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文明欣赏，只看不摸
冰泉弥漫出的冷冷雾气像薄薄的云，飘到两人的视线间，隔出一片朦胧的细帘。
裴狩半俯着身躯，撑直的手臂上有时会闪过几点金光，那是皮肤上的细鳞，需要时鳞片可以张开，化成一簇簇尖利的刃片。
尖爪，鳞片，龙角，长尾，甚至耳鳍都是能够夺人性命的利器，但现在这些非人的部位安静无害地蛰伏着，平静地展示着一种能够引诱人类的异类美感。
只不过龙族毕竟不是故事中引诱水手误入迷途的美人鱼，相比起美丽，更多的是一种非人的危险感，即便裴狩半俯着，但因为庞大的身形，看着依旧有一种正蓄势待发捕猎的感觉，他长长的龙尾还有小半截落在冰泉里，不自觉地轻轻摇摆，荡起水波。
楼清影的鱼竿还拿在手里，绑在布条末端的“诱饵”落在裴狩的利爪里，雾气模糊了裴狩身上的危险，弥合成了一种别样的吸引力，楼清影就这么雾里看花地盯了好久，人都懵了。
裴狩也不说话，垂下眼帘半掩住金色的瞳孔。
终于，楼清影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别不自在，很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之前被验证错误的猜想再一次浮上心头：
呃，难道我其实是对裴狩有感觉的？
等会回去再多出几道难题考考自己，检测一下。
楼清影把不能确定的猜想摁下去，开口问：“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裴狩从善如流：“快结束了，理智占据了上风，但本性还没完全被压制，此消彼长的结果，不久就能完全恢复了。”
其实不是，真正的原因说来难以启齿，不过是情潮翻涌，但金龙和人类体型相差太大，所以下意识变幻出了这种形态，只是发情期确实接近尾声，因此理智占了上风。
只不过兽类本性依旧在蠢蠢欲动。
“那……”虽然这个话题可能有点限制级，但楼清影还是问了：“就……你这样自己解决……呃……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裴狩不自在地撇开头，声音听起来低哑了点：“没有……”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说了一堆看似合理的理由来找补：“有些龙族对伴侣很挑剔，不愿意像其他龙族那样……随心所欲，就会自己熬过去，除了难耐一些，并没有其他后遗症。”
龙族生性高傲，基本上瞧不起其它生灵，但这并不妨碍祂们乱搞，为了度过难熬的发情期，通常是荤素不忌的，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长得漂亮可爱些就直接抓过来。等发情期结束后，龙族理智回归，很大部分就直接不认了，不负责任直接跑路。
传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差不多也就是这么来的——母亲的物种五花八门，完全不同。
但也有些龙族更高傲，觉得这些低贱生灵不配碰自己，就会硬熬，但是也不能熬太久，如果不能在一定的时间内找到伴侣，那么之前靠硬熬强行压制下去的发情期就会反扑，那时候可就没办法靠硬撑熬过去了。
在裴狩得到的传承记忆里，有个龙族正好卡在最后期限找到了伴侣，然后……新婚之夜直接按年起步……嗯……
他心虚地不敢瞧楼清影，面上却镇定自若。
楼清影相信了，点点头，“我要回去一趟拿点东西，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我给你带来？”
裴狩摇摇头：“我的物件都在空间灵器里。”
楼清影特意跑回自己的洞府一趟，目的是多带点纸笔，他很快带着纸笔和自制木头小画架来了。
初心不改，就想把裴狩的新造型给画下来。
“太好看了！阿狩你这条龙尾虽然很长，但比例很好，看着强壮危险却很漂亮，一点都不显得粗！”
没办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美术老师打下的思想钢印难以去除，楼清影习惯性地赞美模特：“爪子也很漂亮，一点都不丑，反而有点机械兵器的美感！”
“肌肉的形状和分布也好看，多一分嫌壮，少一分又不足，特别完美，不像有些健美先生长得跟个大猩猩似的。”
“简直是完美的生物，人间精灵啊！”
“诶！你怎么又去水底下了，哎呀，模特不能乱动啊阿狩。”
裴狩：“……”
耳鳍不自在地扇动了几下，双臂一撑，重新回到了岸上。
画好之后，楼清影有点可惜没颜料，但就算是黑白画也挺好看的了，他把自己的作品送给阿狩：“好看吧？”
裴狩却没看画，“怎么……不自己留着？”
“不用啊。”楼清影笑了一下：“我要是眼馋了，我就让你现原形给我看。”
“画哪儿有真人好看？你说是吧？”
“……嗯。”
画完之后，楼清影也不是无事可做了，他从身后的废墟堆里找出一套勉强还能用的桌椅，开始咬着笔头给自己出难题。
问题的答案含糊不清可不是他喜欢的，楼清影喜欢凡事都有一个清晰的结果，所以他继续测试自己。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后悔自己逃掉了有关爱情的主题讲座，那时候他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去听什么爱不爱的情感讲座，还不如去图书馆里多待会，反正以后要是有需要了再找网络课程看一遍。
反正也就搜索框里输入几个字的功夫，不耽误事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古代小世界连个互联网都没有，楼清影只能凭借自己对舍友的那点不太靠谱的观察来对自己进行测试。
他一边叹气，一边快如闪电地写出了测试题的答案。
裴狩好奇楼清影在干什么，靠近只看见了满桌子的古怪符号，这符号他曾在记忆碎片中看到过，似乎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于是裴狩不敢打扰，安静地看着楼清影毫不迟疑地在纸上写下一行行玄奥的符号。
楼清影花了三天时间考验自己，最后悲哀地发现什么题目都难不倒他，他完全经得起考验，和他的舍友掉进爱河后脑子进水的状态完全不同。
我咋还是这么聪明呢？
可是……
楼清影看了眼裴狩，裴狩现在正靠在岸边，用尖利的手爪剖开鱼肉。
——为了缓解裴狩独自一龙待在冰泉里的孤独，楼清影从宗门里买了很多耐得住冰泉寒冷考验的鱼来陪裴狩，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倒霉的小鱼从陪伴鱼变成了食物鱼，楼清影看着烤架上翻转的小鱼，为小鱼多舛的命运掬了一捧鳄鱼的眼泪，然后问：“好香，什么时候可以吃？对了，多加点辣椒。”
红色的鱼血顺着裴狩的指节淌下，有些甚至流到了手腕上，楼清影感觉现在的裴狩身上多了几分野蛮的兽性，和他人形时冷淡克制的模样截然不同。
楼清影的烤鱼还在架子上，裴狩却直接吃起了生鱼，但也不像野兽那样撕咬，而是用利爪先撕开，再一点点剔除鱼刺，慢条斯理的把鱼肉送进口里，缓慢咀嚼。
兽类的野蛮和人类的优雅相结合，看着既有些让人后背发寒，又很赏心悦目。
楼清影望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居然又看呆了。
他抱着难以置信地态度又写了五道题，速度依旧快如闪电。
完了。
楼清影沉痛地想。
看来事实是这样的：我不喜欢裴狩，但我馋他的身子。
不喜欢裴狩：没掉进爱河所以脑子没进水，好使得很。
馋裴狩的身子：总是对着裴狩的样子看呆，有时候还会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我的天哪，这个道德泥石流般滑坡。
楼清影严厉地谴责了一下自己，但又忍不住想看看裴狩。
五分钟后，他给自己划了一条原则警戒线：文明欣赏，只看不摸。
楼清影苦恼：
要是喜欢上了那还好说呢，偏偏又不喜欢，只是馋人家的身子……
唉，阿狩，我对不起你啊。
又过了几天，裴狩的发情期结束了，外貌也变回了正常人类的样子。
楼清影一开始还抱着点期待，心想他可能只馋半人半龙状态的裴狩，结果事实证明他好像都馋。
脑子里倒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就是忍不住想多看裴狩几眼，想多和他一块儿待着。
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回不去了，楼清影好怀念之前那个道德还在水平线以上的自己。
裴狩离开前没敢正眼看楼清影，恰巧这种行为是相互的，楼清影也没敢正眼看他，两个人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然后陷入了一小片沉默，他们互相望了望，视线相交时又不知为何心虚地飞快错开。
“嗯……这条小金龙还是陪在你身边吧。”
裴狩半侧着身子望楼清影身后的树林，视线偶尔悄悄擦过楼清影的侧脸：“对不住，其实……它……它是我的真灵本体，只不过基本上受本性控制……但很好用的，比其他灵兽好用的多。”
“好。”楼清影伸出手让裴小龙缠住，踌躇了一会，拿出了他这段时间因为愧疚感创造出的各种杀伤力武器，把装着它们的空间灵器递了过去：“修真界很危险，还是带上这个吧。”
裴狩“嗯”了一声，伸手接了。
然后他们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在原地又站了好一会，视线看似望着别处，实际上都在打游击，隔一会就悄悄看一下对方，然后再迅速躲开。
“那……我走了？”
“嗯，有空常来玩啊。”
“好，一定。”
裴狩抵达自己在内门的住处不久，就有管事找上门来，“裴师弟，内门弟子进入内门后要例行完成一个任务，这是你的任务。”管事扔过来一枚玉筒。
“但我记得并无此种规定？”
管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通知师弟一声，做不做任务看师弟的选择，只不过到时候要是因为不做任务或是任务失败被逐出内门，可别怪师兄我没提醒你。”
裴狩低声笑了，接过玉筒，也不多开口辩驳。
他心里明白这是那几个老牌外门弟子的手笔，修真界毕竟不是什么公平公正的地方，这里各种势力勾结联络，如果他不去做这个任务，极有可能被人拿住把柄赶出去。
但……他将玉筒抵在眉心，安排这个任务的人煞费苦心，假如裴狩真的只有他对外展现出的那些实力的话，这一趟几乎十死无生。
不过没关系。
他转身朝宗门外走去。
发情期靠硬撑熬了过去，但难耐之感化成一股按捺不住的暴躁萦绕心头，之前和楼清影待在一起的时候这股暴躁安静地蛰伏着，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样，但随着他距离楼清影越远，这股暴躁也就逐渐浮出水面。
“也是。”裴狩平素冷淡矜持的外表裂开了些纹路，露出了点独属于龙族的高傲和暴虐：“我不能再拖延了。”
“得尽快到渡劫期才行。”
要尽快……举行结契大典，然后名正言顺的和他的妻子……度过他的发情期。
虽然裴狩和楼清影都是男子，但……之前在凡间时，裴狩也翻阅过书摊掌柜给楼清影的一些绣像话本，那话本其中有些配图格外……放荡不堪。
却也不是全然有害，裴狩就无意间看到，画上的男女……有用口的，用手的，也有用腿的……
裴狩没想让楼清影用嘴，总觉得那样太委屈了，而且不太尊重，带着居高临下的玩弄味道，不是正经夫妻间该有的，但……手和腿……
他面上一派冷淡，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正在想在什么淫糜旖旎的房中乐事。
裴狩一路赶到任务所在地，心中的暴虐和急切让他飞快抽出长剑，毫不犹豫地开始搏杀。
龙族的暴虐和傲慢抬了头：
是的，都来做我登阶的踏脚石吧，这是你们的荣幸。
第112章 绿头鸭荷包袋
自发情期之后，楼清影就发现裴狩似乎有了什么全新的内核驱动力，导致他堪称急切的疯狂升级。
差不多只用了半个月，裴狩就在内门打出了名声，紧接着又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他就把内门的所有势力进行了整合。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之后的时间里，裴狩代替御兽宗参加仙门大比，将修真界第一仙宗天生剑骨的大师兄击败，夺得了魁首，实力更是“蹭蹭”往上涨。
楼清影：“……”
感觉所有的剧情都被加速了……
如果把裴狩比喻成一个打游戏的玩家，那么他现在的行为可以被称之为“速通”。
不仅速度快，裴狩还一幅特别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也说不上来。”裴狩在楼清影对面坐下，略微皱起眉，看着有些迟疑，他思考了一会，措辞道：“我似乎天生就明白该怎么去做，又会面临什么后果。”
裴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熟稔，面对能够令无数修仙者疯狂抢夺的珍宝他的心境毫无波澜，就像已经看惯了一样；而且他在面对一群杂乱无章的势力和各种心思诡谲的内门弟子时，他也仿佛无师自通般明白该怎样处理，拉拢、分化、借力打力……都不需要怎么思考，最佳的方案就会自动浮现在脑海中，就像做惯了一样。
出门历练时免不了遇上强敌，但即便是在最为危急的生死关头时，裴狩心里依旧平静，且每每也能抓准时机逃遁并反杀……
就像是……他做惯了这些事，已经熟门熟路了一样，有时候心里还会出现一种诡异的想法：
【这有何难？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他低头注视自己的双手，他不是没注意过，也试图深究，脑海里偶尔会出现点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但都只是浮光掠影，看不真切。
楼清影懂了。
作为龙傲天专业户，裴狩当了好几个小世界的命运之子，哪怕记忆暂时被屏蔽了，潜意识里也会留下印象。
打个不太确切的比方，例如一个玩了很多款游戏的老玩家在接触一款新游戏的时候，肯定会比从没玩过游戏的萌新更容易上手，因为见多识广，深谙游戏的各种套路，因此当萌新还在摸索键位，或者在新手村里绕圈的时候，老玩家说不定都已经开始走主线任务了。
而且说白了，其实大部分龙傲天爽文的套路都有迹可循，有些作者更是前一个大纲改一改再套个新皮就用在下一本书上，裴狩已经不是第一个小世界的那个萌新龙傲天了，现在都第四个小世界了，作为一个老手龙傲天，各种套路很可能都印在潜意识里了。
所以熟能生巧，直接开始速通。
他点头表示理解。
裴狩探究了许多次也没探究原因，便也不再浪费时间，他时间有限，很快又要离开。于是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面上还是一派沉稳，心脏却已经急切地鼓胀起来。
“我……刚结束的任务是在凡间。”
