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怎么样，对我还满意吗？”
装饰性的蜡烛水晶吊灯中央，真正负担起照明作用的是一小团光明魔法，音乐声已经响起，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滑入舞池中，裙摆开始旋转，停留在舞池外的人面带微笑地谈话，时不时往舞池内瞟一眼。
楼清影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一进入礼堂大厅，就开始寻找裴狩，两人很快对上了视线，楼清影感到有些惊艳，不过他没能欣赏太久，又有几个贵族少女围拢到了他的身边。
她们对眼前这场舞会没有特别大的兴致，因为早就习惯了参与各种舞会宴会，与其参与一场早就习以为常的活动，不如到公主殿下身边刷刷脸熟，毕竟公主殿下露面的机会可不多。
楼清影坐下后，身边很快也坐下了几个贵族少女，她们长得漂亮，情商也高，说起话来婉转有趣，楼清影和她们说了一会话，借口想要到外面透透气，她们微微一笑离开了，既不多问，也不纠缠。
身后的门一关，音乐声也骤然降低，楼清影给自己施了一个隐匿咒语，又悄悄从另外一个地方回了礼堂。
舞会还在继续，场内的贵族们并不奇怪公主的提前离开，上一年公主也是稍微露了个面就走，这一回想必也是如此，楼清影路过的时候，还听见他们在低声议论，说什么希望自己的未婚妻也可以像公主殿下那样洁身自好，而不是整天放浪形骸找情人。
“没用的，我之前和我未婚妻谈过，但她说如果要求她不找情人，那我也得和她一样才行，这怎么可能，她们就喜欢无理取闹，和她们讲不通的。”
楼清影看着他们的丑恶嘴脸，在他们打算继续发表双标言论的时候找准角度，绊了其中一个人一脚，那人往前一倒，引发连锁反应，你扯住我，我拉住他，呼啦啦倒了一片，水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酒液撒了他们一身。
在他们相互质疑的时候，楼清影早就走远了。
裴狩坐在原地，他没有贸然走开，他刚刚和楼清影对视了一眼，这已经足够了。他不打算跳舞，但也不打算提前离场，并不是因为他对眼前的衣香鬓影有什么兴趣，而是因为他觉得，或许楼清影只是暂时离席，过了一会还会回来的，到那时，他们或许又能再见一次面。
尽管根据他打听到的消息，裴狩也知道这不太可能，楼清影很可能现在已经离开了，毕竟去年就是这样的。然而他还是抱有一点希望，于是决定坐在原地，一直到舞会结束。
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不是因为裴狩不引人注目，他本来就有一副好相貌，经过一番精心打理后，看上去更加吸引人，但他不想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所以给自己施加了一个能够影响他人感知的魔法，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他慢慢地喝着水晶杯里的酒，辛辣在口腔里爆开，起初的刺激过去后，紧随着的是一阵绵长的余韵，裴狩喝完一口，等感觉消失后再接上一口，他不太懂品酒，也不觉得酒有多好喝，只是在练习如何装模作样，以便等需要时可以表现得很好。
就在这个时候，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手背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裴狩猛然抬头望去，眼神锐利，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一道被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悄悄在耳边响起：“这里人太多了，不方便。”
裴狩顿时心如擂鼓。
月光皎洁，晴朗的夜空中散落一片星星，凉风吹着楼清影的眼皮，他松开拉着裴狩手腕的手，往凉亭的栏杆边一坐，解除了自己身上的隐匿魔法。
裴狩突然觉得领口勒得慌，不停地低下头伸手拨弄，他站在凉亭中央，总觉得周围开着的花朵都在窃窃私语，他挺直脊背，抬起头望了一眼楼清影，没敢看脸，视线在裙摆和指间一扫而过，踌躇地喊了一声“殿下”。
自从决定自己喜欢上裴狩之后，楼清影就不打算拖拖拉拉，现在当然是专门把裴狩拉出来“联络感情”。
他们聊了一会，碍于这个小世界目前的进展和背景，很多话楼清影都没办法说，最后谈话变成了一对一家教，楼清影开始讲起那些公式的原理和推导过程，捡了根树枝，走到亭子外的泥地上比划，讲了一会，他发现自己偏离话题了，但又不知道怎么拉回来，于是陷入沉默，进行思考。
楼清影不说话了，裴狩就看着他，惴惴不安，还有点怀疑自己此刻是做梦。直到楼清影重新提起话头：“总穿裙子不方便。”他说：“你能帮我买几套男装吗？我不能自己去买，容易被发现。”
裴狩点点头，楼清影于是站直了，张开双臂：“你带尺子了吗？要不要量一下尺码？”
楼清影知道自己的衣服尺码，但他不说，让裴狩来量，这也算是一种试探，如果裴狩很快同意，说明他对自己不抵触，如果犹豫，或者有点抗拒，那就说明还不是时候。
就像做实验的时候往溶液里滴试剂，不同的结果也会导致实验流程的不同一样。
虽然那堆爱情小说没能提供可靠的理论支撑，但楼清影还是视情况截取了其中的一些事例，准备模仿。
他可不会不好意思，喜欢上一个人并进行追求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有什么可踟蹰不前的？
裴狩没带尺子，但他没有拒绝，而是想请楼清影在原地等待，他去拿，且保证自己会快去快回。
楼清影回忆了一下书上的情节，若无其事地开口：“不用那么麻烦，你可以用手量。”
裴狩的背影僵住了。
量尺寸的时候，楼清影没什么感觉，只是张开双臂等待着，一边低头观察裴狩，拿出中学时写生物观察报告的架势，试图捕捉一切细节。
裴狩低着头，指尖不明显地发着抖，五指张开，宽阔的手掌和楼清影的身体隔了一段距离，并没有真的碰上，饶是如此，他的呼吸还是很急促，他的个头比楼清影高一点，但楼清影现在穿着加跟小皮靴，所以他们的身高持平了。裴狩不敢和楼清影对视，他盯着自己的手，视线却像风中的草一样摇摇摆摆。
楼清影看他紧张地都快出汗了，觉得很有意思，模仿爱情小说里男主角的话低声道：“怎么样，对我还满意吗？”
裴狩石化在原地，等他在宿舍桌前坐下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拿出纸笔，记录下了楼清影的尺码，掌心温热的触感还残余着，测腿长的时候，因为裙子的阻碍，他不能再隔着距离虚虚测量，皮肤的温热就这样印在了裴狩的手掌上。
月亮高悬，宿舍的安静让裴狩耳边那句“怎么样，对我还满意吗？”更加清晰。裴狩对贵族的轻佻有所耳闻，此前也有不少贵族小姐向他抛来橄榄枝，言语更加过界的也有，但裴狩从来没受到过这么大的震动。
他知道贵族最擅长花言巧语，楼清影在王宫里长大，免不了会受些影响，刚刚那些话和举动并不能代表些什么，但裴狩还是忍不住往下想，虽然他明知楼清影是男性，按理来说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但裴狩脑海中还是有一段模模糊糊的前景，尽管他现在还看不清，不知道那层雾一般的玻璃后糅杂成一团的色彩代表着什么。
而且他其实很喜欢楼清影对他举动言语轻佻，临走前，楼清影留了一句：“抱歉，我平时不会这样，可能是因为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特别放松，我的举动有让你难受吗？”
“没有。”裴狩表面冷静，皮肤下的血液已经沸腾了，他想开口说很喜欢，但又不好意思，最后含糊地道：“您是我的主人，您做什么我都会觉得高兴。”
这句话让楼清影沉默了一会，他很想说点什么，但又有点不知所措，最后拍了拍裴狩的肩，委婉地开口：“其实你可以不用叫我主人，我们是合作关系。”
但裴狩似乎理解错了什么，紧张地询问：“我让您失望了吗？”
楼清影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最后只好应下了要当主人。
虽然事情发展和他原本的计划不太一致，但楼清影依然不忘初心，道别时折了几支亭子外的花送给裴狩，“今晚和你见面我很开心。”
他走了之后，裴狩仍然在亭子里待了一段时间，低头嗅着花香。
站在裁缝铺前，花香依旧在鼻端缭绕，楼清影送给裴狩的花只是普通的月季，到处都有，裴狩深呼吸，此后月季成了他最喜欢的花卉。
和裁缝的交流有点费劲，老裁缝瞪着眼看向眼前的年轻人，对方提要求已经提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又过了五分钟，他才停下来，点点头：“嗯，就这些了，没别的。”
老裁缝：“……”
他委婉地开口：“……这个，您的要求有点太多了，适当删减一些吧？”
裴狩：“每一条都很重要。”
和裁缝的交流有点不太顺利，对方坚持声称裴狩提的要求太多，根本不可能实现，而裴狩则觉得，这已经是他删繁就简的成果，根本不能算多，裁缝这样做只是因为想偷懒，双方最后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最终以裴狩被老裁缝扫地出门为结果。
“要是真有人能做出那么一件衣服，”平时沉稳的老头儿扒着门框愤愤不平：“你拿来给我看，我给你做一辈子免费衣服！”
裴狩冷漠看向他：“你老了，能力下降了。”
老裁缝朝裴狩扔来一顶帽子，裴狩轻易躲开了。
他吃了好多闭门羹，收集了十几条来自不同裁缝的毒誓，任务进程没有什么进展，裴狩有点焦心：
这是楼清影给他派发的第一个任务，他必须又快又好的完成。
然后他意外从地下拍卖会上救下了一只精灵。
精灵仰起头看他，尖长的耳朵紧张地微微抖动着：“你想要什么报酬？”
裴狩的目光停留在对方的衣服上，看了一会，问：“你的衣服是哪儿来的？”
精灵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我自己做的。”
精灵们是大自然的宠儿，心灵手巧，对美有额外的追求。
“这样啊。”美丽的精灵发现裴狩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紧接着，他开口说了十五分钟左右的要求，然后看过来：“这种衣服你能做吗？”
精灵：“……”
她正欲回答，裴狩就接了一句：“你如果能帮我做好五套衣服，我就完完整整把你送回精灵森林。”
精灵心一横，想着拼了：“我能！”
第122章 “既简约，又奢华”
精灵坐在长桌前，灵巧纤细的手指如蝴蝶般上下翻飞，月光透过窗照了进来，缓慢修补着她受损的身躯。
好奇从精灵森林里跑出来，再不慎被奴隶商人抓住送到拍卖会上，艾妮尔几乎恐慌到不敢直视自己黑暗可怖的未来，直到后来遇到转机，她被一个人类救下，但这也只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
人类的贪婪和可怖她先前就领教了，落到另一个人类手里也不代表她能逃脱悲惨的命运，艾妮尔感觉到了那个人类打量她的目光，像是在评估什么，她鼓起勇气，想为自己争取一把。
人类喜欢财宝，对吧，如果她能给眼前这个人类很多的财宝，他会不会同意放自己自由？
然而事情发生了转机……艾妮尔盯着眼前的设计图发愁。
她说不上是好是坏，但总归比之前在拍卖会上想象过的未来要好上太多，刚刚她的雇主——是的，艾妮尔出于礼貌询问对方的姓名时，对方只说让艾妮尔喊他雇主就行。
“你就是一个做衣服的，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这是那人的回话，伴随着不耐烦的挥手：“快点做好，然后我就送你回去。”
那个奇怪的人类用一种更奇怪的目光打量了艾妮尔一会，艾妮尔辨认出对方的眼神里带着警惕，好像她可能会产生什么威胁一样，她照过镜子，自己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不应当被看作威胁才对。
不过也无所谓了……
门被打开，雇主沉默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艾妮尔的进度，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走到桌边，把几匹崭新的布料放在那里，艾妮尔惊了一下，认出其中一匹像星光一样闪烁着的布料其实是鲛纱。
难道……这人是要给国王上贡？
“弄快点。”雇主说完后转身往外走，门又被关上了。
艾妮尔：“……”
她有点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作为一个精灵，她进入人类世界后就一直因为自己过于美丽的外表陷入各种麻烦，但在这雇主的眼中，她好像就跟一截木头没两样，这多少让艾妮尔觉得有点安慰，决定忽略雇主整天催命一样的态度，继续兢兢业业地工作。
星期天的傍晚，赶着日落之前，裴狩拿着精灵的工作成果往学院走。
其实他对精灵的工作还是不太满意，但精灵赌咒发誓说这已经是最完美的成品了，不可能再更进一步。
裴狩对精灵的话持怀疑态度，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听过了十几个裁缝立下誓言，说裴狩提出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实现，但精灵还是达成了百分之八十左右的要求。
