付爸爸,那些人没底线,什么都干得出来。
发完信息,见顾予风托着下巴低头看书,却半天没翻过一页,像是在想事情,谢辞看着他,思绪也有些混乱。
如果顾予风真的和他一样是重生的,那他该怎么办?
让对方知道他也是重生的,对方会不会扭头就走,直接回D国了?
上辈子是顾予风甩的他,甩得干脆决绝,丝毫不留情面,不止私人方面,甚至连公事上都有和他撇清关系的意图。
那次听到消息去海岛救人时,他们已经断联了三十二天。
平时就算经常不在家,他们也会隔三差五因为各种事联系。
他不知道顾予风追着他来一中是为什么,是不是也想从他身上找什么答案。
但既然能待在这里,说明目前的情况对顾予风来说还有继续留在这的价值。
他还不知道顾予风为什么会甩了他,现在把人放跑,多少有些不甘心。
想到这,谢辞故意放下手里的水笔,不动声色地揉揉右手腕。
“手疼?”顾予风回过神,转头看向谢辞,“昨天有没有喷药?”
谢辞一本正经:“喷了,不过还是有些酸痛。”
顾予风勾勾手:“手伸过来。”
“不用,缓一下好多了。”谢辞说着,重新拿起笔,却被顾予风一把抓过去。
顾予风揉着他手上的几个穴位,拖着嗓音冷嘲热讽:“这么不爱惜自己?右手对男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谢辞:“……你能不能有一天是正经的?”
“我很正经,是你想法太脏了。”
顾予风嘴上不饶人,手上的力度却刚刚好。
谢辞看着他给自己揉手,就算是上辈子,他也很难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
在明确顾予风的身份前,还是暂时保持现状吧。
下午放学后,体育老师组织给参加运动会的人做专项训练,谢辞在跑道上练了几次两百米短跑,休息时看到不远处的顾予风正在练习跳高。
顾予风身材颀长匀称,加上腿长柔韧性好,跳高很有优势。
谢辞看了一会儿,果然练习的那十来个人里,就顾予风的成绩最好。
又是一次起跳,顾予风的身体腾空跃起,翻过横杆,动作间衣摆被风吹起,腰腹部露出一截,隐隐能看到薄薄的肌肉,惹得围观的女生们一阵尖叫。
谢辞:“……”
顾予风从软垫上起身,扯着领口边扇风边绕过杆子,问体育老师:“碰到了吗?”
体育老师:“没有,还有空间。”
他正准备去排队,余光见谢辞从跑道那边过来,穿着清凉的短袖,额头却全是汗:“练完了?”
谢辞视线扫过他的上衣下摆:“把衣服扎进裤腰里。”
顾予风:“……啊?”
谢辞:“内裤露出来了。”
顾予风疑惑地撩起衣摆看看:“哪里露了?”
谢辞直接上手,扯着他的裤腰往上提,直到提不动为止:“盖住肚子,小心着凉。”
等他满意后抬起头,就对上了顾予风眯起的双眼。
“耍我玩?”
谢辞一看他不高兴了,转身就走:“训练加油。”
刚走出一步就从身后伸过来一双手,不由分说地从衣摆下窜进来,要提他裤腰。
谢辞一把按住,出声警告:“顾予风。”
顾予风无视他的抵抗,环住他的腰从后面贴过去,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也该尝尝卡裆的滋味。”
谢辞:“……”
等江辰宇他们跑完一次,扭头就看到谢辞和顾予风大庭广众之下,互相扯对方的裤子。
江辰宇人看傻了:“……那是老谢吧?被妖怪附身了?”
方思泽:“还好我近视,看不清。”
训练结束后,他们已经没时间回宿舍,直接去教室上晚自习,汗水被风吹干,只剩一身咸味。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一群人迅速冲回宿舍洗澡。
顾予风坐在椅子上,脱了鞋袜,带上换洗的衣服就出去了。
等谢辞脱下袜子时才发现,顾予风的臭袜子塞错了,塞进了他的鞋子里。
“……”
这小子不是有洁癖吗?