当时裴狩刚刚杀完试图窃取凡间国脉的邪修，拒绝了皇帝的留宴提气飞快赶路离开，路经城中时夜空忽的绽放出了许多烟花，街道上更是一派热闹景象。
张灯结彩，火树银花，街上许多男男女女如同被河水冲刷的砂砾般流动着。
修真之人不过凡节，裴狩耳聪目明，从街上嘈杂的人语中分辨出了如此热闹的原因。
今日是上元节，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也能结伴出门，青年男女纷纷打扮一新，盼着能在此夜寻觅一位良人，携手共度余生。
裴狩正迟疑时，街旁招揽生意的小贩试图吸引这位一看出手就很大方的顾客：“这位公子，要不要来为您的心上人挑个礼物？”
小贩眼睛尖着呢，一下就看出裴狩心中有挂碍，卖力地宣传自己的所有商品，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和谐美满”“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
裴狩默不作声地听着，然后掏钱买下了小贩所有的商品，刚好之前的皇帝为了表示感谢，额外给了裴狩五千两黄金，裴狩从街头走到街尾，路过一个摊子就扔下一锭黄金，在小贩欣喜若狂中把商品尽数收走。
一开始裴狩还猜了几个灯谜，后来嫌太慢，一锭金子扔过去，一架子灯笼收过来。
他买下了所有的河灯放进河里，每一盏都覆了灵力保证不会被水流冲翻。
随后离开凡间回宗门交任务，一路上都在那堆商品中挑挑拣拣，觉得这个好，又觉得那个也不差，翻检了半天，最终仍然不敢把那些过于露骨的物件拿出来，挑了个外表朴素的鸳鸯荷包。
唯有这个荷包上没有绣什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之类的字样，最为含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对鸳鸯，但绣工极为了得，那对鸳鸯图样极为传神。
裴狩把这个他千挑万选出的荷包送给楼清影，竭力表现地云淡风轻：“我在凡间恰好遇上了元宵，偶然发觉这枚荷包，便买了来，你且拿去把玩吧。”
“谢谢。”楼清影接过小荷包，裴狩每次出门回来都会给他带点礼物，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了眼这个小荷包上的一对彩色鸭子，夸到：“挺好看的，可以用来装点小东西，很实用。”
“你喜欢便好。”裴狩望了望天色，又转身瞧了楼清影一眼，“那……我下次再来。”
“再见，路上小心，对了，带上这个，我新做出来的，说明书都在里面了。”
“好。”
楼清影送裴狩出门，这段时间裴狩在玩速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然后他低头看了眼小荷包上的彩色鸭子，把它们和绿头鸭的图片对上了号。
虽然还有些地方不一样，但可能是艺术性改编和夸张吧。
这小袋子用来装小零件刚刚好。
于是楼清影把荷包里放着的香料倒了出来，用一个小盒子放好，随后把一堆小螺丝放进了绿头鸭荷包袋里，然后往荷包袋上贴了个便签：“Y-98号螺丝”
“不错不错，刚刚好。”楼清影把它放到了材料区。
第113章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
楼清影又订购了一份天材地宝，然后把它们喂给了裴小龙。
他的精灵球对御兽宗很有用，楼清影干脆把它们挂到宗门交易处，入账了大笔灵石，这些并非极品灵石的灵石又被他再拿出去换成天材地宝，而那些机器制作出的极品灵石则被楼清影用来给裴小龙堆窝。
自从发现裴狩在搞速通之后，楼清影也帮着出了一份力，他挺想早点离开这个远古时代小世界，然后去一个没那么远古的，至少拥有互联网的小世界去。
只有舍友一个参照样本还是不太稳妥，观察样本最好多多益善。
或者干脆来一本理论指导书籍，楼清影好照着学习学习。
距离进入修真界只过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裴狩就已经快摸到结局了，作为一个“老玩家”他修炼升阶的时候完全没遭遇过瓶颈，上个月就突破了渡劫期，这速度说一声快如闪电都不为过。楼清影没得到这本小说后面的剧情，但他觉得，原文的速度绝对不可能这么快。
楼清影做好了准备随时离开这个小世界，在发现裴狩来找他的时候心里也毫不意外。
裴狩穿一件绣满了暗纹的红金色相间的长袍，头上的束冠也从白玉冠换成了一种红金相间的发冠，裴狩过去总穿白衣，整个人看着如同一柄利剑般冷肃，现在忽然换成了这么鲜艳的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截然不同。
奇怪……
还不等楼清影开口询问，裴狩就大跨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勉强保持着镇定沉稳，但眼角眉梢间都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人还没靠近，酒气先弥漫了开，这酒的威力不小，可能是某种灵酿，楼清影光闻着酒香都有了点醉意。
所以……这是喝酒了？
“我好欢喜……”裴狩看着倒不像是醉了，步伐平稳，话语清晰，他在楼清影身边的靠背椅坐下，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他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楼清影正控制不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裴狩的脸看。
楼清影这三年来不知道犯了多少次这种毛病，差不多也给自己出了几十套卷子，他总怀疑自己喜欢上了裴狩，但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他是错的，楼清影竭力回忆舍友的恋爱后的每一个行为举止，试图和自己的行为对上号，可惜的是不管怎么回忆，首先浮现在楼清影眼前的总是舍友那张傻里傻气的笑脸，楼清影对着镜子看自己，越看越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伶俐。
他服气了。
原来我真的是一个肤浅的坏蛋！
悲.jpg
楼清影决定把自己的不道德悄悄藏在阳光的阴暗面，不给裴狩发现。
裴狩换了新衣服，鲜艳的红衣冲淡了他身上那股肃萧的冷气，他手肘撑着桌面，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楼清影看，两个人的视线一交汇，又像触了电般分开。
“你喝酒了？”楼清影悄悄在心里痛斥自己，试图谈论正事。
“嗯。”裴狩似乎也没醉，听到楼清影的问题，他实话实说：“能助长我本体成熟的天材地宝有一种已经在修真界销声匿迹，我费心去找，最后只在龙族遗地得了一坛掺了那味药入酒的灵酿。”
这个楼清影也清楚，裴狩之前就告诉过他，他若是想要成功飞升成仙，光是人身修为达到还是不够的，须得龙族本体的强度也达到，否则过不了雷劫那一关。
龙族本体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熟的，只不过龙族寿命悠长，如果不用外物助力，那差不多还得等个几百年。
裴狩原本并没有把那坛酒当一回事，修为达到他这个地步，基本上已经不会有酒能够让他醉倒，连微醺都不会，但谨慎起见，裴狩还是等回了洞府才饮下了那坛酒。
“你可能喝醉了。”楼清影观察了一番裴狩的样子，判断道。
醉酒的人有时会做出些反常的行为，比如现在的裴狩，换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和他平时白衣仙尊的样子截然不同。
裴狩略抬起眼，刚想反驳说自己没醉，思维慢一拍跟上，察觉到这句话是楼清影说的，于是他从善如流：“嗯，可能有点醉了。”
他望着楼清影，越看越觉得喉咙干渴，浑身如同火烧一般，慢慢的，四肢百骸都像着了火，仿佛血管中奔流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熔浆。
他蓦然回想起龙族遗地里和那位龙族真灵的对话。
“你的本体里怎的压了如此多的邪火？莫非……你还没正经渡过一次发情期？”
裴狩冷着脸不回答，他并不习惯在陌生人前谈论这种关乎个人隐私的事，哪怕眼前的是和他同为龙族的一抹真灵，只略过了这个问题，朝龙族真灵询问离火真果的下落。
“哼，到底是被人族教坏了，满脑子无用的条条框框。”
龙族真灵也不过多追问，就痛快地告知了裴狩离火真果的下落：“不必忧心，这坛酒的效力比离火真果还更强些，虽有些别的效力，但却也与你无碍。”
裴狩达成了目的，他在外一向寡言少语，道了谢就要离开，临走前却突然被龙族真灵叫住，话语中听着竟有些苦口婆心：“你要知晓你为龙族，并非人族。”
裴狩听了，脚步不停，淡淡回了句：“我知晓。”
他撑着桌，残存的理智暗叫不好，那坛酒有问题。
别的效力，与你无碍。
当时裴狩还认为或许是副作用，就像他服用其他天材地宝淬炼本体时伴随的疼痛，并不在意，喝下那坛酒前他也闻了，其中并无……助兴类的药材。
喝下之后，他思绪依旧清明，便也觉得没什么大碍，修炼一番化去药力后，因心中喜悦，换了身新衣想和楼清影商量结契大典的事宜，没想到……
楼清影正看着裴狩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往外走，赶紧来扶他，结果一碰手臂，发现裴狩整个人烫的不行，抬头去看，刚刚还一派冷静的双眸已经没什么清明。
醉了吧。
楼清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裴狩一向很克制，楼清影还从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我扶你到房间去睡一觉吧。”
裴狩望着楼清影，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
“不，不睡。”
楼清影耐心继续问：“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
裴狩的思绪似乎格外混沌，没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重归沉默，又过了一会，他试探性地朝楼清影靠近，眨眼间变换成了半人半龙的模样，原本合身的衣物碎裂成布片缓缓飘落，头上梳得整齐的黑发也因为龙角的出现而凌乱散开，发冠滚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
他慢条斯理的用手爪剥去身上残存的布片，随意丢在地面，目光紧紧望着楼清影，从眼神判断，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混沌了，说的话听上去却还很清晰。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
话语里带了些直白的引诱，裴狩弯曲龙尾，身上的热气熏得楼清影有点发烫，楼清影只愣了几秒钟，就被龙尾盘绕着缠住了，裴狩修长有力的龙尾像蟒蛇一样缠住了楼清影大腿往下的部分，手爪按在楼清影的肩上，朝他弯唇笑了笑，看着有些腼腆和不好意思，又带了点邀功：“喜欢吗？”
楼清影：“……”
此刻，他的脑子里转过了两个念头：
第一，情况好像有点不好，裴狩的发情期又来了？
第二，果然，龙和蛇的习性在某些方面很有相似之处。
第114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夕阳西下，红色的光线透过打开着的窗被风吹进来，扑在交缠着的一人一龙身上，裴狩龙尾上的鳞片覆了层红色的光纱，不知道是不是颜色的缘故，楼清影觉得周身的温度又上涨了些。
蛇摸起来总是冷冰冰的，但龙却和它完全相反，楼清影和裴狩靠得很近，那股从皮肤散发出的热气把楼清影的脸颊都蒸红了，和裴狩触碰到的位置也能感觉到一阵阵烫意。
“我带你去冰泉。”
楼清影试图从裴狩的缠绕里拔出腿来，和上次保持着一点理智的情况不同，这一次的裴狩看上去几乎丧失了百分之九十的理智，本能占据了上风。
他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热气，尖锐的利齿在红色的薄唇下若隐若现，“不，我不想去。”
龙尾缠得更紧了。
龙族躯体被快速催长成熟，带来的后果便是被死死压抑的发情期强烈反扑，本来还不会这么快，但那坛掺入离火真果的灵酿加速了这一过程。
只为了让龙躯内压制着的邪火被快速释放，消除隐患，使龙族本体达到最完美的强大状态。
“那怎么办？”
楼清影不自在极了，他看了裴狩一眼，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活色生香”这一成语，视线没忍住多停留了一会。
太好看了……
一股烫意让他回过神来，楼清影竭力摒弃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把思维调转到解决问题上：“那要不然……我回避一下？”
裴狩现在就像一尾缠住了猎物就不肯放手的巨蟒，他靠近楼清影的耳廓，低低地开口：“……阿影，帮帮我……好吗？”
他把下巴压在楼清影的肩膀上，胸膛和楼清影的后背紧紧相贴，呼出的热气吹过楼清影的耳垂和脖颈，本能地调用了记忆中用得上的知识，曾经在凡间看到过的那些艳情话本成为了他的模仿对象，洁白纸张上黑色线条勾勒出的人形在迷蒙中填充上了血肉，自主行动起来。
传承记忆中的经验告诉裴狩：你是龙族，尊贵高傲的龙族，不必委曲求全，如果想要，便直接去拿，若是遇到抵抗，直接镇压便是。
不。
裴狩想，他宁缺毋滥，不是那等为了度过发情期便不管不顾的龙族。
他有妻子……如果妻子不愿意，那么……他可以引诱。
“帮帮我……”裴狩的声音又低了几度，沙哑磁性，就像融化的奶油，带着些诱人的腻，诱引猎物上钩，“好不好？”
“我好难受。”
楼清影哪里见识过这个，加上他的道德水平早已滑坡，裴狩什么都还没做的时候楼清影有时都会忍不住想入非非，何况现在对方主动引诱，几下暴击之后，楼清影晕乎乎地答应了。
“好……好吧，怎么帮？”
坚硬的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楼清影被半带着来到了自己的卧室。空气中的温度快速上升，支架上的夜明珠被龙尾一扫，球体和光亮一同化作齑粉飘落地面，卧室里没有窗户，夜明珠粉碎后立刻变得昏暗异常。
楼清影坐在龙尾圈出的一小块空地里，成熟体的龙躯和之前有些不同，龙尾更长了些，血液的烫意被冰冷的鳞片中和，融合成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暖，一片黑暗中，裴狩的双眸格外清晰，被这双金色的竖曈注释着，楼清影突然感觉有点头皮发麻。
越界了，他想。
“我可以吻你吗？”裴狩的嗓音洪流般冲散了楼清影的思绪，黑暗里，他的声音像黏腻的沼泽，诱使楼清影往下滑落，道德底线在无光之处被悄悄放下，楼清影只心虚了一小会，就没忍住听从本能的召唤，“嗯”了一声。