但精灵往桌上一趴，喃喃地念叨着什么“我真傻，真的……母皇我想回家……要死了要死了……”看上去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中，可能是不太中用了，裴狩只好就此止步，不继续要求她修改重来。
过了拐角，街边的裁缝铺映入眼帘，裴狩还记得之前这老头的誓言，脚步一顿，但最终还是决定不把衣服给他看，这是给楼清影的衣服，给裁缝看了，万一他上手摸了怎么办？
裁缝坐在街边看人来人往，顺便观察人们身上的着装，他认出了裴狩，对其报之不屑的冷哼，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些堪称胡说八道的要求，也不知道他又拿这些要求去折磨哪个倒霉蛋了。
魔武学院没有旷课的说法，对学生基本上是放养状态，学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能通过期末的学院考试，就能顺利升到下一级去。
裴狩目前的状态已经不再需要去上每周三节免费的公共课了，理论知识有楼清影帮他补课，实战经验则是他自己在外磨炼，实力进展飞快，各种奇遇也层出不穷，已经不是一开始那个连基础魔法学习资源都没有的新生了。
他隐去身形走进图书馆，从容走过门口的魔法禁制，并没有被强行显出身形，踏上旋转楼梯前往二层，楼清影就坐在窗边等待，他支着手肘低头看书，有时还拿着笔在书页上写写画画，裴狩驻足在原地，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因为剧情和人设，楼清影出门时总会穿着裙子，但也就仅此而已了，首饰不戴，发型不梳，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公主，差不多就行了，没那么讲究。
贵族们虽然很一言难尽，但目前还没有一个人就楼清影的衣着打扮问题去找王后打小报告，楼清影就比较放松。
他和裴狩通过魔法笔记本约定好在这里见面，礼貌起见，楼清影早到了一会，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他就掏出爱情小说来学习，撇去那些夸张的例如下毒、政治阴谋、决斗之类的段落，楼清影摘出了一些男女主角日常相处的情节，试图模仿。
学习的最初就是模仿，就像婴儿学习语言、写作新手试图成为作家，模仿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楼清影觉得，自己现在虽然还对爱情不是很了解，但只要多多模仿，多多学习，他迟早会成为爱情大师！
他用笔画下横线，顺便在空白处总结：一起外出冒险有利于了解彼此，增进感情。
距离他的大魔法师导师回来还有一个月，要不约裴狩一块儿出门历练？
楼清影思考着什么地方比较好。
面前的空座位突然有了声响，楼清影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人，一张写着字的纸条突然出现在桌面上，楼清影捡起来看，然后望望对面，有点忍俊不禁，压低了声音：“不用这么谨慎。”
又一张纸条被推了过来：【我担心给您带来麻烦。】
现在是星期天的傍晚，图书馆的二楼没多少人，楼清影只是因为习惯选择在图书馆里学习，但更多人则是愿意办理借阅手续把书带走，毕竟有些实战指南的书籍的练习需要空地。
楼清影正想开口，突然又改了主意，拿起纸条写下一句：【那我们去我的宿舍吧。】
纸条被推了回去，这句话似乎给眼前透明的幽灵造成了点震颤，过了好一会，纸条又被推回来，笔迹有点颤抖：【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吗？】
楼清影提起笔：【不会。】
然后事情就这么定了，楼清影站起来往外走，但宿舍大门的自动记录魔法让他有点犯难，刚想说要不然改个地方吧，裴狩就悄悄开口，“您先进去吧，给我开个窗就行。”
哦，这办法楼清影之前用过，但问题是……他的宿舍在顶楼。
“不用担心，我可以的。”
打开窗，裴狩就一撑手臂跳上窗台，他半坐在窗台上，朝开窗的楼清影看过来，夕阳只剩下一点余光，冷风吹进来，他问：“您……允许我进来吗？”
此情此景，楼清影想到了一个他摘录好的案例，赶紧模仿一下。
“你没有带花。”他轻咳一声，“不过，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
他往旁边让了让，“请进。”
然而出乎楼清影预料的是，他话音刚落，裴狩就一转身往外跳，他吓了一跳，探出身子往外看，好消息，人没摔着。坏消息，看不见人。
这反应不对啊。
楼清影翻阅学习笔记，试图寻找问题。
按照他摘录的案例，裴狩应该跳进来才对啊。
五分钟之后他抬起头，裴狩的下半张脸被挤挤挨挨的花束挡住了，和楼清影对视一眼后，他默默地把花束举高了一点，遮住自己的双眸，声音有点闷闷地：“我带花来了。”
还补充了一句：“之前是我想的不周到，还要您提醒，抱歉。”
楼清影：“……”
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不说话了，往后退了一步，端详了裴狩一会，让他快点进来，裴狩拿着花站在地面上，花束依旧遮着他的脸。
他们就这么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楼清影接过了花束，现在轮到他用花束来挡脸了，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楼清影抑制不住地想要微笑，然后他就笑了起来，原本应该无言的微笑迸发出笑声，裴狩有点不明所以，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吧，虽然模仿的过程出了点问题，但这点小岔子也挺让人开心的。
他把花放好，裴狩拿出了五套精致又不过分奢华的男装，双手递给楼清影，“我完成任务了。”
“谢谢你，这衣服真好看。”
裴狩低下头“嗯”了一声，他的心因为这声夸奖忍不住吹起了泡泡，裴狩并没说这是精灵的手笔，只说“您满意就好。”
楼清影去换衣服，裴狩在原地等待，宿舍的主人不在，他抬起眼，用目光在四周小心的巡逻，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赶紧收回目光。衣帽间的门关着，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到外面，但裴狩总觉得似乎看上一眼那扇门就是在犯罪。
房间布置的很雅致，但裴狩总觉得有点违和感，他皱起眉头，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楼清影可能没什么闲情雅致布置房间，这漂亮的屋子不是他的风格。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地涌现出来，他有点惊讶，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冒犯，但却又特别笃定。
于是他皱起眉，试图找出这个房间里的违和之处。
裴狩想，楼清影受到的限制太大了，连房间都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布置。
我得快点变强才行。
他的思绪被打断，楼清影换好衣服推门出来，虽然衣服很精致，但穿起来并不繁琐，所以楼清影很快就换好了，并没耗费太多时间。
当初裴狩提建议的时候，其中一条要求就是“既要简约方便，又要奢华精致”精灵缝一针线就要在心里喊一声母皇，但精灵心灵手巧，还是在不可能中找到了出路。
“殿下……”
裴狩呐呐地低声道。
楼清影对自己这身行头也很满意，他转了一圈展示自己：“怎么样，我帅吗？”
裴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点头：“好看！”
过两天得再去各个地方看看，说不定还有精灵被抓了。
裴狩决定多救几只精灵。
第123章 裴狩心里咯噔一声
太阳的最后一丝轮廓沉到地平线以下，伴随着夜晚来到的是一阵阵雷鸣，风夹杂着雨丝从窗外闯进来，楼清影关上窗，屋子里的魔法灯盏亮了起来。
摆脱了那些铜钟一样的裙子让楼清影觉得轻松愉快，身上都轻了不少，他在椅子上坐下，朝裴狩瞧去，裴狩站在铺着地毯的一小块空地上，浑身上下写着“不自在”这三个字，他没看楼清影，只是专注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仿佛那些花纹里藏着什么魔法的奥秘。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楼清影问，有点好奇。
在此之前，裴狩和他共处一室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听到楼清影的话，裴狩看上去有点局促，他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只是在担心我是否冒犯……”
他顿了顿，小声补充道：“天黑了，我——”
一道惊雷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天上泼下一大盆一大盆的雨，雨滴急促地敲击着玻璃窗，像是几百颗小石头不断往上砸。
“雨下得这么大。”楼清影透过玻璃往外看了看，转身对裴狩说：“你晚上留下来睡吧。”
楼清影宿舍里的床很大，别说两个人了，就是睡上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不行！”裴狩的反应有点激烈，楼清影不由得侧目，“为什么？我们都是男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裴狩有些语塞。
的确，楼清影说得很对，他们性别相同，按理来说同住一个宿舍没什么问题。裴狩自己的几个舍友在攀上贵族之后，也以留宿在贵族的宿舍中为荣。
当然，说是留宿在贵族的宿舍，实际上只是充当贵族的仆人，负责端茶倒水，时不时还需要收拾一下贵族一夜风流之后的狼藉。
和平民宿舍不同，贵族的宿舍里配备着专门的仆人房，和真正的卧室不连通。
但裴狩就是觉得不对劲，他望着自己的鞋尖，觉得自己留宿的话可能算是一种冒犯，但明明楼清影并不是女孩，按理来说没什么冒犯可言。不过这种念头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没什么来由。
楼清影看着裴狩的表情，大约猜到了对方的心思，故意说：“是这样的，我晚上有时候想喝水，但我不想起来倒，你留下来帮帮忙吧，好吗？”
裴狩答应了。
他等了差不多一个晚上，但楼清影始终没有要水喝。
第二天早晨雨停了，楼清影起床到客厅吃早餐，发现裴狩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点疑惑和失落。
“可能是因为你在这里。”楼清影说：“我晚上睡得很香，没有中途醒过来。”
裴狩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带着点满足开始吃早餐。
楼清影心想：哈，我真是个天才。
裴狩一直比较内敛，不会像那些性格开朗的人一样把自己的想法和感觉直接用语言表达出来，似乎有点难猜，但楼清影觉得这其实算不上一个挑战。
裴狩在他看来有点像机甲，机甲也不会说话，但楼清影了解它们，他曾经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买来的二手机甲拆开，把每个零件清理一新，润滑后再重新组装起来，更新了AI中枢和操作系统，再喷上一层新漆，带到二手市场转卖，不仅回了本，还额外赚了一笔。
当时楼清影在储物间里和无言的老旧机甲面对面，锈迹斑斑的零件散落一地，像一块块拼图，楼清影已经把拼图的原貌印在心底，拿起一件就知道它属于何处，他在修理和复原中得到了很大的快乐。
他本来以为这种快乐是独一无二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楼清影看着裴狩隐藏在眼角眉梢中的情绪，感觉到了一种全新的，探索后将拼图碎片摆正的愉快。
不是那种能让人特别开心的狂喜，只是有点像从一场冬日的午觉中醒过来，意识到今天是周末，所以不用急着起床去赶下午的课，可以在被窝里多躺一会，直到自已愿意起来为止的那种感觉，放松的，带着点懒洋洋的惬意。
早餐结束后，楼清影在脑子里翻阅他的学习笔记，“我们一起出门去历练吧？”
裴狩对此没有意见，于是他们在餐桌上交换了意见，一会后，裴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难得有些踌躇，楼清影问他怎么了，裴狩有点不想说，但最终还是和盘托出：“我得送一只精灵回精灵森林。”
这时之前谈好的报酬，虽然裴狩有点想把它延后，但承诺就是承诺，他得执行。
