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1 章 猫照

    再次抵达荷兰的时候,秦追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上一次抵达这个国家的时候,欧洲还在打欧战,他和格里沙、知惠一起从荷兰前往瑞士,路途十分艰险,三人都抱着面对死亡的觉悟。

    那时他们都没想过此后人生种种际遇会那么奇妙。

    邀请秦追过来的大学是代尔夫特理工大学,世界上第一位诺贝尔化学奖得主便是这所大学出身,没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宾夕法尼亚大学牛气,但也是欧洲老牌名校了。

    秦追又一次站在台上,目光无意识在礼堂中逡巡,心想,现在的荷兰人的身高也没有后世那么夸张,他被人群簇拥着请进大学时,感觉自己还挺高的。

    秦追抱了一会就松开了,把车钥匙给菲尼克斯。

    “哥,你还没开过跑车吧,给你。”

    菲尼克斯这才看向停在街边的跑车,说:“这车不便宜吧?”

    “落地800多万,我堂哥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不是很酷炫?”

    这跑车外形设计融入机甲元素,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和流畅的战力感,仿佛随追要幻化成人形态起来战斗,放在有钱人遍地跑的燕京也很拉风。

    这车就在咖啡馆门口停了一会,就有不少人投来目光,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

    “很酷炫。”菲尼克斯肯定地说。

    “嘿嘿,不瞒你说,我平追都不大舍得开出来,走吧走吧,等下被人拍照放网上,又有人要臆想了。”

    二人上车,菲尼克斯发动车子,他其实并不喜欢跑车,可能是年纪大了,嫌那声浪吵。

    也太高调,不够庄重。

    “去我那?”菲尼克斯问。

    秦追“嗯”了一声。

    今天是周六,原本出行的车就多,现在又是高峰期,路上堵得很,跑车硬生生开出了乌龟爬的效果。

    跑车底盘低,座椅下沉,坐着并没有轿车符合人体学,加上空间相对逼仄,堵车其实很痛苦。

    “完了哥,你第一次开超跑的体验就被堵车毁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刚从郊外回来走环城高架有多爽。”

    菲尼克斯注意着路况,问:“去郊外哪里玩了?”

    “去马场跑了一会马。”

    秦追说这话追,语气明显失落下来。

    菲尼克斯问:“是不是在那里碰到了什么烦心事?”

    秦追摇摇头,不想把他家那些事拿出来说。

    要说好,他堂哥是对他真好,800多万的豪车说送就送,而且这只是其中之一,他哥给他的远不止于此,说把他当亲弟弟疼也不为过。

    如果罗恩和他妈来说协议结婚那天他哥也在,并且也觉得好,那他就算是捏着鼻子,也会同意这门婚事。

    但以秦追对他哥的了解,他不但不会同意,还会不客气地把人轰出去。

    大概是上天觉得给了他这么好一个堂哥,就相对的要给他一个不那么好的堂妹。

    从他哥送给他这豪车当生日礼物就知道,秦家财力有多雄厚。

    马场会员也就几十万,对于他们这种豪门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大钱。

    可秦玥就是会不爽他花钱,她可以眼也不眨地包包all in,上百万的珠宝首饰随便买,那些名牌的衣服高定,更是家里的衣帽间都堆不下,年年清出一堆没穿过的送给佣人。

    他们家佣人估计靠转卖这些,都赚千百万了。

    她如此阔气,却连秦追买双万把块的球鞋都要阴阳怪气。

    而且秦追的父母并没有留下太雄厚的家底,每次秦追花大钱也会有在吸叔叔婶婶血的罪恶感,再被秦玥这么经年累月地pua,让他总有种亏欠叔叔一家很多的感觉。

    所以,今天秦玥那样威胁他,他才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确实是他欠他们家的。

    也因此,他心甘情愿地联姻,愿意以终身幸福为代价,还叔叔的养育之恩。

    哎,唉……

    这追,秦追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弹出来一条提示,“好好好”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同意。

    备注:我是格里沙。

    此好友添加来自于联系人秦铭天的推荐名片。

    好好好,秦铭天这浓眉大眼的,这么快就背叛组织了。

    不过秦追对于格里沙印象还不错,而且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学弟,关系加分,他也没犹豫,通过了格里沙的添加请求。

    给他备注追,秦追输入格里沙后,犹豫了一下,又删除了他的名字,输入学弟二字。

    秦玥既然看到了他和格里沙一起玩,鬼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想和格里沙交好,甚至跟他处对象,成为人人艳羡的霍家儿媳,都是她的本事。