右手被牵起，滚烫的唇印了上来，慢条斯理地从指尖往上蔓延，时间很长，巢穴很安全，不必担心其他，可以放心的和自己的伴侣嬉戏，裴狩略微张开唇，湿润的舌尖让楼清影整个人一抖，忍不住红了脸，又想叫停，又想继续。
旖旎的吻在手腕上转了一个圈，然后隔着衣物往上细细碎碎的延伸，横亘着一层布料，带了点隔靴搔痒的意味，裴狩依旧不紧不慢，然后轻轻压住了楼清影的下巴。
楼清影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格拉格拉响，潮热的吐息下是即将掀开的禁忌之门，一种危险的刺激感浮上心头，理智稍微担忧了一会，想着等裴狩发情期过了之后两人该如何面对这越轨的现实，还没等楼清影拿个章程出来，湿润的吻就印上了他的唇角。
随着时间的流逝，裴狩身上逐渐散发着一种异香，并不是那种馥郁的甜蜜，而是有点让人犯晕，浑身乏力的腥香，楼清影闻了之后头脑有点发木，什么考量和踌躇都被扔到思维的角落。
龙族不需要什么东西来助兴，处在发情期的龙族本身就是一种助兴剂，楼清影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回吻了过去。
那股异香味像一张厚厚的湿毯，笼罩了整间卧室，唇舌交缠带来的热气让人有点心慌意乱，楼清影的心跳得很快，就像是明知不可为但还是忍不住去做的人那样，兴奋和紧张交杂，织成了一张大网。
一吻结束后，楼清影的思维迟滞着运转，带着点歉意地想着他占了裴狩好多便宜，等之后该怎么道歉。
本来就是，裴狩出于发情期，基本上算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但楼清影不一样，他头脑清醒，说话做事都要负责任的，有点像是趁虚而入，不太厚道……
没等楼清影想好要不要紧急叫停，裴狩又吻了过来，在亲吻的间隙，他还朝楼清影的耳尖呼气，这实在犯规，楼清影沉痛地想，算了，实在不行等到时候结束我给裴狩写份检讨书，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
裴狩从身后圈着楼清影，一边亲吻着楼清影的耳尖，一边开口：“……帮帮我，好吗？”
他的话语里带着浓重的暗示意图，圈着楼清影的手往下带，楼清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裴狩的杀伤力实在太大。
这就是原·开后宫版升级流龙傲天的含金量吗？
楼清影也不是没有自我纾解过，他硬着头皮张开手指……触感不对……
怎么是……两个？
这科学吗？
裴狩此刻虽然还是本性牢牢压制理智，但他还是没打算越过那条底线。
结契大典还没办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楼清影的手都酸的不行了，房间里腥味浓重，和那股异香相结合，愈发弄得让人晕头晕脑，楼清影在这股香气中更容易犯困，熬不住了就往后一靠睡一觉，醒后睁开惺忪的睡眼继续这种胡天胡地的堕落生活。
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一块浸透了水的海绵，潮湿又沉重。
两人时不时接个吻，房门紧闭，天仿佛永远都不会亮，楼清影骨头都酥了。
他的思绪漫无目的，不太够用的文学素养也跳出来刷了存在感：“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以前学到这一课的时候，楼清影对此嗤之以鼻，心想这肯定是因为这个古代皇帝骄奢淫逸，没有什么高尚的精神追求，只能沉溺在低级的感官快乐中，实在太可悲了。但现在楼清影也实打实地体验了一把感官快乐……唉，只能说食色性也。
楼清影从一阵小睡中醒来，有点意外地发现弥漫在空气中的异香消失不见了，空气重归清新，房屋也再度明亮，他眨了眨眼，慢慢适应了光线，感觉到身后靠着的裴狩身体紧绷着。
沉默。
完了。看来裴狩清醒了。
理智回归，楼清影沉痛地想，现在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他没敢回头，措辞了一会，最后决定还是先道歉。
“……对不起。”有点羞愧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楼清影深吸了口气，决定直面惨淡的人生：“抱歉……我……我不是故意趁人之危的。”
不管是从常识还是从法律上，一个理智的人和一个头脑不清醒的人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理智的人肯定担全责，毋庸置疑。
然而令楼清影没想到的是，裴狩似乎也很紧张，他话还没说完，裴狩也语气急促地道了歉。
话音刚落，两个人停顿了一会，楼清影深吸口气转身和裴狩面对面，对方还没从那副半人半龙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但面带羞惭。
楼清影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恢复记忆了？”
裴狩不敢看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每当小世界的剧情线即将结束时，裴狩都会恢复所有的记忆，然后借此评判自己要不要跟着楼清影一起前往下个小世界。
更糟的情况来临了，楼清影想，完了，出了这码事，裴狩该不会想要和他分道扬镳吧？
可是楼清影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豁达，什么“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不太想和裴狩分开。
要不然，我诚恳一点道歉，挽留他？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楼清影低头坦白：“……对不起，我，我不小心馋上了你的美色……我以后一定克制我自己！”
“不用克制。”话语比理智先动，恢复记忆后发现这场面已经让裴狩慌得不行了，头脑不再像平时那样冷静，一听楼清影的话，本能地就开了口。
楼清影猝不及防：“……啊？”
情况跟他想象的好像有点不对？
他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实事求是，求真务实的心态占了上风，楼清影瞬间开始回忆之前和裴狩的过往，然后抬起眼仔细观察了裴狩一会。
几分钟后，他突然开口，语带迟疑：“呃……”
楼清影小心翼翼：“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裴狩僵硬了一会，本来还想继续隐瞒，但一睁眼，事情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瞒不过去了，他闭了闭眼睛，不得不承认了。
金色的瞳孔飞快扫了楼清影一眼：“对，我……我喜欢你……”
对，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第115章 这样皆大欢喜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预料，但没让楼清影太吃惊。
他相信自己的观察和判断，现在得到这个回答有点像写完一道很有把握的题目后去对答案，结果发现参考答案和自己的答案相同。
楼清影沉默了一会，心情有点复杂。
听到裴狩开口承认说喜欢自己，楼清影觉得有点高兴，他的思绪见缝插针提出问题：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也喜欢他？
楼清影皱起眉思考，不是很敢确定。
被人喜欢总归是一件好事，就算心里感到高兴也不一定是同样喜欢对方，不能贸然乱下判断，否则万一弄错了，等回应对方心意之后才搞清楚自己其实不喜欢对方，那可就糟了，比一开始就拒绝伤害更大。
楼清影捋顺了一下自己的思维，看了眼似乎十分忐忑的裴狩，想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嗯……”刚要开口，迟来的不好意思追上了楼清影，“我……呃，知道你喜欢我，我很高兴……”他干巴巴地：“可是对不起，我目前只能确定自己喜欢你的……外表，没弄清到底喜不喜欢你。”
他的回答让裴狩眼眸一亮，“是吗？”
裴狩一点也不觉得楼清影只喜欢他的外表有什么问题，这也是他的优势之一，不对吗？
“但是……”他刚想说些什么，楼清影就接着往下开口道：“其实我也很想喜欢你的，只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能证明出结果。”
“那……如果证明出你不喜欢我，怎么办？”
裴狩瞬间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有些紧张地追问。
他总是最先考虑糟糕的情况，而并非乐观的情况，担心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裴狩的不安全感在心中蠢蠢欲动，但被理智压了下来，勉强保持平静。
“确实有这个可能。”楼清影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还不小。
于是他以做题目的思路全盘考虑了一下：
如果他也喜欢上了裴狩，那感觉会怎么样？
楼清影是没谈过恋爱，但并不代表他对此一无所知，爱情作为文艺作品中一个经久不衰的主题，经常被搬上荧幕，写进书里，编进歌里，就连日常生活中也不乏成双成对的人们，他们经常会做一些楼清影认为有点浪费时间的活动。
他想象了一下，和裴狩一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去游乐园，去一起看电影……呃，好像都已经做过了，并且感觉不赖？
那就不用考虑什么相处磨合的问题了，只剩下最后，也最关键的一个：
如果他和裴狩谈恋爱了，他还能保持自己聪明机灵的头脑吗？
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必须好好考虑。
两个可能，第一，楼清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第二，楼清影会变成舍友二号。
嗯……
第一种情况当然好，但第二种情况也不能忽略。
楼清影回想，舍友谈了恋爱之后，虽然变得有点傻头傻脑的，但并没有出现智力下降的情况，就是整个人憨憨的，且丧失了上进心，天天只想和女朋友贴贴。
宁愿放弃楼清影帮他在图书馆占好的绝佳座位，跑去和女朋友一起到咖啡馆里学习，说什么有情调，楼清影无法理解，学习要什么情调？
楼清影想着解决办法。
突然，他灵光一闪：
首先，楼清影本身就是专业第一名，只要能保持就行，不需要再往上竞争，所以丧失上进心好像影响也不大？
那么……
楼清影很严肃地问道：“你对图书馆怎么看？”
裴狩不知道楼清影为什么突然提起图书馆，这话题跳跃度也太大了，但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我觉得图书馆很好。”裴狩说。
楼清影继续：“但图书馆没什么情调，你愿意天天去吗？”
地方，不需要情调。”
楼清影对情调这种东西压根不感兴趣，因此裴狩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该怎么回答。
楼清影眼前一亮，手掌一拍，发出响亮的声音：“那好，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裴狩不明白他解决了什么问题，有点迟疑：“……那？”
“那就没问题了。”楼清影回答他：“我觉得如果我能喜欢你是一件不错的事，但目前我只能确定自己喜欢你的外表，其他不能确定，需要进一步确认。”
“确认后可能会有两个结果。”楼清影以讲解做题思路的方式解释：“第一，其实我喜欢你，那就不用进行下一步了，直接达成最佳结果。”
“第二，其实我没有喜欢你。”这句话让裴狩呼吸一滞，楼清影没发现，继续道：“那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裴狩对这种理性的做题思路不太了解，半是担忧，半是希冀的询问。
下一步是什么？
难道是……分开？
这个结果看上去太理所当然了，裴狩语气急促：“不，不要分开……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们也可以当朋友，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楼清影说。
这句话被裴狩自动理解为：不是这样的，不能在一起后怎么能继续当朋友呢？
他还想继续挽留，楼清影就开口解释了：“我的意思是，喜欢是可以利用多种条件达成的。”
楼清影回忆着各种文艺作品：“比如说吊桥效应，日久生情，通过追求打动，改换形象……”
他一挥手，以专业的口吻道：“如果首次证明得出的结果不理想，和心理预期不符，那我们就再加上其他条件充当催化剂，最终达成理想的结果，这样不就行了。”
最后，楼清影总结：“你喜欢我，然后我也喜欢你，这样皆大欢喜，完美。”
“啊……”这番话让裴狩也暂时懵了：“这，这样吗？”
这一连串类似化学实验般的流程是怎么回事？
“当然。”楼清影觉得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那既然以后肯定会在一起，你不介意我亲你一下吧？”
裴狩点了头，楼清影就靠过去亲了一下，亲完后他舔舔嘴唇，心跳加速了一会：“感觉……嗯，感觉不错。”
之前亲的时候脑袋晕晕的，记忆不太真切了，现在头脑清醒的试一下。
他看着裴狩，裴狩看着他，两个人互相望了望，楼清影既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挪开视线，又有点舍不得，想再看一会。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深呼吸，打算从床上下来。
谈完了最重要的问题，楼清影决定清理一下自己，之前胡天胡地太久了，裴狩的东西和……他自己的东西溅的到处都是，那时候楼清影整个人都是半晕的，浑身像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脏不脏的也随便了。
现在既然结束了，那还是赶快清理一下吧。
裴狩点头，低声说了句“好”，两人从床上下来。
下床的过程中难免挨擦了几下，楼清影和裴狩两个人后知后觉地都不自在起来，立刻往旁边挪了挪，挪完后又回头瞧瞧对方，视线撞在一起，赶快错开了。
楼清影站在地上，还觉得腿有点软，他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虚，得好好吃一顿补一下，然后再好好睡一觉。
他以己度人，觉得裴狩说不定也一样，再说，裴狩他……呃，有两个……说不定感觉更不好？
