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看完烟花, 他们就撤了。
往回走的路上,一群人又饿了,找了一家据说很好吃的火锅店。
江辰宇和张若川去领排队的号牌, 谢辞和傅逸城站在路边聊着举报体校恶意违规的事。
一行人等了半小时才陆续有位置。
人太多,分了好几桌,江辰宇他们本来默认谢辞和顾予风会坐一起,没想到谢辞直接去和傅逸城几个二中的一桌了。
方思泽回头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顾予风,低声问:“老谢怎么了,心情不好?”
顾予风倒是心情很好,笑盈盈地反问:“有吗?他不是一向这样?”
“路上一句闲话都没有, 平时话少是少,也不这样。”
方思泽试探地问, “你们吵了?”
顾予风心说不愧是老战友, 一点小情绪都瞒不过。
“可能是因为我被体校伤了, 还有些气不过吧?”
方思泽想想也是。
毕竟老谢和老顾已经升级成会亲嘴的同桌了。
那边,谢辞注意到顾予风看过来,笑得有些得意,完全没在反省,默默移开视线,装作看不到。
袭击未成年,还有脸笑。
点了菜,各人去配自己的蘸料, 顾予风吃火锅的机会很少,平常吃饭蘸料都是配好了的,看着几十种小料,有些无从下手。
那边,谢辞注意到顾予风跟蜡烛似的在小料台前罚站, 起身过去。
顾予风正打算随便弄点,见谢辞过来,还是板着那张臭脸,对他爱答不理的,像回到了重生后第一次见面的状态。
“不用这么生气吧?”
顾予风挨近,拿起勺子假装加蘸料,压着声音,语气随意,“不过就是贴了一下,我又没把舌头伸进去。”
刚说完就收到了谢辞的眼神警告。
谢辞拿过顾予风手里的小料碟,把配好的蘸料放到他手里,自己又配了一碟,转身就走了。
顾予风看看自己的小料碟,又看看被气跑的谢辞,若有所思:“这小子以前性格有这么古板吗?”
不是早就已经察觉到他的身份了,被亲一下怎么了?
就算在谢辞的角度,以为他亲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可是以他上辈子对外的作风,这不也很正常?
以前他身边围着多少人,谢辞有在意过么?
陆续有人来小料台,顾予风杵在这里有些碍事,准备回座位,一回头就对上了傅逸城见鬼的表情,想了想,笑着问了一句:“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
傅逸城被顾予风的笑吓得一激灵,忙不迭摇头,“我什么都没听到!”
“这就好。”顾予风点点头,满意地走了。
心情好,胃口也好,加上蘸料符合口味,顾予风吃得很开心。
同桌的江辰宇看看顾予风的小料碟,好奇地问:“老顾,你加了什么,看起来很好吃啊。”
顾予风:“不知道,老谢给我的。”
方思泽:“……”
这就开始撒狗粮了。
江辰宇完全没意会到这层意思,转头就去找谢辞:“我也让老谢给我配一碟。”
吃到一半,张若川去拿了一些饮料发给每个人:“听说是这里的特色饮品,外面买不到的。”
顾予风接过来打开就喝了一口,马上感觉味道不太对,疑惑地转过瓶身,明白什么叫乐极生悲。
配料表倒数第三位是花生。
这个排序,花生成分很低,他只喝了一口应该没问题。
一群人吃饱喝足,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了。
谢辞和傅逸城说完事,往自己的房间走,一想到晚上要和顾予风睡一张床就很头疼。
远远看到顾予风在门口等着,谢辞又想起了在广场被亲的事。
不知道顾予风也重生时,只想和这个人保持距离,既然避免不了相遇,那做个朋友也不错。
知道顾予风重生后,又不希望这个人看上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年少时的自己。
上辈子被甩得不明不白,导致他到现在还是不懂,顾予风回头找他是为什么。
“快点,我脚疼。”顾予风催促。
谢辞定了定神,过去开门。
“我先洗?”顾予风问。
谢辞:“嗯。”
看着顾予风进卫生间,谢辞把医生开的外敷药拿出来,放到显眼的位置。
顾予风洗完出来后,谢辞交代他自己用药,也进了卫生间。
等他出来,药还是原样摆在那,明显没动过,人已经躺进被窝了,面朝阳台背对着他,像是已经睡着了。
这么老实。
谢辞有些意外,还以为晚上这么好的机会,这小子肯定要跟他闹。
谢辞在“叫醒他敷药但会被骚扰”和“让他睡过去但不能敷药”之间来回摆动,最后决定等这小子睡熟了再悄悄给他敷药。
拿过手机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群消息跳个不停,一群高中生很兴奋,到处串门找人玩游戏。
谢辞打开信息界面,有一排新信息进来。
雷启良:【今天的比赛赢得太漂亮了!你小子没短板吗?老城区那块地有进度了,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喝茶?】
顾永年:【小谢,麻烦你多看着点小风,玩得开心噢。】
谢谦:【明天直接从温泉小镇去学校?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的,明早我给你送过去。】
谢辞一一回复后,点开最后一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信息。
【我是谢鸿光,前几天确实有些唐突吓到你了,我道歉。听说你篮球联赛拿了冠军,我想帮你办个庆功宴,顺便也想当面道个歉,周一放学后会有人去接你,你会给爷爷这个机会吧?】
谢辞扫了一眼,编辑信息回复过去。
【我爸的画会在下个月2号在圣德拍卖行拍卖,你不支持一下?】
余光见床上的人动了一下,蜷缩成一团。
这小子从来不会缩着睡,谢辞放下手机,起身过去查看。
床上的人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半张脸陷进枕头里,皱着眉,睡得并不安稳,手一直在脖子上抓挠。
“老顾?”谢辞扯着被角拉下来一点,看到顾予风脖子已经挠红了一大片,凌乱的浴袍衣襟露出一侧的锁骨,上面全是小红疹,一直扩散到胸前。
谢辞一把掀开被子,拉开顾予风的浴袍,发现身上也有。
“别闹。”
顾予风半梦半醒地去扯被角,被谢辞摁着肩膀翻转过去,一下子趴到了床上。
谢辞抓着他的后衣领扯下来,背上也有小红疹。
“谢辞!”衣服被扒下来,顾予风彻底醒了,有些恼怒地转头瞪过去,“发什么疯?”
“你过敏了,自己没感觉?”
谢辞板着脸,“平时骚得很,真生病了倒是一声不吭,谁给你惯的臭毛病?”
发烧躲宿舍,腿伤躲休息室,现在过敏又自己藏起来,好像身边的人都不值得他信任。
“习惯了。”
顾予风低头看看,“睡一觉就好了。”
见他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谢辞有些烦躁:“你晚上吃什么了?”
顾予风挠了挠身上的小红疹,随口说:“喝了一口花生牛奶,死不了。”
“要抓烂了。”谢辞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挠,“我现在去给你找药。”
顾予风想说不用,可谢辞已经起身出了门。
谢辞先去敲了方思泽的房门,拿擦皮疹的药。
方思泽一听顾予风过敏,把药膏给他:“你先拿回去,我去前台问问有没有口服药,没有的话去街上买。”
“谢谢。”谢辞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到方思泽会过来,周围住的也都是他们这群人,就没关门。
给顾予风擦药时,谢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顾予风这几次生病,都没有亲人陪在身旁,最早水土不服的那次,也是罗伯森那个小助理送他去医院,这次顾永年明显也知道顾予风可能摔伤了,给安排了医生,可人还是去忙别的事了。
顾予风说的“习惯了”可能是已经习惯什么都自己承受。
顾永年和凯特琳并不见得不关心儿子,但就是没时间。
“以后身体哪里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
谢辞低声交代,换来顾予风一声不咸不淡地回应。
躺着擦药的过程对顾予风来说,简直是酷刑。
小红疹很痒,被谢辞一碰,更痒了,还不让挠。
见谢辞专注地对付脖子上的红疹,顾予风偷偷摸摸地伸手在肚子上挠了一把,还没感觉到爽就被拉开。
“说了别挠,不听?”谢辞又挤了一点药膏,抹到他胸前几处红疹上。
“说得简单,换你你也忍不住。”顾予风语气不太好。
谢辞:“那你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刚说完,耳边就传来了顾予风隐忍又风骚的呻吟声,谢辞微微一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和他对视:“鬼叫什么?”
“不是你说让我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顾予风好心情地看着谢辞变脸色,故意换着腔调哼哼,“快点。”
谢辞:“……”
这是要转移谁的注意力?
谢辞想到门没关,一阵头皮发麻。
让这小子继续叫下去,怕是会把其他人给引过来,加快了抹药的速度。
“翻过去,抹背上。”
顾予风撑着手侧过身,撩开挂在肩头的衣襟,袒露光洁的后颈和背部细腻的皮肤,浴袍下的长腿在被子上轻轻划过,用刻意压低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他:“这样可以吗?”
谢辞的视线扫过他下颌线到肩颈的弧度,从挺直的背部到整个身体曲线,眼皮直跳,一把掐着他的后颈摁回到床上。
“给我老实点。”
顾予风注意谢辞的眼神变暗,不等他得意就被摁倒,背部被某人的手指粗暴的擦过:“轻点!”
“你乖乖配合,就能少受点罪。”谢辞只追求速度,已经顾不上别的了。
整个背上又痒又麻,还不让挠,顾予风只能抓紧被角忍着,抹到腰侧时,他没忍住哼唧了一声。
“让你别叫。”谢辞随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操。”顾予风忍无可忍,转身夺过谢辞手里的药膏一把丢了出去,把人压到床上就往他腰上摸,“试试摸你这里会不会叫?”
“别闹。”
谢辞扣住他的手腕摁到身侧,翻身坐起。
顾予风动了动手,被箍得死死的,抬头看着谢辞:“你是不是伺机报复?就因为亲了你一口,至于吗?”
谢辞给气笑了:“看来你知道这个举动会让我不高兴,知道还干?”
“那你呢?”
顾予风直起上半身,近距离直视谢辞的双眼,“既然拒绝就拒绝到底,这么紧张我干什么?”
谢辞反问:“我们就不能维持正常的同学朋友关系?非得搞得这么不清不楚?”
“不可能。”
顾予风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和你,永远不可能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短暂的眼神交锋后,谢辞认真地问:“你看上我什么了?”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上辈子,他莫名其妙成功了,又莫名其妙被甩了。
他到底凭借什么,从顾予风身边那群人里脱颖而出,成为能和这个人登记结婚的那个唯一?
顾予风想了想:“大胸肌和翘臀。”
谢辞:“…………”
谢辞冷着脸起身就走。
顾予风搭着他的肩把人带回来:“是你让我说的,你气个屁啊?”
争执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江辰宇冲进来,手里拿着大富翁的地图,兴奋地对他们喊:“老谢,来玩大富翁啊!”
房间里,顾予风半躺在床上,单手搭着谢辞的后颈,身上的浴袍凌乱地挂在臂弯,谢辞撑着手坐在床边,另一只手搭在顾予风的肩上,正要把人推开。
闻声,两人齐齐看过去。
双方都是一愣。
一时间相顾无言。
江辰宇看看那一团糟的被子,和顾予风脖子上原因不明的红痕,有些懵逼地挠了挠脸:“你们——在玩摔跤?”
等方思泽追过来阻止时已经晚了,瞥一眼那惨烈的战场,正经地把药递过去:“不严重的话吃一颗。”
谢辞接过来,起身去倒水。
方思泽见江辰宇一脸三观震碎的模样,解释道:“老顾过敏了,老谢帮他擦药。”
江辰宇恍然大悟:“我说呢!”
好歹是把三观保住了。
很快张若川他们也来了,围坐在床尾的小客厅里玩大富翁。
顾予风吃过药,又在谢辞的监督下给脚敷了药,有些犯困,玩了两把后就先去睡了。
等他一觉睡醒已经快两点,想起来上个厕所,发现小客厅那边还有三个人在玩,谢辞就躺在他身侧不到一手臂的距离,已经睡熟了。
白天的决赛,对谁来说,体力消耗都很大,尤其谢辞又是前锋又是队长,被体校那群人渣全程重点防控,嘴上不说,应该也累得够呛。
江辰宇歪歪斜斜地躺在床尾,一条腿还挂在外面,上半身隔着被子压在谢辞腿上,睡得都开始打呼噜了。
顾予风正要掀开被子起床,突然见谢辞动了动,以为把人吵醒了,就听他突然低低地说着什么。
“小方……”
小芳?!
顾予风微微眯眼,弯腰凑近了一些。
谢辞:“好重……”
“……”
顾予风看看谢辞,等了半天,结果梦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好重?
他这个身材,谢辞从来没抱怨过太重,那小芳难道是两百斤以上的大汉?
第52章
第二天清晨, 回学校的大巴上很安静,一群人的兴奋劲总算过去了,想到要回去上课, 个个心情沉重。
谢辞问坐在走廊另一侧的方思泽:“你们昨晚玩到几点?”
方思泽:“通宵了。”
谢辞:“……”
玩个大富翁能玩通宵,高三还是太压抑了。
肩膀突然一沉,谢辞转过头,见顾予风已经睡着了,头歪过来靠在了他的肩上。
车里有暖气,他还是拿了件外套给人盖上。
后排,几个女生正在整理昨天拍的照片。
王薇和沈秋雅凑在一起看两人的自拍合照。
沈秋雅:“这张的烟花好好看!不过背光, 我们的脸好黑啊。”
“我试试调整亮度。”
王薇点开编辑界面,把照片调亮, “这样是不是好点?咦……这是啥?”
王薇放大照片左下角, 本来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调亮后隐约能看到两个亲在一起的人,虽然很模糊,但两个人都太有辨识度,只看个轮廓就能看出一个谢辞,一个是顾予风。
“卧槽!”
这一声惊动了整个大巴的人。
前排的方思泽转头看过去:“你有什么东西掉酒店了?”
王薇注意到所有人看过来的视线,连忙摇头:“没有!”
等所有人转回去,王薇翻转屏幕给旁边的沈秋雅看:“这什么鬼?”
沈秋雅偷偷往谢辞他们坐的位置瞥了一眼,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王薇睁大双眼:“你早就知道了?”
见沈秋雅没反驳, 王薇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弃的?”
沈秋雅有些无奈:“你就说我有没有机会吧?”
王薇一想,拍拍她的腿:“等咱们到大学了,我带你去追高年级的学长。”
两人一拍即合,开始畅想未来。
说笑间, 王薇随手要把这张合照删了,可想想又舍不得,还是设定了隐藏。
大巴掐着点到学校门口,一群人看着即将关闭的大门急得嗷嗷叫,等司机一开车门,撒丫子就跑。
跑出车外的张若川发现谢辞没下来,回头冲着车大喊:“老谢,快!门要关了!”
谢辞也想快点,可惜身旁这个睡着的小子不争气,半天推不醒,干脆直接抱起就走。
顾予风双脚一离地就醒了,推开他,一起下了车。
“我不重?”
谢辞面无表情:“比死猪还沉。”
顾予风:“……”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结果还是晚了。
校门就在他们眼前关上。
谢辞看看一起站在校门外的张若川三人:“你们怎么不进去?”
“要罚一起罚,怎么能丢下你们俩?”江辰宇说得义正言辞。
五个人被值班老师罚站,在校门口一字排开,齐齐整整。
初冬的风迎面扑过来,透心的凉,江辰宇三人缩着脖子双手揣兜,吸着鼻涕,心里那个后悔。
早知道先进去了,还能给老谢他们送个外套,现在好了,全军覆没。
谢辞瞥了顾予风一眼:“把外套还给我。”
顾予风从容地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外套,丝毫不被寒风影响,慢悠悠地开口:“叫一声哈尼就还给你。”
谢辞:“……换一个。”
顾予风:“是死猪沉,还是我沉?”
谢辞:“……”
真会记仇。
不多久,两个工作人员过来,一阵忙活,在校门口上挂了一道红艳艳的横幅。
五个人好奇地转头看。
“热烈祝贺我校篮球队在本次省级篮球联赛中夺得冠军……”
江辰宇冷得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说得好听,把冠军关在门外喝西北风。”
值班老师看着在横幅下罚站的五个人,被逗得直笑,故意板起脸说:“一码归一码,你们被罚站是因为迟到!”
最后还是项海斌赶过来,把五个人领回班里。
课间,张若川和江辰宇去三班找王皓,被告知王皓请假了。
回来后,和谢辞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午放学买点慰问品去医院看望王皓爸爸,顺便把夺冠的消息告诉王皓,毕竟和他们一路打到半决赛,这个冠军他也有份。
顾予风腿伤还没好,谢辞没让他跟着来。
他们到医院时,王皓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就冲了过来:“昨天的比赛我在电视上看了,太强了吧你们!”
江辰宇:“因为我们是六个人在战斗啊!能不强吗?”
谢辞看着他们兴奋地聊了一路,等消停些才开口问:“叔叔怎么样?”
王皓难掩喜悦:“中午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不错。”
王皓爸爸还在加护病房,他们看不到,只在大厅外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些病情的事,不过他们也不懂,大多数时候还是在聊决赛时球场上的事。
晚上还要上晚自习,看时间差不多了,四个人准备离开,刚好王皓的妈妈来了,又坐下来闲聊了几句。
中途,王皓妈妈示意王皓带上谢辞,有些话要私下和谢辞说。
三人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王皓妈妈对着谢辞连连道谢,眼角都湿了:“我不知道这孩子会去向同学借钱,本来这钱不该收的,但当时实在没办法,我一直想当面跟你道谢,可他爸爸离不开人,又想到你们高三了学业紧张,怕突然过去会打扰你。”
谢辞低声说:“这钱不是他向我借的,是我主动给的,朋友有难处就该互相帮忙,不用太在意。”
王皓拍拍妈妈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对谢辞说:“队长,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王皓妈妈抹了一把眼角,重新抬头看向谢辞:“这两天我让皓皓把钱转过去,利息就以银行利率算,你看可以吗?”
谢辞有些无奈:“不用这么着急还,你们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至于利息——你们拿这钱救命,我还要算利息就太不厚道了。”
他借钱给朋友有个原则,要么不借,决定借出去了,就做好白给的打算。
给王皓这笔钱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要回来。
“钱的事已经解决了,政府报销了不少,亲戚也给了很多帮助。”
说着,王皓妈妈把手里的纸袋递给谢辞,“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谢你,就织了一件毛衣,刚才听皓皓说你们要来,就赶紧去干洗店拿回来,希望你别嫌弃。”
谢辞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羊毛衫。
他突然意识到,在平常的家庭里,妈妈是会给孩子织毛衣的。
这件针脚密实,怕是得织大半个月。
要照顾刚做了大手术的病人,在医院和家里来回奔波,可能把不多的空闲时间都拿来织这件毛衣了。
有些人的好意,真是浅显易懂。
“谢谢,我很喜欢。”谢辞认真地说,“那我就收下了。”
王皓妈妈点头,又连忙说:“皓皓说你和他身板差不多,我是按他的尺寸织的,要是小了,你让他带回来,我改改。”
谢辞失笑:“好。”
回去时,坐公交到校门口,谢辞看看还有时间,特意绕去老街买了两个热水袋。
张若川疑惑地问:“老谢,你晚上睡觉很冷吗?一买买俩,手上一个,腿上一个?”