他带着点抵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重点强调：“精灵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耳朵尖了一点而已，除此之外和街上路过的人差不多，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会耽误太长时间。”裴狩说这话的样子就像是他犯了个错，正在忏悔并试图弥补：“就一星期，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我还没见过精灵呢。”
——完了，裴狩心里咯噔一声。
只听楼清影继续道：“不如我和你一起送她回去吧？也算是历练了。”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裴狩去找了艾妮尔，给了她一个黑色带兜帽的长斗篷，“披上它。”
语气冷冰冰的，“别让人看出来你是精灵，明天送你回去。”
终于！艾妮尔甚至有点不敢置信，她攥紧了手上的黑斗篷，前两天她一直在紧张，担心裴狩打算用完了就扔，甚至像那个奴隶商人一样把她转卖，还没等她开口感激，裴狩又开口了：“我的主人也要一起去。”裴狩开始向精灵科普注意事项，十几条长长的注意事项说完之后，精灵点了点头，心里的感激之情减少了百分之九十，转变成一种面对奇葩魔物的诡异感觉，她重复道：“自力更生，少添麻烦，服从安排，少说话多做事……我明白了。”
裴狩满意地点点头，“明天早上我和主人会过来，你自己准备好。”
艾妮尔问他具体是早上什么时候，裴狩回答她：“看我主人什么时候方便，反正你早点准备就是了。”
裴狩离开之后，艾妮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想人类的多样性，原本对人类世界的好奇和向往已经荡然无存，心里暗暗发誓，等回了精灵森林之后绝对不再往外踏出哪怕一步！
之前她对阻拦新一代精灵前往人类世界探索的老派精灵颇有不满，但现在，艾妮尔深深地理解了他们。
什么墨守成规，陈词滥调……那明明是真理！
第二天艾妮尔起了一个大早，既是因为终于要回家的激动，也是为了提早做准备，她的雇主已经那样了，难道他的主人会更好吗？都说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仆人，保险起见，还是提早准备好吧。
楼清影和裴狩抵达精灵的藏身之处时，见到的就是披着一件黑斗篷，沉默寡言的精灵。
裴狩解释：“她不爱说话。”
楼清影点点头，表示理解，根据他的印象，精灵是一种高冷的生物，而且眼前的这个精灵之前还被人欺骗，送到拍卖会上，差点被人当成货物买走，肯定对人类更警惕，印象也更差了，不爱说话很正常。
艾妮尔：“……”
我什么时候不爱说话了？
算了，随便吧。
他们踏上了前往精灵森林的路，因为是历练，所以走得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艾妮尔默默跟在这两个人类后面，藏在兜帽下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
“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我们休息一会吧。”
“我感觉到了前面有魔兽，你等一下，我去解决。”
艾妮尔看着那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雇主，突然觉得特别陌生。
要不是雇主的主人也是个男人，她都会以为雇主爱上了他主人，正在小心讨好呢。
夜晚，他们在森林里搭了帐篷，裴狩在篝火上烤肉，楼清影看着他准备的分量，没忍住，委婉地开口：“食物是不是不够？”
裴狩闻言，看了看楼清影，明白了他的意思，“精灵不吃肉，他们吃果子。”
艾妮尔：“……”
“哦。”楼清影点点头，精灵不吃肉这点也挺符合他的刻板印象，也就不再多问了。
尽管裴狩不停试图边缘化艾妮尔，但最终还是事与愿违，一次他解决完魔兽回来时，就看到艾妮尔和楼清影面对面坐着，楼清影拿着几块零件说：“魔力枯竭后魔法就无法使用，所以最好还是有另外的防身手段，你看如果这样……”
艾妮尔专心致志地看着楼清影拼凑零件，不停点头：“嗯，嗯！”
裴狩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楼清影和艾妮尔相谈甚欢，听艾妮尔讲述了自己被欺骗的遭遇后，他没对艾妮尔的天真轻信发表意见，而是开始传授一些防身武器的制作方式，精灵很聪明，手又巧，学得很快。
“你长得这么漂亮，所以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有更多的防身手段，这样就算发现上当受骗了，也可以直接杀出去！”
“嗯嗯！”
他们说到一半，楼清影发现裴狩回来了，向他挥挥手：“欢迎回来。”
艾妮尔僵了一下，赶紧把兜帽给戴上了。
接下来的路上，艾妮尔感觉到自己一直在被瞪，她很紧张，赶紧悄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有惹你主人不高兴，我们挺开心的。”
裴狩：“……”
更气了。
“哼。”他冷冰冰的，想指责，却又找不到理由，最后只是狠狠地瞪了艾妮尔一眼，觉得精灵实在是太可恶了。
“去。”他发号施令：“你整天什么都不干，去捡柴火。”
裴狩支使精灵去干活，自己留在楼清影身边和他聊天。
艾妮尔：“……”
第124章 我喜欢你，想追求你
说是历练，其实走这一路更有点像郊游，楼清影出手对付一些魔物的时候，没来由地想起了他以前常玩的一款全息游戏。
嗯……挺像，只不过现在他转职成了法师。
他把自己做的魔法小道具分给了裴狩和艾妮尔，这也是他从游戏中得到的灵感。
“弱点透视眼镜。”楼清影说，“戴上之后，眼镜会对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生物进行扫描，然后结合输入的信息和计算，标明对方的弱点。”
“精灵擅长射箭，这应该对你挺有用。”他对艾妮尔说。
裴狩在楼清影的视野盲区狠狠地瞪了艾妮尔一眼，精灵假装没看见，她已经很熟练了。
魔法和炼金相结合，能造出很多有用的道具，这是楼清影这段时间的研究重点，作为一个生活在唯物主义世界的星际人，楼清影并不过度追求个体力量，他的信条就是“君子善假于物也”，听起来可能有点文绉绉，不太像他的风格，但这的确是真理。
个体力量是用来解决日常生活中的冲突的，必不可少，但不用过度追求；外物力量是用来解决非日常生活中的冲突的，必不可少，一定要过度追求！
这个小世界也有储物道具，底层逻辑可以通用，于是楼清影造了许多“精灵球”，在裴狩拔出剑准备主动迎战来袭的魔物时，楼清影就开始扔球。
魔物和魔物之间也有相生相克的关系，根据习性的不同，有些魔物能够和平共处，有些魔物一见面就要大打出手，而绝大多数魔物无法和平共处。
魔物的身上有魔法或者炼金材料，必须要打倒之后才能进行采集，关在精灵球里没有用，因此他就使坏，遇到和精灵球里的魔物不对付的魔物，他就让艾妮尔利用弓箭远距离的把精灵球送过去，魔物只有本能，相见分外眼红，两人类和一精灵正好在远处观战，美美隐身。
等它们打完了，邪恶的人类又出来打扫战场，如果有剩下的魔物，就再用精灵球装好，预备下一次使用，如果魔物们极限一换一，那就轻轻松松采集材料。
历练？
郊游！
一路下来，艾妮尔对楼清影的崇拜值不断升高，等到了精灵森林附近，她已经成了楼清影的小迷妹，带着楼清影给的一系列“有用工具制作图纸”回去前，悄悄给了楼清影一枚徽章，这代表着精灵公主的友谊，带着徽章的话，就可以穿过精灵森林外围的雾气，抵达精灵们的所在地。
“欢迎以后来精灵森林做客！”
然后她和裴狩互相瞧了瞧，两个人都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艾妮尔的背影消失在带着雾气的精灵森林中后，裴狩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正打算说些什么，楼清影就把刚刚得到的精灵徽章递给了裴狩。
艾妮尔送他徽章的时候他问过，艾妮尔同意他把徽章转送给裴狩，虽然表情有点勉强：“……也行吧，他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然后艾妮尔又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楼清影没听清。
在剧情里，艾妮尔是把徽章给了裴狩的，之后裴狩被光明教廷围捕的时候，就是靠着徽章逃进精灵森林里的。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据楼清影观察，在路上裴狩和艾妮尔两人相处的一点都不和睦，说互相讨厌有点过了，但看彼此不顺眼倒是真的。
他担心艾妮尔好感度太低，不愿意送徽章出来，所以只好自己努力，否则他也不会给艾妮尔那么多设计图，楼清影又不是散财童子，没有到处送设计图的习惯。
他把精灵徽章塞进裴狩的手心里，裴狩并不想要，但这是楼清影给的，所以他低头盯着那枚精致的徽章，像是在看一枚引线燃尽了却还没爆炸的小鞭炮，目光半信半疑，带着警惕，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它扔的远远的。
“为什么给我？”他问。
精灵徽章是特别珍贵的物品，尤其艾妮尔还是精灵公主，她给出的徽章更是不同凡响，除了能够进入精灵森林外，它还能让人清心凝神，对魔法冥想很有帮助。
“因为是你救了艾妮尔，而且她也同意了。”
裴狩看了楼清影一眼，虽然楼清影看上去没什么感觉，但之前帮楼清影买爱情小说的时候，裴狩也照样给自己来了一份，读完之后，他对各种桥段烂熟于心，深刻了解救命之恩在爱情小说里算是了不得的大事，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他可不想让楼清影心里一直有着“裴狩对其他人有救命之恩”这种印象，赶快给自己辩解：“我没有。”他说：“我只是让她帮我干活，然后以送她回家作为酬劳，我们两清了，根本没有什么救命之恩。”
他低头看着徽章，依旧不想要，也不想还给楼清影，他觉得最好的处理办法是就地找个坑埋了，假装它从未出现过。
“原来是这样。”楼清影隐约猜到一点，他强行忍住笑，摆出一本正经的架势来，“好吧，刚刚我其实是在开玩笑。”
他绷着脸，裴狩紧张地攥紧了徽章，皮肤被徽章的棱角压出一些刺痛时又赶快松开了，用指尖捏着它。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么多设计图给艾妮尔吗？”
艾妮尔……还叫她艾妮尔……裴狩的目光投向了远方隐没在微光雾气中的森林，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感情：“因为她漂亮，可爱，讨人喜欢。”
一个是人类王子，一个是精灵公主……事实简直是明摆着的，裴狩觉得心里一阵翻涌，胸口像是被巨石砸了一样又闷又痛。
他不太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讲他不应该反应这么大，这很奇怪，但他就是受不了，一想到楼清影可能会和某个女孩喜结连理，他就感到痛苦，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这种失控的感情让他自己也觉得惊心。
他想要什么呢？裴狩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清，他和楼清影只是主仆，而且他们都是男人，但眼前闪过那场大暴雨的夜晚，楼清影留裴狩在宿舍里过夜。那时裴狩本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到仆人房，可最后他躺在了楼清影卧室的床上，床很大，他们两人各占一边。裴狩睡不着，一边听雨声一边听楼清影的呼吸声，随时准备着起身给人倒水。
楼清影睡了一夜，没有中途醒过来，自然也没有让他倒水。
那天晚上裴狩没有睡觉，但他想以后每天晚上都这样，和楼清影躺在同一张床上，聆听彼此的呼吸，然后在需要时，起身倒水，或者做些其他楼清影吩咐的事。
他不想让楼清影床上有别人，就是不想。
“你想到哪里去了。”楼清影依旧保持着一本正经的外表，“我给她那么多的设计图是为了换来这枚徽章，等价交换，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当然是因为……”
楼清影吊人胃口的一停顿，成功引来了裴狩的目光，他望着裴狩的眼睛，说：“因为它很有用，我用设计图把它换了过来，所以现在它是我的了，我觉得它可以很好的帮你提升实力，然后你就可以来帮我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
裴狩把精灵徽章收了起来，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后很快收起笑容，以一种立下保证的语气开口：“我一定会尽快提升实力，变得更有用。”
“嗯。”楼清影点点头。
他试图纠正过许多次，但可能是这个小世界的影响，裴狩在当下属这一点上非常自觉，执着的不行，楼清影也没办法，只好把这当成某种角色扮演游戏。
天色已晚，他们决定在精灵森林附近过夜，笼罩着森林的雾气闪着光，和月光一起糅杂成一种可以被称作浪漫的氛围，楼清影决定把握住这大好时机，他把厚厚一本学习笔记翻来覆去，最后优中择优，选定了一点。