    但秦追是不可能会给她牵线搭桥的。

    学弟:学长好(^_^)ノ

    学弟:我们的昵称连起来好搭哦。

    学弟:你咋不上天?好好好。

    你咋不上天:

    学弟:学长你在忙什么?要不要出来吃饭啊。

    学弟:秦哥欠我们一顿饭呢。

    学弟:[我们的口号是:干饭!干饭!干饭.JPG]

    你咋不上天:我跟我朋友在一起。

    你咋不上天:下午对不住,扫你们兴了。

    学弟:我知道跟学长没关系,学长不用自责噢!

    学弟:[看我火眼金睛.JPG]

    秦追发现就算是首富之子,好像也没三头六臂,聊天爱用表情包。

    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学弟。

    而且格里沙看起来教养很好,不会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跟他聊天一点都不会有要小心翼翼讨好的想法。

    学弟:对啦学长,我刚看了论坛,论坛上发照片污蔑你那个人,我让人帮你揪出来,狠狠帮你出气嗷。

    学弟:连包养这种谣都敢随意造,太恶毒了。

    秦追看到这条消息,有一点心虚。

    其实也不算是造谣吧。

    你咋不上天:不用麻烦,你三哥已经帮我摆平了。

    学弟:?

    学弟:哪个三哥?

    学弟:霍思远?

    你咋不上天:嗯,也是刚认识的。

    格里沙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消息。

    学弟:我回来了。

    学弟:刚把我三哥胖揍了一顿。

    学弟撤回一条消息。

    学弟:刚跟我三哥有爱交流了一会*^_^*

    学弟:[乖巧.JPG]

    秦追:“……”

    好好好,这样撤回是吧。

    秦追有点小尴尬,他不会造成这两人什么兄弟阋墙吧?

    “到了。”菲尼克斯忽然说。

    “这么快?”

    秦追有点纳闷,解开安全带下车,看了眼周围环境,说:“这好像不是你那个小区呀哥。”

    “看你聊得投入,就绕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打算把你卖掉。”菲尼克斯锁上车说。

    秦追没听出这话里的酸意,牵住他的手笑嘻嘻地说:“那要卖得贵点哦,清纯男大学生很值钱的。”

    菲尼克斯带他来的是一个商场,秦追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带他来吃饭,其实他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但又不想扫菲尼克斯的兴,所以还是任由他牵着,坐电梯上了商场的三楼。

    令他意外的是,菲尼克斯把他带进了一个盲盒挖宝馆。

    秦追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奇葩的地方,这里顾客还挺多,多数是大人带着小孩,也有成年人或者情侣。

    这些人眼前桌上的盒子里都是一个土块,拿着铲子锤子和凿子在土上敲敲打打,挖开的那些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宝贝”。

    秦追有看到挖出来一套熊猫玩偶的,7个小熊猫各有特色,憨态可掬,看得他都想要了。

    “玩么?”菲尼克斯问。

    秦追:“玩!”

    二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来,店员捧了个挺大的土块过来,嘱咐他们挖掘追的注意事项后,二人开始挖起来。

    敲敲打打了一阵后,里面的东西慢慢现出原形。

    “好像是机甲跑车模型哎,跟我那跑车好像!”秦追有点开心地说。

    “再往下挖看看。”

    菲尼克斯手下铲子不停,秦追却阻止他说:“别别别,别用铲子了,我们用刷子吧,我怕把它弄坏了。”

    菲尼克斯失笑:“不用那么小心,不会有太精致的东西。”

    “那不一定,你看这线条,多流畅,肯定是个宝贝。”

    秦追已经全身心投入进去了,小心又小心,生怕把模型弄掉一块漆皮,渐渐的模型露出了全身。

    还真别说,这模型除了可能在土里埋久了,上面有污垢和灰尘,还真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小玩意。

    它看起来特别精致,设计流畅而富有美感,绝对不输那些模型爱好者收集的车模。

    店员走过来,看到秦追手上的车模,“哇”了一声说:“两位帅哥,你们把我们镇店之宝都挖出来了,恭喜恭喜,这个模型1000多呢,你们赚大发了。”

    店里的挖宝盲盒统一200一个,挖出来的能回本就已经赚了。

    居然还能超值。

    “真的吗?”秦追笑得很开心,“那看来我们今天很欧啊。”

    “是的,您看上面这土垢,就知道已经埋好久了,这里还需要用超声波清洗一下,跟我来。”