然而事实和他推断出的似乎并不一样，楼清影走路都有点腿软，裴狩看上去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角眉梢还带着欣喜，看到楼清影走路费劲，他犹豫了一下，还过来扶着。
楼清影：“……”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他平时注重锻炼，可没有亚健康，在这个小世界修了仙，体力就更好了，饶是如此，一个月后他也虚得很，裴狩怎么不一样？
而且他只有一个，裴狩可是有两个！
他的目光从裴狩的龙尾往上，停在尖尖的耳鳍上，最终得出答案：
可能是因为他是人，裴狩是龙吧。
两人匆匆洗干净自己，裴狩也变回了人形的样子，重新穿好衣服。
距离剧情结束还有几天时间，足够举办结契大典了，但裴狩却不敢提了，能得到目前的结果他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不敢再进一步，担心得不偿失。
睡了一觉起来，楼清影突然觉得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狩，他晚上做了个梦，第二天起床赶紧处理犯罪现场，那个梦的内容有点太限制级了，楼清影又是不适应又是不好意思。
等到系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裴狩和楼清影两个人面对着面发呆，也不说话，就看着对方，一开始它还以为两个人在玩什么类似“一二三木头人”之类的游戏，很有道德的不去打扰，在旁边等了一会，等着两人决出胜负。
直到其中一个人仿佛大梦初醒般开口：“你要喝茶吗？”
另一个人也像是被惊醒了，干巴巴回答：“好，好啊。”
系统：“……”
我就多余演这一遭。
经历了这么多，它也算是个老油条了，懒得管这两个看上去有了明显进展的人，一板一眼地开口说了一遍规章制度。
先是告诉楼清影任务结束可以前往下一个世界，然后转头看向裴狩：“你要继续前往下个小世界还是回自己原来的小世界？”
“前往下个小世界。”
系统也不意外，开始办理脱离手续。
等抵达下一个小世界的时候，楼清影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系统不得不在他面前弹跳了几下。
“哦……哦，我知道了。”
楼清影咕哝着。
系统给他传资料，楼清影一看，大失所望：“这里也没有互联网啊……”
系统：“随机的嘛，你这么想要互联网，那我下个世界给你安排，下个世界是你最后一个小世界了，尽量给你找个满意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楼清影想了一下：“没了，有互联网能查资料就行。”
这是一个西幻升级流龙傲天爽文衍生出的小世界，就是那种老套传统的，主角是个孤儿，但天赋异禀能力超群，一路从社会最底层往上爬，途中收获了人类公主、人鱼公主、精灵女王、教廷圣女……的芳心，然后对上光明神并成功将其打败后登上神位的故事。
楼清影要扮演的是人类公主这个身份。
人类公主的剧情主要集中在前期，当时主角刚因为过于优异的魔法天赋被招进魔武学院，一段时间后，他平民的身份和过于优异的成绩引来了许多贵族的嫉恨，主角在一次外出历练中被设计废掉了魔法天赋，即将被赶出魔武学院。
公主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给了主角一个机会，用珍贵的药材治好了主角的伤，让主角跟在她身边当护卫，顺便能够继续留在魔武学院里。
在这期间，温柔的公主殿下并没有看不起天赋尽毁的主角，反而十分体贴，之后主角获得奇遇恢复天赋后也没有扣着主角，反而帮助主角重新获得了魔武学院的学生身份。后来主角因为被预言将要取代光明神成为新神后遭到教廷围捕，也是公主帮他逃出生天……主角脱困后努力升级，最后报答公主，不仅帮助公主成为了她所在国家的女王，后来还把唯一的神后之位给了公主。
楼清影很熟练了：“我懂了，公主肯定是因为提前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无法忍受自己和其他人共侍一夫这种糟心的未来，所以才走的。”
系统：“……呃……”
楼清影听它语气，疑惑道：“难道不对？”
“……确实不对。”
系统给楼清影看了理由。
作为西幻世界里的公主，原主对自己的另一半拥有许多伴侣这件事并不在意，毕竟她从小在宫廷里长大，贵族天天乱搞，她都习以为常了。
“那她为什么要走？”
抱着这样的疑惑，楼清影打开了公主留下的亲笔信：
【纯洁天真，一味付出不求回报的公主？天真了亲爱的，我了解我自己，我做出那一系列事情的缘故只可能是因为我看到了他身上的潜力，而且从结果来看，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只不过……既然我占据了先机，神位为什么不能让我来坐一坐呢？】
系统：“……这就是原因。”
公主大人搞清楚命运之后就开始火速行动，打算提前截住主角的各种机缘，但她也并不打算和主角闹掰，想着把主角训成忠心自己的护卫，然后利用他登上神位。
【我并不是没良心，神后之位也打算给他，且他的那些美丽的伴侣我也不会动，都留给他，可惜啊，他们并不允许我这么做。】
这个“他们”显然指的就是宇宙空间观测协会的工作人员们了。
反正经过一番商量之后，公主殿下愉快地打算去另外一个小世界当凤傲天了，至于留恋……有什么可留恋的？是留恋她那个把私生子和情妇捧上天的爸，还是留恋那个打算把她推出去和邻国的老国王联姻好给儿子增加筹码的妈？
【亲爱的】公主殿下最后写道：【你会理解我的选择的，对吗？毕竟，金钱和权力才是女人最好的补品，大补。】
楼清影：“……”
好……好吧，理解理解。
第116章 公主殿下。”
楼清影把公主留下的亲笔信收好，他站在桌前，正对着半开的窗户，从天色判断，现在大概是下午。
这间卧室实际上是公主在魔武学院的宿舍，王族子弟总是有些特权的，屋子里只有楼清影一个人，不用像其他人一样和别人分享宿舍。
宿舍里的布置很精致，根据楼清影得到的资料，这是公主自己亲手布置的，兼具美观和实用性，他参观式地转了一圈，感觉自己像站在了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场景中。
楼清影重新回到桌前，除了那封亲笔信外，公主还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情况，比系统传来的资料更详细。
楼清影通读一遍，简单总结：
她是费里王国的小公主，上面有一个水平一般王子哥哥，他们两个是国王唯二的婚生子，都由王后所生。只不过除此之外，国王还有许多情妇和许多私生子，王后并不受宠，十分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拼命扶持儿子，希望能让儿子得到国王的重视。
然而大王子长相一般能力也一般，还十分不安分，野心写在脸上就不说了，经常还干点欺男霸女的破事，在王国里声望一路走低，也不受国王喜爱。
公主则恰恰相反，长相美丽，魔法天赋高，成绩也十分优异，不仅受国王宠爱，在费里王国风评也很好，王后原本打算在公主十六岁那年把她嫁给王国里一个手握兵权的公爵，好换取公爵对他们的支持，但最后被公主说服，允许她继续在魔武学院上学。
公主表面上也竭力支持自己的哥哥登上王位，但实际上她厌恶自己被当成工具一样操控，说服王后，说自己有更大的价值，让王后等到她从魔武学院毕业后再给她寻找丈夫。
“母亲，我天赋高，会努力保持优异的成绩，这样我的价值才会更高。”公主曾经这么对王后说：“有了足够的实力，我才能让我将来的丈夫更重视我，更听我的话，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对吗？”
王后考虑后同意了。
的确，公主是她手里最有价值的资源了，万一送了出去却没能得到想要的回报，岂不是亏大了？
暂时有了喘息余地的公主刻苦学习，从不偷懒，在魔武学院里常年排名第一，王后很满意，毕竟一个优秀的公主联姻的价值比普通公主更高。
楼清影看明白了：“所以在魔武学院的这几年就是公主蛰伏发育的时间。”楼清影判断：“她不想当联姻工具，贡献自己的一生为大王子铺路，所以她在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要实力上去了，达到足够高的水平，就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后来公主发现了主角，从主角身上看到了不平凡的地方，于是决定做两手准备，一边在主角身上押宝，一边更加刻苦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然后事实证明公主眼光很好，押宝压对了。
了解了公主的大致处境后，楼清影唏嘘几声，心想公主也怪不容易的。
他觉得王后眼光实在不行，放着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不去培养，反而硬生生要去扶一个阿斗，这到底是图什么呢？就因为大王子是第一个出生的，年龄比较大吗？
如果王后选择扶持公主当女王，成功率绝对大大增加。
感叹结束，他开始看剧情：
明天是魔武学院新生测试的最后一天，主角攒够了钱来测试，测出了极高的魔法天赋，然后被一个贵族嫉妒，贵族要求主角对他行跪礼，理由是主角是个平民，而平民见到贵族就应该下跪。许多贵族跟着起哄，要求主角下跪，否则就以不敬贵族的罪名把主角赶出学院。
学院的老师们认为为了主角得罪这些贵族不划算，便作壁上观。主角此刻虽有天赋但没有实力，为了不被赶出学院，咬着牙打算下跪，就在这个时候，公主恰好到场，帮忙解了围。
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按照剧情去帮主角解围。
楼清影看完，气不打一处来：“这些王八蛋竟然敢欺负阿狩！”
还下跪，跪你个头。
西方人骨架大，公主平时又刻苦训练，不是那种娇弱的小姑娘，楼清影穿她的裙子还勉强合身，但鞋子就不合脚了，楼清影不得不出门买了几双新的，但他刚买完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王后派来的侍女，楼清影出学院买鞋的事被王后知道了，于是王后立刻派了侍女来，让楼清影马上回王宫。
楼清影并不想去王宫，毕竟明天他还想起个大早，埋伏在学院门口附近，等裴狩一被刁难就第一时间去解围，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反抗王后的命令并不明智，他目前还处于“蛰伏期”，公主在留下的资料里特意提醒了，见到王后要尽量保持顺从的态度，如果流露出反抗的意图，很可能会被提前嫁出去。
楼清影：“……”
窒息。
之前楼清影扮演的角色基本上都是孤儿，现在头顶上突然多出来一对能够管控他行为的“父母”，还挺不适应的，觉得束手束脚。尤其是这对“父母”基本上只享受操控孩子的权力而不履行爱护孩子的义务，就很难评。
公主走得那么痛快，也是因为她和自己的父母没什么感情。王后就不用说了，一心只有她的好大儿；国王的所谓宠爱也不过像是对乖巧的小猫的一点纵容，没什么真正的父爱。
楼清影唉声叹气地去了王宫。
唯一让他觉得有点欣慰的地方：王宫和魔武学院距离不远，坐马车约莫一个小时能到。
抵达王宫后，楼清影被王后训了一顿，说他不该亲自出门买鞋子，这不仅有损他的身份，还会泄露他的鞋码，影响他的“神秘性”。
“你是最高贵的公主，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楼清影心里对此不屑一顾，脸上却乖极了，听话地点了头。
王后对他顺从的态度很满意，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诸如“只有你哥哥登上王位你才有好日子过”，“要保持形象决不能堕了身份”的话试图给楼清影洗脑，楼清影表面上点头如捣蒜，实际上心里皱眉皱得更紧了。
显然，王后就没把公主当成一个人，而是把她当成一个精美的洋娃娃，预备等时机成熟之后拿去换钱，所以要求公主事事完美，不能做任何降低自己身价的行为。
楼清影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王后要求他在王宫里住一个晚上，顺便量好尺寸，带够足量的新衣服新鞋子新首饰再去魔武学院。
楼清影：“……”
好气！
是不是有毛病啊？
学院本该是学习的地方，王后却把学院当成了货架橱窗，要求公主当个精致美丽的昂贵洋娃娃，决不能做出有损自身价格的行为，好吸引更多潜在客户。
楼清影从没接触过像王后这样脑回路有毛病的人，差点想质问几句，但还是忍住了。
反正真正的公主已经走了，他只是个来这个小世界打工的，差不多就行了，不要对NPC太真情实感。
这一个小插曲把楼清影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浪费了不少时间，楼清影不得不开始担心自己还能不能赶上剧情。
但他不能露出焦急的表情，否则王后又会把他扣下来说一顿。
等到王后把楼清影浑身上下打量一通，露出满意的神情同意放人的时候，楼清影人已经麻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棵行走的圣诞树。
本来吧，在魔武学院学习，应该穿点简约朴素的衣服，这样才更方便练习。但王后的侍女一个劲的重复“殿下您是尊贵的公主，不能堕了身份”，像个复读机一样，把一大堆金光闪闪的东西摆到了楼清影的面前。
有着华丽大裙摆的裙子，缀了宝石的靴子，手饰，颈饰，腰饰……这些也就算了，最让楼清影感到头皮发麻的是那套吊带袜。
在那一瞬间，楼清影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主意，而在所有主意中，炸药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楼清影顶着刚刚经历过超新星爆炸的大脑瞪了那套蕾丝吊带袜很久，无数次想罢工不干，但裴狩还在这里。于是他犹豫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穿上了。
这也太……炸裂了。
楼清影想申请工伤。
“去吧。”王后的声音听上去还挺温柔：“不要再胡闹了。”
“是。”楼清影在心里叹气，然后迫不及待地上了马车。
他很想学电影中的男主角，掏出金币递给车夫要求他加快速度。不过也就想想而已了，如果他这么做，更大的可能性是被王后再叫回去说一顿。
怪烦人的。
楼清影乘坐的马车抵达了学院门口，他刚刚下车，就听到学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按照律令，平民见到贵族要下跪行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听就是个前期炮灰：“你不会以为测出了点天赋就能翻身了吧，平民？”
时间正好，赶上了剧情。