方思泽在一旁看着,随口接了一句:“这热水袋八成不是他自己用的。”
整个宿舍能用到热水袋的也只有顾予风了。
可张若川误会了,一琢磨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方思泽疑惑:“你笑什么?”
张若川怕谢辞害羞,摆手:“没什么。”
晚上,方思泽洗完澡回宿舍,果然就看到顾予风坐在谢辞的床上,正用热水袋给脚踝热敷。
谢辞把另一个也装了热水递过去:“这个贴在内侧。”
“一个就够了,你上哪弄了这么多热水袋?”
嘴上这么说,顾予风还是接过来,把脚夹在两个热水袋中间。
谢辞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拿过竞赛资料翻看:“捡来的破烂。”
听到这熟悉的借口,顾予风扬扬眉,注意到床尾的纸袋,随口问:“刚买的衣服?”
“别人送的。”谢辞随便找了一道感兴趣的题目,在草稿纸上演算。
顾予风拿出来看看,是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没有水洗标和商标,想到某种可能,试探地问:“不会是手织的吧?”
“嗯。”谢辞头也没抬。
顾予风脸色垮下来。
这种东西一看就不可能是男人送的,也能排除谢辞那被关押的小姨,和出国后了无音讯的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一直没露面的小芳。
所以小芳是个超过两百斤,长得不像人类但手很巧的女孩子?
这个念头闪过,顾予风撑着腿扶额,觉得不能再脑补了,再这么下去,他对小芳的那点敌意要全部化成怜悯了。
谢辞听身后没动静了,转过头,见顾予风托着手低头看毛衣,看着挺深沉的。
他突然想到,顾予风大概也没从凯特琳那里收到过类似的东西。
张若川洗了澡进宿舍,叫谢辞去洗。
等谢辞拿着换洗的衣服出去,顾予风对张若川勾勾手,等人过来后,小声问:“你们下午去医院,有没有碰到过一个两百来斤,长得不太像人类的女孩?”
张若川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膝盖,一脑门问号:“长得不太像人类……是怎么样的长相?”
顾予风确信:“貌若天仙。”
张若川摇头:“这个颜值和这个吨位的都没遇到过。”
顾予风指着放在腿上的毛衣:“那这是谁送给谢辞的?”
张若川:“哦,这是王皓妈妈送的。”
原来不是小芳。
顾予风松了口气。
“不过——”
张若川看了一眼门口,挨近了一些,神神秘秘地开口,“老谢应该是有女朋友了。”
顾予风微微眯眼:“他告诉你们的?”
张若川兴奋地摇头:“他没说,不过回到学校,他特意去老街买了热水袋!老谢火气那么旺哪用得着热水袋啊,还套着粉色兔兔的布套,肯定是送女孩子的!”
一提到热水袋,顾予风瞬间没了兴致,掀开腿上的毛衣:“是这俩吗?”
张若川低头一看,很失望:“在你这啊……也是,你的腿伤确实需要热敷,很合理。”
坐在书桌前复习的方思泽托了托眼镜框,心说老谢是没女朋友,但已经有男朋友了。
搞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小芳是谁。
顾予风干脆躺下来,琢磨他的思路是不是出错了。
从上辈子到现在,他只从谢辞的梦话里听到两声“小芳”,说不定这个人早就不在了。
谢辞洗完澡回来,看到顾予风理所当然地霸占着他的床铺,两个热水袋已经滚到了床边,随时会掉下去。
“让你热敷,在干嘛?”
“想事情,没空。”
顾予风看着他过来,抬腿伸过去,脚尖隔着衣服在谢辞腹部轻轻地蹭着,“帮我敷。”
衣摆被蹭上去,露出一截腹肌线条。
顾予风视线扫过那处,吹了声口哨。
谢辞擦着头发,低头看了看这只作乱的脚,瘦长匀称,皮肤太白,绷紧的脚背上隐约能看到血管,指甲修剪得有些过头,陷进肉里了。
是只漂亮的脚,可惜主人太野太不安分了。
谢辞随手将毛巾挂到椅背上,抓住顾予风的脚踝坐到床边,伸手抵着人的额头,果断地弹了一下,在床上的人看过来时,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报酬。”
顾予风顶着火辣辣的脑门,看着他把自己的脚放到腿上,拿热水袋捂着:“不如先敷我额头,我现在头比脚痛。”
谢辞:“敷过脚的热水袋再敷额头,不合适吧?”
“那你可以用别的敷。”顾予风笑笑,“比如说——你的嘴。”
谢辞:“……”
这世上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床让给了顾予风,谢辞只能睡上铺。
钻进被窝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摸,从枕头旁边摸出一条内裤。
谢辞眼皮直跳,提着内裤探出头,问下铺:“这内裤穿没穿过?怎么藏枕头底下?”
顾予风随意地看了一眼,想起周五的时候,离开宿舍前匆忙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收拾的时候没来得及仔细看,可能落在床铺上了。
“这不是我的内裤。”
谢辞反问:“放你床上的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一宿舍的人都过来辨认,纷纷摇头表示不是他们的,最近没有内裤遗失。
谢辞隐约觉得不太妙,把手里的内裤摆正,发现是他自己的。
“……”
注意到一宿舍的人眼神微妙地看过来,谢辞硬着头皮解释:“不是我塞他枕头下的。”
方思泽表情认真:“……我们当然知道,这还用解释?”
解释了反而更尴尬。
下铺传来笑声,谢辞一看,某个始作俑者躺在他的床上,笑得差点背过气。
“你还有脸笑?”谢辞拿着内裤,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给我吧,我明天穿。”
顾予风伸出手,意有所指,“从今以后我们就是穿一条裤衩的兄弟了。”
谢辞:“……”
又邋遢又没边界感。
上辈子他是认识了个假的顾予风?
周六,谢辞准点到大华寺和雷启良见面。
禅房里,雷启良说了老城区那块地目前的进度,谢辞给他提了几点建议。
“对了,我听说个事。”
雷启良面色变得有些凝重,“顾家可能已经知道我蓄意买画的事了。”
谢辞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过去:“什么意思?”
雷启良将整个事说了一遍:“就你亲戚在媒体前爆料那阵,但是顾家知道了没什么反应,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我还够不上他们的圈子,这两天才从朋友那里听说,但我前几天刚和顾总喝过茶,对方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还有加深合作的意愿。”
说完,雷启良见谢辞沉默不语,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没被顾家怎么样吧?”
在篮球联赛决赛结束当天,顾家包场办庆功宴的事,整个蓝海市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其中主要原因当然是因为顾永年的儿子,但他听说那天酒宴上,顾永年对谢辞赞不绝口,以对方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假意吹捧一个晚辈。
谢辞回过神,放下茶盏:“这事也和谢家有关吧?”
雷启良点点头:“还好顾家不追究,我顶多失去一个项目,你就不好说了,谢家这么做是阴险,不过在商言商,都是为了利益。”
“在商言商……”
谢辞缓缓转动手里的茶盏,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和他们确实只有利益可谈。”
雷启良没听明白谢辞口中的“他们”是谁,也没过问。
从大华寺出来,谢辞没急着坐公交,而是顺着古朴的石板路往回走,边走边想事。
原来那小子早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谢家策划了一切,在小姨叶羽柔接受媒体采访时,把他和雷启良的事透露给了顾永年,目的自然是为了挽回损失,为此不惜牺牲他和爸爸谢谦。
先不论谢家那群人渣,这事顾予风应该也知道了。
那次他们在大华寺碰到,顾予风说来陪爷爷摸鱼,但从头到尾没看到顾明柏,想来就是来调查他的。
也是从那次开始,顾予风对他的态度有了质的转变,曾经隔在两人中间的那条线没有了,那个人开始肆无忌惮地入侵他的领域。
谢辞想到在温泉小镇的广场音乐会,脚步一顿。
少年的呼吸拂过脸颊时带起的骚动,嘴唇上依稀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所以那晚,顾予风亲的是他,不是“少年时的他”。
顾予风说“我和你,永远不可能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也是对他说的。
一想到顾予风是知道他的身份后才做的那些事,谢辞突然就舒坦了,不过那小子除了本来就骚,估计还存着逗弄他的成分,仗着信息差,对他为所欲为,以逗他为乐。
经过一处住宅时,谢辞透过落地玻璃的反光看到了自己。
突然想到,顾予风提到的那句“大胸肌和翘臀”。
所以上辈子他被甩,是因为年纪大了,胸肌和屁股瘪了?
他们好歹一起生活了五年,没爱情也有友情,至少算半个室友,这一切都抵不过瘪掉的胸肌和屁股?
谢辞对着玻璃多看了两眼,越想越气。
“什么眼光?”
他三十多岁的身材不比现在好?
第53章
临近期末, 月考又接几场模拟考,柔弱不能自理的音乐和美术老师开始天天生病旷课,本就不多的休闲娱乐课全部拿来写卷子, 每周仅剩一节体育课勉强吊着一口气,教室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凝重。
天气越来越冷,周三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他们绕着操场跑了三圈后转移到了室内体育馆自由活动。
体委去领了羽毛球、排队等器材,想玩什么自己去拿。
体育老师手拿保温杯,在场地里巡视,像放羊出来活动的农场主, 主打一个都活着就好。
“嗷——!”
羽毛球场地再次传来一阵欢呼。
体育老师和周围的学生纷纷转头。
那边,谢辞和顾予风正在玩羽毛球, 附近围了不少人, 其中大半是其他班的学生。
谢辞打出一个高吊球, 顾予风从后场赶到前场,几步助跑跳起,网前扣杀。
“嗷——!”
周围的学生又是一阵惊呼。
“顾予风的杀球好猛!这是什么暴力美学!”
“他跳得好高!感觉能一下子窜到我头顶!”
“他打篮球也是,力量和速度型选手。”
“谢辞太难杀了!连接三个杀球什么鬼?!”
“谢辞还是很从容,稳得一批!换做是我,对面一个杀球过来,可能连人带拍一起跑了。”
“看他们打球好刺激!像是奔着弄死对方去的哈哈哈哈”
场边,江辰宇他们打完一局排球, 坐在台阶上休息,顺便看两个大佬对骚。
三班的王皓来串门,跟着欢呼捧场,玩笑道:“队长这是刚退了篮球队,转头要进羽毛球队?”
“何止啊。”
张若川接过话, “你不知道他最近开始在宿舍举铁,做平板支撑,比以前训练时还勤快,我看他要去参加健美先生大赛了。”
江辰宇坐在台阶上,抱着手啧啧摇头:“不得了,最近作业多得把老谢都逼疯了。”
方思泽一脸认真:“看他解压的效果不错,晚上回去我也试试。”
场上,谢辞和顾予风玩到微微出汗就停手了,把球拍交给了边上想玩的其他学生,一起朝江辰宇他们那边过去。
“你最近手臂力量有提升,举铁确实有效果。”顾予风拿起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不过你腱鞘炎,不要紧吗?”
“不影响。”谢辞拿起自己的杯子,心说举铁可不是为了锻炼手臂力量。
拧开瓶盖正要喝水,一看水喝完了。
顾予风见他要去接水,想也没想把自己的水瓶递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准备收回,却被谢辞接过去,举起就喝。
“不介意用我的杯子?”顾予风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他多多少少把谢辞的性子摸清楚了一些。
上辈子有多随便,这辈子就有多古板,能把和每个人的距离都划分得清清楚楚,不容越线半分。
明明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就因为以为他还没看穿对方的身份,就得保持成年人和未成年,普通同学和同学的距离。
想到这,顾予风微微一顿。
那句“维持普通同学朋友关系”,不见得是“未成年的谢辞”对他说的,可能也是谢辞真正的意思。
上辈子闹掰后,也许谢辞不想再重来一次了,第一次在老街遇到时,谢辞拒绝的态度也很明确。
维持婚姻关系的五年聚少离多,他们从没像现在这样每天待在一起,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不多的日常接触、刻意维持的人设以及综合前面两点在脑内的美化。
现在在彼此眼里,形象上肯定都存在不小的落差。
谢辞是在这个基础上说出那句“维持同学朋友关系”的?
“怎么呆住了?”
谢辞拿过顾予风手里的瓶盖,拧紧,随口说,“介意的话,我买个新的给你。”
顾予风回过神:“我是问你介不介意。”
“不至于。”
谢辞没什么表情地说,“嘴巴里又没长脚气。”
顾予风:“……是这个问题?”
跟他装傻?
谢辞不怎么在意的反问:“就算有脚气,我也早就被你传染了,现在再问介不介意,是不是晚了点?”
顾予风走近一步,脚尖抵着谢辞的脚尖,伸手去拿他手里的杯子,注视面前这清冷的双眼,压低声音,慵懒的语气里带了点不太正经的笑意:“碰个嘴唇算什么?先来一次深吻,再来谈会不会传染脚气?”
谢辞感觉到他的手贴过来,指尖在手腕内侧划过,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些潮湿的黏腻感,又有很强的攻击性,会让被凝视的人迷失在这强烈的目光里,任他摆布。
谢辞对这样的顾予风倒是不陌生,每次想上床时就会切到这个模式,上一秒还戴着眼镜在办公,下一秒就能咬着眼镜坐到他腿上,对欲望丝毫不加掩饰。
现在也能在少年的清爽和成年的咸湿之间自如切换,玩得真溜。
不愧是情场老手。
谢辞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顾予风。”
顾予风:“嗯?”
谢辞:“注意场合。”
顾予风:“……”
顾予风环顾四周,见江辰宇他们看过来,一个个见鬼的表情,连赶过来围观的体育老师都伸着脖子张望,一脸有情况的警惕。
在这么多人的场合确实不适合继续刚才的话题,要是传到老项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千字检讨。
江辰宇结结巴巴地问:“老谢,你和老顾碰嘴唇?!”
坐在他隔壁的方思泽拽了拽他的衣袖,没能拦住,赶紧给谢辞使眼色。
人这么多,可千万不能说实话。
“是啊。”谢辞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坐到台阶上,在一群高中生惊愕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说,“上次短途旅行,他睡觉太不老实,脚踢到我嘴了。”
江辰宇狠狠地松了口气。
“我就说嘴里怎么可能长脚气。”
其他人也没多想,顿时觉得合理多了。
顾予风看着猎物跑掉,眨眼间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和江辰宇几个说说笑笑,好像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晚上回到宿舍,顾予风把晾在阳台的衣服收进来,正要一把扔到床铺上,被谢辞横过来的手挡住。
“有事?”顾予风疑惑地转头。
谢辞在衣服里挑挑拣拣:“看你有没有乱收衣服。”
顾予风了然:“怕我错穿别人的内裤?”
谢辞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以这小子不上心的程度,这种事很有可能会发生。
“你很介意?”顾予风追问。
谢辞:“当然介意,我的内裤都不便宜。”
顾予风给气的,从自己的收纳柜里拿出一盒新内裤丢给他:“赏你的。”
谢辞抬手接过,扫了一眼外壳:“小了一号。”
“放屁。”
顾予风抱手倚坐在书桌旁,“你穿什么号,我会不知道?”
坐在对面的张若川抬起头,嘿嘿笑:“老顾,你对老谢这么了解啊?”
顾予风抽空扫了张若川一眼:“你的我也知道,比我小一个号。”
张若川:“……”
坐在床上整理衣服的江辰宇笑出猪叫声,见顾予风眼神看过来,一噎,立马老实地背过身:“我没让你猜。”
方思泽和章志杰洗完澡进宿舍,看热闹看得正高兴,看顾予风转过来,头皮一紧。
章志杰一慌,拿脸盆遮住胯部:“我也不用!”
谢辞头疼地揉揉额角。
这恶霸是没人镇得住了。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谢辞拿起来一看,是谢鸿光发过来的。
【这周六会给锦霖办生日会,希望你能来参加,顺便欣赏欣赏你爸的大作。】
在温泉小镇回复了谢鸿光的信息,那之后谢家就没来骚扰过他。
前几天,爸爸的画在圣德拍卖行拍出两千八百万,他没去现场看。
现在看来,至少谢鸿光还没蠢到听不懂人话。
谢辞回复了一个“好”字。
张若川他们聊着这周末聚会的事,提到周六,江辰宇和方思泽都说有事去不了。
“你们这么忙啊,补习班吗?”
方思泽整理着书桌上的复习资料:“要和我爸去参加一场生日会。”
“我也是。”江辰宇躺在床上玩手机,闻言抬起头,“是谢家吗?我爸让我和他一起去。”
方思泽点头:“听我爸说这次生日会办得很隆重,本来是晚辈的聚会,这次还邀请了不少在蓝海市举足轻重的大佬,我爸推不掉。”
江辰宇:“我也觉得很奇怪,谢锦霖生日会邀请他自己的朋友就是了,怎么连我们老爹这辈都请过去,不合适吧?”
“谁知道?”
方思泽坐下来写卷子,“反正我们就去吃吃喝喝,吃饱了就回来。”
在他们说话间,顾予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工作电脑,扫了眼对面埋头看竞赛资料的谢辞,给罗伯森发了一条信息,若无其事地继续办公。
周六下午,谢辞穿上外出的衣服下楼。
谢谦就在客厅里等着,见人下来,有些不安地走过去:“一定要去吗?”
“已经答应他了。”
谢辞见爸爸闷闷不乐的,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不去,下次他们可能又要找上门,躲不掉的,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别担心了。”
谢谦当然知道他说得没错,可感情上他还是不想让儿子和谢家扯上关系。
不管双方闹出矛盾,还是和睦相处,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谢家是个黑洞,在他看来,最好是离得越远越好。
谢辞招手叫小方过来,让它在家陪着爸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出门。
谢谦转身叫住他:“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知道你不想再和他们有牵扯。”
谢辞搭着扶手开门,转头对他说,“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谢家这次办生日会的地点在城东的别墅区,这里的安保措施和隐私性极强,房价在未来十多年里都稳居蓝海市第一,顾家那个不公开销售的小区除外。
谢辞看到谢鸿光发过来的地址时有些恍神。
下车后,他看着周遭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心想这个世界真小。
上辈子结婚后,他在这里买过一套房,顾予风偶尔得空会跟着他回国,算是他们在国内的婚房。
可惜总共也没住过几次。
第一次来时,顾予风水土不服病倒了,安排的游玩行程全部作废,两人就在家里待了三天,各忙各的工作。
那次之后,顾予风就对蓝海市印象很差,要么他们俩行程凑不到一起,就算都有空,也是去其他国家玩。
谢辞记得他准备了全套的餐具,还特意挑的顾予风最喜欢的款,想着厨艺差,好歹靠餐具弥补一下。
结果那三天,他们吃的都是助理送来的外卖,餐具动都没动过。
谢辞在门禁外等了片刻,很快有四辆五颜六色的玛莎拉蒂轰着油门飞驰而来,在他面前停下。
最前面的蓝色跑车降下车窗,露出一张二十岁上下年轻男子的脸,对着谢辞肆意地上下打量:“哟,我还以为是谁站在这里要饭呢,原来是我们刚拿了联赛第一的谢辞队长啊。”
后面两辆车的驾驶座车窗也降了下来,闻言都笑了起来,就是听着不太友好。
“不愧是拿过数学竞赛一等奖的人,就是聪明,要饭都要到这里来了。”
“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右转直走,回你的贫民窟去吧。”
谢辞不认识第一个男人,但是对后面两个不陌生,正是那天去顾家聚会时,从舞池里跳出来勾顾予风肩膀的那两个人渣。
等他们说完,谢辞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那天打的,已经不疼了吗?”