    店员把他们带到了后面的小隔间,示意秦追把车模型放进一个水箱里,瞬追那模型周围弥漫出脏污的水雾,很快把整辆模型都淹没了。

    “见证奇迹的追候来咯。”

    店员说着,用夹子夹出里面的模型,就见原来脏污暗淡的模型,变得干净程亮,在灯光的反射下,模型表面漆身的光泽度很亮眼,酷炫的外表设计和流畅的线条一览无遗。

    没有一个男人能逃过跑车模型,秦追也不免俗。

    他双眼晶亮地从店员手中接过洗好的模型,抬头看菲尼克斯:“哥,我好喜欢啊!”

    菲尼克斯见他笑得开心,脸上惯有的严肃淡漠褪去不少,说:“它很漂亮。”

    “是啊,”秦追爱不释手地玩了好一会儿,才递给店员说,“麻烦帮我打包起来一下,谢谢。”

    店员小心接过他手上的模型,装在一个盒子里,又把盒子装袋子里递给秦追。

    秦追看到袋子上贴了一张粉色的卡片,上面写着字,秦追拿出来看。

    ——烦恼和不开心就跟蒙在上面那层土一样,你只要把它们拨开,就会遇见快乐。

    字体苍劲有力,一看就不是这个店员的字迹。

    秦追福至心灵,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菲尼克斯:“你写的吗?”

    “嗯,刚去洗手间追顺路写的,”菲尼克斯直接承认了,“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原来是看他心情不好才特意带他来玩这种挖宝小游戏啊,秦追内心一片感动。

    原来难过有人关注,是这种滋味。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被人这样偏爱过了。

    他堂哥对他很好,但很忙,更多的是物质上对他的关心,不然秦玥也不会那样骑在他头上了。

    小追候每次难过,每次被人欺负,他只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躲起来舔舐伤口,长大后他学会了自我消化和伪装,更没人会来安慰他。

    “已经好了,谢谢哥,我现在好开心呀。”

    秦追挽着菲尼克斯的手臂往外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差一点要爱上你了,怎么办?”

    菲尼克斯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下,问:“差哪点?”

    “不告诉你。”

    菲尼克斯揉了揉他脑袋。

    秦追没法说,那一点,是菲尼克斯的身家。

    他是注定要联姻的,他们这段关系,是注定要以分开为结局的。

    哎……唉。

    店员看着他们甜蜜离开的背影,也学他们挽住另一个店员的手臂,羡慕地说:“这就是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吗?酸了,我男朋友要是出手这么阔绰就好了。”

    那个跑车盲盒,确实是他们的镇店之宝,只不过挖它的价格不是200,而是2000。

    哪个冤大头会花2000块挖一个不知道里面埋了什么的盲盒啊!

    所谓镇店之宝,都快成吃灰之宝了。

    好在还是有人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的。

    另一个店员戳她脑袋:“醒醒,你没有男朋友。”

    “……”扎铁了,老心。

    胖厨师苦恼道:“哦,我们这边肝不好的人可多了,就连格里戈里的上司也……您应该知道的,很多人都有肺结核,虽然靠吃异烟肼保住了性命,但早些年条件不好,我们没法及时的弄到护肝药物,还是给一些人造成了肝损伤。”

    “我这边下半年可以出货,我私人截留一批,你们去拿就可以了。”

    人家都不是直接找秦追讨要技术,就是想花钱在他这里买一批疫苗,这有什么好说的,卖就是了。

    两人约好了届时取货的地点,秦追才告辞离开,胖厨师在下楼前双手握住秦追的手用力一握,用俄语道谢,下了楼后,又成了那个热情的面包大叔。

    秦追离开面包店时,撞上了一个浅金发色的青年进店,对方多看了秦追好几眼,秦追和他对视,没有太往心里去。

    因为颜值过高的原因,从做秦杏游开始,秦追的回头率一直不低,他都习惯了。

    第 282 章 客串

    秦追的暑假行最后一站是瑞典。

    他对这地方可熟了,之前就来过两次,现在全医学界都好奇他能不能被瑞典皇家科学院请来第三次,而秦追已经无所谓了,他证明自己的次数足够多。

    然后卡罗琳斯卡学院就盛情相邀,请秦追一定要过来一趟,包往返船票钱,包吃包玩。

    秦追到了斯德哥尔摩以后倒是玩得蛮开心的,但他很快发现这边给他安排的地陪之前大概是个专注研究的宅男,对斯德哥尔摩哪儿好玩,哪家饭菜好吃哪家饭菜踩雷还没他清楚。

    于是情势倒转,变成秦追带地陪一起玩,玩得差不多了,在卡洛琳斯卡学院的几位教授的围观下,用最新款的循环机又做了个心脏手术,躺手术台的病人姓古斯塔夫,和王座上的那位国王算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格里沙在轮船上待了一天。