楼清影对诗歌从来不感冒，那种想方设法在十几行字里塞满了“玫瑰”“月光”“星星”之类词语的作品总让他联想到梦游，那种诗歌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梦幻感觉，喜欢脚踏实地的楼清影很难欣赏。
不过好吧，爱情似乎总和诗歌扯上关系，楼清影在脑子里挑挑拣拣，他当然不会自己写，主要是没那个能力，但直接背诵现成的又好像差了点意思。于是楼清影灵机一动，把诗歌里的意象摘出来，搜罗了一些花朵和嫩草，用他在上个小世界学到的编草手艺，把它们编成了星星月亮和玫瑰，然后把这些具象化了的意象串在一起，表示这是实用主义者的诗歌。
裴狩拨弄着火堆，露宿在野外总要有人守夜。帐篷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裴狩转头去看，发现楼清影从帐篷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串花草编织的小东西，它们被串在一个大圆环上，摇摇晃晃的样子很像钥匙串。
“晚上好。”楼清影跟他打招呼。
“晚上好。”裴狩回应。
楼清影把串在一起的花草星星，花草月亮和花草玫瑰递过去，“我编的，送给你，你喜欢吗？”
他在裴狩身边坐下，慢吞吞地说：“我本来想吟诗一首，后来发现自己没那个能力，只好送你这个了。”
楼清影的视线撞进了裴狩有些怔愣的黑眸中，他补充道：“不过，如果你想听诗朗诵的话，我还是背了好多首的。”
夜深了，月亮也升的高了些，精灵森林外围的雾气梦幻地闪闪发光，裴狩听见楼清影轻快地说：“我喜欢你，想追求你，你怎么想？”
第125章 你的手真好看，我好喜欢
“其实你也不用第一时间回答。”
楼清影说完话后就等着，虽然他比较坦然，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这感觉有些奇怪，像是他的心脏突然被嵌上了一个发动机，还是充满能源的。
裴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看上去像是中了某种石化咒，整个人一动不动，拨弄火堆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中。一阵风吹过，草尖随着风轻轻摇摆，提示楼清影眼前是非静止画面。
楼清影没带怀表，不能跟着秒针的运转数时间，他屏气凝神地等着，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后，他觉得像是过去了一个永恒，赶紧清清嗓子开口，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裴狩猛地回了神，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楼清影就继续道：“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
想了想，他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要是最后发现我们不适合，也可以分手，不要有太多顾虑。”
楼清影说这句话的意图很简单，他只是在降低退出门槛，假如你参与一件事后可以轻松退出，不用付出什么代价，那你加入的意愿就会提高很多，毕竟随时都能全身而退，那试一试又何妨？
而假如你参与一件事后很难退出，或者退出后要付出的代价太沉重，那么出于风险的考量，你加入的意愿就会大大降低。
实事求是的讲，大部分东西，只要它宽进严出，那它很大概率上可以和陷阱划等号。
楼清影严谨地开口，想打消裴狩的顾虑，提高他加入一段恋爱关系的意愿：“不用担心，就算以后我们发现彼此不合适，分手了，也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他又努力了一下，搜肠刮肚地回忆曾经听过的反诈骗讲座，把案例中骗子的花言巧语化为己用：“试一试嘛，你也不吃亏，还能随时退出，风险很小的。”
楼清影喃喃地说了一会车轱辘话，最后他停了下来，想看看裴狩的表情，但他的视线和裴狩所在的方位似乎成了两个互斥的磁场，稍微碰到边缘就立刻收了回来，于是他看向别处，假装沉稳，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实际上悄悄竖起了耳朵，等着裴狩的回答。
裴狩在极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先是沸腾的岩浆，然后是急速冷却的寒流，他望着楼清影的侧脸，对方心不在焉地看向远处，似乎刚刚只是随口的一个提议。
裴狩看过那些爱情小说，而且虽然他对里面的主人公比较厌烦，但书里的爱情观却和他本身的观念不谋而合，深深契同。在他秘而不宣的内心里，爱情应该像是那天晚上的狂风暴雨一样，带着横扫一切的暴烈，是山盟海誓，握着彼此的手宣布永远也不分开。因此，在观念完全不同的碰撞下，裴狩以为楼清影只是在提议他来一场贵族乐衷于的情人关系。
有甜言蜜语，但和爱情无关；能闭上双眼共度夜晚，但与婚姻无关。
否则怎么解释那些话？
试一试。
不适合就分手。
分手后不会有任何负面作用，我们还能当朋友。
这不就是贵族找情人时的经典话术吗？
原本狂喜的内心像是火焰燃尽后留下的灰烬，只带一点余温，他闭了闭眼睛，说实话，如果楼清影一开始就说要找他当情人，裴狩根本不会觉得失落，但……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更多，可是……
但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裴狩这段时间接触过不少贵族，知道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喜新厌旧，他担心自己开口慢了让楼清影改变主意，于是笑了一下，嗓音干涩：“我愿意，殿下，我觉得很荣幸。”
楼清影回头的速度比兔子还敏捷，他有点喜不自胜，挪了挪和裴狩挨着，“所以你也喜欢我？”
“很喜欢。”火堆里的火变小了一点，他们两人都没发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为了表示殷勤，楼清影把拨火棍拿来，主动拨弄火堆，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他喜气洋洋地往火里扔了许多木柴。
火焰噌地窜起老高，温度猛地上升，楼清影后退了一点，转头又看看裴狩，没忍住笑了一下，又快点扭头，“所以，我们这是在一起了？”
裴狩点点头作为回答，其实他有点想开口询问，但害怕拨开这层面纱之后他反而会失去更多，于是他缄口不言。他想碰碰楼清影，但也不太敢，担心被视为冒犯，然后楼清影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和他挨在一起。
夜深了，温暖的火焰让楼清影有点昏昏欲睡，但他硬撑着不回帐篷，哪有刚告白完就拍拍屁股回帐篷睡觉让男朋友在外面守夜的道理？
但他的生物钟一向准时，所以到了后半夜，他不知不觉地靠着裴狩的肩睡着了。
萤火虫在树间飞舞，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虫鸣和火焰燃烧时柴火发出的噼啪声，裴狩听见楼清影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就转过头看他，他的目光这时候才敢肆无忌惮了些，从白皙的额角到下垂的黑睫毛，又从鼻尖滑过红润的嘴唇。
他的心里涌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泡泡，虽然这些泡泡会破裂，最后归于虚无，但涌出的泡泡实在太多，而且不间断的往外冒，于是这种虚幻的幸福暂时填满了裴狩的心，他不想去思考这些泡泡究竟何时会归于寂灭，只徐徐吐出一口气，想要抓住当下。
裴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楼清影的侧脸，一触即分，但那柔软的感觉却留下了一种无法磨灭的印记，他盯着自己的指尖，没忍住笑了一下。
日升之前，裴狩已做好了打算。
尽管他还有些忧心忡忡，毕竟贵族找情人多半只是为了身体上的欢愉，可他和楼清影都只是男人，没办法做那种事，说不定楼清影只是图一时新鲜而已。
裴狩本该对楼清影的提议感到很震惊，毕竟男人和男人是不可能有什么的，但楼清影王室成员的身份又让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有了正当性，贵族一向玩得花，什么都敢玩，什么新鲜的都想试试，王室成员的花活只可能比贵族们要多。
所以也算正常。
但明眼人都知道，两个男人是不可能在一起，就算楼清影和他是情人，新鲜感过去后肯定也会很快分开，毕竟情人能做到的裴狩也做不到。
可是……只要裴狩能快速成为强者，甚至成为法神，那就不会有人敢跟他争了，对吧？
回去的路上，楼清影问裴狩：“你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我好注意一下。”
他比较喜欢坦诚，问清楚之后就能多多注意，也能更加和谐的相处，其实楼清影有点想向裴狩要一份说明书，他好通读一遍，把要点牢记于心，但现在是谈恋爱，不是研究机甲，所以他忍住了。
求同存异嘛，楼清影不认为谈了恋爱的双方有义务改变自己去迎合对方，爱情只是人生这块蛋糕上的一颗草莓，不能因为一颗甜美可口的水果就忽略掉原本的整个蛋糕，所以最好是两个人磨合一下，划出一个舒适区愉快相处。
“如果……”裴狩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如果我不喜欢的东西中有你特别喜欢的，那该怎么办呢？”
“哦。”楼清影想也不想：“那我就不在你面前提嘛。”
明摆着的事，正常人都知道。
楼清影回答完毕，心里悄悄地乐了一下，心想自己的回答肯定会让裴狩很开心，因为他设身处地，想着如果裴狩特别喜欢的一些东西他却不喜欢，而裴狩为了考虑到他的感受，不在他面前提起，他肯定很高兴。
但裴狩却心底一凉。
在他看来，楼清影的这个回答更加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
裴狩希望得到的回答是：
我喜欢的东西你却不喜欢，但我和你关系那么亲密，所以步调是一定要一致的，我会努力让你也喜欢上我喜欢的东西，哪怕会被你扫兴，我也会频频提起，因为我爱你。
（此回答来源于某本畅销爱情小说，裴狩深深认同这个观点）
而楼清影的回答在他听来则是：
我喜欢的东西你却不喜欢，那好吧，为了避免你扫兴，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了，反正我们只是情人而已，以后也肯定不会在一起共同生活，无所谓的。
裴狩沉重地笑了一下，违心地开口：“您真体贴，不过我没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
“你不要称呼‘您’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楼清影忍不住了：“我们都谈恋爱了。”
然而裴狩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我喜欢这样称呼您。”
他当然想叫楼清影的名字，甚至还想更进一步，称呼楼清影的昵称。但这有点过线，楼清影毕竟是王子殿下，而裴狩是他的下属，现在可能是图一时新鲜，正在兴头上，所以不计较，但裴狩却觉得不能当真，他被不少贵族为难过，知道贵族在高兴时什么都不计较，但随着时间流逝，感情淡了，曾经的冒犯就会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刺在心里。
裴狩这样坚持，楼清影只好作罢，他想了一会，没思考出什么原因，只好归结于是这个小世界的缘故，或许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刚刚开始谈恋爱，所以裴狩还有点放不开？
说不定等以后时间长了就好了。
他也就不提了，高高兴兴地：“来，男朋友，抱一下。”
裴狩耳根瞬间红了，但他并没有推却，而是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楼清影，力道大得让楼清影觉得好像被铁链紧紧箍住，不过他也不在意，回抱了一下，本来还想亲一下裴狩的脸，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回去的路上，他们坐马车，楼清影书也不想看了，专心致志地玩裴狩的手，裴狩掌心宽大，五指修长，摸着有点粗糙。
“人体真神奇。”他低声感叹，“这么多的神经，肌肉，骨骼，控制起来却这么轻而易举，自然而然。”
他感叹完，补充道：“你的手真好看，我好喜欢。”
裴狩的心思全在楼清影的身上，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回到学院后，裴狩的同学发现他突然带起了手套，而且他们再也没看到他摘下过。
这太奇怪了。