晚上,谢辞躺在床上失眠了。
现在仔细想想,如果上铺这个邋遢、幼稚、没边界感的小子是重生回来的顾予风,那那个他记忆中优雅成熟的顾予风去哪了?
这小子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顾予风?
第40章
十一月初, 一中举办秋季运动会,持续三天,好在这几天气温略有回暖, 有太阳的时候倒不觉得多冷。
操场一角有休息区,这里是各班的临时补给站,不少后勤人员正在帮自己班参赛的同学忙前忙后。
一班体委和杨赫几人确认了参赛名单,确保每个人能准时出场,没有遗漏。
听到播报,体委把名单交给杨赫,拿上自己的号码布:“我先去跳远, 这里交给你们了。”
杨赫摆摆手:“放心去吧,拿第一回来。”
体委和伙伴去了跳远的场地, 补给站就剩下杨赫在内的七八个一班学生。
“早上有两百米决赛啊, 谢辞怎么还没来?”有女生翻看项目时间表, 四处张望。
杨赫左右看看,指着一个方向:“这不就来了?”
一听到谢辞的名字,一群男生女生和周围其他班的人都看了过去。
操场附近全是人,可他们不用特意辨认,就能在人群里一眼看到谢辞这大高个。
十多度的天气,他只在短袖外披了件黑色运动外套,运动短裤长度到膝盖上方,走动间腿部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不夸张却充满力量感。
步伐从容,神色淡漠,加上挺拔的仪态,大佬既视感拉满,什么都不用干, 往那一站就格外有安全感。
每当运动会和篮球赛,谢辞就成了一班的顶梁柱,是能拿出去到处炫耀的王牌,就算一班平时看他不太顺眼的人,这时候也会放下成见,产生“与有荣焉”的集体荣誉感。
谢辞身边跟着顾予风,两人身形差不多,同样一身清凉的运动装,精致的眉眼透着刚睡醒的惺忪慵懒,气场却很强,就算走在谢辞身边也极有存在感。
两个人走在一起,边走边聊着什么,氛围很和谐,完全将走在边上的张若川他们挡在了话题外。
“今天早上看台人特别多。”
“大多都是来看谢辞的,不是年年都这样?”
“他和顾予风的关系好好啊。”
“同桌嘛,而且顾予风又那么主动,谢队那种外冷内热的人,肯定挡不住他的攻势啊。”
杨赫听着女生们的对话,有些不服气地哼哼:“你怎么知道外冷内热?同班两年你都没跟人说过话吧?”
女生被怼,有些生气:“我就是知道!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
杨赫小声嘟囔,“我可是被他当众阴阳过的,凶的要死,哪里热了?”
女生:“还不是你自己嘴贱?!”
杨赫抿抿嘴,看着谢辞那群人走近,没再接话。
谢辞顾予风都在第一天顺利进入短跑决赛。
到自己班的休息区后,谢辞做了一会儿拉伸,没多久项海斌过来,给他拿了一双钉鞋。
“其他班的都穿,我也给你弄了一双。”
项海斌把鞋子放到台阶下,转头看向谢辞,慷慨激昂地喊,“拿下两百米!拿下一千五百米!给他们看看我们一班的实力!”
谢辞:“……”
这老头今天吃饲料了,这么亢奋。
江辰宇嗤笑:“好中二的口号,我们都不这么喊了,老班。”
“你懂什么?打仗最重要的是士气!”
项海斌又看向顾予风,“今天可不能像平时那么散漫了,咱们一班不仅文化课拿第一,体育也要争第一!”
顾予风抬腿拉筋,随口接道:“您不是说别影响学习,随便玩玩就行了?”