    再回到公司,整个E.V集团上下的高层,又是如临深渊,巴不得总的两个好友多找他出去玩玩。

    毕竟格里沙以前只是有点凶残。

    现在压根让人捉摸不透,眼眸带笑,张嘴说话却字字诛心,把控起项目进度的细节,老古董们直呼年末冲KPI都不带这么玩儿的。

    “谁又惹总了啊。”

    “我哪知道啊,董好端端的去什么国外养老,总以后要都在国内分公司,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你们可真好意思提,当年总还在念大学,空降公司也只不过当了个小组长,结果你们这群老东西是怎么欺负人家的?”

    “哎,别提了别提了”

    一群老古板们都从顶级院校毕业,跟着家望摸打滚爬,从技术过硬的程序员到了集团高层,那会儿哪里服格里沙这么个空降的富二代。

    商科背景,从小养在艺术家外祖父母身边,跟家望这个当爹的也不亲近,更在十八岁那年分化成了看似弱小无能的。

    结果

    他们可谓是被打脸肿成胖子,就格里沙那头脑,干什么都能大捞钱,后来家望身体欠恙,大伙儿也都心甘情愿跟在格里沙身后叫总了。

    好在众人担心归担心。

    从轮渡见完老友回来的格里沙,表面风平浪静,情绪稳定,看着不太像是演的。

    甚至有人撞见他在员工餐厅跟同父异母的弟弟二少共度午餐。

    “????”

    好家伙!

    科幻片也不敢这么演啊!

    整个公司上下,谁不知道董提过让二少来学点东西,格里沙直接甩脸,问现在公司是谁在赚钱,那位年迈老父亲瞬间不敢多说。

    以至于别家富二代享受人生,思宁至今还在担心该上哪儿找人盖大四实习章来着。

    E.V集团员工餐厅。

    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科技城,占地面积巨广的上下五层,中餐、西餐及甜点饮品应有尽有,装修比外边大型购物中心还豪华。

    格里沙跟思宁就坐在顶楼的中餐厅。

    前者习以为常,跟员工吃同样的大锅饭,后者藏不住震惊的神色,东瞄西瞄,竟还看到有个扫地的阿姨来跟他哥打招呼。

    而后。

    格里沙对阿姨笑了笑,问阿姨近来身体怎么样,食堂饭菜改善后,有没有变得合口味。

    阿姨在工作服上搓了搓手,眼尾笑出皱纹,点点头:“总还记得呀,那次是姨在家里吃隔夜饭肠胃出了问题,咱们食堂一直都怪好吃的咧。”

    “”

    思宁的目光落在他哥挺括的西装上,深吸口气,精神逐渐恍惚。

    到底是谁这么小丑。

    他哥甚至从来都没有对他笑过!

    思宁强颜欢笑,动了动刀叉,吃起楼下端来的牛排,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这时头顶忽然传来冷冰冰的一句:“想进公司?”

    思宁嘴里还塞着东西,狼吞虎咽,又扯来餐巾纸擦拭嘴角,忙不迭回答:“嗯嗯。”

    “哥你肯让我来公司实习了?”

    格里沙似在沉思着什么:“还在考虑。”

    听到这话。

    思宁咧嘴笑起来,那双眦角钝圆的杏眼,稍微一眯,竟跟眼前这双好看的凤眼有着几分相似。

    “真、真的吗?”思宁只觉着能被考虑已是个好苗头,“我进了公司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格里沙没吭声。

    他慢条斯理地用着碗筷吃饭,骨子里还是偏中式传统的生活方式,私下说话也奕然,有点儿拐弯抹角的意味。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格里沙好似随口一问。

    思宁呛了一下,顾不上吃饭,心想他哥居然关心起他来:“我们马上就到期末周了。”

    “我都有在好好复习的。”

    “哥,等我考完试就可以进公司帮忙了。”

    格里沙掀眸看来,纤长的手指捻住玻璃吸管,搅拌起杯中柠檬水,淡淡地嗯了一声:“进了公司会很忙。”

    思宁:“忙是应该的!”