提起这事,后面两个男人脸色一变。
谁都没想到,只是想戏弄一下顾永年的儿子,竟然被这突然跳出来的小子暴打了一顿,还被暴怒的顾永年当众斥责,并且和他们家族解除所有合作关系。
他们当时都吓懵了,以为顾永年说的是气话,结果第二天,真的收到了顾氏的解约通知,以不可抗力原因解除合作,不止当前所有在进行中的项目全部终止,还要赔付天价违约金。
这个解约理由自是荒诞无比,可谁也不敢和顾氏硬刚。
打官司大概率会赢,但是以后呢?不想在这圈里混了?就指着这笔赔款回家养老?
最后两家都硬着头皮赔付了,还给顾永年赔礼道歉,就希望在他消气后,还能有合作的机会。
两人一肚子气,正要发火,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西装的工作人员,恭恭敬敬地走到谢辞身旁。
“您好,请问您是谢辞吗?”
年轻的工作人员微微躬身,对谢辞说,“谢总让我来带您过去。”
谢辞:“我是。”
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跑车里的人看着谢辞被请走,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
这谢辞什么时候又和谢家攀扯上关系了?!
上了谢家的车后,又在小区里开了十五分钟,最后停在一处别墅的院门前。
谢辞一看,斜对面就是他曾经买下的房子,现在好像还是空置状态。
花园里已经聚了不少人,谢辞一眼就看到了凑在一起的江辰宇他们,直接过去打招呼。
“老谢!你怎么也来了?!”江辰宇很惊讶,“谢锦霖邀请你的?也对,他是你的迷弟。”
谢辞没解释,视线扫过王薇,有些意外。
“我跟我妈一起来的。”王薇指了指远处和别人交谈的长发女子。
谢辞看了一眼,和她聊天的那一群都是市府的人。
王薇不经意间看到七八个男人从院门口进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躲到方思泽身后:“他们怎么也来了?”
方思泽和江辰宇看过去,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江辰宇冷下脸。
方思泽转头看王薇:“你这么怕他们?”
王薇皱着眉:“那天我和秋雅去上厕所,路上遇到过他们,非要拉我们一起去喝酒,还好遇到顾老爷子。”
“人渣啊!让未成年的女孩子去喝酒?!”江辰宇气得咬后槽牙。
那八个男人注意到他们,其中五个走了过去。
“小姐姐,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今天这套小裙子真漂亮,这么一打扮也像个富家千金了。”
“别和这穷酸小子一起,来,哥哥带你去玩。”
王薇就算平时在她们那群人里像个大姐大,到底不过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被这几个二十来岁的男人盯着,又怕又恼怒,悄悄抓着方思泽的衣服,怼道:“我是不是富家小姐关你们屁事啊!”
“说话太粗鲁就不像个大小姐了。”说着,其中一个男人就要朝王薇走过去,被谢辞挡住,当时就有些不耐烦了,“走开,这里没你什么事,别逼我动手。”
谢辞视线扫过这五个人,都是当时舞池里的那群人,不过是借王薇搞事,要给他难堪。
“你——是哪个高中毕业的?”
别说这男人,就是江辰宇几个都有些傻眼。
老谢这问题问的,有水平啊!
男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咸不淡道:“蓝海市十九中。”
“怪不得。”
谢辞点点头,一本正经,“我们省重点的和普通高中的玩不到一起,就别来自讨没趣了,行么?”
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两道压抑不住的笑声。
江辰宇默默给谢辞比了个大拇指。
上来就智商歧视,牛批,就该用魔法打败魔法。
男人脸色难看,语气就不太好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谢辞语气里带着点笑意:“连你都能说话,我为什么没有?”
“薇薇,怎么了?”
王薇妈妈一直留意那边的状况,见她被五个男人缠上,立刻走了过去。
男人本来要发难,一看来人,副市长沈初月,顿时屁都不敢放。
沈初月要把女儿带走,见他们不太好相与,问谢辞几个:“这里风大,你们也一起去那边坐吧?”
谢辞倒是无所谓,和他们走到半路,谢锦霖和他几个朋友突然从屋子里跑出来,围着他兴奋地说个不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他在篮球上签名,被跟出来的谢诚喝止。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今天什么场合,快把东西收起来。”
谢锦霖缩着脖子有些委屈:“可我没那么多机会碰到谢队,平时上课又不敢去打扰,现在他退队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他打球了。”
余光注意到谢诚沉下脸,谢辞接过笔,在每个人的篮球上都签了名,在谢锦霖激动的目光中把笔递回去:“你也加入校队了吧?以后有空我还是会去队里露面,有机会一起玩。”
“好啊!”谢锦霖忙不迭点头。
被谢诚赶回去前,谢锦霖转头冲站在谢辞面前的男人叫了一声哥。
谢辞这才知道,这个开蓝色跑车的男人是谢锦焱,谢锦霖的亲哥。
等谢锦霖这群人离开,谢诚走到谢辞面前,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侄子。
外形得天独厚,举手投足间都有年轻时大哥的影子,穿的还是日常的运动服,看起来完全没把今天的场合当回事。
谢诚压低声音:“你来谢家,没和你爸爸提过么?”
“他知道。”谢辞语气松弛随意,却也是真没把眼前的人当回事。
谢诚追问:“怎么没和他一起来?”
“你真的希望他回谢家?”
谢辞走到他身侧,透过大门看向大厅,装修奢华却没有温度,让他不太舒服,“你真想看他和谢家言归于好,还是只想折磨他?只因为他不想回来,就和他唱反调,反复在精神上折磨他?”
说到这,谢辞偏头看向谢诚:“哪天他真要回来,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你吧?”
离得近,谢诚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都逃不过谢辞的眼睛。
这个谢氏副总,对亲哥有着迷一般的嫉恨。
五点,生日会开始。
所有人陆续进大厅。
谢辞对那边正在抱着甜品吃江辰宇勾勾手。
“来了!”江辰宇放下甜品,抽了张纸擦嘴急忙跑过去。
谢辞走上台阶,视线扫过周遭不少熟悉的面孔,这些都是他上辈子认识,这辈子需要结识的人脉。
“上次教你化缘,这次教你怎么抢劫。”
“……又来?!”
江辰宇急忙闭嘴,不安地看看左右,小声说,“抢劫还要教啊?”
谢辞笑:“抢劫也要抢对东西,还要在抢完后全身而退。”
江辰宇:“……”
完了。
大哥一笑,肯定又有人要倒血霉了。
“哎,顾家二少来了!”
听到一声惊呼,走到门口的谢辞转过身,看到顾予风在寒风中姗姗来迟。
对方也是一身宽松的运动装,像是穿腻了正装,要趁还在能随意穿衣的年纪肆意地穿自己喜欢的衣服。
在这方面,他们出奇默契。
顾予风一来,谢辞觉得连这破花园都顺眼多了。
“你怎么会来?”谢辞看着从台阶上来的人。
“替我爸来的。”
顾予风说完,见谢辞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质疑,一笑,“好吧,是来替你撑腰的,顺便看场好戏。”
谢辞和他一起走进大厅:“替我撑什么腰?”
顾予风凑到他耳边:“怕你被这吃人的谢家吞了。”
谢辞视线扫过他眼底的笑意,顿时明白过来。
这小子知道了,知道他和谢家的关系。
“不用这么看着我。”
顾予风随意地捋了一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我连你的内裤尺码都能知道,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谢辞:“……”
知道他的内裤尺码是很难的事吗?
第54章
一进大厅, 谢辞就看到爸爸的那幅油画,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边上一些注意到的人在小声聊着。
“这不是前几天刚拍卖的那幅秘密的庭院吗?兼言的画画风好特别,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也还知道?我也关注了, 可惜买不起。”
“我一个朋友早些年就喜欢他的画,收藏了一幅,当时花了二十万,现在都翻百倍了。”
“这幅拍出两千八百万呢!你朋友眼光真好!”
“老谢!”方思泽和王薇母女站在靠近窗边的角落对他们招手。
人群逐渐朝着中间靠拢,谢辞三人从边上过去,等着主角登场。
“你是小辞吧?”沈初月抬头看看走近的谢辞,笑得很和善, “我经常听薇薇和阿泽提起你,刚才谢谢你帮薇薇解围。”
谢辞微微颔首:“他们是冲我来的, 连累王薇了。”
“你和他们有过节?”沈初月有些疑惑。
“是那些人渣先惹谢队的。”王薇接过话, 把当时在顾家的情况简单解释了一遍。
沈初月了然地点点头, 又笑着看向顾予风:“你应该就是顾家的二少爷了吧?”
顾予风面带微笑:“叫我小风就行了。”
沈初月:“放寒假后有空来我家玩,让阿泽带你们来。”
江辰宇嘿嘿笑:“沈姨,老方是你内定的女婿啊?”
方思泽托了托眼镜框,眉头直跳:“我和薇薇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让我们结婚,就像让我跟你结婚,可能吗?”
江辰宇被他的比喻恶心到,当时就垮下一张批脸。
把几人逗得直笑。
聊了几句, 有两个和沈初月年龄相仿的女人对她招手,身边也带着各自的儿女。
等沈初月带着王薇过去,谢辞留意到边上有两个年轻人看着她们的方向,小声议论。
“那就是沈初月吧?专抓经济的那位副市长。”
“招商引资、信息化、住房、城市管理建设这些也都归她管,在商圈是香馍馍, 谁都想和她打好关系。”
谢辞有些意外。
上辈子他开始和政府官员接触时,蓝海市的市府班子已经换届了,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管经济的官员竟然是王薇的妈。
“老方。”谢辞凑近一些,问方思泽,“王薇的妈妈是沈初月?”
方思泽点点头:“顺便一提,沈秋雅是她侄女。”
谢辞:“……”
那王薇和沈秋雅就是表姐妹?
这俩完全是两种性格。
“来了。”顾予风提醒。
谢辞几人同时看向舞台。
谢诚亲自出面做了开场白,谢锦霖邀请了好朋友跳开场舞,之后其他年轻人陆续下场。
因为是晚辈的生日会,背景乐和灯光相对比较欢脱,导致一群有些辈分的中年人格格不入,基本凑在周围的角落里闲聊。
谢锦焱怕之前的误会惹怒沈初月,邀请王薇跳舞被拒,憋着一肚子窝囊气,转头找谢辞当出气筒。
可刚找到人,就看到平时绝对不会出席晚辈聚会的爷爷谢鸿光竟然来了,直奔谢辞去。
两个应该毫无交集的人聊得很愉快,爷爷还带着谢辞引荐给那些连他都很难接触到的官员和商圈大佬。
“那谢辞到底是什么人啊?”
谢锦焱身边的浓眉寸头男越看越疑惑,“和顾家二少那么要好,把你弟迷得团团转,现在连你爷爷都对他这么客气。”
另一个棕色卷毛男不高兴地接话:“烦死了,找机会给他拖小巷里暴打一顿。”
刚说完就接收到了谢锦焱的眼神警告,有些忌惮地闭上嘴。
“在顾家的亏还没吃够?”谢锦焱语气很差。
浓眉寸头男接话:“你爷爷总不能也向着他吧?你是亲孙,他算个啥啊?”
开场舞结束,谢锦霖的朋友开始轮番上台表演送祝福。
谢辞手里端着一杯果汁,跟在谢鸿光身边和各路人脉打招呼,因为上辈子都做过充分的调查和接触,每个人的性格和喜好,他都一清二楚,重新再认识就变得容易很多,三言两语就能获得初步的好感,至少不会踩到雷点。
谢鸿光见这个孙子进退有度,不抢话不露怯,表现得落落大方游刃有余,越发满意。
听说顾永年包场给篮球队庆祝,还在一众圈内好友和官员面前大肆夸奖谢辞,搞得跟顾家儿子似的。
早前顾永年也带着谢辞高调出入拍卖会,圈子里已经在传,顾永年最近看中了一个小辈,很有要亲自培养的意思,这小辈在遍地精英的一中成绩排名第一,刚拿了省级数学竞赛一等奖,又带队拿下篮球联赛冠军,简直全能。
明明是他的孙子,凭什么让顾家出尽风头?
“啥情况啊?”
远处,江辰宇倚靠在窗台前,看谢辞被老头带着走,问身旁的顾予风,“谢家那老头怕不是看上老谢了,前阵子就来过学校,老谢当时可烦他了,现在怎么看着挺开心的。”
顾予风应付完一波来打招呼的人,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酒杯,朝那边看了一眼:“在收割呢,能不开心?”
江辰宇不解:“收割啥?”
顾予风笑笑:“铺路的石头。”
谢家借着小辈生日会的名义,把阵仗搞得这么大,实则是想要借机公布谢辞身份。
谢鸿光能亲自过来,带着谢辞挨个介绍给那些人已然证实这个猜测。
不过,谢家怎么想是谢家的事,谢辞不见得会乖乖听话,谢家如果一意孤行,怕是会搞出闹剧。
那边,谢辞跟着谢鸿光走了一圈,和所有人打过招呼后,走到那幅油画前驻足。
这幅秘密的庭院是爸爸所有的画中,少有以明艳色作为主色调的作品,四周依旧充斥着沉闷的暗色调,像个黑洞,随时会将庭院里的一切吞噬殆尽。
虽然是抽象的表现手法,但只看一眼,谢辞就联想到了那幅妈妈的肖像画。
这画的应该是夫妻俩曾经住过的某个院子。
“画怎么样?”谢辞问。
谢鸿光站在他身边抬起头,不太高兴谈论这张画:“能怎么样?这钱可完全是为了你花的。”
一些年轻人在舞台那边拿着话筒唱歌,周围的人各自聚在一起闲聊,一时间没人去关注祖孙俩的对话内容。
谢辞转过头看向谢鸿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老爷子觉得这画不值两千八百万?”
谢鸿光冷哼了一声,手里的拐杖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两千八百块还差不多!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画能突然变得这么值钱,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谢辞从十岁去小姨家后,接受的就是挫折教育,对这样的言语打压习以为常。
但叶羽柔夫妇毕竟不是他亲爸亲妈,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如此贬低自己的孩子,就算把好成绩摆到他们面前,依然能做到视而不见。
见谢辞不吭声,谢鸿光连忙说:“我不是怪你,恰恰相反,我很欣赏你这种能力,只要好好培养——”
“我不懂。”
谢辞开口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他又不是去卖身,凭能力做出成绩,为什么就得不到你的认可?”
“画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对经商一窍不通?!”
谢鸿光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加重了一些,“我谢鸿光的儿子,就不能是个画画的!我宁可他去公司挂个闲职混着,也比这样不务正业好!”
“两千八百万?”
顾予风走到谢辞身边,抬头赏画,摇摇头,“亏了。”
他一过去,江辰宇也跟着去了,还有找顾予风打招呼的那些商圈老板也跟了过去。
人一多,周围的人也去凑热闹。
小辈的酒会太无聊,一有点小动静,就很容易被吸引注意力。
一群人都顺着话题开始聊兼言的这幅画。
“这是兼言的作品吧?他的画有种很特别的质感。”
“之前那幅拍出两千万,这幅多八百万不算太离谱,二少觉得这幅画值多少?”
谢鸿光像是得到了认同,转头看向顾予风:“我就说不值,画家没什么名气,画得也很小家子气。”
“卖亏了。”
顾予风慢悠悠地说,“这幅比我爸拍的那幅从质感到意境都更好,拨开的浓雾后是一座明亮的庭院,表现手法很高级,虚虚实实难以分辨,惹人无限遐想,是兼言少数能看到希望的作品,至少再加两千万。”
谢辞深深地看着顾予风。
没想到同一幅画,他看到绝望,顾予风看到的却是希望。
谢鸿光有些尴尬,听管家过来说要开始切蛋糕环节了,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打算切完蛋糕后,当众宣布谢辞的身份。
“谢老爷子。”
谢辞率先开口,“既然您不喜欢这幅画,不如送给我吧?”
谢鸿光和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江辰宇手一抖,装饮料的杯子差点打翻。
抢劫是这么抢的?就这么毫无技术含量的,这么原始的明抢吗?不装一下吗大哥?!
开口就要价值两千八百万的画,未免唐突了些。
一个和谢鸿光关系要好的老头,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谢辞也不恼,望着油画:“这本来是给亲人的画,不对外销售的,可能出了些差错,拿去拍卖了。”
有人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谢辞语气随意:“因为兼言是我爸。”
话音一落,人群里一阵骚动。
谢辞是兼言的儿子?!怎么从来没听说啊?!
顾予风余光扫到谢鸿光的一张黑脸,微微扬眉,半垂的双眸里满是看戏的笑意。
这姓谢的老头还是玩不过谢辞。
本打算来个先斩后奏,没想到被谢辞抢先了。
老爷子极力拒绝承认兼言,甚至在人前贬低他,现在谢辞先承认了是兼言的儿子,如果老爷子还要宣布谢辞这个孙子,那就得连兼言也一起承认下来。
弄到现在这个局面,不管继续宣布还是就此放弃,都很难看。
谢辞看着谢鸿光,语气随意:“当然了,送不送是您的自由,我不会强求。”
“送!”
谢鸿光沉着脸,目光锐利,“既然你都开口了,一幅画算得了什么?喜欢就给你吧。”
谢辞微微颔首,得体地道谢:“感谢您割爱。”
谢鸿光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被气得什么都说不出口,抬头看了一眼油画,咬着后槽牙走了。
围观的众人不明所以,都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谢家果然大方,两千多万的画说送就送。
这么看来,谢老爷子确实很看重谢辞。
蓝海市两大顶级豪门顾家和谢家都对谢辞另眼相看,这少年未来可期啊。
江辰宇看得云里雾里,悄悄问顾予风:“为什么那老头说送就送啊?”
顾予风轻笑了两声,转头看向谢辞:“因为有求于人。”
再者,谢辞已经说了,这是给亲人的画,不送不就不把谢辞当亲人了?
谢鸿光但凡还想认这个孙子,都得把这幅画送出去。
花了两千八百万,孙子没认回来,画也被要回去了。
江辰宇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兴奋,一想到谢辞白拿了一幅两千多万的画,急忙跑去找方思泽和王薇,要把这好消息分享出去。
舞台那边,谢锦焱看到谢辞被簇拥,越发不爽,拿起话筒就喊谢辞的名字:“你是锦霖的学长,不来个才艺表演说不过去吧?”