第126章 “要不要亲一下？”
情人。
裴狩从未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这个词汇有什么交集。这个词曾从一些贵族小姐的口中说出，她们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给出承诺，只要裴狩愿意成为她们的情人，她们不仅能中止那些贵族对裴狩的为难，还能给裴狩优渥的待遇，无论是资源还是知识，只要裴狩能让她们开心，她们都愿意给。
但裴狩全都拒绝了，他不想掺和贵族的游戏，同时也没觉得这些漂亮的贵族小姐有什么吸引力。
是，她们是很漂亮，成为她们的情人不亚于踏上登天梯，而且其实也并不丢脸，反而能拿出手当做得意的谈资。但裴狩宁愿自己打拼，花上千倍万倍的辛苦自己努力，也根本不想走这条路。
但是……
回到学院后，他着重观察了一下那些贵族和情人的互动，除了裴狩之外，学院里还有许多长相不错的平民男学生，而他们都无一例外选择踩上登天梯，裴狩隐着身，双臂环胸靠着墙，听包厢里几个男情人交流经验。
裴狩越听越烦躁，他本打算从中学到点什么东西，但这些人谈论的全是床上那点事，他根本就用不上，他听着这些人交流什么姿势最能逗自己的女主人开心，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他去了两回，然后再也没去“旁听”过。
活人身上得不到启示，那就只能诉诸于书本了，裴狩冷着脸，从书店里搬回了一些有别于那些正常爱情小说的“爱情小说”，那里面的内容在他看来很是不堪入目，但价格居然还更高，但为了能学到一点东西，裴狩还是付了钱。
撇去那些占据约十分之七八的没用篇幅，剩下的也没多少可以学习的地方，裴狩挑挑拣拣，总觉得不对劲，里面的内容要么是女情人讨好男贵族，要么是男情人讨好女贵族，而讨好的方式无一例外全和床有关联，根本起不到任何指引作用。
他把书丢开，看了下时间，站到镜子前开始换衣服，书里虽然大部分内容都没用，但有一点还是值得参考的：把自己装扮一新，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准没错。
楼清影刚从午觉醒来，坐在窗前懒洋洋地玩着立体拼图，壁炉里升着一团恒定的魔法火焰，他打了个哈欠，嵌上下一块拼图，这时窗户被敲响了，楼清影打开窗，裴狩带着一束花，像一阵柔和的春风吹进这间滞热的屋子。
楼清影立刻把立体拼图推到一边，动作有点急，一些零件散碎地掉下来了他也不管，事实上他也有点晕头了，楼清影第一次这么理解他的舍友，他和裴狩在两把椅子上分别坐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彼此，楼清影也觉得很有乐趣。
而且，从精灵森林回来之后，楼清影总觉得裴狩看起来更好看了，他赶紧夸了几句，用尽了自己从美术老师那里训练得来的所有辞藻，还盗窃了一点有名的诗词，给自己的夸奖增光添彩，裴狩笑了一下，来之前的忧虑反正是不见了。
他们聊了一会天，然后一起翻开书学习，现在他们的进度差不多，花瓶里的鲜花还带着不知从哪儿来的露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像是若隐若现的悠远曲调，隐隐约约跳出一小段令人陶醉的旋律，却没办法听全整篇的曲调。
楼清影把自己收集来的铁饼干盒全都打开，让裴狩欣赏他分门别类的零件，“这个是小螺丝，用来固定精细的关节，这是螺母和螺栓……”其实还有更专业的名词，但考虑到裴狩对此一无所知，楼清影就简化了。
他曾经问过裴狩会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聊，毕竟人的爱好各有不同，如果裴狩觉得无聊，那楼清影就不打算继续讲了，换成一些他们都觉得有趣的东西。但裴狩摇摇头，说听起来很有意思。
楼清影于是放心地继续。
他说的这些裴狩完全不懂，也不感兴趣。裴狩的目光追随着楼清影，看着他拿着两个基本上没有差别的金属小玩意儿，一条一条的说明它们之间的不同之处，内容没记住，但楼清影的声音和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也让裴狩感觉很高兴。
楼清影把小零件放回铁盒子之前，挥了一下手说：“就是这么简单，接触多了，一眼就能发现它们之间的区别。”
裴狩的目光在那两个几乎算得上双胞胎的小零件上停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
谈完了自己的爱好，楼清影也不忘关注一下裴狩的爱好，他把铁盒子推回原处，双手支着下巴，开始承担倾听者的角色，他的眼睛专注地看向裴狩，裴狩一开始还放不开，为难地开口说要不然还是让楼清影继续讲吧，他自己光是听着就很满足了。
“不行。”楼清影拒绝了，“我也想了解你呀。”
虽然经过了几个小世界的相处，楼清影对裴狩的了解已经挺多了，但有些更深层次的东西，除了本人以外，别人是没办法知晓的，除非他自己开口说出来。
“我没什么可了解的。”裴狩审视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的生活平平无奇，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也没有潇洒自如的享乐，就那么普普通通，每天为了自己的实力奔走，冥想、修炼、练习，偶尔遇到些不怎么样的人，但也没有坏到值得一提的地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生活上的烦恼，但他总觉得这些烦恼也没什么可说的，不是像雪崩一样的灾难，而是一颗颗被不小心踩到的石子，踩到时脚底会疼痛一下，但过了一会也就过去了。
“很单调，没什么值得说的。”
“说说看嘛。”
裴狩没办法拒绝楼清影的请求，于是他开始了，裴狩一向沉默寡言，面对外人，或者想要达成某个目的时，他的口才会好到不可思议，但现在楼清影让他谈谈自己，他就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了，踌躇了一会，他从早上起床开始，事无巨细地报了一篇流水账。
楼清影支着手肘听，时不时地追问一点细节，等裴狩说完了，他点点头，然后笑了，裴狩问他怎么样，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流水账一点也不动听，楼清影摇摇头，让他等等，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别急，这才是第一块零件呢，我不会对没拼好的模型发表任何意见。”
裴狩不明白什么是模型，楼清影给他详细地解释了一下，当然没忍住又发散了一会，不过及时拐了回来，裴狩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一起泡了咖啡，这是贵族间新流行的饮料，楼清影拿来和裴狩分享，虽然咖啡对他来说不新奇也不好喝。
贵族们比赛一样地对着咖啡夸夸其谈，这个说咖啡里有莓果味，那个说咖啡把红酒和柠檬的风味结合的很好，然后用充满优越感地语调互相吹捧一下，坐在他们中间的楼清影只觉得满头问号，他只喝出了苦味和酸味。
楼清影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挤进了橘子圈的蒜瓣：
就蒜挤进去，也是橘外人.jpg
醇香的味道从热腾腾的黑色液体中弥漫开来，楼清影严肃地说：“不要被这香味骗了，喝起来感觉不行的，特别苦，还有点酸。”
他往咖啡里倒糖和牛奶，裴狩尝了一口不加料的咖啡，对那种苦涩的味道接受良好，时不时啜饮一口，楼清影加完料之后，把咖啡当白开水一样一口喝了，砸吧了一下嘴，心里其实纳闷，为什么用来喝咖啡的杯子这么小。
楼清影不懂什么品尝咖啡，他连品茶都勉强，中学的传统课程只让他学会了像报菜名一样背诵茶叶种类和口感，课上其他同学拿着只比饮料瓶盖大不了多少的瓷杯小口品尝时候，楼清影的杯子早空了，但为了装模作样，他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好奇的看着啜饮着咖啡的裴狩，“感觉怎么样？”
裴狩沉吟一会，“很提神。”
他觉得这个味道很符合他的心境。
楼清影不知道裴狩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他可能也能尝出一些复杂的味道。
恐怖如斯。
从那之后，楼清影就决定让裴狩多说一点，他并不对裴狩的话语发表什么意见，除了追问细节之外就是安静地听，这是收集零件的过程，需要耐心，但必不可少，楼清影很熟悉机甲，所以他了解这个。
只有收集到了足够的零件，拼出了一个整体，才能够产生认知，发表评价，对半成品的机甲发表评价是不礼貌的。
然后很多个下午，裴狩都在楼清影的注视下谈论自己，他一开始只报流水账，因为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而且相信楼清影很快会失去兴趣，但慢慢地，在一个下午，他谈起了他对未来的想象：“我想要成为法神，而且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
裴狩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也知道这句话说出口，绝大多数人会笑掉大牙，他不想让楼清影觉得他自视甚高，刚想出言找补，就听见楼清影说：“好啊，我也觉得。”
然后他们沉默了一会，望着彼此的眼睛，看了一会，楼清影咳嗽了一声，问道：“要不要亲一下？”
裴狩愣了愣，楼清影凑过去吻了他一下。
第127章 “废物真是活该啊！”
楼清影也没吻多深，就是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唇碰唇，停顿几秒，然后往后一靠，结束。
倒不是说楼清影不知道该怎么深吻，他翻阅爱情小说做学习笔记的时候就已经学到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有时候还跃跃欲试地想实践，只不过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小方桌，需要谨慎一点，以免打翻桌上的茶壶茶杯。
裴狩看上去像是被美杜莎狠狠瞪了一眼，整个人陷入了石化状态，表情看着既震惊又茫然，但很快，雕像的石质外壳就像饼干脆一样崩裂了，裴狩猛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像是两条电线的铜丝相互连接，刹那间传导了电流，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后心里都有些震动。
楼清影的味蕾上跳跃着原味咖啡酸苦的味道，裴狩的舌尖上盘旋着加了料的咖啡甜蜜的味道。
他们两个人都瞧了瞧对方湿润的唇瓣，于是楼清影觉得似乎可以再亲一下，他站起来绕过小方桌，走到裴狩的面前，此时的空气有点粘稠，也许是壁炉里的魔法火焰燃烧地太旺盛，把空气中弥漫的香味都烤化了，融化的小水珠漂浮在空气中，给人的行动增添了许多阻力。
楼清影望着裴狩，脑子里在默默地翻书，他在那些爱情小说里学到了不只一招，正打算挑一个例子实施一下，裴狩突然动作了，他伸手揽住楼清影的腰，然后耳根带着点红的吻了上来，这个吻和楼清影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不太相同，因为生涩和过于急切，牙齿和嘴唇不小心撞了一下，不过没造成什么伤口。两个人靠得太近，鼻尖碰到了一起，这时楼清影才搞明白为什么在视频里看到的接吻桥段两个人都要稍稍歪一歪头。
灼热的呼吸打在彼此的皮肤上，楼清影半眯着眼睛，有点飘飘然，两个新手结束了第二个吻，嘴唇比之前更湿润了，稍稍分开之后，他们望着彼此，裴狩像是大梦初醒，正紧张地想为自己的冒犯道歉，楼清影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留下一句“等一下”，就从裴狩的腿上跳起来，转身朝另一个房间去了。
独自待在原地的裴狩下颌线绷地有些紧，他站起来，屋子里好像瞬间冰了下来，窗外的冬天透了进来，又冷又干，他站了起来，焦躁地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像一个即将被判决的犯人那样屏声敛气。他最后做了决定，要追上去解释，说自己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无法控制，并不是有意冒犯，然而门又开了，楼清影带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闪电般归来。
他走到桌边，把笔记本摊开，指着上面的例子说道：“接吻感觉挺好的，我们照着上面的事例多试几种吧？”
裴狩慌张的脚步停止了，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走到楼清影身边，和他一起看笔记本上的例子，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他曾在那些男情人聚会时旁听到的话语：“大部分贵族都喜欢老手，就算不是，也要装成那样。其实，在那些贵族的眼里，生手和老手的区别就在于玩不玩得起，如果你太害羞，太扭捏，不能配合她们的花样，那就很容易被抛弃。”