    格里沙:“没时间让你谈恋爱。”

    思宁:“我最近也不”

    话一出口。

    思宁脸色煞白,意识到自己秃噜皮了,咬住嘴唇,怎么什么都跟他哥说了呢!

    格里沙似笑非笑:“现在有对象?”

    “没有。”

    思宁使劲摇脑袋,拨浪鼓似的,不自然地抬手摸脖子,“已经分手了。”

    格里沙来了兴致:“为什么?”

    思宁怔了半晌,搁下的手肘险些撞到椅背,意气飞扬的脸蛋上,流露着不可思议的欣喜,从未想过他哥会关心他的生活。

    “就”

    “他是那种有点无聊的人。”

    “不过他人挺好的。”

    思宁东拉西扯起来,也不知自己具体在说什么,总结起来就是:“我和他不合适。”

    这期间的格里沙好似并非只随口听着。

    思宁看在眼里,以为兄长关心自己,想起他有过前科,在加拿大念高中那阵,沾了不少恶习,吸药之外的基本都干过了。

    那时候发生了件大事,有个朋友开车把人撞了,事情闹大,国内外都是头条新闻的那种。

    当时,思宁被推出来挡枪,以为自己要彻底交代了。

    结果就是这个同父异母的哥,他从小又怕又不服的格里沙,不知哪弄到了那群人威胁他的证据,让他免于成为替罪怨种。

    从那以后。

    思宁转学回国,打心底里觉着格里沙无所不能,骨子里到底还是想要依赖这个哥哥的。

    当下的他回忆起那些过往也觉潸然,惭愧地垂下脸,却又不自觉诉说起委屈:“哥”

    “我当时回国很自责也很害怕。”

    “我在国内没有朋友,那个是我隔壁班同学,我看到他经常帮班里的同学,也帮过我,我就喜欢上他了。”

    “但是后来在一起,恋爱谈得挺糟糕的,他自身也有点问题,牵个手都费劲儿,我俩处得就跟饭搭子一样。”

    “”

    思宁说着都要把自己弄哭了。

    格里沙听往心里去,眼尾的弧度微微弯起,给思宁安排了个后勤部打杂的活儿。

    后者感恩戴德到不行,说会像兄长那样从基层做起,好好打基础学本领,事实上也不知能坚持打卡几天。

    冬日午后。

    太阳暖烘烘的,斑驳光影透过梧桐叶,映上高耸建筑,浪漫而惬意。

    格里沙没闲在办公室,将思宁打发离开后,跟秘书小郑外出逛了逛,从科技城到市中心,流连在每一处街角小巷。

    “还是头一回像这样陪您逛南陵,”秘书始终于心有愧,将脸埋在围巾下,“那天怪我扰了您的心情”

    格里沙的脖前挂着微单相机,随走随拍,无所谓道:“过完年先别急着回来上班。”

    秘书慌乱眨眼,声线颤抖:“我、是被您开了吗?”

    “?”

    格里沙偏了偏脑袋,气乐道,“多给你放半个月假还不好,带薪,十倍成吗?”

    秘书险些摔倒:“那也太多了吧!”

    格里沙笑而不言,继续往前走着,他背影挺拔,迈着长腿,整张脸浸泡在暖光里,如玉刻般美得不可方物。

    秘书跟在身后,从未想过会见着这般模样的老板,光斑落在眼尾,像覆盖上了一闪闪的星屑。

    秘书小郑由衷地笑道:“您似乎在尝试喜欢上南陵,是因为那位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对吗?”

    格里沙脚步慢下来,不否认也不承认,目光掠过拐角有个小诊所,用古老的纸板写着“老牌男医生专治疑难杂症”的字样。

    他回过身,摘下相机塞过去,往小诊所去做体检,不知是他疯了还是身后的秘书傻了眼了。

    “”

    秘书赶紧追上去:“您、要在这儿做临时标记后体检?!”

    话落下时。

    格里沙已跟诊所老医生签下协议,进行的是市面上最常见的普通体检,类似于过仪器,扫个光,拍拍裤子就能走人的那种。

    要知道有的是未成年和乱来。

    小年轻是小诊所里的光顾常客,这种诊所也不能说不合法,基础设施是有的,也不会乱卖药剂,但怎么瞅着都不如正规医院来得靠谱。

    秘书眼睛还没多眨两下。

    格里沙已从仪器中走出来,调侃像拍了张老照片,留下联系方式,跟老医握手感谢:“请问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老医一听可了不得:“我以为您检测着玩儿的,要结果啊,得等我送到正规大医院里检测!”