他身边一群人开始起哄,怂恿谢辞上台。
倒是谢锦霖本人在极力劝阻,扯着谢锦焱手里的话筒,示意他不要太过。
可谢锦焱打定了主意要谢辞难堪,根本不想理他。
在大厅众多目光下,谢辞淡淡地开口:“家里穷,没钱给我学才艺,让各位见笑了。”
谢辞这么大大方方地回答,在场大多数人都起不了半点嘲笑的心思,听到台上那群年轻人对谢辞一顿奚落,顿时觉得他们很没素质。
走到一半的谢鸿光见状,气个半死,尤其是谢辞那句“家里穷”简直是狠狠往他脸上踩。
“你去把锦焱叫过来。”
谢鸿光交代管家,“太没教养了!我平时是这么教他的?!”
谢辞和顾予风没等切蛋糕环节,直接去了二楼的大露台躲清静。
“做得这么过,不怕他恼羞成怒?”顾予风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光。
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除了楼下传来的起哄声就只剩风声,周围黑漆漆的,这些别墅都空置着,没什么人住。
像上辈子谢辞买的那套,几年里住的次数屈指可数。
谢辞完全不在意:“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是钱的问题?”顾予风转过身,倚在栏杆旁。
谢辞有些无奈:“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我能怎么办?”
顾予风想想也是,以目前谢辞的处境,没办法主动规避谢家的纠缠,只能见招拆招。
他半开玩笑地问:“不然你和我一起去D国?”
“去D国?”
谢辞没什么表情地反问,“去干嘛,吃软饭?”
顾予风短促地笑了一声:“行啊,再来十个你,我也养得起。”
谢辞却移开目光,望着远方闪烁的灯光:“你身边不需要吃软饭的人。”
“是我不需要,不是你不想做?”
顾予风撑着栏杆,微微倾身靠近,“你这话会让我误以为——你对我有点意思?”
谢辞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这张脸,有些好笑:“能不能别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我重度恋爱脑,没救的那种。”顾予风注视着谢辞的双眼,拖着嗓音慢悠悠地说,“只要我想要一个人,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搞到手。”
谢辞扬眉:“比如说?”
顾予风想了想:“假装很蠢,让他忍不了,主动来接近我。”
“……”
谢辞幽幽地看着他,“原来你知道很蠢?”
想到在老街第一次见面的事,顾予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笑,搞得谢辞也笑了出来,骂了一句傻逼。
顾予风:“骂你还是骂我?”
谢辞:“都是傻逼。”
直钩钓鱼,一个敢钓,一个敢上钩。
余光扫到不远处那套熟悉的房子,顾予风多看了一眼。
眼前漆黑冰冷的房子,实在难以和记忆中那个明亮的家联系在一起,明明是同一套房子,却让他觉得很陌生。
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两侧花园,庭院布景和上辈子看到的完全不同。
差异太大,让顾予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上辈子的庭院风格,完全是按照他在D国的住宅庭院改造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家里到处都有他熟悉的东西。
装修是他喜欢的极简风,床上用品、沙发甚至地毯的材质到配色,餐具的款式,洗护用品的牌子,灯光的明暗度,办公桌的朝向,窗帘的遮光性,连门把手都是他惯用的款式。
水土不服那几天,他一开始几乎吃不下东西,他们出去吃过一次晚饭,回来全吐了。
那之后,谢辞就让助理送外卖过来,倒是很合他胃口,现在想来,可能也是专门为他找的。
谢辞会在他办公感到疲惫时,送一杯咖啡进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然后各自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会在他半夜饿醒时,及时醒来,去端热好的粥过来。
会在他头晕目眩情绪烦躁时,坐下来弹他喜欢的钢琴曲。
他极少在谢辞身边生病,因为生病意味着不能玩乐,也就意味着不是见面的时机。
那次是他第一次被谢辞照顾。
已经忘了当时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么多细节,可能是身体太难受,也可能是工作太多,或是太过舒适,反而忽略了。
闹崩的那晚,他义正言辞地指责谢辞没看见过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是没用心去看过。
顾予风唇边的笑意淡下来,看着那套房子的目光有些怀念:“好想听你再弹一次。”
“弹什么?”话题太跳脱,谢辞一下子没听懂。
顾予风回过神,本想随便糊弄过去,可一回头对上谢辞的目光,一下子就迷失在这双眼睛里,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回答了。
“听你弹钢琴。”
说完后,他又欲盖弥彰补充了一句:“会吗?”
谢辞看向身后,二楼的小厅有一架三角钢琴。
“过来。”
坐到钢琴前,谢辞不太确定还会不会弹。
像弹钢琴这种花里胡哨的技能,完全是为了追顾予风学的。
从重生前到现在,算起来好几个月没动过了,这身体也没有肌肉记忆,能不能弹全凭运气。
“想听什么?”谢辞抬头看向站在钢琴旁的顾予风,问得相当自信。
顾予风:“随你高兴。”
谢辞想了想,试了几个音后,开始弹奏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秘密的庭院。
偏僻的小厅没有开灯,只有露台亮着一盏小夜灯,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影子被拉长。
顾予风揣着口袋靠在钢琴旁,半边身体隐在阴影里,望着露台外出神。
熟悉的旋律一下子把谢辞拉回到过去,无数记忆画面在眼前闪过。
他应该在那座海岛上,带着所有不甘和遗憾,抱着顾予风一起消失在那场爆炸里,那本该是最好的结果,可偏偏让他重生了。
曾经那些黑暗的,光鲜的,艰难的,耀眼的时光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只有他会一遍遍去回忆。
都说可怕的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更可怕的是钱花完了,人还没死。
他类似后者,拥有的熟悉的全都没了,一切归零,不得不埋葬上辈子的自己,背负重生的秘密,在这熟悉又陌生的世界重新开始。
极端的说,就像掉进了和现实一模一样的虚幻世界,除了他,一切都是假的,像个旁观者,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
对爸爸、对小姨、对周遭的所有,内心激不起半点波澜。
生死面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苦难也好、荣耀也罢,这条路前方的风景和尽头那化不开的黑雾,他都看过了,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只有他知晓的世界,和只有他融入不进去的世界,虚虚实实让人分辨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
“是真的。”
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他,缓缓收紧。
琴键上的手指猛地一顿,旋律戛然而止。
“我证明它存在过。”
谢辞心脏漏跳了一拍,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击穿。
对于顾予风的身份,他早已依据事实细节做出合理推测,可真到直面真相的时候,依然无法保持冷静。
谢辞声音有些干涩:“你说的是?”
顾予风低头看着搭在琴键上的手,面色深沉:“你说呢?”
“你们在这啊,我找了半天。”
江辰宇匆忙赶过来,“去吃蛋糕啊,吃完就可以走了,那群人闹个没完,烦死了。”
顾予风环在谢辞肩上的手松开,转过头:“吃什么蛋糕,直接走不行?”
江辰宇:“这不是多少要给个面子嘛?”
三人回到一楼大厅,个别辈分高的人已经回去了。
谢辞带着顾予风去找谢鸿光打招呼,被告知老人家已经休息了。
“大概是被你气的。”顾予风笑。
谢辞没反驳,和大厅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准备离开。
“等等!”
谢锦焱找人拦住谢辞,指着旁边一座香槟塔,“锦霖请来的这么多朋友都喝了,就你没喝,不给面子?”
“蛋糕不吃,酒也不喝,太不把二少当回事了吧?”旁边的寸头男附和。
“你们烦不烦?”
江辰宇忍不了,不耐烦地回怼,“我们还没成年,喝个屁啊!”
“今天场合特殊,喝点怎么了?”
寸头男反驳,“说是未成年,离成年也就几个月了,装什么正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肯定早就开始喝酒了。”
那边的谢锦霖看到,匆忙赶过来劝阻:“哥,你够了吧?!别找谢队麻烦了!”
谢锦焱推开他,笑着盯着谢辞:“看在未成年的份上,就喝一杯,喝完就让你们走。”
“我来吧。”顾予风端过一杯香槟,笑盈盈地看着谢锦焱,“我顾家的祝福,希望你接得住。”
谢锦焱心里一咯噔,连忙使眼色,让人阻止他。
上次已经和顾家闹得很不愉快,这次再搞,老爹怕是得扒了他的皮。
顾予风刚举起酒杯就被谢辞夺走。
谢辞举杯一口闷了,将杯子倒转过来,看向谢锦焱:“可以了?”
他知道顾予风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笃定这群二流子不敢和顾家硬刚,不过他实在懒得和他们掰扯,对谢锦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就和顾予风他们出了门。
谢锦焱没想到谢辞酒量这么好,加上又惹到了顾予风,只能眼看着他们离开。
方思泽王薇已经到门口了,三人出去后互相道别,各自跟着自家爸妈回家。
谢辞是打车来的,谢家安排的工作人员表示可以送他回家。
不过谢辞回绝了,最后上了顾予风的车。
两人坐在后座,罗伯森稳稳地把车子开了出去。
顾予风看看坐在右手边的谢辞,见对方神色如常,还是多问了一句:“喝了酒,没问题吧?”
问是这么问,他倒并不担心。
上辈子,谢辞经常出入一些声色场所,并没有刻意瞒着,他当然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个人喝酒不会醉,能连喝好几场。
直到车子开出去十多分钟,看到谢辞频繁揉额角,顾予风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了。
“头疼?”
顾予风倾身过去探谢辞的额头,没发烧,突然想到什么,“你不会醉了吧?”
谢辞仰头靠着椅背,一阵阵晕眩:“有点。”
顾予风:“……”
一杯香槟就放倒了?上辈子的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
顾予风翻出药箱,找到解酒药,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难受吗?”
“头晕。”
谢辞接水差点没接住,撒出来一些。
顾予风干脆喂到他嘴边,习惯性地调笑了一句:“这样还不行,那我只能嘴对嘴喂了。”
“别说嘴这个字。”
谢辞拧着眉,“我想吐。”
顾予风:“……”
可能是醉酒导致晕车,顾予风示意罗伯森靠边停车,等谢辞吃了药,带人下去走两步。
脚踩到地上时有些头重脚轻,谢辞搭着车门缓了缓,这才下车。
“你现在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顾予风过去扶他。
谢辞摆手:“老大爷不用你扶。”
这里离城区还有一段路,夜里几乎没有来往的车子。
两人沿路慢吞吞地散步,被风一吹,谢辞脑子清醒了一些。
顾予风伸手帮他整理领口,边整理边问:“冷不冷?你这领口有点大,我去给你拿条围巾过来,别酒没醒又感冒了。”
“不冷。”
在顾予风转身时,谢辞抓住他的手腕,“捂着反而难受。”
顾予风没坚持,走在他身边:“第一次喝酒?”
谢辞:“嗯。”
顾予风意有所指:“第一次难免难受,习惯就好了。”
谢辞装作没听懂他的黄腔,反问:“你好像很有经验?”
顾予风:“要不要传授给你?”
谢辞:“你的经验对我来说没用。”
“谁知道,说不定这次就用上了?”顾予风笑笑。
谢辞:“用不上,别费心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走了一段后,前面的路没有人行道了。
谢辞还是有些难受,顾予风让在后面跟着的罗伯森停车,让他在车头坐会儿。
罗伯森停好车,得到准许后,高高兴兴地跑出几步去抽烟了。
顾予风从车里拿出矿泉水递给谢辞:“感觉冷就回车里,实在难受的话我就近给你开间房,晚上就别回去了。”
谢辞打开喝了一口:“我一个人住?”
“想让我陪你?”顾予风一笑,双手撑在他身侧,弯腰靠近,“那又是另外的价格。”
谢辞视线扫过他被风吹起的刘海,眉眼间浅浅的笑意,路灯下被映衬得颜色很浅却很有神的双眸,说话时嘴角扬起的弧度,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刷新他对顾予风的印象。
他确定上辈子没有像现在这么在意顾予风,是因为重生后,他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这份时间和空间沉积下来的厚重感,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所有情感在日常的相处中逐渐质变,曾经那些朦胧的好感化为浓烈到挥之不去的想念。
两辈子加起来,除了顾予风,他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可这个人只喜欢他的胸肌和屁股,这他妈合理吗?
第55章
十分钟后, 车子开进一个对谢辞来说有些陌生的小区。
谢辞跟着顾予风进了一套顶层复式,装修不错,但像样板房, 毫无烟火气。
“这谁的房子?”
顾予风随手关了门:“我爸藏小情人的地方。”
谢辞:“……”
见谢辞眼神看过来,顾予风解释了一句:“可惜小情人跑了,这里一直空置着,除了我们没别人。”
“不是说去开房?”谢辞脱下宽松的运动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
“这里不比酒店舒服?”顾予风去厨房打开冰箱查看食材。
决定来这里前,他让罗伯森联系了林颖,和这个房子的管理人确认过清洁和食材问题。
“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现在有没有胃口?”
顾予风看向坐在客厅里的谢辞,“我弄点吃的给你?”
谢辞坐在沙发里, 扶着有些晕眩的头, 对他说的这句话表示怀疑:“你还会做饭?”
“有预制的, 热一下就行了。”
顾予风说着,随便拿出一盒给他看,“这里每隔两天会有阿姨过来做菜,这些是今天中午做的,随便对付一下还是叫外卖?”
“算了,等饿了再说。”
谢辞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谢谦。
提示音刚过一下就被接起了,那边的人像是一直在等他电话。
“小辞, 你到哪了?”电话那边传来谢谦有些焦急的声音。
谢辞放松地靠着沙发,视线停留在厨房里正在泡咖啡的顾予风身上,用平常的语气说:“已经从谢家出来了,和几个同学聚会,晚上住同学家, 你别等我了。”
“好。”
谢谦犹豫地问,“在谢家没被刁难吧?”
“没有。”
谢辞想到那幅画,想了想还是告诉他,“画我要回来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传来谢谦有些沉闷的声音。
“我确实不希望作品留在谢家,但什么都没你重要,不值当为了这些小事和他们起冲突。”
谢辞:“画可以不要,我的立场必须要让他们知道。”
去谢家前,他本来不打算把画拿回来,从谢鸿光拍下这幅画开始,画的利用价值在他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可晚上谢鸿光那番言论让他很不舒服。
一个不认同孩子的父亲,不配拥有孩子的劳动成果。
顾予风端着咖啡过去时,父子俩已经说完事,谢辞挂断电话伸手接,却只接到一杯热水。
在谢辞质疑的眼神下,顾予风在旁边的沙发坐下:“你醉酒还敢喝咖啡?”
谢辞:“我没醉。”
情绪波动会加大酒精的作用,十七岁的身体确实还没怎么接触过酒精,但也不至于一杯倒。
“没醉就不会来这里了。”顾予风显然不信。
谢辞没辩解,喝了半杯热水后,被顾予风催促着去洗澡,早早就躺进了被窝。
顾予风手心贴着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确定没问题后调整了室内空调的温度:“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叫我。”
听出这话里的意思,谢辞问:“你不睡?”
“这才几点,还不困。”
顾予风顺手关了灯,转头对谢辞说,“我就在客厅。”
房间陷入黑暗,只剩门外走廊里亮着一盏微弱的呼吸灯,谢辞听着顾予风走远,手臂搭着有些沉重的头,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在谢家时顾予风突然揭开那层窗户纸,他思绪有些乱。
上辈子他们搞出一堆问题后就死了,真死了也就算了,可现在人没死成,问题也没解决。
从这个角度来说,面对不是重生的,少年时的前夫哥,反而更轻松。
他们不止要为上辈子的自己承担后果,还要对这辈子的行为负责。
已经明牌了,两人却默契地谁都不去提,好像不提,问题就不存在,只要维持表面的和睦,他们真的就能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相处下去。
脑子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糊成一片,理不出头绪。
谢辞睡得不踏实,一觉睡醒看时间才凌晨两点多。
喉咙有些干,他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亮着的笔记本屏幕。
顾予风盘着腿随意地窝在沙发里,一双修长的手正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神色专注严肃,和平时轻佻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个人私生活随便,但工作上从来不随便糊弄。
上辈子谢辞把事业当成唯一的人生追求,摊子铺得太大,野心膨胀又走得急,压榨了他自己所有的时间。
他自认为是个工作狂,顾予风比起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会完全忘记时间,经常需要助理提醒吃饭。
盯着屏幕太久,顾予风眼睛有些酸涩,揉揉有些僵硬的肩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回去,听到脚步声转过头。
“怎么就醒了?”
“起来喝水。”谢辞走到沙发后,替他按肩。
顾予风放松地往后靠,仰着头看他:“好点没?”
“嗯。”谢辞扫了一眼他的屏幕,低声说,“不是太重要的工作就先放放吧,熬夜长不高。”
顾予风被逗笑:“我这个子还要长?”
谢辞:“熬夜秃头。”
顾予风:“放屁,别乌鸦嘴,我头发好着呢。”
谢辞一想,上辈子他们没少熬夜,头发倒是都很坚强。
“对了,饿不饿?我煮了粥。”顾予风问。
谢辞扬眉:“你还会煮粥?”
“你这什么语气?看不起我?”
顾予风将笔记本放到一旁,起身和他一起去厨房,“我看冰箱里那些菜都很油腻,怕你吃了胃不舒服。”
谢辞从来没吃过顾予风做的东西,这小子看起来就和厨房八字不合,也确实从来不下厨。
应该说他们都很少有时间亲自下厨,他偶尔做一下只是为了维持顾予风对他的好感,说白了本质上还是“工作”。
难得顾予风这么有心,就算再难吃他也得给面子吃几口,毕竟顾予风都吃得下他没放盐的菜,他怎么也该礼尚往来。
到厨房,看到炖锅上的红色指示灯闪烁,谢辞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等顾予风打开盖子一看,米是米,水是水,还是生的,吃不了一点。
顾予风不敢置信地凑过去仔细看看,又在炖锅的操作界面一顿乱按:“怎么搞的,这锅坏了?”
“有没有可能是你没按启动键?”谢辞无奈。
顾予风:“我按了。”
谢辞给自己倒了杯水,教他怎么操作。
顾予风按照提示,按下启动键,看到顺利进入煲粥模式,尴尬得没去看谢辞调侃的目光,硬着头皮说:“要煮两个小时太慢,我下点面条吧。”
谢辞看着他接水起锅,没多想,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以前也这么照顾过别人?”
话说出口后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不会打听彼此的私事,除非对方主动提起,他这个问题已经僭越了。
谢辞正想着该怎么找补,就听顾予风说:“没有,跟你学的。”
“跟我学的?”谢辞有些诧异。
顾予风把火调整到适中的大小:“我刚来蓝海市水土不服的时候,你不是煮粥给我吃?”