项海斌:“既然参赛了,就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
顾予风:“……”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可能是被赛场上的氛围感染,小老头今天一改平时严厉深沉的模样,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跟他们聊了几句后,拿上几瓶矿泉水就去赛场里到处给人打鸡血,比谁都兴奋。
谢辞的两百米决赛差不多是一个半小时后,听到跳高播报,就和江辰宇他们一起先去看顾予风的比赛。
顾予风悠悠地开口:“你们都来?万一我太紧张失误了怎么办?”
谢辞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还能怎么办?当众嘲笑你。”
顾予风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今天最好别失误。”
“不好说。”
谢辞没什么表情地说,“一般嘲笑我的人很多,你要是不来终点等着,都轮不到你。”
“想让我去终点接你就直说,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顾予风只是习惯性地顺着话逗他,就等着看谢辞的冷脸,和那句常常挂在嘴边的“你能不能正经点?”。
谢辞偏头看他,语气如常:“来接我。”
没想到谢辞能顺着话接,倒是把顾予风弄得微微一愣,有些好笑:“行,哥哥一定准时去接你。”
跳高的场地已经开始赛前点名。
江辰宇和张若川见其他班的人都在给自己班打气,也冲着顾予风一顿吆喝,完全忘了刚才嘲笑项海斌中二的人是谁。
谢辞接过顾予风的号码布,帮他别到背上:“刚才开玩笑的,别失误。”
见他这么认真地叮嘱,顾予风嘴角微微上扬,就听谢辞说:“跳高失误,一般都会摔得很难看。”
顾予风:“……”
张若川听到,边笑边喊:“能不能赢不重要,一定要好看!”
江辰宇附和:“我们一班的门面,绝对不能塌!”
其他班的人听到,呛他们太狂妄,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在一群少年的对呛中,跳高比赛开始。
谢辞拿着顾予风的外套和水瓶,看着他轻松拿下比赛,空中姿态矫健轻盈,像条漂亮的人鱼。
中途,巡场的项海斌来过,对着顾予风握拳大喊:“顾予风!顾予风冲!我们一班的学生不是孬的!”
顾予风路过,神色淡漠:“别惹我发笑,会没力气。”
项海斌吃瘪,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江辰宇和张若川笑得想死,两人早上没有项目,充当啦啦队,在顾予风拿了第一后,欢呼起哄,给足了情绪价值。
其他班的学生看着顾予风在谢辞几人的簇拥下离开,有些傻眼。
这实力,实在差太大了!
没想到都高三了,一班还能再添一员猛将,这合理吗?!
谢辞给下场的顾予风披上外套,水瓶递过去:“发挥得不错。”
顾予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就只是口头表扬?没有实质性的奖励?”
谢辞:“让老项奖你一朵大红花。”
顾予风给气笑了:“我可是因为你才参加运动会的。”
谢辞想了想:“豪华上下铺一晚,再加星级食堂午饭?”
顾予风:“……这奖励真够意思。”
谢辞:“应该的。”
他们又顺路去看了标枪比赛,方思泽成绩一骑绝尘,最后一轮更是破了学校记录。
看着方思泽下场戴眼镜那淡定的样子,江辰宇嘟囔:“老方最后那一下多少是带了点怨气的。”
张若川悟了:“怪不得平时情绪这么稳定,怨气都掷出去了。”
谢辞被他们逗笑,等方思泽结束后,一行人回一班休息区。
“卧槽!”
张若川急忙拎起台阶下湿透的钉鞋,又看看台阶上打翻的矿泉水瓶,看向杨赫几人,“这谁干的?”
几个男生女生这才注意到,纷纷围过来。
“这是谢辞的钉鞋吗?都湿透了啊!”
“这还怎么穿?马上就要两百米决赛了。”
“搞什么,谁喝完水不拧瓶盖?”
之前和杨赫对呛过的女生回过神,看向杨赫:“是不是你干的?和谢辞有过节,就弄湿他的鞋。”
杨赫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干的?!”