    格里沙蹙眉,心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还要送去正规医院?”

    他就是想避着熟人才在外边瞎体检的,可别到时候传到袁叔耳朵里,那俩不靠谱的发小第一时间赶上吃热乎的瓜了!

    老医看得出他有顾虑,握着钢笔的手停顿:“多加点钱能给你改个名字,要不要?”

    格里沙想了想:“就写先生吧。”

    这一通下来,检测费三千八,小费八万,可把老医吓得够呛:“帅哥小老板,我们这儿不保证检测100%准确的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格里沙:“尽管做就是了。”

    本来临时标记的体检,他能不做也就懒得做了,毕竟身体有的反应都在临时标记后产生的正常范围内。

    但如今反骨上身,倒想要让谢宿看看,他就是随便找个巷子门诊做的体检,都没那家伙说的离谱什么乱七八糟的易孕体质。

    临时标记而已。

    就算是易孕体质也得永久标记才能怀孕好吧。

    走出门诊。

    格里沙的手机响了,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可转眼一看,秘书不正在他的身边?

    “”

    来电人是袁彬,还实时共享了地址,是南陵市高铁站的定位。

    格里沙正要接通,那边却赶紧挂了,发来一条短信

    【你家小的外婆出了点状况,他现在要离开南陵了,速来!】

    同一时间。

    人多嘈杂的候车厅,两位肩宽腿长的并肩而坐,秦追在包里翻东西,试图打电话却只能发送短信的袁彬假装无事发生。

    “他不愿意接电话就别打了。”

    秦追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语气听不出任何起伏,“这个麻烦你帮忙转交给他。”

    袁彬拿着那张卡嫌烫手:“”

    秦追垂着眸,没什么话多说的,两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卡里有十万,密码是我和他见面的那天。”

    “如果体检费和后续用在腺体上的药剂费不够就再跟我说。”

    “不过,我可能要在医院陪床,不是随时都能看到消息。”

    听到这儿的袁彬已满头是汗,想起自己大老远开车赶来,买了张票进站,急得要死,一路上被对方要跑路回家支配的恐惧感还没缓下来。

    “你外婆旧疾发作不应该急用钱吗?”袁彬劝他别冲动行事,“那你还给我钱干什么。”

    秦追嗓音沉稳:“给他的。”

    袁彬简直无语了:“”

    这种给分手费的既视感!

    他简直想挖个地洞让格里沙自个儿来处理了!

    秦追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钟上的时间,距离检票时间不到三分钟,想起身去排队,却被袁彬劝说再等等。

    袁彬:“你不复查了?”

    秦追:“我能感觉到复查只是个幌子。”

    袁彬:“”

    “另外,”秦追语速很慢,“以后的检查我会优先考虑在南陵本地的男医院,不会再去静海。”

    袁彬简直要崩溃,两手捏成拳头,左边是他的SCI论文,右边是发小的甜美爱情,现在就连空气都在嘲笑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是”

    袁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搀在秦追胳膊上,“昨儿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明天来找我体检,我给你们俩安排见面啊。”

    秦追的反应看似平淡,身子却始终僵硬,指尖止不住地发颤,眼眸中布着细微的红血丝。

    “我外婆是今早进的急诊室。”

    “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所以我接下来两个月都没办法顾及别的事。”

    秦追是个孝顺的孩子。

    在接到电话的两个小时内,他找学院办理了暂离学校假条,赶不上期末考会追续到下学期开学补考,接下来只想赶紧回县城照顾旧疾复发的外婆。

    都已经这样了。

    他赶在去高铁站的路上,先买好最近一班的票,还想着给袁彬打电话,告知对方会寄份东西过去。

    但没想到这位神经质的医生追到车站来了。

    “我朋友他有固定工作,”袁彬止不住的叹气,“真不缺你这十万块钱。”

    “没事。”秦追只是为表达歉意和承担责任,“至少我做了我该做的。”

    “那你之后缺钱怎么办?”

    “先找亲戚周旋一下,”秦追冷静地做出规划,“这个寒假兼职补课能还得上。”

    袁彬:“”

    这孩子怎么就犟成这样!

    他真巴不得说一声“哄格里沙那个臭脾气的家伙开心,五百万他都能马上转给你”!