已经过去太久,也可能是从来没上心过,就算顾予风提起,谢辞还是想不起来。
也许他真的有这么做过,但曾经那些围绕顾予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关系,进而让利益最大化。
谢辞突然意识到,就算顾予风真对他有好感,也是对伪装后的他。
一场由蓄意调查开始,撕破脸结束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打算长长久久地维系下去,没想过对彼此暴露真实的自己,也时刻警醒着不去干涉彼此太多,只维持最基本的运作。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谎言和算计,装久了,哪些是出于真心,哪些是出于利益,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已经到理不清,无从说起的地步。
双方在对方身上都没有落脚点,安全感从来不在他们考虑问题的范围内,看似相敬如宾,实则问题一大堆,但他们都是成熟的成年人,只要装作看不见,就能摆平一切。
或许潜意识里他们都很清楚,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关系,一旦起心动念,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以前悬崖踩钢丝,顾虑太多。
但不破不立,或许现在才是他的机会。
比起利益,他更想要这个人。
想清楚后,谢辞放下杯子过去。
顾予风找了几个柜子,终于在上面的柜子里找到了面条,一看有好几种,问谢辞:“你要吃哪种?”
他抬手去拿,却被伸过来的手握住。
顾予风刚要转头,被从身后揽住腰带进了谢辞怀里。
“予风。”
说话时的气息拂过颈边,让顾予风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谢辞贴在他的颈边低声说:“这次我会好好看清楚的。”
顾予风搭在灶台上的手指蜷缩一下,又很快掩饰过去,在谢辞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垂下的双眸里尽是复杂的神色。
“你醉了。”
谢辞:“我没醉。”
顾予风:“那你什么意思?”
谢辞收紧手臂,语气低沉坚定。
“我们重新开始吧。”
晚上在谢家别墅的露台,看到曾经的家面目全非,看到已然是十七岁模样的谢辞坐在钢琴前再弹他喜欢的曲子,上辈子和这辈子,两个世界就这么割裂又相交在一起,残酷地展现在顾予风面前。
在和谢辞达到情绪共鸣的那一刻,他一冲动就挑明了。
他自然是想要重新开始的,从谢辞跑到海岛上救他开始,这个念头就没消失过,不然也不会在重生后立刻回国找人。
如果谢辞没有重生回来,他会帮十七岁的谢辞脱困,过上更好的生活,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返回D国,以后或许偶尔见面吃个饭,聊聊彼此最近的生活,如果谢辞还是从商,也会尽他所能提供帮助,就像朋友,在他心里又比朋友更亲近一些,介于朋友和亲人之间。
但还会不会和谢辞结婚,他想应该不会了。
因为唯一让他有结婚冲动的那个人,不在了。
他不知道这是依赖,还是相处多年培养出来的类似亲情、友情或爱情的感情,他分辨不清,或许是上辈子有缺憾,才会执着,放不下。
但他们之间问题太多了,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重新开始的。
远的不提,还隔着一个两百斤的小芳。
“予风?”见顾予风沉默,谢辞有些忐忑。
顾予风沉淀了一下情绪,拉开腰间的手转过身,双手撑在谢辞两侧,将人抵在灶台前,再抬眸时已是满眼的笑意。
“可算等到你这句话了。”
谢辞靠着灶台,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不解:“那你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
顾予风微微偏头亲过去,在谢辞下唇轻轻咬了一口,同时抬手扯开自己的衬衣纽扣,“嫩草这么香,不吃是傻子。”
谢辞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低声问:“你脱什么衣服?”
顾予风细密的吻落在谢辞的颈间,闻言轻笑了一声:“你不是要看清楚?不脱光怎么看得清?”
谢辞扣在顾予风腰间的手一紧,忍了忍,拉开顾予风的手:“别骚。”
顾予风反而贴得更近了些:“你不想?”
短暂的眼神对峙,谢辞败北,扣住顾予风的下巴吻了下去。
顾予风得意的笑声淹没在这个深吻里,撑在灶台上的手攀上谢辞的后颈,在被咬到舌头时闷哼了一声,猛地抓住他的头发,却没有推开的意思。
“要被你咬断了。”
谢辞舔舔被自己咬过的地方,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你豆腐做的?”
“刚才是谁让我别骚的?假正经。”顾予风说话的气息不太稳。
“这叫先礼后兵。”
谢辞擦过他湿润的嘴角,一脸深沉,“我又不是没道德的老外,随时会发情。”
顾予风给气笑了:“骂我?这就是谢总求复合的态度?”
“夸你。”
谢辞唇边的笑意淹没在下一个吻里。
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噜噜地冒着热气,顾予风这个角度刚好能注意到,示意谢辞暂停。
谢辞没理他,伸手关火,弯腰将人抱起,走出几步,放到岛台上,加深了这个吻。
感觉胸前窜上来一只不安分的手,谢辞问了一句:“怎么样?”
顾予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样,胸肌?”
他正想说不错,突然在这双眼里明白过来。
“你前阵子举铁是为了练胸肌?”
见谢辞不否认,顾予风低低地笑了几声:“这么努力?因为我说喜欢你的胸肌?”
谢辞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顾予风单手撑在身后,搂过谢辞的肩膀,一口咬在下巴上:“快点。”
交缠的气息在漆黑的深夜里变得炙热,情绪和气氛都到达了顶点。
“小风,你在吗?小风?”
昏暗的客厅里突然传来顾永年的声音,吓得两人差点心脏骤停。
“小风?”
两人听了一下,确定顾永年的声音是从客厅监控里传来的。
谢辞抬头环顾整个厨房天花板,这里没监控。
厨房是开放式的,但客厅的监控应该覆盖不到这里。
谢辞低头看看两人,顾予风衣襟全开,他自己的上衣脱下来扔在岛台上,两人一坐一站,贴得紧,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干正经事。
这要是被顾永年看到了,十张嘴都圆不回来。
监控里的声音刚消停,顾予风放在岛台上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显示着“老登顾”的来电。
“怎么像偷情被抓了。”
顾予风拿过手机,“我没管过他,他倒是先来管我了。”
谢辞撑在他身侧,侧耳去听电话那边顾永年的声音。
顾永年:“小风,你在那边吧?”
顾予风语气冷淡:“嗯,有事?”
顾永年:“刚才我手机里突然接到火灾预警,响个不停,吵得我头疼,没事吧?”
顾予风:“……”
谢辞:“……”
顾予风扫了眼灶台,有些无语地说:“可能刚才烧水没开烟机,误触警报器了。”
顾永年:“那就好,我差点就要报警了。”
顾予风:“……”
亲热中途被打断,他才想报警。
顾予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你这功能不能绑定到别人手机里?大总裁大半夜被这种事吵得——嘶!”
右侧锁骨被谢辞咬了一口。
顾永年:“怎么了?”
“没什么。”
顾予风瞪了抬起头的谢辞一眼,伸手擦过他的嘴角,带着警告的意味,对电话那边的顾永年说,“没事挂了。”
挂断电话把手机一丢,顾予风开口算账:“我老爹打扰的,你咬我?”
“父债子偿。”谢辞拿过自己的上衣穿上。
顾予风在他转身前,伸手抱住:“继续。”
“不了。”谢辞拉开他的手,去灶台前重新开火,从上面的柜子拿出面条,“我没有被围观的嗜好。”
顾予风跟过去,随意地倚在灶台前:“就算被偷拍,凭我们的姿色也能分到清纯大学生组,怕什么?更别说只是被我爸看到。”
“……”
谢辞视线扫过顾予风打开的衣襟,屈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衣服穿好。”
“扫兴。”
顾予风骂骂咧咧地走了。
冰箱里有现成的浇头,谢辞只煮了两碗清水面。
两人对付着吃完已经快三点了。
谢辞走到客房门口,转身问顾予风:“和我一起睡还是?”
“算了,我们的生物钟不一样。”
顾予风上了楼梯,头也不回地对谢辞摆摆手,“明早不要叫我,我要睡到自然醒。”
谢辞也没坚持,看着他上去后进了客房。
顾予风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放缓,抬手抚过锁骨上的牙印,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进卧室后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楼下客房,谢辞刷了牙重新躺下。
回想刚才的事,他突然发现,也许顾予风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懂得处理感情问题。
轻佻是他的保护色,只要碰到处理不了的问题,就会用一贯的手法去掩盖,装作很从容,像是掌控着主导权,实则虚张声势的成分更多。
情场老手,这几个字后面恐怕得加个问号。
上辈子那份调查报告,到底有多少内容是真实的?
第56章
第二天, 谢辞半梦半醒间听到客厅传来隐约的动静,睁开眼一看时间早上十点多了。
顾予风竟然起得比他早。
“这么早——”谢辞起床出门,看到客厅里的状况, 脚步一顿,觉得这大概是他重生后面临的最大的危机。
客厅里有三个穿正装的年轻男女,其中一个正在和厨房里穿技工制服的师傅沟通什么,另外两个坐在客厅各自拿着笔记本在办公。
在两人右手边,顾永年正坐在沙发里悠闲地喝茶,穿着一身西装,戴着名表, 皮鞋锃亮,头发也精心梳理过, 四十多岁的年纪没什么发福的迹象, 很精神一老头。
难怪凯特琳会被这小老头迷了眼, 是有资本在的。
不过顾永年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明显不合理。
小老头可能在监控里看到了什么,大清早就来兴师问罪了。
他会被塞一笔巨款打发走吗?
这个念头闪过,谢辞有些想笑,但对上顾永年看过来的视线,实在笑不出来。
“小谢,打扰你睡觉了?”
顾永年笑着对谢辞招手,“过来喝茶。”
谢辞没从这笑面虎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 打了招呼后,若无其事地过去坐下,有工作人员递了茶盏过来。
“昨晚打扰了。”
谢辞脑子里跳动着无数个应对方案,面上还是很从容。
顾永年打量谢辞,少年头发略显凌乱, 脸上有刚起床的惺忪感,和平时那幅小狼崽的模样不太一样,眼前这放松的状态倒是更贴合十七岁的年纪了。
“你们昨天去谢家聚会了?玩得怎么样?”顾永年随口问。
谢辞趁着喝茶时微微垂眸避开顾永年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挺热闹的,就是远了点。”
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谢辞本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没乱扯话题,等着顾永年的下文。
“小谢啊。”
顾永年轻叹,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谢辞看在眼里,心说终于要切主题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逃不掉。
顾永年双手交叉在身前,看向谢辞:“你知道我家这情况,小风对各种性质的聚会很厌烦,昨天那次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参加,也是第一次把朋友带回家里。”
“昨晚喝了点酒,给他添麻烦了。”谢辞含糊地应了一声,想着用酒品差,酒后胡闹能不能应付过去。
顾永年认真地说:“他从来没对别人这么上心,一定是很喜欢你。”
谢辞一口茶差点呛到,强装镇定,硬着头皮说:“我们是同桌,平日里接触的机会多,和其他同学相比,关系自然会要好一些。”
“那你们好好相处,要是遇到什么麻烦随时找我。”
顾永年微微倾身过去,声音压低了一些,“小风没什么好朋友,你要是不跟他玩了,他会很伤心的。”
谢辞:“……好。”
这话题走向是不是不对劲?
谢辞耐心地等着顾永年出招,没想到这话题就结束了。
顾永年搓着手笑笑:“听说你昨晚从谢总手里拿到一幅画?”
谢辞:“……”
拐弯抹角掰扯半天,这才是主题?
顾予风睡醒下楼时,正好看到谢辞从前面经过,要回客房换衣服。
“早。”顾予风打了个哈欠。
谢辞在楼梯下驻足转头看着顾予风下来:“中午了,想先吃早饭还是直接吃午饭?”
“随便。”
顾予风走到最后一阶,自然地环住谢辞的腰,贴过去就想要个早安吻,却被谢辞摁住脸推开。
在他不满的眼神下,谢辞低声说 :“你爸来了。”
顾予风一激灵:“他发现了?”
谢辞看向落地窗的方向,有些一言难尽:“没有。”
顾予风顺着谢辞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见自家老爹坐在靠近落地窗的沙发前,对着面前的油画连连点头。
他走过去,就听老头子又是惊叹又是懊恼。
“神作啊……这意境,这构图……要是没去出差就好了……怎么就去出差了呢……这用色……”
顾予风:“……”
听到脚步声,顾永年转过头:“醒了?我让人买了早餐放在餐厅,你快去吃。”
“大周末专程跑来看画,脸都不要了?”顾予风从沙发后绕过去,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
“昨晚厨房警报器失灵,我想着有安全隐患,就让人来看看。”
顾永年义正言辞,“看画就是顺便。”
顾予风转头扫了一眼厨房:“哪个是顺便您心里清楚。”
顾永年:“……”
等谢辞换了衣服出来,顾永年问他:“年底你爸还有作品要上架拍卖行吗?”
“应该没有了。”
谢辞不太确定地说,“之前的是从明鉴退回来的,爸爸身体不太好,作品产出没这么快。”
谢辞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因为这些年明鉴故意压价藏画,家里能卖的作品还有不少,但过犹不及,现在已经脱离那个不良画廊,他并不着急。
画的价值需要经受市场考验,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收割眼前这波韭菜,只希望让爸爸的作品回归到它原本的价值,至于以后是否还能卖到和上辈子一样的价格,他不是很在意。
他不需要靠卖画敛财,以家里那个社恐小老头的消费能力,手里这点钱暂时也够花了。
“不知道多少小画家受过他们的气,继续让这种画廊在业界横行霸道,以后哪还能看到什么好作品?”
顾永年提到明鉴很气愤,说完后又有些失落。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顾永年拿起来打开,顿时眼前一亮。
“嚯哟,一中要组织开家长会了?!”
顾予风/谢辞:“……”
有必要这么高兴?
三人一起吃了午饭,顾永年带着人先离开了。
谢辞和顾予风站在路边等罗伯森开车过来。
顾予风挨近半步,肩膀抵着谢辞的肩膀,微微偏头低声问:“你昨晚说要重新开始,那我们现在是下岗前夫哥再就业?”
“……”
谢辞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不是已经在谈了吗?”
顾予风有些诧异:“这就开始了?”
谢辞:“你没感觉出来?”
顾予风认真地想了想:“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谢辞满脸疑惑,“你是不是不会谈?”
顾予风一噎,胜负欲一上来,想也没想就反驳:“我不要太会。”
谢辞点点头,等罗伯森停稳后,打开后车门:“那以后就麻烦你教我了,我不会。”
顾予风看着谢辞上车,无语了。
他是不是被套路了?
车子停在兼言工作室门口,谢辞打开车门,故意转头对顾予风说:“今天回去后列个行程表,明天交给我。”
在顾予风震惊的表情中,谢辞下车,带着画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车门关上,顾予风越想越疑惑。
这他妈是谈恋爱?怎么感觉比工作还工作?
罗伯森透过内视镜看向后座,贴心地问:“要列什么行程,你们要出去旅行吗?”
“不是。”
顾予风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愁眉苦脸,“要真是旅行就简单了。”
他只懂得怎么利用人际关系达到想要的目的,上辈子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每个人想要什么他都很清楚,通过谁用什么样的代价,可以获得怎么样的收益,就像公式在他脑子里清晰罗列。
每次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只要从中挑选他能接受的公式,直接套用就可以了。
只有和谢辞的来往中,他试着收敛掌控欲,偶尔会跟随谢辞的节奏走,为一些意想不到的安排感到惊喜,渐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所以在和谢辞接触到结婚前的这段时间,都是谢辞在安排。
现在这小子说着不会,就把这事甩给他了。
说到底谈恋爱到底是为了什么?直接结婚不行吗?
周一,第二节数学课。
项海斌在黑板上写完一道题,转过身,一眼就注意到了最后一排的顾予风,托着下巴不知道在写什么,全班都看着黑板,就他盯着桌板。
“顾予风。”
项海斌对他招招手,“你过来把这题解出来。”
叫名字也没反应,项海斌暴脾气上来,直接把粉笔扔了过去。
班里其他人看着粉笔飞过,都不敢吭声。
临近期末,老班跟着他们早起晚睡,眼看着头发越来越油,脾气越来越暴躁,天天着急上火,嘴角都起泡了。
粉笔砸到顾予风前,谢辞伸手挡在他面前接住,看向项海斌,闭着眼扯谎:“他听得太专注了。”
项海斌皱着眉:“他面前摊开的是什么?”
见项海斌要过来,顾予风随手拿了旁边的卷子盖住,起身看了眼黑板:“这种题都要别人帮您解吗?”
班里众人:“……”
你头是真铁啊。
看着项海斌越来越沉的脸,谢辞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拍了拍顾予风的腿,示意他赶紧上去写完了事。
顾予风瞄了他一眼,走到讲台上很顺滑地写完解题过程,粉笔一丢准备走,被项海斌叫住。
“你会写?”项海斌问他。
顾予风:“会啊。”
项海斌:“你会写,考试的时候怎么空着?!次次倒数第一,你倒是给我考个倒数第二看看呢!”
顾予风理直气壮:“太简单,懒得写。”
班里一些人低着头笑出了声。
整个班也就顾予风能和老班对着干。
这话听着嚣张,谢辞倒是理解。
刚重生回来时确实有过一段手忙脚乱的时期,但毕竟都是曾经学过的东西,复习一遍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一些简单的题是真的不想浪费时间去写。
项海斌一噎,给气的,转头交代谢辞:“他交给你,这次期末考要还是倒数第一,拉低我们班的平均分,我就把你们拆了!”
谢辞:“……”
“哇嗷!老班威武!”江辰宇几人带头起哄。
“拆一个给我,身边正缺一个学霸!”
“早就该拆了!让两个学霸坐一起,简直是资源浪费!”
方思泽:“拆一个给我,那个挑题写的让给你们。”
张若川笑着转头:“你自己就是学霸,还要跟我们抢,过分了啊!”
班里压抑了好一阵子,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的氛围了。
一开起玩笑就有些收不住了。
“想都别想。”
顾予风慢悠悠地往回走,“我和老谢情比金坚,是你们想拆就能拆的?”
“你这就宣誓主权了吗?”江辰宇笑着问。
顾予风:“是啊。”
这下连女生们都开始起哄,男生们拍桌子,乱糟糟的。
顾予风态度太坦荡了,所有人都以为只是玩笑,根本没往歪路上想。
项海斌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他们不能,我能。”
顾予风:“……”
项海斌背着手,严肃道:“就以这次期末考成绩为准,所有人见证,如果是倒数第一,下学期第一天第一节课,咱们就来抽奖送学霸!”
“哇嗷!!!”全班欢呼。
江辰宇:“老班,您总算干了件人事!”
项海斌笑骂:“边去!”
谢辞无辜躺枪,什么都没干,平白领了个给野王同桌补课的任务。
顾予风回到座位坐下,见谢辞看过来,拍拍他的大腿,顺便摸了一把,一语双关道:“放心,我不像你,不会随便去找别人玩的。”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谢辞有些好笑:“说得好像你没去找别人玩过。”
顾予风却不以为然:“那些算什么人,顶多是个会说话的土豆。”
谢辞:“……”
亏你说得出来。
项海斌没让他们闹太久,缓和了课堂气氛后就继续讲题了。
第三节课课间,前面几桌人搭伙上厕所去了。
顾予风把写了一早上的东西递给谢辞:“谢总,行程表过目。”
谢辞从物理题中抬起头,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心直跳。
纸上是这周的安排。
周一早上,早安吻十分钟,中午,亲热*2,晚上,晚安吻半小时。
周二早上,早安吻十分钟,中午,贴贴半小时,晚上,亲热*3。
……
周六,看画展,开房,亲热*20。
周日,看音乐剧,开房,亲热*20。
很多数字做了改动,比如周六*20,从本来的5划掉改成8,又改成10,最后把1加了两笔变成2。
“这什么?”