“而且最好要强势一些，我们毕竟不是姑娘，如果太软弱顺从，容易让她们觉得乏味。但不能太过，否则就会被视为冒犯，不同的主人心里有不同的度，要自己把量。”
裴狩本以为自己早把那些男情人的职业经验交流话语忘了，但现在它们却从角落里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他想着或许之后还得去一趟。
确定楼清影的离开并不是因为反感，而是去取“参考书籍”后，裴狩松了口气，心里也定了下来，他从没想过男人和男人也能接吻，但尝试之后感觉好极了。想起那些男情人的经验之谈，裴狩抿了抿唇，表现出沉着的样子，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到新奇的表情。
他们围着那本笔记本，书页的翻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们久久的唇齿相依，舌尖交缠，犹如一支心照不宣的舞蹈……”
下面是楼清影的注释：
【即：先唇贴唇，幅度极小的摩擦，时间约为半分钟随即张开口腔，两人的舌尖勾缠在一起，做螺旋运动（注：首次尝试或许应当先商量好两人舌尖分别该往哪个方向运转，以免运行故障）。】
每一个例子下面都有楼清影严谨的分析和注释，碰到一些特别意识流的，楼清影就绞尽脑汁去猜测，最后勉强整理成一份流程化的行为指南，比如说：“犹如一朵蝴蝶轻轻落在玫瑰花瓣上。”后面的注释就是：“力度大约在1-2克左右（这也太轻了，如何才能判断自己的施加的压力克数正确？）”
还有“情意绵绵，暗送秋波”，注释是：“垂下双眼，抬起一边的眼皮朝对象看过去，因为是‘暗’送秋波，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不容易引人注意，速度一定要快，应该是只看一到两秒就迅速收回。”
以及“他做出一个逗引的姿势，像一棵沉静的树，等待心爱的夜莺栖居”，这段楼清影明显投入了更多的思考，下笔犹犹豫豫的，还划掉了一些句子，最终总结出的是：“结合上下文，后一句女主角就投入了男主角的怀抱，所以男主角应该张开手臂，但幅度不太大，否则就是邀请了，所以姿势可能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幅度比较小的张开一只手，因为是‘沉静地等’所以表情应该比较平淡，脸上的平静和幅度较小的张开一只手臂……应该比较符合。”
总而言之，楼清影立志把所有充满着修辞和暗喻的段落变成指导手册和说明书，尽量标明操作步骤。
他以自己的注释为指导，裴狩的目光则停留在原本的例句上，他们又亲吻了几次，一边翻页挑选一边试，然后两个人都晕乎乎的了，裴狩硬是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脸上平静地好似古井无波，通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不过楼清影也没注意。
从那之后，他们就经常亲吻，每次裴狩和楼清影私下见面时候都要亲上几回，楼清影还处于纸上谈兵的范畴，看的都是些比较正经的爱情小说，但裴狩看的是爱情♂小说，去旁听男情人的经验交流会时还带上了纸笔。
虽然这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但只要推开门，让他跨过门槛，入了门之后，他进步的速度就非比寻常的快。最近他随身带着糖，亲吻的时候让糖果在两人的舌尖滚来滚去，直至融化殆尽，但糖融化了，两人唇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糖霜，可以一边吻，一边继续尝甜蜜的味道。
楼清影在裴狩层出不穷的花样面前，顿觉自己笔记本上的事例索然无味起来，心中感慨可能这事也需要天赋吧，然后愉快地把主动权都交给了裴狩。
但在一次裴狩外出历练时，剧情还是按时发生了。
按照贵族的潜规则，小姐们虽然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但会以匿名的方式在贵族圈子里透露自己新收的仆人，意思是“这是我的玩具，想要交换或共享的可进一步交流，顺便，少爷们注意一点，别找他麻烦，我还没玩腻”。
但裴狩和楼清影的关系并未曝光，半路横插一杠过来的楼清影也对这些隐秘的潜规则不太清楚，导致的结果就是贵族们知道裴狩有了个女主人，但又不知道是谁，但大约可能只是个小贵族，连参加他们茶话会的资格都没有。
被裴狩拒绝过几次的贵族小姐们也渐渐没了兴趣，她们不至于为了一张好看的脸就低三下四，所以渐渐将他抛到了脑后，不去管了。
加上裴狩进步飞快，极高的天赋和刻苦的努力相结合，只要眼睛不瞎，都能大概推断出他很有成为强者的天赋，即便不太可能是法神，贤者也是肯定的。
一个小贵族家里有了一个贤者法师……这妥妥是要崛起然后和他们分蛋糕的发展，嫉妒和忌惮相结合，最终他们就下了手。
裴狩浑身是伤的坐在自己宿舍的木椅上，垂着眼给自己包扎伤口，浓厚的血腥味在宿舍内部弥漫开，他面无表情，或者也可以说是近乎绝望。
门被推开，他的另外三个舍友接到了消息，弹冠相庆后就来看笑话，冷嘲热讽了几句，本来还想动手，但考虑到裴狩背后的那个贵族小姐可能还没放弃他，就只用语言攻击。
“之前那么拼命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变成了个废物？”
“长得好又怎么样，废物是没有价值的，你的女主人迟早抛弃你。”
“废物真是活该啊！”
裴狩恍若未闻，只是包扎时的力度突然大了些，抓着绷带末端的手一用力，伤口又崩裂开了，鲜血染红了绷带，又引来一阵嘲讽。
等那三个人欣赏够了裴狩落魄凄惨的样子，落井下石到心满意足后就离开了。
门被用力甩上，三人的笑声逐渐消失，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裴狩咬着绷带给自己打结，随后，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走到窗前，也不点灯，让室内和室外同归于黑暗。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被轻轻敲响，裴狩猛地抬起头，眼眸中闪过惊喜，随后又慢慢归于死寂，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开了窗。
楼清影一听到消息，知道剧情点到了，就赶紧带着伤药敲响裴狩的窗，但没想到的是，窗户一开，他就被拽进了一个带血的怀抱里，浓厚的血腥味海水一样漫上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急切地吻住了。
裴狩忍着疼剥开一颗糖，用指尖推进两人交叠的唇瓣中。
或许，这是他吃过的最后一颗糖。
不想面对被抛弃的未来，也暂时不想考虑被责骂的后果，他垂下眼眸，又深又重地吻了下去。
第128章 “都听您的。”
楼清影一开始有点懵，不过他反应很快，没办法，虽然亲吻让人陶醉，但血腥味那么重，吸两口就回神了。
裴狩紧紧地抱着他，力道勒得楼清影骨头都有点疼，有种不顾一切的感觉，楼清影看不见，但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他的手臂上，可能是伤口崩裂后渗出的血。
他想推开裴狩，让他别亲了，处理伤口要紧。就算裴狩力气很大，但楼清影如果硬是要推，也能推开，只是那样就得不偿失了，搞不好会有更多伤口崩裂开。
于是他决定按兵不动，先让裴狩亲完再说。因为担心裴狩身上的伤口，楼清影没有全情投入，思考着裴狩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脑内分析一通之后，觉得或许是因为受了伤，加上天赋被废，所以受了很大刺激。
楼清影挺心疼的，虽然他看过剧情，知道裴狩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天赋总会回来，而且经此一役，他破茧成蝶，开始一路碾压所有人，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裴狩受了伤，一定痛极了。
其实他也有点猝不及防，因为剧情发生地太快了，按照原本的情况，裴狩天赋被废应该是三年级的事情，但现在他才刚刚一年级，楼清影本以为不会这么快，他对比了一下原文，想找出原因，最后发现问题可能出现在修为上。
在原著里，公主对裴狩另眼相看时裴狩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那时裴狩已经展露出魔武双修的能力，而现在裴狩还只有魔法天赋，但问题是他马上就要摸到大魔法师的边了。
原著里裴狩魔武双修，被暗算时候魔法级别在中级魔法师，斗气级别在中级剑士，虽然两相结合起来挺强的，可原著里的等级压制非常残酷，基本上是十个低级魔法师打不过一个中级魔法师，一百个中级魔法师打不过一个高级魔法师，裴狩现在就是高级魔法师，如果一切顺利，他过不久就会变成大魔法师。
如果剧情时间不变，等到裴狩三年级再开展……那时候裴狩估计都成法神了。
不仅成了法神，还觉醒了魔武双修的天赋……先不说那时候裴狩还会不会待在魔武学院里，就算在，谁能对他动得了手？
那些贵族再怎么嫉恨，也不敢对一个法神出手，而且费里王国中法神也就那么两三个，还都拖着花白的胡子，多了一个年轻的法神，国王都得拉拢他，那这段剧情就变得无法执行了。
理清楚来龙去脉的楼清影：“……”
他有点愧疚。
如果不是他给了裴狩那么多的修炼资源，裴狩现在会不会还好好的？
怪他，忘了裴狩是个龙傲天熟练工，在有足够资源的情况下，修炼速度一骑绝尘，一年级还没过去，就快成为大魔法师了。
楼清影头脑里在分析这些东西，面对亲吻时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落在裴狩眼里，就是冷漠和无动于衷，虽然心里早就猜到可能会是这样，但裴狩心里还是翻涌上了一阵又一阵的痛苦，像许多白蚁啃噬着他。
最后，他放开了，这场他自认为强求的亲吻结束后，裴狩沉默地站在原地，他原先包扎好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渗出绷带，看上去落魄又狼狈。
裴狩心底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了，他还记得楼清影最初找上他的目的，是要裴狩成为他的帮手，帮他在宫廷里争取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利益，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废人能有什么用？
况且，他现在天赋尽废，没过多久就要被赶出魔武学院了。
但他仍旧站得笔直，腰背像是被嵌入一层钢板，让他不在楼清影面前露怯。
他等着楼清影开口，做好了被责备的准备。
“干站在那干什么？”楼清影的话和裴狩想象的都不同，“坐下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但裴狩的想法并没有改变，这更像是最后的温存，或许楼清影觉得对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下达冷酷的判决有些残忍，所以才有这么一个提议。
裴狩照吩咐坐了下来，打算仔细感知接下来的每一秒，在楼清影的帮助下，裴狩崩裂的伤口也处理好了。楼清影正在帮他给绷带打结，魔法光团漂浮在空中，屋子里十分明亮，因为低头的缘故，楼清影的脸部覆盖了些阴影，睫毛盖住了他的瞳孔。
光看行动，楼清影似乎专心致志，但裴狩心想，那双被睫毛遮住的眼睛里一定渗满着冷漠。
他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再崩开一次，但心想这样或许会惹楼清影厌烦，他就停了手，垂头丧气地等待判决。
“我带了药。”这药能够治好裴狩身上的伤，但需要时间生效，楼清影看着裴狩把药喝下去，说：“大约三天你就会没事了。”
裴狩身上不止是皮外伤，还有一些毒素，以及一些魔法元素残留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有这些东西在，他的伤口就永远不会愈合，裴狩知道，但他束手无策，只能先包扎。
药剂入腹，他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游走，化解了那些如刀片般嵌在血肉里的毒素和元素残余，他深知这药剂的珍贵，觉得楼清影对他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裴狩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楼清影开口说要离他而去，他想会不会是贵族间的习惯，所谓的“心照不宣”？
夜深了，楼清影让裴狩上床去睡，“没事，我坐在这里看着你。”
魔法光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摇曳的烛火，光线暗了下来。