    然而。

    在人群的涌流下,广播提醒开始检票,秦追也站起身,托着行李箱往进站口走去。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外婆的病情急转直下,太过突然,如今脑子里都是浆糊。

    但

    他在刷身份证进站前,还是回过身,跟袁医生说:“我跟他注定没办法见上一面。”

    早在德国那会儿不也正是如此。

    秦追不愿多想,托着繁重的行李箱,一直往等待车辆发车的外区走,没再回头看身后的袁医生。

    上车。

    坐在绿皮火车的内部。

    秦追的家乡在岩城,距南陵市区八十多公里的地方,火车要开将近一小时,车上多是往返两地的打工人。

    秦追这样个子高挑的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周围普遍都是和身体不太好的。

    可见岩城是座比较落后的县城。

    绿皮火车驶出城市中心,从高楼大厦,到乡村平地,两个小时后,秦追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故乡。

    岩城更靠近南边。

    气候稍微暖和点儿,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潮湿的空气,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出了火车站随处可见的黑车摩的司机涌上来。

    “同学坐不坐摩的?”

    “上哪儿去啊,叔的摩托够放行李,过来过来!”

    “小伙子是来旅游的吧?”

    “看就不像我们本地人!”

    秦追出声打断,吐露出一口流利的方言,婉拒拉客:“去县医院的第二个红绿灯有交警查黑摩的。”

    那些摩的大叔们:“”

    太纯了这口音!

    他们以为是从大城市来的帅哥原来是本地人啊!

    秦追着实赶时间,没闲工夫废话,打了辆的士就往县医院方向赶。

    下车。

    托着行李往急诊楼的方向跑。

    医院总是人满为患,电梯更是挤得水泄不通,秦追的大箱子太过惹眼,在准备挤进去时,一通电话把他唤了出来。

    “秦婆婆的外孙是吗?”说话的人是主治医生,“老人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刚送到住院楼,你到那边去找她吧。”

    秦追的额角浸着汗,嗓音低沉地道谢,走出电梯间又往另一栋楼赶去。

    一路忙活下来。

    他几乎没闲工夫喘气,进了病房,看到虚弱躺床但病情稳定的外婆,眼眶发红,走到床头蹲下来。

    老人家费劲地呢喃出声:“是不是追追回来了”

    “外婆。”秦追握住外婆里外都是茧皮的手,轻声地唤,“是追追回来了。”

    外婆听得不清楚,又或者说,她常年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总是如此。

    外婆动过手术,腿疼得厉害,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只因她感觉自己猜对了,一声声地叫着“追追回来了”。

    而后。

    她又迷迷糊糊地问:“那呢?”

    秦追喉结一滚。

    外婆急得双手都在抖:“带回来了吗?”

    秦追维持着蹲在床头的姿势,这时,从外走进来的护士,瞧见婆孙俩这般肝肠寸断,安慰道:“婆婆现在状态刚好一些。”

    “先回答问题哄哄她。”

    “不然病情又要不稳定了。”

    秦追自然听了进去,高大的身影淹没在无声的浪潮中,嘴上哄着“他也回来了”,等护士给外婆打完药

    他才给那位平时照顾外婆的护工发消息。

    [LIEN]:外婆最近一直这样吗?

    没多久。

    对方的消息回了过来,解释自己在食堂给外婆打饭,马上就能回来,还说具体情况要当面聊或许会更好一些。

    秦追立在床尾,心中隐约浮现起不安,回了个“好”。

    正好是晚餐的点。

    外婆只能勉强吃点流食,秦追用勺子喂着米汤,名叫陈侨的女是专属护工,两分钟干完盒饭,想揽下活儿换秦追吃饭。

    秦追表示不饿,耐心地喂着,米汤见了底,没多久外婆要小便,陈侨让秦追避一下,自个儿拿着便盆拉起了帘子。

    秦追走到阳台,忙得晕头转向,却不敢多喘一口气。

    陈侨处理完事情,哄外婆睡了,洗了个手才走过来关心道:“秦追哥。”

    “你学校的考试能赶上吗?”

    秦追望着闭上眼的外婆:“看外婆的情况。”

    陈侨深吸口气:“这段时间情况不太好,老是出现幻觉,说回来了。”

    秦追至今也想不明白,自从外婆生病之后,就总在念叨这个名字。

    “对呀。”

    陈侨以前是他们家院子的邻居,搬过家,念护工专业,毕业后正好就给秦追打工了,“明明秦追哥你有提到过男朋友叫思宁来着。”

    秦追语气平淡道:“分手了。”

    陈侨眨了眨眼:“嗯?分手了吗?他不挽回你吗?”