楼清影正想推开车门跳下车，行动的前一刻反应过来了，收回了准备推门的手。
下一刻，马车门就被从外打开，站在门外的仆人伸出手，掌心向上。
楼清影松了口气，还好他反应的快，要不然估计又要被王后叫回去了。
唉，真麻烦啊。
楼清影在心里发了不少牢骚，脸上表情依旧保持平静，扶着仆人的手慢吞吞地下了车。
昨天因为仪态的缘故楼清影吃了不少苦头，差点被王后扣下来，还好他观察力强，通过模仿王后的仪态勉强过了关，找借口说自己仪态不佳是因为疲惫，王后虽然还是不满意，说了他一通，但看楼清影认错态度良好，也就放过他了。
楼清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反正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勉强保持优雅的仪态下了车，独自进了学院大门。
学院规定，入院学习的学生不能带任何仆从，这规定对楼清影来说简直就是福音，只要他谨慎一点避开那些贵族，在学院里就会轻松很多。
裴狩正在和贵族僵持着。
刚刚得知自己具有极高魔法天赋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他紧紧抿着唇，脸色十分难看。
“你怎么还不行礼？”刁难他的小贵族看到裴狩的脸色，心里十分畅快，因为天赋不如一个平民而感到的羞辱也消退了不少。
他并不担心自己得罪一个未来的大魔法师，如果裴狩测出的是极高的斗气天赋，那他还不会这么嚣张，但裴狩测出的是魔法天赋，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倒并不是说魔法天赋不如斗气天赋，而是因为修习魔法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和资源，以一个平民的家底，是绝对供养不起一个魔法师的，因此在现场的大部分人看来，裴狩就是一个空有高超魔法天赋，却无法自行成长起来的平民，除非他投靠一个主人，靠对方倾斜资源培养，否则是无法成长起来的。
贵族们相当乐意供养像裴狩这样平民出身的魔法师，为自己或者家族的力量添砖加瓦，只不过他们的供养有条件，为了防止成长起来的魔法师反噬，他们会提前要求签订主仆契约，这样就算魔法师力量再强，也得无条件听从主人的命令，所以小贵族比较肆无忌惮：
就算魔法天赋高超又怎样？还不是得当他们贵族的狗？
想要凭借天赋翻身？不可能的。
在场的还有其他贵族，他们虽然没有像这个小贵族一样嚣张，但也比较冷漠，有些年龄大一点的还在心里评判：
天赋不错，就是性格不行，太硬了，不够顺从，过段时间再看看要不要接触。
裴狩咬着牙，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不下跪，被扣上不敬律令的帽子赶出学院，之后很大可能继续面临贵族的磋磨。第二，下跪，先熬过这一关，成为学院的正式学生后再图其他。
第一条路只能逞一时之意，后果则是他绝对不想承担的。第二条路虽然得忍受羞辱，但至少还能让他有继续变强的机会。
就在他打算下跪的那一瞬间，一道沙哑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在干什么？”
裴狩下意识转头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灿金色的华丽裙摆，顺着鎏金般的裙摆往上，是细窄的腰肢，长长手套遮住了对方从指尖到上臂过半的皮肤，只在袖口和手套边缘露出一点洁白。
乌色的发，淡红的唇，长长的黑发柔顺的披下，一顶精致的冠冕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疑惑和凌厉混杂：“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针对裴狩的贵族们纷纷面朝来人，微微低头行礼：“公主殿下。”
裴狩的大脑一片空白，刚刚还萦绕心头的不甘和屈辱此刻消失殆尽，先前还视向贵族下跪行礼为耻辱的他想也不想就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了礼，掌心按着心口，微微低头：“公主殿下。”
刚准备像剧情描述那样帮裴狩解围，好免去他下跪行礼这一屈辱的楼清影：“……”
第117章 该编个什么理由好呢？
楼清影不太明显的迟滞了几秒，他抬起手，学着王后让人起身的样子：“免礼。”
贵族们起了身，但裴狩还单膝跪地。
楼清影：“……”
他上前几步靠近，又提醒了一遍，裴狩才站起身。
站起身后，裴狩低着头也不说话，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清眼神，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和茫然。
他这副表现和刚刚冷着脸不愿意下跪的样子相差甚远，贵族们却没怎么注意他，他们的视线停留在楼清影身上。
奇怪……怎么感觉公主殿下今天突然变得很不一样？
看上去更威严，更有气势了。
之前是这样的吗？
贵族们试图回忆，但在系统的影响下，他们脑海中和公主有关的记忆全都变成了楼清影的样子。
他们找不出具体的差别，也就不再深究，或许是公主殿下今天盛装打扮，看上去格外光彩照人吧。
——其实只是因为楼清影长得更高，且他本来是男性，扮起女装来，哪怕是精心修饰了一遍，看上去依旧有点雌雄莫辩，但公主本身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美女，就算剪了短发披上麻袋也依旧是美女的那种美，两者差别挺大的。
学院门口原本正在进行的冲突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了，倒不是贵族们好心放裴狩一马，而是他们都有点不太敢在看上去凌厉威严的公主殿下面前造次。
直觉告诉他们，如果惹了公主，可能会有点不太好的后果。
虽然他们都觉得这个直觉不太准确，公主殿下一向温柔优雅，怎么会对他们动手呢？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决定谨慎为上——等公主走了再教训这个平民嘛，机会多多的。
抱着这种想法，贵族们也懒得关注一个平民了，纷纷开始向楼清影搭话。
楼清影本来还想和裴狩多互动几下，但这些贵族像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楼清影看过资料，对他们的名字和特征基本都有印象，只不过这些外国人的名字都是长长的一串，而且称呼上还有讲究，对什么人要称呼姓氏，对什么人可以称呼名字，对什么人要称呼昵称……而且这些贵族们讲话还弯弯绕绕的，简直九曲十八弯，楼清影被弄得头大如斗，不得不打起全部精神来应对。
他就搞不明白了，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意思，为什么要绕那么多的圈子打哑谜，这有必要吗？
浪费时间，效率低下。
尽管楼清影再怎么想和裴狩多说几句话，但以他现在的人设，帮裴狩说几句话是正常的，但想要深入互动，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深入互动，是绝对不行的。否则不仅会违背人设，要是有哪个好事的贵族告到王后那里去，楼清影就倒霉了。
楼清影跟着贵族们一块离开的时候，分心思考了一下，之后如果他想要和裴狩接触，最好是私底下偷偷来，否则不仅他自己会有麻烦，裴狩也会有麻烦。
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里，裴狩的身份是个平民，这就意味着那些贵族可以肆意的欺负他。
在裴狩实力不够，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楼清影必须谨慎行事。
他看过好多龙傲天小说，老读者了，知道书里有种经典桥段，地位高贵的女主/女配对目前看上去比较卑微的主角展露善意，然后被其他人看在眼里，有些心怀嫉妒的炮灰或者反派就会开始针对主角。
虽然往往都是主角赢得最终的胜利，但以裴狩目前的状态来说，最好还是先苟着，被针对被打压不利于他的发展。
裴狩回过神来时，公主已经在贵族们的簇拥下走远了，他定定地注视了那抹背影好一会，忽然间肩膀被人用力拍了拍，“抱歉，我来晚了。”
柯雷吉匆匆忙忙地把新生凭证放进口袋：“没出什么事吧？”
裴狩回头看向来人，对方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脸颊腾出了两抹红晕：“我刚刚看见公主殿下了，她……她好漂亮哦……”
说着，柯雷吉遗憾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谁能配得上她。”
柯雷吉和裴狩出身于同一家孤儿院，他们平素没什么交情，裴狩的名字古怪，性格也孤僻，这一次也只是暂时结伴，刚刚裴狩被贵族刁难时，柯雷吉马上就溜走了，现在事态平息，他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裴狩收回目光，也不点破，只是沉默着继续往前走，任由柯雷吉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谁配得上公主？
费里王国的律令中有一条，贵贱不通婚，意思是贵族和平民不能结合，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这个世界最终还是以实力为尊的，只要一个平民能够达到法神或者武神的境界，王国里的大部分律令就都无法再束缚他了。
只不过想要达成法神或者武神的境界，希望实在是太过渺茫，基本上能算是痴心妄想。
裴狩垂下眼，推开新生宿舍的门走了进去。
平民的宿舍和贵族宿舍不相同，朴素的房间里摆放着四张床和四套桌椅和储物柜，宿舍里也没有专门的仆人负责处理他们的杂务，但饶是如此，也比孤儿院里好上太多。
裴狩在书桌前坐下，他的书桌正巧对着窗户，窗外吹来一阵风，几片花瓣飘落到他的桌面上。
他低头望着桌上柔软的淡色花瓣，心想：
我要成为法神，一定要。
学院里的教学设置和大学有点像，只不过课更少，免费的公开课一个星期有三节，教授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如果想要学习更深入一些的知识，那就得交钱，如果钱足够多，你甚至可以请到大魔法师对你进行一对一授课。
魔武学院一共五个年级，楼清影今年刚刚二年级，但饶是如此，他也有一大堆课业要补。
原来的公主一不差钱二想变强，平时都是大魔法师一对一指导，目前学习进度已经达到普通学生四年级的水准了，楼清影不得不抓紧一切时间自学。好在专门教导他的那位大魔法师为了晋级离开学院进行历练，大约要两个月后才能回来，楼清影有了喘息之机。
魔法其实算不上太难，基本上就是从外部吸收魔法元素，然后再通过各种咒语释放出去，身体能储存的魔法元素越多，释放出的魔法也就越强大，同时耗时也会更久。当然，施放魔法需要学习一套理论，和数学与物理有关，楼清影恰好在这方面知识储备充足，不需要从零开始，所以进度才会快。
这段时间，楼清影也恶补了这个世界的很多常识，知道学习魔法需要特别多的资源，是目前的裴狩所负担不起的。原著里，公主在发现裴狩拥有高超的魔法水平，且魔武双修，打翻了前来找他麻烦的几个贵族之后才开始对裴狩另眼相看。而那个时候裴狩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
至于裴狩怎么弄来许多昂贵的资源提升自己魔法水平的那部分剧情，楼清影没有。
不过他猜也能猜到，世界的主角肯定不缺奇遇，但楼清影还是想着提前给裴狩足够的资源，反正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这个世界对身为平民的裴狩来说还是有点太危险了，楼清影虽然知道他不会出问题，但保险起见，裴狩越早变强越好。
于是他打包了一份初学者必备豪华资源大礼包，然后开始想说辞。
为了避免上个世界的那种乌龙，楼清影决定把自己男性的身份透露给裴狩，正在想说辞。
该编个什么理由好呢？
夜黑风高，楼清影提前观察过，和裴狩在同一个宿舍的另外三人今晚都不在，两个去抱了贵族大腿，基本上不回宿舍了，还有一个天赋不够高，贵族不怎么看得上，但也在积极地四处寻找金主。
就剩下裴狩一个人了。
楼清影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颜色最暗，款式最简约的裙子套上，力求让自己融进黑暗中，临出门前，他还谨慎地给自己施了一个隐匿魔法，这才放心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魔法学院的宿舍楼没有门禁，也允许串寝，但却有自动登记系统，学生进入宿舍楼一层的大门时，大门就会自动登记他的名字。
即便楼清影可以隐形，但他的信息还是会被录入。
所以他不打算走大门，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裴狩正坐在桌前冥想。
他的魔法天赋是很高，但魔法的学习极为昂贵，每周的免费公开课上教的也都是十分基础的东西，教师也只是照本宣科，裴狩不得不对着自己的笔记硬啃魔法原理。
除此之外，学习魔法需要的许多资源他也根本没有，必须花费许多钱购买，然而裴狩为了参加魔法学院的入学检测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根本负担不起。
如果他想要在魔法这条路上走下去，他必须寻找一个供养者。
但那就意味着要卑躬屈膝，成为永远被贵族役使的仆人，裴狩绝不愿意。
基本上没人能够理解裴狩，在同是平民的学生看来，能够脱离原本的处境，成为被贵族役使的仆人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一条路，而且虽然签了主仆契约，但只要实力足够高，贵族也会给予一定的礼遇，如果立下功劳，还有可能娶到贵族的私生女，成为小贵族，算是一步登天。
而在贵族学生看来，裴狩作为一个平民不主动来投靠就是不知好歹，他们也不着急，就晾着裴狩，反正天赋也只不过是天赋而已，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天赋永远转化不成实力。
基本上所有人都对裴狩的坚持表示鄙夷，认为他有毛病。
裴狩有时候也免不了陷入迷茫，质问自己，是否应该放弃坚持，主动去投靠一个待遇优渥的贵族？
但每当这个念头出现，都会被他极快的掐灭。
不，他决不能这么做。
公主殿下……
可即便他不去投靠贵族，凭借他自己的能力，或许永远也无法修炼到法神的境界，别说法神了，在严重缺乏资源的前提下，他连低级魔法师或许都成为不了。
两条路都是死路。
裴狩皱着眉头思考出路。