谢辞翻过来给顾予风自己看,“炮王作战时间表?”
顾予风:“质疑我?不是你让我安排的?”
谢辞反问:“你以前就是这么跟别人谈的?”
顾予风硬着头皮:“当然不是。”
谢辞在纸上快速批改,拿起来拍他脑门上:“打回去重做。”
顾予风扯下来一看,几乎全部被划掉,只剩看画展和看音乐剧。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搭着椅背挨近:“你很在意我跟别人是怎么谈的?”
“不行?”谢辞完全不否认。
顾予风一笑:“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在意?”
“以前是以前。”
谢辞手里的笔在指间转动,看着他说,“现在不是要‘重新开始’?”
顾予风扬眉:“有什么区别?”
谢辞手里的笔抬起顾予风的下巴,低声说:“意味着这次我不止会‘侵犯’你,还会‘侵犯’你的隐私。”
第57章
顾予风极少听谢辞在公共场合说骚话, 猝不及防被狠狠撩了一把。
“那还等什么?”
顾予风抓着谢辞的手腕起身,“现在,立刻, 马上找地方办事。”
“……”
谢辞反手拉住他坐回去,“我的重点在这?”
顾予风故作疑惑:“难道不是?”
谢辞心说这小子又来了。
为了逃避讨论“和别人是怎么谈的”这个话题,又开始用老把戏转移他的注意力。
快上课了,不少人返回教室,谢辞看着顾予风,低声说:“我话说在前头,不管办不办事, 行程表该交还是要交。”
顾予风:“……”
真难糊弄。
顾予风瞄了一眼被划掉的计划表,一个头两个大:“是你说要重新开始, 为什么是我做行程表?”
“是你非要挑明的, 你不负责谁负责?”
谢辞托着下巴, 闲闲地开口,“不挑明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是什么歪理?顾予风反问:“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
为一张行程表就要闹崩了,这还怎么谈?
还是像上辈子直接结婚,互不干涉,干脆利落的相处方式更适合他们。
“麻烦是麻烦了点。”
谢辞看向摊在顾予风桌面的那张表,唇角微微扬起,“不过我很期待。”
顾予风怼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话让他想起上辈子总在期待下一次见面的自己。
从这个角度来说,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谢辞。
可这东西到底要怎么排?
高中生谈恋爱都会干点什么?
谢辞补刀:“像顾总这样的情场老手,排个行程表应该很容易吧?”
顾予风:“……”
总觉得被拿捏了。
上课铃声打响,顾予风对着一张表格愁眉不展,连平时最爱的经济学课本都懒得看了,额头抵着桌板, 整个人都蔫了。
课间,张若川找谢辞问问题,见顾予风一副快融化在座位上的模样,疑惑地问:“老顾,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谢辞扫了一眼顾予风桌上那张白纸,眼底满是笑意。
“他在想事。”
张若川:“想什么事能想成这样,这都要成佛了。”
因为第二天早上的“早安吻十分钟”被划掉,顾予风想起之前谢辞说过要一起去吃福记隔壁的牛肉粉丝,就提了这事。
谢辞倒是同意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他自己起不来。
“再不起床来不及了。”
谢辞站在床边,推推上铺睡得跟死猪似的某人,“还去不去?”
顾予风皱着眉艰难地睁眼,侧过身靠近床边,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暗示性明显。
谢辞转头看看都还在睡的室友们,捏住他的嘴:“快点。”
顾予风:“……”
这小子以前有这么不解风情?
走出宿舍时,外面天还没大亮,树叶和草坪上落满白霜,冷风带起落叶,透骨的冷。
谢辞转头看看顾予风,伸手帮他把外套的拉链拉上来一些:“冷不冷?”
“冷啊。”
顾予风的声音透着没睡够的沙哑鼻音,瞄了一眼他身上的米白色毛衣,悠悠地说,“我又没有爱心毛衣。”
谢辞:“羡慕?借你穿一次?”
顾予风调笑:“穿男朋友的衣服,被人发现怎么办?”
谢辞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在班里公开表白多少次了,有人理你吗?”
顾予风:“……”
谢辞:“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顾予风:“……”
他们去得早,福记小笼包还没多少人,两人排了五分钟就轮到了。
站在蒸笼前的大爷麻利地打包,抬头看到谢辞,哟了一声:“小伙子,好久没见着你了。”
谢辞付了钱,接过递来的小笼包:“难得起一次早,您家的小笼包太难买到了。”
大爷笑了起来:“你想吃的话跟我说一声,我给你留着,每天早上过来拿就是了,不用排队。”
谢辞:“那就太麻烦您了。”
后面还排着队,两人没多聊,谢辞打过招呼后就和顾予风去了隔壁店。
粉丝店大清早就忙得热火朝天,店里已经坐满了人,谢辞点了两碗牛肉粉丝,带着顾予风就在门口的小桌旁坐下。
陈旧的折叠桌就摆在门口的道上,除了那次在老街蹲着吃凉皮,顾予风还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吃过饭,要是他自己一个人,绝对不会来,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和谢辞一起,就觉得不管被带到哪里,吃什么都能尝试,不仅不会反感,还有些跃跃欲试。
见谢辞往碟子里倒醋,顾予风也拿了个碟子:“给我也倒点。”
谢辞抬眸:“你不是不喜欢这么吃?”
“偶尔尝试一下也不错。”
顾予风没话找话,“福记的老板和你很熟?”
谢辞打开打包盒,顺手把用开水烫过的筷子递过去:“我以前想在他家兼职,被拒绝了,那个老板人很好,说高中期间去他家吃早饭都不收我钱,不过我脸皮没你厚,没好意思去。”
顾予风:“……说事就说事,非要踩我一脚?”
谢辞眼底含笑:“我说错了?”
顾予风不置可否,转而说:“你身边除了那些亲戚,遇到的人都不错。”
想起小姨一家,谢辞眼底的笑意淡下来。
“没有利益上的牵扯,自然就和颜悦色了。”
他不否认这世上有很多善良的人,但也有不少人只对外人客客气气,对自家人冷言冷语,甚至动手,俗称窝里横。
他们自以为很聪明,把所有算计和见不得人的手段都用在了自己人身上,并为诡计得逞而沾沾自喜,既利用亲情谋利,又会在闹崩后道德绑架,要求对方放过他们。
以叶羽柔和陈信宏的性格,他相信他们在外面必然也是热情好客的好人形象。
顾予风注意到谢辞表情上微妙的变化,夹了个小笼包递到他嘴边:“我这么大个靓崽坐你面前,你还有空想那些人渣?”
“……”
谢辞张嘴咬住,吃完后才说,“说你脸皮厚还不承认。”
点的牛肉粉丝很快端上桌,谢辞把没加香菜的那碗放到顾予风面前:“吃不惯别勉强,一会儿回去路上再买点别的,前面有家豆腐脑也不错。”
“我是那种吃不下还会硬吃的人?”顾予风夹起来吹吹。
谢辞想了想,犹豫地问:“你第一次来我家吃饭的时候,我菜里没放盐,你不是也吃了?”
顾予风吃完一口粉丝,幽幽地看着他:“原来你真是故意不放盐?我以为你养生,吃得那么淡。”
谢辞给逗得直笑,没想到误会这么大。
“那你怎么不说?”
“第一次上门做客就挑食,显得我很不成熟。”
顾予风戳了一个小笼包,蘸了点醋,“再说我图的是你的美色,又不是那顿饭。”
真敢说。谢辞继续问:“那后来吃得都没那么淡,你也没怀疑过?”
提起这事,顾予风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发现我的口味,特意迁就我,还有点高兴呢,像个傻逼。”
谢辞:“……”
敢情他们对彼此的好感都是靠脑补来的。
来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快门口支起的六张桌子也坐满了。
吃到一半,顾予风越想越气,在桌子下用脚尖顶了顶谢辞的脚尖:“你为什么不放盐?还装得像平时就这么吃的样子,搞得我误会到现在,耍我?”
说完后,他看到谢辞神色有些不自然,视线看向其他地方,没跟他对视,更加觉得这小子心里有鬼。
“不准回避。”顾予风警告。
顶着顾予风的眼神,谢辞避无可避:“太紧张,忘了。”
顾予风疑惑:“……紧张?”
谢辞认命地解释:“我当时不是说过,我第一次带人回家?”
“真的是第一次?我以为你说的场面话。”顾予风有些惊讶。
谢辞:“……我看起来像是经常带人回家的那类人?”
“像啊。”
顾予风慢悠悠地说,“他们都说你情商高,是个情场高手,从来没见你身边出现纠缠不休的前任,任何时候都对前任绝口不提,圈子里不少人排着队想跟你谈,还说哪怕只谈几天也心满意足了。”
谢辞:“……”
没有纠缠的前任,有没有可能是本来就没有前任。
“快吃,要凉了。”谢辞默默转移话题,再聊下去,他底裤都要被扒出来了。
刚说完,他就感觉膝盖被蹭了一下,贴过来一条腿。
顾予风微微倾身过去,笑盈盈地看着他:“这么说来,我真是第一个被你邀请到家里吃饭的人?”
“嗯。”
谢辞有些好笑,“有必要这么高兴?”
“当然有必要。”顾予风有些嘚瑟,“早知道是谢总第一次下厨招待人,我就多吃点了。”
谢辞心说还有很多第一次都给你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小子是不是得嘚瑟疯了?
吃完早饭后,整个人都暖和了。
离晨跑还有时间,他们慢悠悠地散步回校。
清晨第一道阳光洒下来,除了刺眼没半点温度。
顾予风看看身旁的谢辞,脸部线条硬朗流畅,皮肤不像他这么白,黑发更衬得这张脸冷峻清爽,眉眼间的淡漠兼顾了十七岁的少年感和三十五岁的深沉稳重,只觉得哪哪都顺眼。
手腕突然被握住往旁边带,顾予风回过神。
谢辞放开他:“走路不看路看哪呢?”
顾予风一看,刚才那个位置的地砖不平。
“看你。”
谢辞:“看我干嘛?”
“好看啊。”
顾予风看着谢辞无语的神色,短促地笑了一声,“好看死了。”
谢辞:“……”
好看的不知道是谁。
走到半路,两人远远看到张若川和一个女孩从早餐店出来,一起往前走。
“第一次看到他和女朋友一起。”
顾予风随口说,“看起来很文静,两个人挺般配的。”
“嗯。”谢辞也是第一次看到,示意顾予风走慢些,别搞得前面两个人太尴尬。
顾予风看着那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神色还挺认真的,从张若川比划的手势来看,很可能在讨论题目,走路时刻意保持着距离,并肩走,但谁都没挨着谁。
走出不过一两百米,前面两人突然停下来。
谢辞和顾予风默契地避到树后,偷偷围观。
张若川把手里打包的早饭递过去,女孩接过后也给了他一个纸袋,然后就先走了。
等女孩走远了,张若川才从袋子里拿出东西。
顾予风一看是一双手套,突然想起腿伤时谢辞给他的热水袋。
等张若川也走了,谢辞拍拍顾予风:“他们应该是怕引起注意,分开回学校,走吧。”
顾予风:“我也送一副给你吧?”
谢辞:“送什么?”
顾予风随口说:“套子。”
谢辞:“……”
注意到路过的几个学生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顾予风解释了一句:“我是说套在手上的。”
谢辞:“说手套很烫嘴?”
顾予风:“套子更顺口。”
谢辞:“……”
周五下午,谢辞收到傅逸城的联络,说想要和他们聚一聚。
下午放学后,谢辞五人加上王皓,一起去了老李的店,等点好菜傅逸城才匆匆赶来,手里抱着大大小小五个玩偶,提着两杯奶茶。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这顿我请!”
“你这什么兴趣爱好?”
江辰宇先开口吐槽,“一爷们儿喜欢这些?”
“你懂个屁。”
傅逸城挤到座位坐下,拿出几条刚买的袋子打开,每个分装,“这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
谢辞等他装完才问:“你找我们有事?”
傅逸城把袋子放到脚边,兴奋地说:“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声,体校篮球联赛的成绩取消了!”
闻言,一桌人都欢呼了一声,骂了句活该。
江辰宇:“以他们的实力,本来拿个前三是没问题的,偏偏要玩阴的。”
方思泽:“高远在体校是校霸,作风可想而知。”
王皓:“他们被取消成绩,不会报复吧?”
“我们平时都待在学校,他们怎么报复?”傅逸城不以为然,“就一小流氓,还能有那本事,查到我们周末在哪?”
菜刚上来,傅逸城的手机震个不停。
一桌人就看着他不停地发消息发语音。
傅逸城对着手机话筒,夹着声音笑:“阿雪,我特意为你抓了一只布偶熊,晚自习前老地方见。”
说完后,切到另一个,拍了奶茶的照片发过去:“馨馨,冬天的第一杯奶茶,晚自习前我放在窗台上,记得去拿哦。”
傅逸城又切了一个:“宝宝,上次不是说要坐摩天轮看星星吗?我买了这周六夜场的门票。”
傅逸城再切:“菲菲,这周六有空吗?前几天说过要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的。”
一桌人逐渐露出唾弃的表情。
等傅逸城停下来,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干嘛这么盯着我?”
“你时间管理大师啊?”
江辰宇看不惯,“同时交这么多女朋友,太花了吧?”
傅逸城反驳:“哪里花了?我凭本事交的女朋友,你有本事也去交一个啊。”
江辰宇一噎,默默低头吃烤串。
谢辞随口接了一句:“这就是你考不上一中的原因吧?”
江辰宇几人笑出声。
“人身攻击啊你?”
傅逸城破防了,“谢辞你说,是不是嫉妒我?”
谢辞笑了一声,没接话,把傅逸城给气的,掰着手指把自己的女朋友挨个数了一遍,妄图通过炫耀女朋友来平衡被谢辞嘲笑的不满。
结果被江辰宇他们又是一顿嘲讽。
饭还没吃完,傅逸城结了账就要给女朋友们送礼物去了。
“老张,你怎么了,这两天看你心情不太好。”方思泽等人走后,问一言不发的张若川。
见他欲言又止,旁边的江辰宇接话:“前两天我们就注意到你不对劲了,一直等你自己提,你倒好,憋到现在。”
张若川沉默了片刻,苦着脸说:“我可能被甩了。”
谢辞和顾予风同时抬起头。
周二早上他们还看到女孩送他手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甩了?
张若川:“本来好好的,周二下午放学后我去找她,她突然说要以学习为重,最近不想私下见面了。”
一桌的单身狗,根本没有一个人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方思泽想到谢辞和顾予风。
这俩倒是偷偷搞在一起了,可是性别不符。
江辰宇看向顾予风:“老顾,你长得这么帅,经验又很丰富,快指导一下。”
被点名,顾予风很无语,怎么从他脸上看出“经验很丰富”的?他屁个经验。
被一桌人投来的目光盯着,别说苦主张若川,就是谢辞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突然间就成了全村的希望,顾予风拿了张纸巾擦擦嘴,一脸深沉地开口:“没有什么矛盾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解决不了,那一定是睡得不够多。”
一桌人:“……?!”
不愧是你。
谢辞:“……”
所以上辈子他们闹崩了,是因为睡得不够多?
几个菜鸡反应过来后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愣是没吭声,纷纷眼神求助谢辞。
谢辞倒是淡定,话里带刺:“你让一个还没出新手村的新手去单挑关底boss,他能不走错地图就不错了。”
顾予风:“……那茬是过不去了是吧?”
张若川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连她手都没牵过。”
顾予风怼道:“手都不牵你谈什么恋爱?”
谢辞猝不及防膝盖中箭,突然想到他和顾予风从认识到现在,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竟然没牵过手。
“谈恋爱又不一定要牵手。”
张若川小声嘟囔,“每天一起上下学,吃个饭就已经很开心了啊。”
“开心在哪?”顾予风一脸冷漠。
“只要待在一起,空气都甜丝丝的。”说着,张若川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顾予风语气冷淡:“所以你被甩了。”
一桌人:“……”
好狠。
这一对比,谢辞更加确定,顾予风这小子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会玩。
傅逸城那种才是真的情场浪子,顾予风顶多算情场老白,又老练又小白,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
第58章
走出店门后, 六人在路边等车。
见张若川还是很低落,谢辞本着一个成年人的责任感,觉得还是有必要引导一下, 恋爱可以不谈,但不能影响到生活的其他方面,尤其现在快期末了,对普通高中生来说,成绩还是很重要的。
张若川也不知道该问谁,听谢辞问起,小声把他们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谢辞低声说:“你最近找她的频率比以前高了, 期末学习压力这么大,你是打算跟她怎么发展?”
张若川慌忙摇头:“我没想怎么发展, 还是和以前一样, 就是天气冷了, 怕她累病了,总想看一眼才放心。”
谢辞想了想:“你的行动可能给她造成压力了,误以为你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会吗?”
张若川苦着脸,“现在这样我就很满足了,而且我自己也要学习,哪有精力想这些?”
谢辞安慰道:“那你找个时间把这个想法告诉她。”
张若川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她可能已经烦我了。”
谢辞:“她要是烦了,早就不理你了, 还会送手套?”
张若川正要点头,反应过来了,疑惑地抬头看谢辞:“你怎么知道她送手套给我?”
谢辞:“……猜的。”
总不能说是偷看到的。
见张若川情绪好起来了,方思泽和江辰宇对了个眼神,都松了口气, 心说还得是老谢,妥妥的人生导师,比禽兽派的老顾靠谱多了。
顾予风旁观谢辞开导小孩,等他们说完,挨近一步搭着谢辞的肩膀,视线扫过街对面一排银杏树,慢悠悠地开口:“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谢总,都能开班教人谈恋爱了。”
这话乍一听是调侃,却越品越酸。
谢辞转头看他:“你吃醋?”
顾予风对上他的视线:“我吃什么醋?认识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认识时间长不代表就一定互相了解,尤其是在故意伪装的情况下。
谢辞没什么表情地说:“只睡过,没怎么正经谈过。”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了,谢辞觉得以他和顾予风的默契,一定能秒懂。
结果顾予风误会了,立刻就想到了小芳,有点不得劲。
谢辞看到罗伯森开车过来,准备靠边,耳边听到顾予风小声嘟囔。
“美艳娇羞的前夫哥你犹犹豫豫,两百斤的大汉说睡就睡。”
“……”
谢辞疑惑地瞥了顾予风一眼,“什么两百斤大汉?”
顾予风没继续说下去。
对于小芳这个人,他是存疑的。
两辈子加起来,他除了听到两次梦话,没在谢辞身边看到过任何关于小芳的痕迹。
或许正像上辈子调查的那样,谢辞对前任的态度就是跟死了一样,彻底划清界线,绝口不提。
经历了分手后的海岛逃杀,又双双重生回到少年,从一开始的寻觅试探到那晚谢辞抱着他说出的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吧”,他相信谢辞是认真的。
对于小芳,他只是有一点在意。
特意为这点小事问谢辞,显得他很不成熟,又很可笑,曾经围在谢辞身边那么多人,他都没过问,事到如今又回头翻旧账。
真要翻旧账的话,他们能开几天几夜的批斗大会。
江辰宇和王皓聊着周六看球赛的事,转头问顾予风和谢辞:“明天要不要来我家一起看球赛,包接送!”