女生:“这里就你和谢辞有过矛盾!你以前还在班里说过谢辞不少坏话呢!”
“我没有!”
杨赫顶着所有人探究的目光,憋屈地为自己辩解,“我去铅球场地送水,才刚回来!”
见女生还要再说,谢辞抬手打断:“应该不是他。”
杨赫有些诧异。
没想到谢辞竟然会帮他说话。
谢辞:“虽然他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应该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杨赫:“……”
帮他的时候还不忘骂他两句。
【高三组两百米决赛即将开始,请所有参赛的同学前往起点做赛前准备!】
【重复一遍,高三组两百米决赛即将开始……】
江辰宇皱眉,伸着脖子到处找项海斌的身影:“我去找老班,让他再弄一双。”
“没时间了。”
顾予风对谢辞说,“我们一个鞋码,你穿我的。”
“我去拿!”张若川一听就要往一班教室冲,被谢辞拉住。
谢辞看向顾予风:“你不介意我穿你的鞋?”
“情况紧急,再说——”
顾予风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就算你有脚气,也早就传给我了。”
谢辞:“……”
还惦记着脚气呢?
正说着,一个其他班的女生悄悄走近,贴在一班一个女生身旁,小声说:“我看到二班的姜硕,趁着你们班没人的时候,故意把水倒在钉鞋上的。”
“二班?!”女生们直接炸了。
“他们又玩这些下三滥的把戏!”
“不能就这么算了!去他们班理论去!”
“玩得够阴的。”
杨赫拎着鞋,气冲冲地去找二班算账了。
“那怎么办?”方思泽问谢辞,“你不换钉鞋了?”
钉鞋抓地力强,在短跑比赛中很有优势。
“不换了。”
谢辞脱下外套,本想交给方思泽,见顾予风看过来,转手丢了过去。
赛前点名后,谢辞到起点准备。
一组六个人就他没换钉鞋,而作幺的姜硕就在第二跑道。
留意到谢辞的视线,姜硕挑衅地笑了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项海斌跑去围观,一看谢辞没换鞋,急了,扯着旁边的方思泽问:“他的鞋呢?!”
方思泽:“被人弄湿了,没办法穿。”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项海斌本想趁最后一点时间去其他班借一双,被顾予风拦住。
顾予风余光扫过看台上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视线锁定在起点的谢辞,语气慵懒又坚定:“他不需要。”
砰得一声,发令枪扣响,所有人从起点冲了出去。
看台上顿时骚动起来,尖叫中充斥着各班参赛人员的名字,其中“谢辞”两个字几乎盖过了所有声音。
“谢辞!谢辞!”项海斌挤到前面,激动地大喊,完全不顾班主任的形象。
江辰宇一群人扯着嗓子呼喊。
“老谢!冲!拿下他们!”
顾予风的视线跟着谢辞快速移动,看着他以绝对的优势领先,甚至在后半段还能提速,逐渐拉大和其他人的差距,率先冲到终点,赢得毫无悬念。
周围是震耳的呐喊和欢呼,这一刹那,顾予风无比深刻地意识到,那个会在寂静的深夜和他举杯谋算的老狐狸,曾在赛场上受万众瞩目,惊艳过无数人的青春。
教师组一看秒表的时间,公布谢辞打破去年他自己创下的两百米记录。
终点,姜硕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狠狠地瞪向谢辞,又恼怒又不敢相信。
谢辞没换鞋,竟然还能赢得这么轻松?!
可谢辞连个眼神都没给,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顾予风过去接谢辞,路过姜硕面前,淡淡地丢下一句:“差生文具多,有什么用?”