忽然面前的窗户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窗，他知道这段时间他让许多贵族不满，大贵族们倒是没怎么为难他，因为看不上眼，但那些小贵族就不一样了，裴狩这段时间被为难打压了许多次，养成了关窗的习惯，就是为了防那些恶意的魔法道具。
他又屏气静听了一会，窗户又被轻轻敲了三下。
不管是什么，都没有强行闯入的意图。
但裴狩还是保持着警惕，侧身站到了墙边，然后才伸出一只手打开了插销。
裴狩随时准备防御和反击，但出乎他意料的，进来的似乎不是恶意的一次性魔法道具。
窗户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抓住了窗沿，但裴狩却无法看见对方的形貌。
裴狩依旧没有出声，站在墙边不动，小心地观察着。
窗户又被推的大了一点，随后窗外的生物一个发力，轻巧地翻了进来。
落地十分轻盈，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但进来的生物依旧是隐形的。裴狩警惕地后腿了两步，正要开口询问，前方的空气就荡出了一些涟漪，随后一个人缓缓从空气中现身。
暗紫色的长裙及地，裙摆上的暗纹在烛火的映照下反射出点点星光，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下，面前的人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头上也没有那顶小巧的冠冕，但那张脸极有辨识度。
或许是因为夜晚出行要尽量简洁，面前的人连手套都没有佩戴，一双修长洁白，看上去却颇有力量的手臂直接袒露在外，裴狩看了一眼就急忙收回眼神，不敢多看，心慌意乱地低下了头。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又赶快后退，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来人：“公……公主殿下？”
来人轻轻拍去掌心上的灰尘，简单整理了一下裙摆，暗紫色的裙边波浪般在裴狩视野中摇摆，随后才抬起头来看他，“嗯，是我。”
第118章 “你是你主人的狗了？”
长长的裙子十分碍事，在爬墙的时候尤其如此，爬到一半的时候还被什么东西钩住了，当时情况紧急，就算楼清影会魔法，他也不能凭空长出第三只手来耐心解开，于是他大力出奇迹，用力一扯，一阵裂帛声响起，好消息是钩着裙子的东西“解开”了，坏消息是裙角布料裂了。
不过楼清影暂时也没空理会这个，反正无伤大雅，那么长那么宽的裙子，裂开一条边怎么了？
他以抖被子的方式抖了抖裙摆，地板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以楼清影为圆心的灰尘圈，其中还夹杂着些草屑，可能是翻过灌木丛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楼清影提着裙摆从灰尘圈里跳出来，好吧，显然一堆灰尘和草屑就是他给裴狩的见面礼了，这可不怎么好，他有点心虚，但烛火散发出的光昏暗而摇曳，那点心虚被湮没在他头发织成的暗影里，看不真切。
但裴狩似乎没有注意到地上的灰尘圈，楼清影清了清嗓子，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好。”
裴狩猛地挺直了脊背，他看了楼清影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视线依然蠢蠢欲动，但他垂下了眼，用目光给楼清影映在地上的影子描边。
他就这么沉默了几秒钟，脑子里拼命转动，但说不出一个字，就像舌头被什么东西偷走了，裴狩一向寡言，没有和人寒暄的习惯，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紧张起来，下颌绷紧了，但还是没办法说出哪怕一个字。
然后他半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公主殿下。”
他动作太快，楼清影吓了一跳，开始疑心自己在裴狩心里的形象。
在原著描写中，主角对向贵族行礼这件事万分抵触，楼清影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是人，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凭什么我就得向你下跪？这根本没道理。
而现在主角换成了裴狩，楼清影了解他，知道他内敛的性格里藏着天之骄子的傲气，裴狩也不是个乐于向旁人下跪的人，但楼清影和他见了两次面，每一次裴狩都在楼清影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跪下了，这有点匪夷所思。
难道……楼清影推断：在裴狩的眼里，我现在的形象是个超级大恶霸？
楼清影想起大鹅示威时撑开的大翅膀，又看了看自己那像个铜钟一样撑开的裙摆，默然无语。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他赶紧让裴狩起来了，裴狩站在原地，随后把自己的椅子拖了出来，小心地擦了擦，请楼清影坐下。
楼清影：“……”
“你也坐。”楼清影决定赶快进入主题：“我今天来，是有事想和你商量。”
“请您吩咐，我一定做到。”裴狩立刻回答。
楼清影：“……”
“在商量之前，我要先告诉你，我其实是个男人。”楼清影早在上个世界就下定决心，为了避免出现同样的乌龙，他要早早把自己的真实性别告诉裴狩。
可能是因为这个小世界误会的时间比较短，也可能是灵魂深处留下了印象，裴狩脸上的表情很快定格在了忧虑上，看他表情，楼清影猜他可能联想到了类似宫廷斗争之类的东西，这正合他意：刚巧，他给自己女装想的借口也在这个范围内。
裴狩忧虑地看了楼清影一眼，显然已经接受了楼清影男扮女装的事实，整个人看上去很心平气和，于是楼清影继续往下推进：“你知道，王宫的生活很复杂。”
裴狩点点头，“嗯，我明白的。”
“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楼清影把自己排练好的借口和盘托出：“我现在的处境不太好，虽然看上去光鲜亮丽，但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如果我露出了破绽，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攻击我。”
这段话并非楼清影原创，是他从他看过的一本侦探小说里剽窃而来，删删改改，弄成符合他需要的样子：“我的父亲更重视他的情妇和私生子们，我的母亲更重视我的哥哥，我只能单打独斗，但我的母亲想要把我嫁给王国里有权势的贵族，换取他对我哥哥的支持。”
楼清影讲着讲着，自己都有点投入地演起来了，他叹了口气：“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
裴狩睁大了双眸，他的心里好像有一瓶香槟刚被打开，细腻带着香气的雪白泡沫喷的到处都是，他看着被昏黄烛光笼罩的楼清影，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尽管他知道楼清影不是个女性了，但他的皮肤有点太白了，裴狩不太敢看，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楼清影的影子上。
他眨了眨眼，感觉有点不真实，他的视线落在摇曳着的倒影上，然后像画笔一样将楼清影的样貌填充进这个漆黑的轮廓里，嗓音有点闷：“为什么是我？”
裴狩觉得自己可能在梦里，毕竟他只是个平民，只不过天赋有些高，但也没高到离谱的程度，不是法神预备役，没能得到学院的优待，还有一帮对他不满意的贵族天天来找他麻烦。而现在，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公主殿下翻窗进了他的房间，告诉他自己其实是男扮女装的王子，需要得到他的帮助，这有点太匪夷所思的，不值得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你最合适。”楼清影早就编造了一整套理由，“自从那天在学院门口见面后，我又观察了你好几天。”楼清影慢悠悠的，尽力模仿电影人物的腔调，力求真实：“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不会因为利益就动摇背叛我的人。”
“我之前观察过很多人。但没有一个人像你这么优秀。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尊严和傲气的人，这样很好，你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因为资源匮乏而去投靠一个贵族，我想，你一定有更大的志向，不满足于成为贵族的仆人，你不会向那些短视的人一样为了利益背叛我。”
楼清影压低了声音，“所以我想请你来当我的帮手。”
他把自己打包好的资源包拿了出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所以我决定对你进行投资。”他把桌上的资源包往裴狩的方向推了推：“你愿意来帮我吗？”
裴狩没有回答，但他一生中心跳从未跳得像这一刻一样快，擂鼓似的敲击他的胸膛。
他佩服自己的想象力，同时又舍不得从这个美梦里醒过来。
楼清影没有得到裴狩的回应，也不气馁，他现在和裴狩完全不熟，就是两个陌生人，要裴狩马上做出决定有点太仓促，因此他没有催，把资源包留在原地，说了句“没关系，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你可以慢慢考虑。”就顺着来时的路离去了。
他轻巧地翻窗，裴狩住的地方不高，也就二楼，所以上下都挺轻松，楼清影给自己施了一个隐匿咒，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裴狩还来不及阻止，当他回过神来之后，只看到开裂的暗紫色裙摆，露出了一截被雪白长袜包裹的小腿，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别开脸，随后布料和风摩擦的声音让他快速扑到窗边，但茫茫夜色中已经看不见对方了身影了。
窗外的风往他脸上吹，裴狩在原地站了一会，仍然对自己是身处现世还是身处梦境举棋不定，他深呼吸，冰凉清新的空气浸润着他，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桌面。
那个被牢牢包裹的资源包还在。
楼清影正学着制作一本魔法笔记本。
总是翻窗容易翻车，他需要一个更安全且隐蔽的方式和裴狩沟通，他按照指示往两本普通的笔记本上洒下松塔粉，然后把它们分别摆进不同的小魔法阵里。
沙漏里的沙子漏完后，楼清影把两本厚厚的笔记本拿出来，摆在桌面上，翻开一本在页面上写字，字迹清晰的出现在另外一本书的页面上；之后他又在另一本书上写字，字迹同样出现在这一本书上。
成功了。
魔武学院被称作“学院”，显然是因为它是一个学习的地方，所以楼清影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贵族们每天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无所事事的四处游荡，每当楼清影出现在公共场合，他都会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许多贵族前来攀谈。
楼清影的视线扫过这些衣冠楚楚的贵族，一边应付他们，一边想着他们怎么好像都没什么正事可干？
你们都不去学习的吗？
但其实楼清影知道原因，根据他之前恶补的常识，这些贵族们并不担心自己实力低微，因为他们可以拿着主仆契约到处走，把那些天赋高的平民装进自己的笼子里，让他们为自己卖命，修炼毕竟太辛苦了，贵族们还是更喜欢坐下来溜溜嘴皮子，玩点不用出汗的勾心斗角游戏。
楼清影不得不再爬了一次窗，还是挑裴狩舍友都不在的夜晚，这一次窗开得很快，楼清影落地刚站稳，裴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我准备好和您签契约了。”他说。
契约？什么契约？
楼清影迅速地复盘了一下自己和裴狩上一次的交谈内容，没发现其中提到过什么签契约的内容，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裴狩口中的“契约”可能指的是“主仆契约”。
“不需要。”签什么主仆契约？
裴狩脸色一白，他以为楼清影的意思是拒绝了他，他下意识想开口解释，说自己并非有意拖延。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他做的梦，等确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后，裴狩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他想要快点向楼清影表明自己愿意成为他的帮手，但楼清影几乎没有独处的时候，每次裴狩想要上前，楼清影身边都挤满了人，根本没有他插足的余地。
在他来得及开口继续往下说之前，楼清影把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摆在了他的桌面上。
“我们沟通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楼清影说着翻开了笔记本的封面，“有了这个就会便捷很多。”他解释了笔记本的用途，裴狩跌至谷底的心又急速升空，他忍不住悄悄笑了一下，又赶快低下头演示，目光停留在桌面的那本厚重的笔记本上，好像那是他看见过的最珍贵的东西。
从此以后他们就用笔记本沟通，楼清影发觉了裴狩的基础薄弱，于是开始给裴狩讲解数学公式和物理公式的原理，这有点像是回到了第一个小世界那样，一行行字在笔记本上出现，然后同步到另外一本笔记本上。如果光看内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一本详尽的魔法笔记。
有时候楼清影也会在笔记旁边配图，让授课过程更生动一点，间或夹杂几句闲聊，拉进关系。
裴狩则不敢在笔记本上多写，每次下笔前都要仔细琢磨一番。他把笔记本上写了字的页面翻来覆去地看，指间摩挲过一行行字迹，回过神来后又赶紧抽回手，担心自己把墨迹晕染开，不过这不太可能，因为字迹是凭空同步到这里来的，没有什么墨迹可言。
他的实力逐渐增长了，一个没有投靠任何贵族的平民，魔法资源的来历非常可疑，他身上有了更多麻烦，裴狩本来不在意这些事，但有一天，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跟楼清影商量：
【殿下，我可以向外宣称我有了一个主人吗？】