裴狩到底还是问了。
他不想要所谓的心照不宣，他想要得到一个真切的答案。
其实这样做并不明智，因为如果不开口问，那或许还有一丝可能，裴狩可以安慰自己，楼清影和他分开是暂时的，或者说服自己，楼清影不再来只是因为他太忙碌了。
而一旦问出口，一切盖棺定论，那就连一丝遐想的空间都没有了。
但他还是开了口：“我们……”
裴狩咳了一声，觉得这个开头不妥当，或许他现在没资格和楼清影称作“我们”了，他改换说法：“您……要跟我分开了吗？”
话音刚落，裴狩立刻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这还用问吗？
在等待答案的这短暂的刹那，他已经后悔了无数次，但时光不能逆转，他屏住呼吸。
楼清影被这问话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要和你分开？”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裴狩，从对方的表情里读出了些端倪，楼清影已经习惯了，裴狩那刻在灵魂里的不安全感，在第一个小世界里就显露无疑，那时裴狩甚至觉得有人会在超市零食里投毒。后来即便没了记忆，那不安全感也如影随形，在第三个小世界里，他坐飞机时还不忘带上降落伞，方便空难时候逃生。
有时候这不安全的外在表现形式会让楼清影觉得有点搞笑，但笑过之后就是心疼，他耐心地回答：“我们是恋人啊，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裴狩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又黯淡了，他抛下顾虑，有点破罐子破摔地继续：“可……我的天赋已经被废掉了，就算伤好了，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我……我还有什么资格留在您身边呢？”
“爱情哪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楼清影回忆着他读过的那些爱情小说，参考着里面的甜言蜜语，“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就够了，对吧？”
“但我已经没用了，我已经不能成为你的帮手了。”
裴狩想了许多，说他不能帮楼清影出力了，宫廷里那堆烂摊子只能楼清影一个人去面对……等等等等，楼清影听着，并不插嘴打断，直到裴狩都说完了，他才开口道：“没关系嘛，实在不行就私奔。”
楼清影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说：“他们要找的是公主，对吧？可只要我换了一身衣服，恢复原本的性别后，他们就找不到了。”
说实在的，楼清影更想把剧情和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裴狩，但因为规则限制，他不能这么做，于是他便代入现在的身份，心想如果没有穿越和原著剧情那些东西，他碰上了这种情况会怎么反应。
“到时候如果情况危机，实在处理不了，那我就换回男装，去别的国家，去注册成为一个佣兵，天大地大，离开费里王国后说不定会过得更好。”
烂摊子不好处理？那就直接扔了，一走了之。
反正楼清影也不是很适应当贵族，真让他去当佣兵，他搞不好会更快活。
于是楼清影就这么说了：“真要到了那时候，也不用穿裙子了，多解脱。”
“不用担心这个。”他放柔了声音，说道：“你上床去睡吧，我就在这里。”
裴狩说不出话来。
他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中看楼清影，从孤儿院长大的裴狩知道该如何判断他人是否说谎，他看了又看，知道楼清影是真心的。
起码此时此刻，是真心的。
贵族们喜新厌旧，热爱新鲜，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楼清影会渐渐厌倦他，但起码今夜，他们在一起。
裴狩并不怀疑楼清影的真诚，但贵族，或是王室总让他心存疑虑，他把不安压在心底，谨慎又回来了，他躺上床，想尽快恢复。
“您回去吧。”他说：“不用守着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楼清影没跟他争辩，只说：“过一会回，我再坐一会。”
裴狩点了点头，觉得这样也算妥当，疲惫，压力，痛楚，绝望，他今天经历了太多，现在也太虚弱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楼清影坐在椅子上看他，裴狩的睡相很好，不爱乱动，没发生让楼清影担心的诸如“翻身时候压到伤口”“从床上滚下来结果伤上加伤”之类的事，但就算概率再小，也不为零，谨慎起见，楼清影还是决定继续观察，直到裴狩醒过来为止。
这一觉裴狩睡了很久，他习惯天蒙蒙亮就起床，但第二天他睁开眼时已经中午了，楼清影坐在他的桌边翻书，听到动静后看过来了一眼，“醒了？”
在药的作用下，他身上的伤好了不少，结了一层浅浅的痂，没等楼清影扶就自己坐起来。
“您怎么？”
他看出楼清影昨晚没回去，惊讶之余，心里又特别高兴。
“忘了。”楼清影找借口，紧接着又开口：“午饭想吃什么？”
裴狩暂时顾不上回答，只久久地望着楼清影。
“怎么了？”楼清影重复了一遍问题，裴狩恍惚着说了句：“都听您的。”
隐约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楼清影笑了，然后对方站起来，“好吧，你收拾一下自己，我很快回来。”
现在宿舍里只剩下裴狩一个人，他坐在床上，开始怀疑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他半信半疑地下床去，犹犹豫豫地碰了碰那张楼清影坐过的椅子。
椅面还是温热的。
第129章 “你愿意成为我的侍卫吗？”
楼清影带着午饭回来的时候，裴狩正站在窗边，尽管楼清影还在隐身的状态，但爬窗时候发出的动静还是能被人听见的，裴狩往一旁让了让，方便他进来。
在路上的时候，系统正好到这个小世界看情况，他们俩搭伙走了一段路，顺便互相了解了一下情况。
“第一个问题。”楼清影率先提问：“为什么剧情提前了？”
哪怕他之前心里推测出了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答案，但也不一定百分百正确，还是问问系统比较好。
“因为逻辑。”系统回答：“小世界里的人和事都是活的，一件事的发生会产生连锁反应。”它解释了一通，和楼清影之前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那会有问题吗？”这是楼清影最关心的问题。
“不会。”系统说：“这等于按了加速键快进剧情，世界意识巴不得这样呢，赶快把逻辑混乱的剧情度过去，然后就能慢慢地修复混乱的世界规则了，降低毁灭的风险。”
系统告诉楼清影：“以前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任务者，用一年的时间就走完了本该三百年才能走完的剧情，世界意识高兴的不行，给的能量比原来的多上好几倍，她本来应该做二十个小世界的任务才能复活，但因为她超常发挥，两个小世界就攒够了能量。”
楼清影：“……天啊，好厉害！”
他们又聊了几句，系统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就离开了，临走前，系统告诉楼清影：“下个世界你就不用穿女装了，我给你挑了一个不错的小世界。”
楼清影疑问地看着系统，系统解释：“她女扮男装。”
这也是一个热门的类别，女主角女扮男装和男主角相处，然后男主角一边纠结一边心里悄悄爱上，最后发现对方其实是女扮男装，于是之前的纠结全没了。
很经典，比如《梁祝》里，梁山伯与祝英台就是这么个套路。
其实一开始这个套路的出现，只是为了在男女地位不平等的情况下，方便男女主相知相恋。封建时期女性被禁锢在家里，被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要走出去，就必须假扮成男人，否则不仅会遭受许多非议，还会遇到数不清的危险。
后来就渐渐发展成了一个经典的故事类型。
怎么说呢，系统其实觉得这有点像伪同性恋。
是同性恋吗？但男主角最后发现女主角是女扮男装后才放下心结，和女主角在一起的。可如果说不是呢？男主角是在女主角还在女扮男装时就动心的，那时候他可不知道女主角是女孩子。
只能说是如同。
这种“如同”的剧本，非常适合这对“真同”。
系统暗搓搓地想着。
午饭结束，楼清影和裴狩商量起了他的安排：“到时候就能光明正大地让你待在我身边了。”他说。
按照原著剧情，失去天赋的裴狩会被魔武学院剥夺学生的身份赶出去，但这时候公主会出面将他保下，并且当做护卫带在身边。
并且，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公主善良，对平民释放善意，且此举让公主在民间的声望又高了一些。那些贵族也觉得公主这么做像是收养了一只无处可去的流浪狗。
楼清影：“……”
虽然这段剧情对他接下来的行为很有利，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原本王后为了维持公主的“价值”，是多么严防死守，连舞也不许跳，楼清影出学院买双鞋都要被她叫去训斥，但后来，公主就那么明晃晃地把龙傲天主角带在身边，王后却没什么反应，还因为民间声望增加夸公主做得好。
这很难评。
只能说一切都在为龙傲天主角让路。
他们商量好了之后，楼清影就先离开了，留下裴狩一人待在原来的宿舍里。
出于保险，楼清影给裴狩留了许多用于防身的“小玩意儿”，而且“保证比魔法管用”。
魔法师还要念咒语，且最简短的咒语，音节也不会短于十个，子弹的飞行速度可快多了，而且伤害性很大。
裴狩摩挲着冰凉的金属面，失去天赋后，他明白自己没办法在魔法上再有造诣，但他仍旧想要争取，楼清影给他留下的东西让他有了新的想法，据楼清影说，这些东西不是魔法道具，即便没有魔法，普通人也能打造出来，于是他拿出魔法笔记本，试探性地留言，问楼清影他可不可以学习制造这些东西。
【当然可以。】楼清影回答，【等眼前的事情过去，我就开始教你。】
裴狩天赋被废这件事很快就被报上学院，几天后处理结果下来，和原著里的处理结果一样。
“剥夺学生身份，赶出去。”
他的三个舍友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眼里满是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哈，废物终于要被赶走了！”
其中一个在贵族身边学会了一点笑里藏刀的做派，故作惋惜：“可惜了，你原本很有可能成为贤者的，但没办法，命运总是这么无常。”他笑了起来：“没事，反正世界上有那么多平民，他们都能活得好好的，你以后也不会过得太差。”
他们将裴狩原本收拾好的东西全都抢了过来，本以为能夺走一点资源，但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顿时兴味索然地扔到了地上。
不过，这也让他们的底气更足了：连一点魔法资源都没有了，看来裴狩的那位神秘女主人已经抛弃了他。
行李被扔到地上的那瞬间，裴狩差点拿出楼清影给他的武器，但最后一点理智阻止了他。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顺利地抵达学院门口，如果做出多余的事，会给殿下惹麻烦的。
裴狩深深地望了那三个人一眼，将所有情感压抑了下来。
三个舍友看着裴狩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弯腰捡起那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心中的恶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其中一个还想过分一点，把裴狩的那些东西抢过来毁掉。但另外一个阻止了他：“别多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赶出学院。”
“没错，免得节外生枝，反正等他真的被赶出学院后，想弄他还有的是机会。”
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裴狩面前讨论，心中充满着优越感。
“滚吧！”
舍友们希望看见裴狩情绪崩溃赖着不走的样子，只不过裴狩脸上没什么表情，离开的也干脆，心里还挺可惜。
楼清影提前在角落等着，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忽略咒，这样周围的人就会下意识的忽略他。
随着时间的临近，裴狩的身影在远方出现，楼清影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而且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说些奚落裴狩的话语。
场景有点诡异，楼清影很确定，魔武学院的在校生基本上全都到场了。