项海斌听说二班耍手段,气得去找二班班主任。
姜硕刚下场就被两个班主任叫去谈话,脸色简直不能用简单的难看来形容。
运动会最后一天,最大的看点就是各班四乘一百米接力赛。
一班的阵容是谢辞、顾予风、江辰宇、方思泽。
之前他们四个专门练了接力棒传递,可谢辞和顾予风的接棒总是出问题。
顾予风每次看谢辞朝他跑过来,就会幻视上辈子在海岛上对方来救他的状况,会恍神。
而谢辞看到顾予风朝他跑过来,会忍不住想连人一起接住。
最后,谢辞根据每个人情况调整了先后顺序,他第一棒,然后是方思泽、江辰宇,最后一棒给顾予风。
一班被分到靠近里侧的第二条赛道。
发令枪扣响,全场呼喊。
谢辞意料之中的领先,顺利将接力棒传递给方思泽。
方思泽起跑时,余光看到其他班的第一棒刚过来,想着只要保持这个差距,赢的希望很大。
方思泽顺利跑完,把接力棒传给江辰宇,没想到隔壁跑道的第二棒突然摔倒,重重撞上正转头盯着接力棒的江辰宇。
看台上,众人看到赛场出事故,响起一片惊呼声。
江辰宇摔倒,一班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个个秉着呼吸不敢眨眼,一来担心江辰宇,二来也很难过。
在这种短跑项目里,只要摔倒,那基本和第一无缘了。
从繁重的作业中艰难挤出时间训练,每天累得要死要活,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好像所有努力被辜负,一群被学业逼疯的学生们狠狠共情了。
就这一眨眼的时间,其他赛道的人陆续从两旁反超过去。
江辰宇顾不上流血的膝盖,一把夺过方思泽递过来的接力棒,跑出几步才堪堪稳住身体,奋起直追。
项海斌见状,扯着嗓子大喊:“江辰宇!别放弃!跑完就是胜利!”
其他学生闻言,也开始喊江辰宇的名字。
等江辰宇把接力棒交到顾予风手里时,谢辞创造的领先优势早就没了,其他五组的最后一棒已经跑了出去。
顾予风顺利接棒,开始最后的冲刺。
整个赛场的人,看着顾予风以极快的速度一个个超越对手,逐渐逼近强敌二班的最后一棒。
看台上的学生纷纷起立喊着顾予风的名字,连主席台上的主持人都激动对着话筒大喊:“顾予风!顾予风追上去!顾予风拿下——第一!”
在接近终点线时,顾予风反超二班,率先跨过终点。
全场沸腾。
顾予风走出几步,撑着膝盖喘粗气,耳边嗡嗡作响,不禁问自己,他有多少年没这么拼命了?
不过是一场高中运动会,有必要这么拼?
他听着全场的呐喊声,看着从远处过来的谢辞,有了答案。
有必要。
因为他不想这个人的努力被辜负,也想在这个人的青春里,留下难以被磨灭的痕迹。
“做得很好。”
谢辞眼底含着浅笑,对顾予风伸出手。
顾予风直起身和他击掌,习惯性地凑过去贴了一下脸,等反应过来时连忙退开,却发现谢辞竟然没躲。
“这次不叫我矜持点了?”顾予风气息还有些不稳。
谢辞一脸淡定:“贴个脸而已,我受得起。”
顾予风:“……?”
没等他深究谢辞态度的转变,余光见项海斌从看台那边激动地冲过来。
两人仿佛看到了一千字检讨在对他们招手,默契地分开双手,莫名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江辰宇膝盖受伤,被方思泽扶着走过来,见状笑得没心没肺:“哎我说你们,怎么像是被王母分开的牛郎织女?”
顾予风一语双关:“我倒希望他是牛郎。”
谢辞慢条斯理地开口:“要不是高三学业太重,偶尔做一下也不是不行。”
顾予风疑惑看着谢辞:“你今天吃错药了?”
谢辞反问:“同桌不就该一个鼻孔出气?”
顾予风:“……”
江辰宇把他们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转头问方思泽:“他们说的和我说的不是一个东西吧?”
方思泽抬手托眼镜框,发现没戴眼镜,一脸深沉地接话:“小孩子还是不要问这么多。”
江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