这个称呼让楼清影颇不自在，他想让裴狩直接叫他的名字，但裴狩坚持说那样太冒犯了，楼清影搞不清这有什么冒犯可言，但裴狩一再坚持，不肯改变主意，楼清影只好放任自流，每次看见“殿下”这个称呼的时候，自己悄悄脚趾扣地。
【为什么要这样呢？】
【学院里有很多人怀疑我资源的来历，我不怕他们找我麻烦，但他们实在有点太烦人了。】
【这样啊，也是我没考虑周到，你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裴狩在面对一个找他麻烦的小贵族时，面色平静的开了口：“这是我的主人赐给我的。”
刚刚下课，教室里的人还没离开多少，众目睽睽之下，裴狩毫不迟疑地承认了：“我有了一位主人，这一切都是他赐予我的。”
小贵族卡了壳，裴狩是个硬骨头，这段时间下来，学院里的人大多都有所耳闻，提起来时嘴边都含着一抹轻蔑的笑，那是种对蝼蚁不自量力想螳臂当车的嘲弄，同时又有点愤怒，因为觉得自己的贵族尊严被挑战了。
小贵族天赋不行，投靠他的平民天赋也都一般，他针对裴狩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嫉妒，因为他知道以裴狩的天赋，完全可以投靠一个大贵族，等实力起来后，即便裴狩是大贵族的仆人，小贵族也得对他赔笑脸。
“什么……”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小贵族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又开了口：“那你为什么不公开你的主人？怎么，难道你对你的主人心有怨怼？”
“不。”裴狩垂下眼眸，“我现在还不配。”
他就这么坦然地开了口，好像之前那个不肯屈服的人不是他一样：“我实力太低了，还不配提起我的主人的名字，我要更努力，才能赢得我的主人的青睐。”
这句话让小贵族的脸上乍青乍白，他觉得裴狩肯定投靠了某个大贵族，但他仍旧不甘心，继续开口，近乎侮辱：“你是你主人的狗了？”
小贵族是故意的，按照他这段时间对裴狩的了解，裴狩肯定不会愿意承认，那他就可以顺势继续挑拨裴狩和他主人的关系，最好让那个神秘的主人直接放弃裴狩。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裴狩的脸色依旧很平静，既不愤怒，也不反驳，看着还有点理所当然：“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那也没错。”
他承认道：“而且我感到很荣幸。”
小贵族：“……”
周围的所有人：“……”
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并且感到非常生气，打算来解围，一只脚都跨进门槛的楼清影：“……”
第119章 帮我买一些爱情小说
自从那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拥有主人，且毫不在意的同意那个小贵族近乎侮辱诋毁的说法后，裴狩的学院生活就平静了许多。
在其他贵族的眼中，裴狩就相当于服了软，承认自己低贵族一等，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去为难他了。同时，他们也挺好奇，想知道究竟是谁收服了这个硬茬子。
贵族们在消磨时间上有很多花样，什么茶话会、沙龙、宴会……让楼清影觉得有点眼花缭乱。
作为“公主”，楼清影不能完全摒弃和这些贵族们的社交，所以他隔一段时间就得去参加一项活动，还好原身离开前考虑到来扮演她的人可能没有经验，留下了一份指南，楼清影只需要按部就班。
现在，在一个适合学习的下午，楼清影不得不坐在一群打扮光鲜的贵族男女们中间，听他们说些有的没的。
这个说王国最有名的裁缝推出了新款裙子，穿上能让人眼前一亮；那个说赛马时自己的骑师疏忽了，输掉了即将到手的奖杯；还有些在讨论剧院里新亮相的女演员，对新流行的诗歌发表见解，那些贵族男性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大声，像是要故意吸引什么人的注意。
楼清影坐在贵族少女们中间，面带公式微笑，看着这些漂亮的女孩们用羽毛扇掩着唇，她们多半也是家族对外联姻的棋子，不过却也不怎么忧虑，漫不经心地点评了几句自己的未婚夫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和鉴赏自己的仆人。
“最近我倒是喜欢在学院里发掘新人，换换口味，说真的，看他们脸红青涩的样子会让我心情很好。”
“我不欣赏这点，我更喜欢老手，花样更多，有时候甚至会让我觉得很新鲜。”
她们热烈地讨论着这种话题，还互相推荐交换，那态度，开放的让楼清影这个星际人都感到震惊。
他有点坐立不安。
不知道是谁先提到了裴狩，这些贵族少女们瞬间来了兴趣：“虽然名字十分古怪，但他的长相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可不是嘛，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平民，光看那身气度，我都要误会他是个真正的贵族了。”
“最近他找了个主人，说真的，我还真挺好奇他的主人是谁。”说这话的贵族少女笑吟吟的，目光在周围人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如果是我们中的一个的话，可不要那么小气，大家一起分享分享嘛。”
裴狩不肯说他主人是谁，按照先例，他很可能投靠了一个女性贵族，贵族们无论男女都玩得很开，但男性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情妇和私生子摆到台面上，女性就得遮掩一二，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私底下喜欢玩男人，但明面上依旧得盖好遮羞布。
然后她们你一眼我一语地开始“竞价”，显然是觉得裴狩那位不知名的主人其实就坐在她们中央——其实倒也没错——楼清影越听越觉得尴尬。
和这些贵族少女们不同，王后为了让公主“保持价值”，不许公主搞七搞八，有些和王室比较亲近的贵族少女对此也比较了解，深感同情，向楼清影发出邀请：“殿下……”她狡黠地微笑着：“您晚上要不要去我那儿？”
“最近我找到了两个很可爱的孩子，放心。”她环顾一周，所有女孩都发出了心照不宣地微笑：“王后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楼清影：“……”
啊？
这些词语怎么能组成一句话的？！
我服了，这个世界！
一向自诩开放的星际人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很保守……
见楼清影不回答，发出邀请的少女耸耸肩，同情地点点头，然后又参与进了之前的话题。
“我很好奇，裴狩在床上的表现会怎么样，他之前傲气的很，差点直接和那些家伙起冲突，后来态度却变化极大，我不得不怀疑……”她咳嗽两声，一声轻笑：“或许他还是个雏，这会儿是情窦初开了。”
“天赋的确很好，但就怕他当真，他会很凶吗？有没有把人弄疼？”
“这倒也不至于，因为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也许会很听话，得一点点教吧。”
“嗯，我喜欢这样。”
然后她们开始聊自己喜欢的play，聊着聊着，话题转移到了各自的未婚夫上，有些说自己和未婚夫相处愉快，对彼此都特别满意，因为有一次宴会他们各带了一个人去，晚上四个人一起过夜，所有人都很开心。接着有人抱怨说自己未婚夫太小气，不许她明面上把情人带回家，只许私下在外过夜，要求表面上两人做一对完美夫妻，实在虚伪……
楼清影：“……”
听着这些贵族少女们越来越露骨的对话，楼清影脚趾扣地，整个人越来越僵，对自己的开放程度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楼清影对性并不避讳，也不觉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遇到合适的恋人，气氛正好的话，做好防护，共同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没什么可指摘的，但……这些贵族们讨论起性，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搞得楼清影特别坐立不安。
等结束离场时，楼清影简直长出了一口气，颇有种逃出生天的劫后余生感。
贵族，恐怖如斯！
身处这么一个落后的时代，居然比我一个星际人还开放，牛。
晚上回去，利用魔法笔记本对裴狩进行辅导的时候，楼清影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今天他听了好几段那些贵族少女们对裴狩床上表现的推测和畅想，她们随口一说换楼清影整天尴尬。
裴狩敏锐地发觉了楼清影今天有些不对劲，字迹浮现出的速度和间隔表示楼清影下笔迟疑，有时候还会停顿一下，似乎是在发呆。
他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
【请让我为您分忧。】
楼清影一看裴狩的笔迹，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句：“他会不会一边称呼敬语，一边用力呢？”
楼清影：“……咳咳……”
完了，我的思想突然变得好肮脏……
他想了一下，脑子里修饰过好几遍，还是觉得这个话题不好说出口，并不适合分享，于是楼清影含糊几句带过，只说没事，让裴狩不用担心。
楼清影这么语焉不详，反倒让裴狩更加担忧，他并没有追问，但等辅导结束后，他开始想方设法打听楼清影今天去了哪，又做了些什么。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平民，裴狩是不大可能打听到贵族的活动的，但话又说回来，裴狩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日后会站到世界之巅的龙傲天，他有很多奇遇和后手，手段和办法都很多。
加上楼清影给他的资源和这一段平静的时间，裴狩成长的很快，在魔武学院里布下了一小片网络，因此他很快就打听到了那场小型宴会。
消息来源还十分详细地把那几位贵族少女的话一并复制了传过来。
看罢后的裴狩：“……”
那些以他为主角的露骨话语并没有让他脸红，对他在“床上表现”的推测也没让裴狩动容，他只是平淡地一扫而过，试图从中找到让楼清影心神不宁的原因。
直到他看见那句：“我猜他前后态度转变的之所以这么快，一定是因为他亲爱的主人晚上在床上悉心地教导过他了，他一定是个好孩子，学得很快。”
主人、晚上、床上、教导……
裴狩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回过神来时候脸已经红了，眼前飞快地闪过一截从裂开的裙摆中露出的雪白小腿。
但裴狩早就清楚，楼清影并不是公主，那只是他的伪装，他真正的身份是王子殿下，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性……所以……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他？！
实在是太冒犯了，裴狩逼着自己的脑海抹去刚刚那副让他心猿意马的景象，继续往下看。
或许，是那些人猜测楼清影和裴狩的关系让楼清影感到不自在了？
这是有可能的。
裴狩继续往下看。
然后他看见有人想要邀请楼清影到她的宿舍里一起“享受快乐”，但楼清影拒绝了。
裴狩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瞬间思考了许多。
楼清影身为王子，却不得不假装公主，为了隐藏自己，他当然无法向其他贵族那样寻欢作乐，这种情况裴狩心底暗暗乐见其成，但……楼清影是自愿的吗？
他会不会因为自己无法寻欢作乐而感到烦恼？
裴狩知道自己不应该管太多，他毕竟只是一个下属，没有干涉主人的权力，但裴狩的确心烦意乱，有那么一会，他甚至希望楼清影真的是一位公主殿下，如果是那样，之前那些露骨的话会不会成为现实？
裴狩忧心忡忡，但他半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但他修炼的速度的确更快了，刻苦的程度简直令人吃惊，他的舍友带着酸意看着已经成为中级魔法师的裴狩，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话，成为贵族的跟班后，他多少也对贵族的潜规则有些了解。他依附的那个贵族曾经和人笑着闲谈，说裴狩挺走运，找了个贵族小姐做主人。
“他这么千依百顺，唯命是从，肯定是完全拜倒在那位小姐的裙摆之下了。”贵族微微一笑，语带揶揄和嘲弄：“可惜啊，以他的身份，注定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舍友面上赔笑，心里却想，就算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又怎样，那可是个贵族小姐！
裴狩多舒服啊，不仅得到了大笔的资源，还不用像他这样四处逢迎讨好，认的主人还是个温柔的贵族小姐，怪不得他之前态度变化那么大，找了个漂亮的女主人，变化不大才奇怪呢。
他用之前那个贵族的话刺裴狩：“你这么努力，难道是想站在你的主人身边？”舍友故作惊讶：“不会吧，裴狩，你该不会这么天真吧？你真觉得自己配得上？”
平时裴狩从不搭理舍友们的恶言恶语，但这段时间他正在忧虑，这个舍友正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他站起身，默不作声地攥住了对方的衣领，右手握拳，一拳一拳砸了下去，十几分钟后，才像扔垃圾一样把对方扔到一边，这时对方差不多连呼救声都快发不出来了。
裴狩重新在书桌前坐下，回想起舍友刚刚的一席话，心中郁郁。
我倒真希望我拥有的是个女主人，他想，如果楼清影是位公主殿下，他就不至于这么忧虑了，就算现在只能当情人，等到他成为法神，自然能够堂堂正正站在楼清影身边。
可楼清影偏偏是一位王子殿下……就算裴狩成了法神又怎样？
楼清影身边站着的人不会是他。
裴狩烦闷极了，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个下属，他不该想这么多，但是……
裴狩的低气压越来越严重，他的舍友和同学开始学会贴着墙根走路。
过了几天之后，楼清影自学的差不多了，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就记起自己上个世界的疑虑，来到这个小世界后，他一直忙忙碌碌，现在总算空闲下来了，他就打算继续核实自己的猜测，把自己的各种行为和心理和那些真正恋爱中的情侣进行对比，好判断自己有没有喜欢上裴狩。