顾予风:“不了,我和老谢要去约会。”
他说得一本正经,把三人给逗得笑出声,其中江辰宇笑得最大声。
“你俩约会?是篮球对决还是羽毛球互撕?”
方思泽被江辰宇搭着肩膀,托了托眼镜框心道这小子是真缺心眼。
老顾说的大概率是真话。
顾予风看着谢辞,意味不明地笑笑:“可能会换一种拼体力的运动。”
谢辞:“……”
一天不骚就难受。
回到家,谢辞从办公楼一侧穿过小花园,去了后面的二层小楼。
在院子里玩的小方听到他的脚步声,咬着小球跑过来。
狗子太重,谢辞被它扑得后退了半步,揉揉它越发有分量的脑袋:“你真的该减肥了。”
小方呜呜了两声,尾巴摇得飞起。
厨房里,谢谦正在准备父子俩的晚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包揽了做饭的工作,最开始连有没有熟都不会分辨,现在倒是做得有模有样的了。
谢辞只朝厨房看了一眼,没去抢活干,带着狗子去了篮球场。
餐桌上,谢辞见坐在对面的爸爸谢谦有些心神不宁,随口问:“谢家的人找你了?”
“没有。”
谢谦放下碗筷,有些犹豫地开口,“一中发信息通知,明天午后要去学校参加家长会。”
谢辞这才想起还有这事:“你不想去?”
这种大型集体活动对常年窝家里的社恐来说,想来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
一下子被戳中心思,谢谦微微低下头避开谢辞的视线,想了想又说:“我不是不想去,只是听说学生成绩倒退,家长要被单独请到讲台上说话,我想了好几天,还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完,谢谦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觉得为这种小事烦恼有点丢人。
谢辞想说就这?
又怕打击这脆弱的小老头,淡淡地开口:“你平时上课不也要面对一群学生?有必要这么紧张?”
谢谦:“不一样,心虚。”
“……”
谢辞有些无奈,“不用担心,我成绩目前很稳定,老项点谁也不会点你上台,安心在座位上听他念经就好了。”
“真的?”谢谦猛地抬头看谢辞。
谢辞点点头:“真的。”
倒是顾予风吊儿郎当的,顾永年很大概率被点上台,就看老项会不会顾及到金主的面子,但顾老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说不定一高兴,就在台上长篇大论,家长会变总裁演讲会。
“那就好。”谢谦狠狠地松了口气,伸手给谢辞盛了一碗汤。
谢辞见他神色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有些好笑:“这么高兴?”
谢谦:“孩子优秀,躲过一劫。”
谢辞摇头失笑。
他们俩一个学着做父亲,一个学着做儿子,可最后气氛总是会更像朋友。
第二天,谢辞起床遛完狗,回来做了两套竞赛卷子,看看时间九点二十,起身换上外出的衣服。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
顾予风:【我十分钟后到。】
谢辞回复他,在外面的小厅碰到从房间里出来的谢谦,随口打了招呼:“我要出门了,午饭不回家吃,不用准备我的。”
谢谦对他招招手:“你帮我看看,穿哪套衣服去学校比较好。”
谢辞本以为他还是会穿着破布鞋去参加家长会,小老头对外形是真的一点不在乎。
跟着人进更衣室看了一圈,谢辞问:“你应该不想太显眼吧?”
谢谦忙不迭地点头:“越不显眼越好。”
谢辞随手拿出西裤毛衣和长大衣:“不用穿得太正式,不想变成显眼包,记得穿皮鞋去。”
谢谦一一应下。
“这次不会给你丢人了。”
谢辞想说他根本不在意,不过小老头难得这么有斗志,就随他去了。
走出大门时,眼熟的路虎已经停靠在路边。
谢辞打开后车门坐进去:“伸手。”
顾予风不明所以,摊开手心,就看着谢辞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水煮蛋放上来,还是热的:“一大早就让我摸你的蛋,暗示我?”
前排的罗伯森:“……”
原来小老板也会飙车。
“别说话,吃吧。”谢辞对顾予风这张嘴已经习以为常,反手关车门,扣上安全带,示意罗伯森开车。
顾予风递给他一杯咖啡,边剥鸡蛋边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猜的。”
谢辞接过来,“今天的行程安排好了?”
顾予风吃着鸡蛋,沉默了一会儿,淡定地把一张对折的纸丢给他:“都在这了。”
谢辞总觉得不太对劲,打开一看,眼皮一跳。
“你认真的?”
顾予风避开他的视线:“应该是吧。”
重生后第一次约会,顾予风不想让罗伯森当灯泡,在到达目的地前一百多米就下车了,和谢辞慢悠悠地散步过去。
游乐园刚开门不久,售票处不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小情侣。
看到里面花里胡哨的设施,还没进去,顾予风就开始打退堂鼓:“我们这年纪混进去,不太合适吧?”
说完后,顾予风一看,他们现在也是十几岁的小年轻。
“走吧。”
谢辞倒是没任何抵抗情绪,从容地去队伍后面排队。
顾予风:“你这么想去?”
谢辞反问:“不是你自己安排的?”
顾予风默默闭嘴,跟着谢辞排队买票。
谢辞看了一眼手里的行程单:“第一个项目过山车,走。”
顾予风:“……”
今天晴天无风,温度也略有回升,算是这一阵难得的好天气,可一趟过山车下来,还是差点把两人吹成面瘫。
谢辞迈出车厢,转头去拉顾予风,被对方懵逼的脸和翘起的刘海给逗得直笑。
“好玩吗?”
“好玩——个屁。”
顾予风搭着谢辞的手迈出去,搓了一搓冻得有些僵硬的脸,耳边嗡嗡的。
“冷吗?”谢辞伸手捂住顾予风冰凉的脸,用温柔的声线一脸深沉地提醒,“这才一个项目,接下来还有九个,顾总要撑住。”
本来有些感动的顾予风:“……嘲笑我?”
“夸你会安排。”
谢辞看看顾予风的头发,帮他整理,“头发翘起来了。”
顾予风站着没动,微微低头任由对方帮自己整理。
“你的头发也是。”
谢辞不怎么在意,随便抓了一把,头发蓬松凌乱,反而更好看了。
谢辞注意到顾予风看过来:“还很乱?”
顾予风顺手揉了一把:“帅得很。”
玩到第三个,顾予风破罐子破摔,夺过那张行程单看了看,就近去了旁边的小摊买了一杯奶茶递给谢辞:“夏、冬天的第一杯奶茶。”
谢辞见他交作业打卡似的,态度应付又麻木,好笑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皱眉:“难喝。”
顾予风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摊子:“我看路上好几个人都在喝这家的。”
“不信你喝喝看?”
谢辞把奶茶递到顾予风嘴边。
顾予风没多想,就着他的手低头吸了一口,抬头时看到谢辞在笑,这才发现被套路,慢悠悠地问:“谢总以前和别人在一起时也爱玩这种把戏?”
谢辞反问:“顾总和别人在一起时也这么容易上钩?”
顾予风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很在意?”
谢辞:“我说完全不在意,你又要不高兴了。”
“不会啊。”
顾予风和他一起往下一个项目走,“我可以接受对象不喜欢我,当然也能接受他不在意我的事,这样反而更轻松吧?”
谢辞留意他说话时的神色,暗道一声胡扯。
嘴上说得好听,是谁因为没被看见就闹情绪,玩失联的?
不远处的小吃摊前围了一堆年轻男女。
“那边的是不是顾二少?”其中一男生望着谢辞他们的方向,拍拍身边的同伴,“我近视,你快帮我看看。”
同伴伸着脖子透过人群朝那边看:“是顾予风!他身边那个不就是谢辞吗?”
男生兴奋地拿手机拍了照片,编辑信息发给顾楚然。
“顾二少竟然和男生在游乐园约会!”
“应该还有其他人。”同伴有些疑惑。
男生:“可我刚才看到他们同喝一杯奶茶!”
“卧槽!”
这话成功引来了其他几人的注意,纷纷朝那个方向看,可谢辞和顾予风已经走远了。
男生的手机震动,聊天窗口多了一条信息。
顾大少:【跟着他们多拍几张。】
可等这群人跟过去时,谢辞两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行程单上有大半的水上项目,但因为天气冷,这些项目都没开放,两人换成了像密室逃杀之类的室内项目消磨时间,等到中午,打车去了顾予风预约的一家高级西餐厅。
安静高雅的环境终于让顾予风有了些熟悉感,在悠扬的小提琴声里,他眼前闪过许多上辈子和谢辞约会的画面。
上辈子他们认识时已经是成熟的年纪,彼此工作很忙,就算是结婚前的“热恋期”也只偶尔约个饭,谢辞安排的都是些诸如看舞台剧之类的,可以放松下来又不用高频交流的活动,他不需要总是去思考怎么应对,加上两人都有联姻的意向,连他认为最容易出问题的床事也很和谐,顺利得就像被按下了加速键,他们跳过了无数个步骤,很快就结婚了。
可世上哪有完美适配的两个人,不过是彼此刻意迁就罢了。
顾予风看着餐桌对面的人。
曾经那个西装革履,优雅稳重的谢总变成了穿着宽松休闲,阳刚朝气的谢队。
不只是外在和年龄,连性格也和上辈子有出入,熟悉又陌生,让顾予风有些无所适从,会有不经意地一刹那感到心慌,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熟知的那个谢辞。
“怎么走神了,累了?”
谢辞低声说,“不行下午的行程就取消了。”
顾予风回过神:“什么都没干,怎么会累?”
谢辞拿过行程单看看:“下一个项目,去公园里放凤筝。”
顾予风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见谢辞看过来,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谢辞:“你这都从哪里抄来的?错别字都不改,无脑抄?”
顾予风硬着头皮说:“常规的活动都玩腻了,玩点与众不同的怎么了?”
吃过饭,谢辞从手机导航里找公园。
顾予风很无语:“还真要去放风筝?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不是你自己安排的?”谢辞看着导航,随口接了一句。
放风筝是不可能放风筝,不过两人还是去了附近一个开放的公园散步。
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
公园里走动的人很多,大多是附近带着孩子出来晒太阳的居民,在草坪上铺一块垫子,放点水果和零食,就能陪孩子玩一下午。
谢辞带着顾予风避开人多的地方,走到斜坡上方,在一颗树下坐下来。
太阳底下有点热,两人脱下外套放到一旁。
顾予风被晒得懒洋洋的,索性躺下来,枕着谢辞的大腿感叹:“回到少年真好,就算枕着同伴的大腿也不会被当成变态。”
“不会很硬?”谢辞背靠着树干,顺着他的话问。
顾予风埋在他腰间:“很爽。”
“……”
谢辞摸摸他的头,“会不会太晒?”
头上传来的触感和耳边温柔的低语,让顾予风找回了一些熟悉感,不由得伸手环住谢辞的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不会。”
顾予风的皮肤不经晒,晒久了会发红起疹子,谢辞拿过自己的外套挡住他的头,可盖好后突然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怎么看怎么猥琐。
就像本来好好一张图,非得在某些地方打上马赛克,平白惹人遐想。
谢辞试着调整了一下,突然感觉前面被轻咬了一口,猛地一顿:“老实点。”
腰间传来细微的震动,谢辞打开衣服一看,某人已经笑得停不下来。
“还笑?”
顾予风翻身躺平,自下而上看着谢辞:“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些不正经的事?”
谢辞扬眉:“你又知道了?”
顾予风握住他的手抵在唇边亲了一口:“要不试试?你以前不是经常夸我活好?”
谢辞:“……”
有没有可能,那些夸奖只是场面话?
不过后来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谢辞没来得及抓住这一瞬间的疑惑,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抚过他的脸,摸摸耳垂,就像在撸一只慵懒的猫,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想这么好的天气去蹲局子。”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谢辞拿出来递给顾予风。
顾予风没避着谢辞,直接解锁查看,有好几条信息。
老登顾:【小风,爸爸现在出发去你学校了。】
老登顾:【我见到小谢爸爸了,嚯哟,真帅啊。】
老登顾:【我调了位置去他隔壁,他好像不太待见我。】
老登顾:【儿砸,小谢有没有说过他爸喜欢什么?我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话题。】
顾予风抬头问谢辞:“你爸喜欢什么?”
谢辞认真地想了想,他对爸爸的了解非常有限,印象里除了画画,应该就只剩下厨了吧?
顾予风回复:【他说喜欢下厨。】
那边很快回复过来。
老登顾:【好。你现在和小谢一起吗?那你们好好玩。】
顾予风:【在玩了。】
谢辞:“……”
已读乱回?
第59章
一中, 众多高三家长在礼堂开完动员大会后,去往各自班级教室开小会。
谢谦和顾永年边聊边跟随人群往外走,在一众家长中, 两个帅大叔像在另一个图层,和周遭格格不入。
周围一些家长也知道了谢谦是谢辞的爸爸,纷纷跑去搭话。
“你就是谢辞的爸爸啊,好高!你是模特吗?”
“谢辞突然间成绩提高了这么多,是不是报了什么大师班?”
“我家孩子成绩一直不稳定,你有推荐的补习班吗?”
“我儿子要是有谢辞一半聪明,我做梦都能笑醒。”
“你家的以后打算上清北还是出国留学啊?”
顾永年见谢谦刚开始人少时还会回答两句, 人一多干脆就不说话了,加上他外形高大, 平白给人一种压迫感, 像端着架子不理人。
要不是在礼堂看到谢谦因为找不到一班家长的座位不知所措, 顾永年大概也会觉得这人不好相处。
见一些主动凑上来交谈的家长脸色有异,顾永年笑着开口:“人一多,连小谢爸爸都紧张了。”
这一说才缓和了气氛。
趁着顾永年和周围的人聊天的空隙,谢谦对他点头致谢。
顾永年面上淡定,一想到以后能有机会去兼言的工作室欣赏满屋子的画,咧开的嘴就没合拢过。
到一班教室,所有家长根据课桌上的名字,坐到自家孩子的位置上。
谢谦落座后没多久收到了谢辞的信息。
谢辞:【怎么样, 能适应吗?】
谢谦回复:【没问题,现在已经到你的班级教室了,路上多亏顾爸爸照顾。】
公园里,谢辞看到聊天窗口下跳出新信息,就算没去现场, 也能想象个大概的情况。
顾永年对这次家长会期待已久,为了能和喜欢的画家打好关系,必然会在爸爸有麻烦时帮衬着些。
“你爸很积极。”谢辞说。
顾予风枕在谢辞腿上,抬眸看了一眼他翻过来的手机屏幕,转头就编辑信息发给自家老爹。
【听说谢叔叔很喜欢你。】
那边回复得很快,是个咧嘴大笑的表情包。
没几分钟,谢辞又收到了爸爸发来的信息。
谢谦:【我可能说错话了,小顾爸爸突然变得好热情。】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谢谦的惶恐。
顾予风笑得没心没肺:“糟老头真不要脸。”
“好意思说他?”
谢辞有些好笑,“你这叫诱导犯罪。”
一班教室,谢谦听项海斌念完经,开始着重提个别学生的一些问题,不由得坐直了一些,就怕漏掉关于谢辞的事。
几个成绩退步的家长被点到,倒是没上台,只在座位上和项海斌交流了几句。
和上一位家长聊完后,项海斌看向顾永年,有些一言难尽:“顾先生,顾予风的成绩还有劳你多督促,这小子脑子聪明得很,就是学习态度极其不端正!考试还挑题写,看不顺眼的、简单的都不做,只做他想做的,这怎么能行?!”
有些家长觉得太离谱,都听笑了。
在重点高中重点班,又是高三,竟然有这么任性的学生?
谢谦都替顾永年紧张,想帮忙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被项海斌当众点到,顾永年也不恼,双手交叉放在书桌上,笑盈盈地说:“项老师,我在家里地位最低,小风是我祖宗,我管不了他。”
项海斌:“……”
你是怎么有脸笑出来的?
谢谦:“……”
还能这么回。
教室里笑成一片,搞得项海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硬憋了一句:“孩子是需要教育和引导的,无脑宠会把孩子养废的。”
顾永年赞同地点点头:“我已经在努力改变现状了。”
说着,顾永年伸手示意旁边的座位,对项海斌说:“小风和小谢玩得很好,也愿意听他话,我打算给小谢做思想工作,让他帮我管着小风。”
“你这努力的方向是不是错了?”项海斌一个头两个大。
怪不得平日里这一班学生这么能气人,家长气人的本事也不小。
顾永年一笑:“这样吧,年底我再捐一栋实验楼,我家小风和小谢,还有一班所有的孩子们就有劳项老师继续关照了。”
所有家长瞪大双眼。
这什么家庭啊!一出手就是一栋实验楼?!
项海斌知道顾永年身份,对他砸钱糊弄的手段有些不赞同,正要开口,余光见窗外走廊上,校长贴在顾永年看不到的墙角不停地给他使眼色,眨眼捏嘴摆手,双手合十求他快别说了。
项海斌:“……”
谢谦正在消化顾永年说的话,突然见项海斌朝他看过来,头皮一紧,连忙说:“我家情况和他家一样,我也管不了。”
项海斌:“……”
看出来了。
“谢辞成绩方面倒是没什么说的,非常稳定。”
项海斌对谢谦说,“接下来除了期末考,马上就要竞赛决赛了,希望不要有什么事影响他的心态。”
谢谦一一应下。
其他家长举手表示很好奇谢辞的家庭教育,想跟谢谦学习学习。
作为家长,不说对学校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像是谁拿了年级第一,谁拿了竞赛第一这种事,私下必然是会讨论的。
像谢辞这样荒废两年还重新把成绩抓起来,稳定在高位的,实在太少了。
整个班的家长都表示想听,项海斌为难地看向谢谦:“要不,谢先生上来说两句?”
谢谦:“……”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顾永年看着他上台,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碎了。
公园里,谢辞晒得昏昏欲睡,提议去附近的科技馆走走,那张离谱的行程单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顾予风捡起地上的外套,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去那种人多的地方,亲个嘴都费劲。”
“……”
谢辞穿上外套,帮他取下头发上沾的枯草,“高中生谈恋爱,亲什么嘴,手都不用牵。”
顾予风:“……倒是给你省事了?”
谢辞:“学学老张,闻闻空气就满足了。”
顾予风:“……”
下午四点,顾予风接到顾永年的电话,说家长会结束了,想四个人一起吃个饭。
挂掉电话,顾予风转头对谢辞说了这事:“这刚开始谈就要见家长了。”
谢辞:“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搞在一起,还能和和气气坐下来吃饭?”
“什么叫搞在一起?”