何止是热闹，简直是人山人海。
楼清影回忆原文：
【被废去了天赋，他从天之骄子落入尘埃，学院门口越来越近，只要他踏出这扇门，他的学生身份就会被彻底剥夺，从此只能作为一个平民度过余生。几乎所有人都在嗤笑他，耳边充满了嘲笑和谩骂，他握紧了拳头，却又无能为力的松开。】
楼清影：“……”
说真的，看文字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转化成小世界的现实怎么就这么诡异呢？
一开始他听这些人骂裴狩，心里还很生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这些人都是复读机，总共就五句台词，来来回回反复播放，心里的愤怒就逐渐变成了一种古怪的感觉。
就……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过这场景楼清影也经历过不止一次了，比较习惯。
就在裴狩即将被赶出学院时，楼清影解除了身上的忽略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皱起眉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裴狩眼前一亮。
那三个舍友给楼清影解释了来龙去脉，“公主殿下，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没用的废人了，没有资格再留在学院里，我们正要把他赶出去。”
“对，赶出去！”
周围乌压压的人群众口齐声：“他不配留在学院里。”
比小学生读课文还整齐，楼清影已经无力吐槽。
楼清影突然觉得特别荒谬，不过他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调整好了表情，开始按部就班地念台词：“虽然他失去了天赋，但他曾经拥有极高的魔法天赋，表现非常优秀，如果就此将他逐出学院，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这样吧。”楼清影转向裴狩：“你失去了天赋，的确不适合再作为学生待在学院里了，但如果你对知识还有一份渴求……”
楼清影顿了顿：“你愿意成为我的侍卫吗？”
“我愿意！”
这一刻，裴狩的心才真真切切地落到了实处。
接下来的一些反对的声音，也在楼清影念完台词后渐渐偃旗息鼓，他们一边愤愤不平裴狩的“好运气”，一边在尘埃落定后各自离去，有往图书馆走的，有往教室赶的，不一而足，不到五分钟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这抽象的情况让楼清影再一次认识到了这个小世界的本质。
虽然很难评，不过无所谓，反正他也不长久待在这里。
“走吧。”楼清影对裴狩说：“我们回去了。”
终于能光明正大相处了，楼清影决定忽略一切，给这逻辑不通的剧情打个满分！
“好。”
裴狩迈步跟了上去。
虽然他隐约觉得，这光明温暖的道路在远方会渐渐变得黑暗冷寂，但……裴狩还是想紧紧抓住当下。
他并不是孩子了，裴狩对贵族基本也有了解，并不奢望自己和楼清影能够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但他希望……希望楼清影厌倦他的时间，不要太早到来。
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130章 为什么他们只能逃离呢？
一开始，楼清影心里还有点犯嘀咕。
虽然剧情这么写，但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裴狩带在身边会不会有隐患？
前几天楼清影比较谨慎，就担心王后再派人来找他麻烦。
但随着时间流逝，差不多一个星期过去了，周围依旧静悄悄的，楼清影逐渐放松下来时，王后的信送到了。
他瞬间紧绷，但一打开，一目十行扫过去后，楼清影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王后在信里压根没提到裴狩，只叮嘱楼清影不要忘记大王子的生日宴会，据说到时候会有邻国的使节到场，楼清影得提前几天回王宫。
只在信件的末尾提了一句，说最近发生的事她知道了，楼清影干得好。
【即便平民的意见无法起到决定性作用，但也能成为关键时刻的推手，你声望的增加对我们很有利，做得不错。】
楼清影：“……”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只能说不愧是逻辑混乱到连主角都没办法自主生成的小世界。
他读信的时候，裴狩看着有些忐忑。
他现在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完全了，但天赋也的的确确毁了，算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如果说以前因为自己的实力心里还有些底气，但现在光辉的未来已经成为消散的云烟，想要留下，只能依靠楼清影对他的感情，这种依托于他人的感觉让裴狩心里尤为焦躁。
真正的底气永远来源于自己，如果凭依他人，这底气就绝对会变薄许多。
楼清影挺理解，裴狩又不是他看过的那些咯噔霸总小说里的女主角，即便失去一切，但被霸道总裁接回家宠宠就会觉得很满足很甜蜜，作为一个物种特性完全不同的龙傲天，裴狩是一定要把力量握在自己手里才会觉得踏实的。
第三个小世界里，因为职务便利，楼清影通盘研究了很多龙傲天小说。
从表面上看，龙傲天小说基本上就是主角一路升级，不断打脸炮灰反派，一路升级到世界巅峰。其中根据设定不同，剧情展开也有不同，但基本上核心主线都是升级。
但实际上，这其实是一个释放攻击力和不断提升安全感的过程。
所以尽管升级流小说的核心主线不变，但依旧经久不衰，受人喜爱。
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因为种种规则的束缚，基本上很少主动向其他人释放攻击力，为了维护关系或者其他原因，将攻击性隐于内心，且因为现实生活里各种复杂的因素相糅合，很多人心里的安全感也存在缺失。
而龙傲天升级流小说就短暂的让人们在梦里满足一下自己的幻想。
在现实生活里遭受到来自他人的恶意攻击，但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或者不敢回击，可心里想回击吗？当然想，所以看到主角敢于释放攻击性，狠狠报复冒犯他欺辱他的反派时，潜藏着的幻想就能够得到满足。
普通人在生活中免不了受些委屈，遭受一些不公，面对一些欺凌，心中当然存在着一种朴素的愿望：我不想受人欺负。而龙傲天升级流的主角一路升级，实力越来越强，到最后站在世界之巅，掌握了世界上最强的暴力，自然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
委屈？不公？欺凌？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世界的最强者，于是在拥有了最强大的，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暴力的同时，心中的安全感自然也能够被填补。
而身为龙傲天的裴狩，想要释放攻击性，想要不断填补自身的安全感，这就是他不断追求变强的，最根本的原动力，这是他的特性，就像鱼会游泳，鸟会飞翔一样，是他的出厂设置。
据楼清影观察，随着实力的不断增长，裴狩的性格也会逐渐发生一些变化，可以说是因为磨炼变得成熟，也可以说是因为心中安全感的充盈而有了底气，反正裴狩越强，他就会越沉稳，越强势。
虽然有些小地方和观察结果有些出入，但总的大趋势是不变的。
因此，现在裴狩的紧张不安和忐忑，都是推动他追求实力，涅槃重生的动力，就像弹簧，前期压得越狠，后面反弹的就越重。
所以楼清影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那太苍白，而且也没用，靠几句话是没办法让裴狩的安全感回来的，再加上他也不是一个安慰人的好手，与其干巴巴地说几句模式化的安慰语，不如赶紧推剧情，让裴狩尽快恢复天赋。
虽然这么说吧，但楼清影决定用其他方式暂时提高一点裴狩的安全感，那就是证明自己的可靠！
如何证明你是个可靠的恋人呢？
当然是从不隐瞒信息开始。
楼清影把王后的来信给裴狩看，还一边给他解释：“王后想要扶持大王子登上王位，国王想扶持他最宠爱的私生子登上王位，两边各有优劣，所以现在正在斗争。王后想把我推出去当筹码，本来看好的是国内的贵族，但前段时间邻国的王后病逝了，所以王后心思就变了。”
“邻国的国力比本国强大，国土也更广，如果能把我嫁给邻国国王，作为一个王后，显然能够提供更强大的助力。”
他点了点信件上“邻国使节”这个词，“邻国国王的王后死了，这时候使节前来，按照正常情况，他们是先来探探底，如果觉得我令人满意，就会来求娶。”
这些也是后来剧情会发生的内容，只不过现在都提前了，楼清影把该解释地都详细地解释了一遍，最后说：“但不会马上进行，还要画像，还要准备，总之一大堆麻烦事，能拖挺久，如果我们没能赶在那之前找到办法，那正好就可以直接溜走。”
听前半段内容时，裴狩握着信纸的手猛然加重，精致的信纸被他捏出数道深深的褶皱，但听完楼清影的补充之后，他就慢慢放松了点。
楼清影最后说：“更何况，我又不是个公主，根本不可能嫁过去，否则马上就会露馅。”
裴狩点了点头，表情看似舒缓了下来。
楼清影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轻松了点，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裴狩的眼神依然阴郁极了。
他并没有怀疑楼清影的话，只是……为什么他们只能逃离呢？
如果事情依照楼清影话语中的那样不断往前发展，那么他高贵的王子殿下就只能从此东躲西藏，颠沛流离，还得放弃身份，地位，权力，财富，甚至是名字。
凭什么呢？
凭什么跑的是他们？
要不是……要不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贵族，他们根本不会落到现在这步境地，裴狩会成为法神，而等到那个时候，什么王后，邻国国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再也不能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
这个想法让裴狩心里的郁气越来越重，哪怕他在白天极力压制，但在漆黑的夜晚，不甘和愤恨就会如潮水般涌来，浸透全身。
这股不甘在楼清影离开学院，提前几天去王宫为参加大王子宴会做准备时达到了顶峰。
裴狩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圆月，长眉压眼，薄唇紧抿，黑眸深深，仿佛透不进一点光。
突然间，一阵怪异沙哑的嗓音随着风飘到面前：“哎呀，又是一个内心黑暗的人类。”
一阵悚然的笑意响起，裴狩略略抬起眼，不躲不避，速度极快地握紧了剑。
“喔？不是胆小如鼠的废物？那正好！”
“人类，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剧情的齿轮开始转动，当裴狩答应了魔鬼的交易时，楼清影也试完了王后准备的宴会装扮，他掏出魔法笔记本，和裴狩交流感想：
【我感觉裙子和饰品加起来都超过十斤了，还好我身体强壮。】
他刚刚写完，还没来得及等到裴狩的回答，王后的侍女又来叫他，楼清影把笔记本收了起来，拖着不情不愿的脚步跟着去了。
王后叫他也没什么新鲜事，就是用温情的语言对楼清影进行洗脑，老调重弹了一会“大王子登基后有你好果子吃”的论调之后，王后把话语引到了邻国国王的身上：“虽然那位陛下对你来说年纪有些成熟。”可能是为了表达温情或者关心，王后轻轻握住了楼清影的手，语调也更温柔了：“但是他会是更好的选择。”
王后轻轻笑了笑，看似是在为楼清影考虑：“成为强大国家的王后，比成为费里王国一个大贵族的妻子来说，是更好的未来，好孩子，你说是吗？”
虽然知道王后的如意算盘不可能成真，但楼清影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但邻国国王已经五十多岁了。”
你为了给你儿子铺路，让你年纪轻轻的女儿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是刚死过老婆的……王后，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王后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良心根本不会痛：“那不是更好吗？年龄大，意味着死的早。”
她压低了声音：“等他死了，你就是一国女王。”
楼清影：“……好好好。”
假装被洗脑成功后，王后才总算把楼清影放了回去，楼清影回到房间，心里觉得王后已经无敌了。
他翻开魔法笔记本，看见了裴狩的回复：
【我会让您尽快摆脱目前的困境的。】
就这么一句，但楼清影已经明白了：
裴狩天赋恢复的剧情要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