但……活体样本观察这条路明显是走不通了，楼清影身边围绕着一整圈只走肾不走心的贵族男女，显然他们没办法给楼清影提供任何有用的参考。
于是，楼清影考虑从学习理论知识入手。
上个小世界的话本和楼清影的价值观严重不符，而且其中也没有什么爱情的部分，但这个世界的爱情小说或许可以看一看……
但之前出门买鞋子结果被王后教训了一通，这一次如果他出门买爱情小说，显然也会惊动王后，为了安全起见，楼清影不打算自己去。
在一次辅导结束后，楼清影在魔法笔记本上写道：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回应来得很快：
【请您吩咐。】
【去帮我买一些爱情小说吧。】楼清影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越多越好。】
这一次的回应就没有那么快了，过了好一会，笔迹才一点一点慢慢出现：
【请恕我冒昧，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要爱情小说？】
【哦，也没什么。】楼清影并不隐瞒自己的目的：【我只是想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不太清楚这个，所以想找点参考。】
这回的回应就来得更慢了，但最后裴狩还是答应了：
【好。】
书店里人不少，最近正好上新，书店老板热情地向每一位顾客推荐最新的爱情小说。
裴狩低头翻了翻，内容大概讲的是一位王子和一位贵族少女的恋情，他们历经坎坷，最终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婚礼举行，新娘穿上了美丽的婚纱，和王子亲密拥吻，然后他们幸福的生活了下去。
这内容让裴狩气息不稳，他盯着书页，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书店老板推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沉默了下来。
他戚戚然地看着这位可怕的客人，对方以一种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书店里的所有书籍的表情，恶狠狠地把书店里所有的爱情小说都搜罗了一遍，最后，他把那堆小山一样高的书扔上柜台，阴森森地开口：“付款。”
书店老板咽了咽唾沫，害怕地给他打了折：“一……一共75金币。”
可怕的客人扔下钱走了，书店老板拍着胸脯：“呼，吓死我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120章 你有没有一见钟情？
可能是因为文化隔阂，楼清影把裴狩买来的那堆爱情小说翻了又翻，但总觉得自己没在里面看到什么恋情，那些文字就像舞台剧演员脸上的妆容一样夸张，只能隔着一段距离欣赏，一旦你把它放到面前，就会觉得很不自然。
楼清影翻着书页，看着那一幕幕极端戏剧性的场景，决斗、偷情、遭受毒害的女主角、永远在路上的信使、发誓、误会、重归于好、家族阴谋、说起话来像吟诗的男主角……
呃……我真的能从这些夸张的艺术作品里面获得什么参考吗？
楼清影仔细研读了书本中描写爱情的段落，不长，说实话。基本上男女主角一见面就爱上了，动作快的，当天就“坦诚相见”进行“深入交流”，动作慢的也不会超过一星期。
然后这就算他们“深深地爱恋对方”了，接下来的情节基本上就是：“有人反对他们的爱情，说他们不可以在一起”→“男女主角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誓死抗争”→“经历一番艰难险阻之后他们破除万难走到一起”→“结局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期间混杂的元素有诸如家族血仇、地位差异、龙族乱入、魔族阴谋、政治斗争……总之非常五花八门，但情节的确跌宕起伏，充满了惊险和刺激。
楼清影睁大双眼在字里行间寻找，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没什么参考价值。
描写男女主角一见钟情的段落就短短几行，格式也雷同，可简单概括为“男主角觉得女主角好美丽，女主角觉得男主角好英俊，他们一眼万年，电光火石间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从此非卿不可”。
——虽然我们仅仅只是互相看了一眼，在这一秒前我甚至从来没听说过你，但现在听说我，甜心，为了你，我愿意与全世界为敌！
楼清影：“这也太玄幻了……”
说实在的，这种“爱情”在楼清影的概念中，应该被归类为见色起意。
假如这也能算爱情的话，他早喜欢上裴狩了。
楼清影回忆了一下上个小世界裴狩的龙族限定皮肤，心里暗暗想。
这个艺术性作品还是不太靠谱，楼清影把这些爱情小说推开，觉得自己需要的是类似《爱情的内在逻辑与外在表现形式详解》《图表细说：爱情大师速成手册》、《一分钟爱情课》之类的，真正有用的工具书。
但这里显然是没有的。
楼清影考虑了一会，他不喜欢拖泥带水，要是他待在一个有网络的，稍微先进一点的时代的小世界，他早就充钱上网课去了，但现在手边实在没有教材，实在没办法自学成才。
就好像他眼前摆着一道超出他知识范围内的数学题，但现在既没办法对着课本自学，也没办法上网观看教学视频，整个人就很迷茫。
嗯……楼清影冥思苦想，最终决定利用自己的生活经验来解决问题。
显然，如果把“我到底喜不喜欢裴狩”这件事情当成一道题目，那它的表现形式很可能是：“楼清影到底喜不喜欢裴狩，如果喜欢，请证明。”
经常做题的朋友们都知道，解这道题的第一步肯定是：
答：楼清影喜欢裴狩，证明如下
尽管楼清影现在因为缺乏资料的缘故无法证明，但他可以先作出这一步。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
至于可能不喜欢……在上个小世界，楼清影就已经提前做过预案了，无非是多一道工序的事，问题不大。
在无法详细证明的情况下，楼清影决定先假设自己喜欢裴狩。
至于剩下的求证过程，那就等下个世界再说吧，反正他已经跟系统说好了，下个小世界有互联网，到时候学习资料多得很。
这么一想，楼清影坦然了。
接下来的问题嘛，就是看裴狩喜不喜欢他了。
虽然上个小世界裴狩告诉楼清影，说尽管他失去了记忆，但是他还是会喜欢上楼清影。不过这种事情毕竟没办法自己控制，说不定现在的裴狩对楼清影就是没感觉呢？
但楼清影也不担心这个，作为一个拥有充分主观能动性的自然人，如果裴狩现在不喜欢他，他可以追求嘛。
在爱情答卷上写下步骤一，并成功获得了两分之后，楼清影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直接问吗？好像不太好，毕竟裴狩现在失去了记忆，他们只依靠纸笔交流，也就比陌生人强一点，试想，你的笔友突然问你喜不喜欢他，那肯定会让人觉得很尴尬，很可能弄巧成拙。
那就先不问，等过一段时间，他们熟悉了，感情更深厚了点再问。
于是楼清影继续按部就班地给裴狩辅导课业。
一次课程结束后，裴狩按捺不住，尽管心知这有些逾矩，还有可能会招致楼清影反感，但他还是问了，只是下笔犹豫，字迹浮现出的速度比较慢：
【殿下，我想问……那些爱情小说解答了您内心的疑问吗？】
楼清影实话实说：【没有，那些爱情小说都太夸张了，情节很抽象，而且，最重要的是，描写爱情的段落都挺短的，怎么能一见面就爱上了呢，我觉得一见钟情不是爱情，是见色起意。】
裴狩：“……”
突然觉得心口中了一箭。
他犹豫着：【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一见钟情，追根究底，其实就是对另一方的外貌或者气质感到满意。】楼清影给他解释，【如果只是因为对另一方的外貌条件感到满意，这顶多算是浮于表面的好感，不能算是爱情。】
裴狩想要据理力争些什么，但又不得不承认楼清影说的确实有道理，他没办法反驳。
不过最后，他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地道：【我觉得……爱情是一种感觉，这是很奇妙的，有时候你只要看对方一眼，就知道那是命中注定。】
楼清影知道裴狩对爱情片有特别的兴趣，听到他说出这番话来也不意外，每个人想法不同嘛，求同存异就好。他也不反驳，而是开了个玩笑：【哦，你是这样想的？那我当时和你第一次见面，你有没有一见钟情？】
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看着魔法笔记本上浮现出来的字迹，裴狩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拿着羽毛笔的右手突然像是生锈已久的齿轮，暂时无法转动，口干舌燥，还有点心慌气短，像是隐藏在心里的，不可见人的秘密被人点破，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大脑飞速运转，裴狩思考着该如何回答，他不想否认，但又害怕承认会让楼清影感到冒犯，毕竟公主殿下的表象其实是楼清影的伪装，正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下笔，纸面上就浮现出了另外一行字迹：
【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楼清影以己度人，换位思考，如果是裴狩这么问他，而他又确定自己喜欢裴狩，他肯定不会迟疑。但裴狩这么久都没回答，那就说明他要么是不确定，要么是不喜欢。
而这两种回答说出来都会尴尬，所以楼清影作出基本判断后，就主动打了圆场，说自己其实是在开玩笑，给一个台阶下。
看到楼清影的回答后，裴狩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失落。
庆幸自己躲过了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不用触怒楼清影，失落则是……唉。
学院成立庆祝日那天恰好是个晴天，日历显示他们现在刚刚步入秋季，但楼清影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也没感觉自己在夏天，气温一直不冷不热，晚上还得用火魔法取暖。
庆祝日舞会是学院的传统保留项目，这一天学院放假，好让学生有空闲时间寻找舞伴和梳妆打扮，但基本上在庆祝日到来的前一个星期，大部分想要参与舞会的学生就已经找好舞伴了。
楼清影没找舞伴，这是惯例，公主参加舞会，但从不跳舞。并不是因为原主不会跳，而是因为王后三令五申要原主“保持矜持”，或许是知道这样不好，王后还画了个大饼，说等大王子登上王位后，原主想怎么肆意潇洒都可以，现在只不过是暂时的忍耐，不是永久的禁欲。
楼清影对此理解不能，但他还是决定按部就班，照着剧情的安排来。
再说，他本身对舞会也没有兴趣，虽然说跳舞也算是一项运动，但它的健身效率明显远远不如跑步或者俯卧撑，楼清影不耐烦练。
裴狩也没有找舞伴，他给出的说法是“我不想社交或者跳舞，也没有凑热闹的爱好”，但当谈及是否要在舞会上露面时，裴狩就有些吞吞吐吐起来，他先是问了楼清影是否会出面，等楼清影回答完毕后，他才表示自己也会去。
【那我就保持期待了。】楼清影回答他：【你这么英俊，我很期待你的亮相。】
因为这句话，裴狩光顾了学院附近的三家裁缝店，还破天荒去看了一场歌剧，想了解贵族们现在都流行些什么衣饰。最终他得到了一套得体的礼服，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
宿舍里昏暗的烛火摇曳着，他的舍友们基本上都不怎么回来了，这里变得更像是裴狩的单人宿舍。他看着镜子映出的人影，抬起右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丝，拿出自己观看歌剧时临摹下来的，舞台上出场的各个男演员的发型，试图寻找最适合自己的那一种。
是的，他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歌剧的内容上，整整三个小时，他连歌剧究竟讲了些什么内容都没弄明白，却把男演员的发型和衣饰临摹了许许多多下来。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从未学过绘画，可拿起笔来时却是那么自然而然。
裴狩不知道这是否正常，他想这也许是因为他有绘画的天赋？但当个画家并不符合他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所以他就对他的“绘画天赋”听之任之了。
他开始摆弄自己的头发，最终择定了一款用缎带将半长黑发扎在脑后的发型，拨弄额前碎发的时候，裴狩突然感到几分不自在，赶快迈开脚步从镜子前走开了，几分钟后，他又走了回来，学着做出了邀舞的姿态，尽管明知不太可能——楼清影从不和人跳舞，裴狩打听过。
窗外突然有了一阵声响，裴狩吓了一跳，迅速把落地镜收进储物空间，紧张地把扎着黑发的缎带扯下，身上的礼服却不知如何是好，几秒种后，他发现窗外的声响是沙沙的风声，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保险起见，他把礼服脱下收好，然后坐到桌前开始复习魔法理论，半小时过去了，他翻了三页，但对自己看过的内容没有丝毫印象，只好重头再来。
这是裴狩第一次参加舞会，但他以赴约的心态提前入场，他抵达学院礼堂时里面还空无一人，只有仆人在做舞会前的例行准备，他们看到裴狩的时候明显很吃惊，有几个还低声窃窃私语起来，裴狩倒是心无波澜，找了一个合适又隐蔽的位置坐下了，伸手摆弄桌上的鲜花，猜测这其中是否有符合楼清影喜好的。
天色渐渐暗了，想参加舞会的学生陆续入场，先到的都是平民，按照身份越高，越是来得迟的准则，贵族们姗姗来迟，场上无论男女都精心打扮了一番，柔和的灯光和精致的衣着，所有人看上去都比平时耀眼了许多。
裴狩坐着等待，视线一直停留在礼堂大门，他换了好几个位置，因为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又是紧张又是忐忑，舞会上的人都被他自动排除在注意力外，仿佛他只是来赴一场两个人的约定，但另一方迟迟不来，裴狩忍不住去想楼清影会不会有事所以不来了？
直到柔和的音乐响起，男女合舞即将开始，礼堂大门终于再一次被打开，楼清影表情平静的出现在门前，一手提着过长的裙摆走下楼梯，踏上红毯朝舞会场地缓步走来时，裴狩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但也只有一瞬间，下一秒又开始快速地砰砰直跳。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太阳。
“晚上好。”楼清影微笑着，对所有人说。
“晚上好。”裴狩也忍不住笑起来，低声对楼清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