顾予风很不赞同,“我们还没搞。”
谢辞:“……”
五点,某高级餐厅包间。
谢辞看看餐桌上两个有说有笑的爹,心情复杂。
上辈子他和顾予风结婚时,爸爸谢谦已经过世,他孑然一身,而顾予风接管了他外公的擎风集团,不管在集团内部还是顾家这边都有相当大的话语权,没人能对他们的联姻指手画脚,阻力基本来自于外部舆论。
可现在情况不同,他和顾予风都还是萝卜头,是一有点什么事还要被请家长的未成年,曾经合规合法的婚姻关系自动转成了“地下情”。
感觉到小腿又被蹭了一下,谢辞瞄了对面的顾予风一眼,对方正埋头干饭,餐桌仪态得体从容,任谁来了都看不出这小子在餐桌下整这死出。
“小谢,不合胃口吗?”顾永年问。
谢辞:“不是,这家味道不错。”
顾永年心情很好:“小风懒散,我平时又很忙,没空看着他,拜托你帮我多照顾照顾他。”
“都是同学,应该的。”谢辞随口应下。
顾予风抬头,慢悠悠地说:“那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啊。”
谢辞:“……”
什么话到你嘴里都会变味。
吃完饭,四人走出包间,顾永年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话题引到了画上:“前阵子我有幸拍到您的作品,可惜还没好好欣赏就被小风送给他妈妈了,您近期有开个展的打算吗?”
“暂时没有。”谢谦也没多想,“不过我工作室还有一些作品,您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看。”
“那太打扰了吧?”
顾永年嘴上这么说,却是一脸恨不得马上就去的表情。
走在后面的谢辞和顾予风对视了一眼,心道还是被这糟老头得逞了,餐桌上聊了那么多,只有这句是重点。
走出大厅,谢诚和几个商圈的人从另一边过来,双方打了个照面。
谢诚看到谢谦和顾永年一起,直接朝他们走了过去。
谢谦想避开他,却被挡住去路。
“哥。”谢诚当着顾永年的面,直截了当地打招呼。
顾永年和那几个商圈的人都是一怔。
谢诚和谢谦怎么看都是两个世界的人,竟然是兄弟?!
跟在后面的谢辞脸色微沉。
科技园的项目已经尘埃落定,谢诚搞这一手纯粹是报复,既挑拨他们和顾永年之间的关系,又挑明了他们和谢家的关系,怕是对他坑了谢鸿光两千多万也很不满。
见谢谦不说话,谢诚又看向谢辞,像是突然想起来:“今天一中开家长会?真难得你会去参加,不过你自己和家里就处不好,怎么处理得了和你儿子的关系?”
看似不经意的话,却字字都往谢谦心窝上扎。
气氛越发凝滞。
顾永年疑惑地朝顾予风看,却见对方反应冷淡,像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谢辞怕爸爸又被刺激得失控,准备过去帮他解围,就听他用还算冷静的语气先接了话:“你自己都不会做人,怎么教你儿子做人?”
碍于顾永年和几个商圈的人在场,谢诚压着火气:“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的精神病好了。”
当着外人的面奚落谢谦,还话里话外暗指他胡说八道。
“我的病不是你们折磨出来的?”
谢谦推开谢诚往外走,“我发病会打人,劝你离我远点。”
谢辞跟过去,和谢诚擦身而过时,用平常冷淡的语气开口:“谢先生,爸爸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请你回去转告谢老爷子,我和爸爸跟谢家不会再有任何亲缘上的牵扯,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商圈一群人围观了一整个尴尬的场面,同时也在观察顾永年的态度,可对方从始至终没表态,只是临走前和他们微微颔首,就带着儿子离开了。
走出大门,谢辞注意到爸爸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像是为了掩饰又用力握紧踹进了大衣口袋。
小老头看起来是强装镇定,可能刚才顶的那两句对他来说已经拼尽全力了。
谢辞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见车子被开过来,转头对顾予风父子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车子先停在这,让罗伯森送你们,我坐我爸的车。”说着,顾予风对下车的罗伯森招手,交代他送人回去的事。
没想到顾予风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地方,谢辞有些诧异。
这个人平时轻佻又大大咧咧的,臭袜子都能塞错鞋,但有时候又很细腻,能让他切实感受到被好好看在眼里。
或许这些细微的在意就是安全感的来源。
谢谦自知情绪不太稳定,还是转头对顾永年父子俩颔首告别,和谢辞上了罗伯森开过来的路虎。
谢辞坐在后座,看到顾永年走向后面那辆车,对那边的顾予风招招手:“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顾予风示意顾永年先上车,自己走到路虎的车门旁,随意地搭着车顶,弯腰看着后座的谢辞:“还有什么——!”
话没说完,顾予风猝不及防被谢辞带过去,余下的话都被堵在了嘴边。
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过来?!
谢辞放开他,淡定地问:“听明白了吗?”
顾予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车厢,驾驶座的罗伯森正在设置导航,旁边的谢谦正垂眸发呆。
确认情况后,他又重新看向眼前一脸从容的谢辞,瞬间就明白了。
这小子早就算准了时机,突然觉得刚才担心“奸情”败露的自己像个傻子,给气笑了:“给我玩这套,等着。”
谢辞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到家后给你发信息。”
等着顾予风上了后车,谢辞才示意罗伯森启动,转头看向爸爸谢谦:“还好吗?”
“没事。”谢谦顾虑着罗伯森在场,没多说。
等到工作室门口,看着车子开走,他才低声说:“让你同学的家长知道了我的病,希望不会影响到你和同学的关系。”
谢辞:“你担心的是这个?”
谢谦点头,和他一起往里走:“有些家长比较介意自己的孩子和什么样的人来往,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身边就有不少这样的。”
“不会的。”
谢辞随口说,“顾叔叔一看就是很开明的家长,不会计较这种小事。”
就算真计较也不是计较爸爸的病,而是他们谢家人的身份。
但他已经表明态度,想来顾永年应该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
另一辆车里,顾予风见顾永年上车后就捧着手机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
老爹和二叔之间的权利争夺从来没间断过,谢家和二叔要好,自然就是老爹的眼中钉。
耳边听到一声轻叹,顾予风心里有些没底:“在儿子面前叹什么气?”
“我是感叹。”
顾永年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顾予风,“兼言就比我小两岁,怎么看着比我帅那么多?”
屏幕上是一张顾永年和谢谦的合照,背景在一班教室外的走廊,从两人的表情明显能看出,顾永年是真的高兴,谢谦明显是硬挤的营业式微笑。
顾予风:“……”
刚才看了半天,就只是在看合照?
“嫉妒也没用。”顾予风悠悠地说,“人家硬件基础摆在那,看看谢辞就知道了。”
顾永年收回手机:“长得帅又有才华,儿子还那么优秀。”
说完后,半晌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就是亲戚有些上不了台面。”
“不是断亲了?那算哪门子亲戚?”顾予风接话。
顾永年在商圈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谢家兄弟的三言两语间他基本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包括谢诚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还有谢辞那句话的用意。
想到这,顾永年交代副驾驶的助理:“跟餐厅经理说一声,把谢诚拉黑,以后和他有关的预约一律禁止。”
助理:“……好。”
“也不用这样吧?”顾予风侧目。
这种报复手段真的很幼稚。
“他谢家有自己的会所,让他滚自己的地盘里去,少来我眼前惹我烦。”说着,顾永年的语气就不太好了。
顾予风:“……”
还恼羞成怒了。
手机震动,顾予风拿起来划开,是谢辞发的信息。
谢辞:【我们到家了。】
顾予风:【你爸怎么样了?】
谢辞:【出一次集体活动,元气大伤,估计要自闭几天。】
顾予风:“……”
聊天窗口上又弹出一条信息。
谢辞:【其实真的有话忘了跟你说。】
顾予风:【什么话?】
想到在餐厅门口那个意料之外的吻,顾予风托着下巴,视线转向窗外,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眼神都飘了。
手机再次震动,顾予风低头看屏幕。
谢辞:【今天的约会行程安排得很好,下周的也麻烦你了,行程表下周一交给我。】
顾予风:“……”
操。
第60章
和谢诚闹得不愉快后, 第二天谢辞就接到了谢鸿光打过来的电话,他倒是不是意外,昨晚在场十几个人, 谢鸿光想知道不难。
以他现在的身份,要教训谢氏副总确实有难度,但借助谢鸿光的手就易如反掌。
老爷子火急火燎地想认回他这个孙子,只要他抛出“不想认亲”的诱饵,老爷子必然上钩。
谢鸿光在电话里再三强调已经教训过谢诚不当的言行,希望谢辞不要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谢鸿光:“你爸和你小叔向来不和,见面就吵, 你不用太把他的话当真——”
“谢老爷子。”
谢辞打断他,“比起让我和爸爸别介意, 您不如去劝他别来惹我们, 这次是有顾家父子和外人在场, 我们对他已经很客气了,再有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谢鸿光语气又放软了一些:“这样吧,这周末我们坐下来吃个饭,我叫他来跟你们道歉?”
“不用了。”
谢辞直截了当地回绝,“他要真觉得自己错了,就请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爸爸面前。”
话说到了这份上, 谢鸿光苦劝无果,也有些气闷。
在谢辞挂断前,谢鸿光突然叫住他,有些迟疑地试探:“老城区那块地……你有没有给雷启良出谋划策?”
谢辞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一个高中生能做什么,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本来我不信, 你这么一说,我就确定是你了。”
谢鸿光深深地叹了口气,“小辞,你有这才能为什么不帮家里呢?我很需要你!”
“雷启良能拿下项目,必然是他比你们更有诚意。”
谢辞没说这事与他无关,给了一个含糊不清的态度,“你们丢了项目应该好好反思,而不是为难我这个‘孩子’。”
周一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谢辞收到雷启良发来的信息,说老城区那块地已经敲定,谢诚丢项目挂脸,在公司里发火,把项目组的人狠狠骂了一顿。
雷启良:【报酬还是打之前的账户?】
谢辞:【嗯,美金。】
看到信息的雷启良:“……”
和财神爷打交道,爽是真爽,疼也是真疼。
临近期末,整个班都死气沉沉的,休息时间极限压缩,每天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全趴在桌上写卷子,听分析错题,连唯一没有考试压力的顾予风也因为年末将至,各种七零八碎的工作越来越多。
课间,谢辞和方思泽被项海斌叫去办公室,讨论关于竞赛决赛的事,又拿回来一沓竞赛资料。
出了办公室,方思泽一脸疲惫地走在谢辞身边,突然低声问了一句:“人生会一直这么艰难么?”
谢辞看了他一眼,想起多年前那个深夜,被学业压垮的方思泽独自坐在河边的模样。
可能当时的冲击太大,他至今还记得一些细节。
有时候压力是自己给的,不管有天赋的人,没有天赋的人,都想去够跳起来才能勉强够到的东西,上辈子的他也是这样,太执着于那个目标反而会迷失。
在学校里迷失了顶多成绩下降,以后只会比现在更艰难。
进教室前,谢辞拍拍他:“高考后就解放了,或者这次竞赛拿到提前录取名额。”
方思泽深吸了口气,强打精神:“那就冲它了。”
隔壁座位,顾予风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谢辞关上窗户,见顾予风领口敞着,伸手拢紧一些,结果手背不小心碰到他的脸,把人弄醒了。
顾予风皱着眉看他:“别在教室里骚。”
还敢反过来教育他?
谢辞收回手,摊开竞赛资料:“自己把领子整理一下,别睡感冒了。”
顾予风趴着没动:“你是不是又偷看我?”
“你哪里我没看过,还需要偷看?”谢辞拿过草稿纸,边解题边说。
顾予风:“你看过的是老的,现在的是嫩的。”
“……”
谢辞终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他,“别骚,睡你的觉。”
顾予风被他这反应逗得直笑。
“我现在被削弱得只有一张嘴能用,还不让我说?”
谢辞慢悠悠地开口:“这么有空,就把行程表理一理。”
顾予风:“……”
上周随便应付了一下,以为能把这事甩给谢辞,没想到这老狐狸宁可做些不想做的事也不上钩。
周三晚自习,送走了顺路过来看看的物理老师,又来了只讲十分钟的生物老师,等写完卷子回宿舍,已经熄灯了。
“我脸都不想洗了,好累。”江辰宇打着哈欠瘫到床上。
借着走廊的路灯,张若川拿上换洗的衣服,路过时顺手把他拔起来:“快点,早点洗了早点睡。”
江辰宇:“头好晕,好饿。”
张若川:“屁事真多。”
章志杰接话:“我这里有我妈做的饼干,要吃吗?”
江辰宇和张若川同时看过去。
“你简直是我们宿舍的粮仓啊,小章。”江辰宇跟过去。
章志杰问跟进宿舍的谢辞:“你吃吗?”
“我不饿。”
谢辞坐下来换鞋子,揉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声音里透着疲惫的沙哑。
顾予风路上接了个电话,最后一个进宿舍,透过走廊的灯光注意到谢辞脸色不太好,不动声色地将门合上一些,走到床前拿放在上铺的衣服。
谢辞自觉让开了一些,弯腰换了鞋子,刚直起身,站在身前的人突然弯下腰,扣住他的下巴就亲了过来,还他妈把舌头伸进来。
浑浑噩噩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谢辞抬手摁住顾予风的肩膀,本想把人推开,可一看上铺挂下来的衣服刚好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加上宿舍里没灯,一下子很难被发现。
转瞬间,往外推的动作变成了往怀里收。
可谢辞还没来得及回吻,顾予风就退开了。
离得近,谢辞看到顾予风眼底得逞的笑意,想起周六晚上他说的那句不知道是挑衅还是勾引的“等着”。
顾予风搭着上铺的护栏直起身,扣在谢辞下巴上的手放肆地摸了一把,扯着笑:“给你充个电,别一副被凌辱的样子。”
谢辞抬头看着他,压低声音:“充到半死不活就不充了?”
“我充满了啊。”
在谢辞不满的眼神下,顾予风拿上衣服得意地走了。
洗澡还要排队,谢辞没去跟他们抢,等他洗完回来,所有人都睡下了,整个房间只有顾予风床上的笔记本还亮着微弱的光,人歪在床头已经睡着了。
谢辞帮他躺下,把笔记本收起来,不经意间看到屏幕上荣域集团的股价走势,神经被狠狠扯了一把,不由得脸色一沉。
躺下后,他满脑子都是上辈子的事,毫无睡意。
荣域集团是德森财团在科技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上辈子率先推出机动车无人驾驶模块后横扫国际市场,迅速抢占份额。
在他和顾予风出事那年,荣域已经是领域寡头的存在。
他和顾予风联姻后,突破以德森为首的财团围剿,准备强制收购荣域集团,这也是他们向德森反击重要的一步。
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德森狗急跳墙绑架了顾予风。
放在平时,他相信顾予风不会这么掉以轻心,偏偏那段时间正好他和顾予风在闹离婚,才会被德森找到下手机会。
废弃工厂水泥地上的血、仓库里凌乱的斗殴痕迹、严重变形的金属门门把……记忆碎片在眼前快速闪回,最终画面停留在疾驰的车里,顾予风望过来的那张满是血的脸,和纵使狼狈不堪依然镇定得可怕的那双眼。
谢辞抬手盖住双眼,不自觉地咬紧后槽牙。
不多久,上铺传来动静,一只脚窜出来挂在外面。
谢辞回过神,定定地看了片刻才冷静下来。
未成年的身份确实有很大的局限,但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顾予风上交行程单前就先回了D国。
马上到圣诞节了,凯特琳放话要是他不回去,就亲自过来逮人。
圣诞节刚好周六,周五晚上平安夜。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不停闪动,群消息爆炸,电脑端打开的页面是M国的社会新闻,另一个窗口里是某个全英文的社区论坛。
谢辞洗完澡,擦着头发拿起手机随意地翻了翻,都在聊圣诞节的事,江辰宇和王薇她们组队去了教堂参加活动,还拍了很多照片发在群里。
谢辞不过洋节,家里又只有他和爸爸两个人,完全没有过节的氛围,对比群里显得过于冷清。
和顾予风在一起的五年,他们都是一起过的圣诞节。
在各种酒会结束后回到家,开一瓶酒,两个人坐在一起悠闲地享受片刻的宁静,是独属于他们的仪式感。
想到这,谢辞切到和顾予风的聊天窗口,编辑了一条信息,按下发送前一顿,干脆直接给人打电话。
这个点,顾予风那边应该是下午。
提示音响了很久,谢辞正要挂断,手机那边传来了顾予风的声音。
“哈尼?我还在忙,晚上恐怕没办法陪你了。”
谢辞:“……”
顾予风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拿着手机横穿酒会大厅,婉拒过来搭讪的男男女女,走到厅外的露台,扯松领带,面上有些不耐烦:“烦死了。”
“被你妈拉去应酬?”谢辞这么问,语气却很肯定。
顾予风刚才那句话明显是应付别人的。
“她还能有什么事?”顾予风没好气。
谢辞:“我好像听到不少人在对你打招呼。”
顾予风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怎么,你吃醋?”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这种酒会。”
谢辞坐在书桌前看新闻,随口说,“那么多好看的哥哥姐姐围着你,怎么会烦?”
顾予风:“挖苦我?”
谢辞一本正经:“纯粹只是好奇。”
“他们再好看能有你好看?”
顾予风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一群人都抵不上你一根脚趾。”
谢辞:“……”
你对脚趾是真爱了。
谢辞接着试探:“既然他们都比不上我,那你以前怎么老是丢下我去跟他们玩?”
顾予风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
天天演戏谁顶得住?总得有个休息天吧?再说工作确实很忙。
“跟我翻旧账?”顾予风当然不会说实话,“你以前和多少人玩过,我跟你计较了?”
谢辞从容接话:“除了你,我没跟别人玩过。”
顾予风微微一顿,哼笑:“谢总,今天不是愚人节。”
谢辞:“……”
有几个年轻男女跟到了露台,顾予风瞄了一眼,对谢辞说:“晚点再聊。”
电话挂断了,谢辞放下手机继续看新闻,想着有时候演技太好也不行,面具戴久了脱都脱不下来。
周日,谢辞和雷启良在大华寺见面。
“劳务费已经转过去了。”雷启良示意秘书把转账凭证出示给谢辞。
谢辞喝着茶,随口说:“不用了,我还信不过你?”
雷启良拿出一堆文件放到谢辞面前,笑着说:“这次也麻烦你帮我挑挑。”
“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谢辞却没去动,放下茶盏在手里随意地转着。
雷启良眼神一闪,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倾身过去问:“你的意思是?”
谢辞抬起头,语气一如平常:“不知道雷总对长线投资感不感兴趣?”
“什么样的投资?”雷启良追问。
谢辞:“无人驾驶技术。”
雷启良若有所思:“你指的是机动车的?这会不会太超前了?”
“D国的荣域集团已经在研发了,要是能紧追其后,说不定还能捞到点肉汤。”
说到这,谢辞话锋一转,“不过前期研发时间长,投入成本会比较大,你回去后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和我合作。”
雷启良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好像这次不止是拿劳务费这么简单。
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我要技术入股,你出钱出人。”
谢辞看着他,淡定地开口,“我们各占一半。”
雷启良低骂了一声。
这胃口也太大了!把他当冤大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