    秦追终于舒展眉心,似是听到好气又好笑的幼稚发言,但也只是摇头:“不用太在意这件事。”

    “好吧。”

    陈侨龇牙笑了笑,“祝你下回找到一个叫‘’的男朋友。”

    秦追轻笑不语,心想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有着记忆障碍、失语等等症状,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根本没有外婆口中那个叫“”的家伙存在。

    夜色来袭。

    秦追和陈侨交代了下陪床工作,晚班都由他守,白天互相分工,后者直呼她是收钱办事的,完全可以守夜。

    “没事。”

    秦追不善言辞,平日里在南陵上学,麻烦陈侨的事已经够多了,他很感激对方愿意全职照顾外婆。

    秦追不由她再反驳,道:“辛苦你再守一会儿,我去楼下缴费,马上就回。”

    陈桥点了点头:“没事,我晚点回家都没关系的,秦追哥你别总是这么着急。”

    “你这样太累了”

    她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希望哥早点遇见能让你倚靠的伴侣就好了。”

    “”

    跟陈侨离了些距离的秦追还是听到了那番话。

    秦追在电梯里,跟反光厢面的自己对视,黑发微乱,多少狼狈,难免还是因那句话不免自嘲起来。

    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依赖任何人的。

    并且

    他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让他倚靠,令他全身心信任,以及再付出真心了。

    叮咚。

    电梯抵达一楼。

    秦追深吸口气,攥紧了医疗发票,走往缴费窗口,个子过高的他稍微弯下身:“你好。”

    “我缴一下手术和药剂费用。”

    下一秒。

    工作人员将单子递回来,说了句什么,秦追的瞳孔微缩,消毒水的味道弥漫鼻尖,难以置信地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工作人员稍微靠近窗口,嗓音拔高道:“我说”

    “有位姓的先生已经替您结清费用了。”

    “他还问您是否考虑将外婆转院到南陵市区的三甲医院。”

    “希望您今晚考虑一下。”

    然而将事实拉回到1927年,25岁的秦追还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山去赶大学的开学。

    他匆匆回家,要换了西装去学校里工作,秦简叫住了他。

    “寅寅,有你的信。”

    秦追怔了一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信封,上面是格里沙的字迹,他拆开信封,里面滑出一张信纸、一张照片。

    信纸上是格里沙的字迹——“寅寅,在我的部下们去取乙肝灭活疫苗时,能否请你送一只瓦夏的后代给取货的人?”

    而照片上是大雪中的白桦树,照片背面是一个名字——尼尼卡。

    秦追:……格里沙,你简直是要签名界的神!

    第 283 章 影星

    对于知道未来的秦追来说,有一个好消息——小熊站队目光精准,工作能力极强,很得上司信任,未来几十年都不用让人操心他的事业。

    想想也是,谢尔盖舅舅生前就在伏尔加格勒给尼尼卡打过辅助,谢尔盖舅舅无了,小熊接棒接着帮忙,大家其实是老交情了。

    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小熊觉得自己所有的上司都是平易近人的好人,小伙伴们觉得他对平易近人的评价标准大概和其他人不一样。

    但话又说回来了,在小熊眼里,秦追、露娜、知惠乃至菲尼克斯都是温柔的好伙伴,罗恩则是需要照顾的弟弟,抛开罗恩不讲,格里沙这种枉顾小伙伴们凶残本质的厚实滤镜,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看人标准之所以与众不同,有极大可能是被秦追这伙人从小到大影响出来的。

    又一个好消息,菲尼克斯果然是个把带孩子的工作交给克莱尔和弟弟的混蛋,但他也会尽量空出闲暇带诺米在灌满了热水的浴缸里练游泳,给她拉小提琴,诺米被养得很健康,最近在学说话,已经会叫“daddy”了。

    提出见面的邀请后。

    秦追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但通话仍在继续,他起身,迈着长腿,走进浴室,目光落在天花板的排风装置上。

    “我知道你有顾虑。”

    秦追将眼神一敛,带着难以细察的沉重,对着没有回应的手机,冒出低沉嗓音,“你应该有稳定的工作。”

    “不想轻易见面是很正常的事。”

    “但至少标记的行为责任在我,在临时标记消除之前,我不希望你的身体因我造成不舒服。”

    说完这些话。

    秦追悬着的心仍没落下,空气很闷,没有回应的通话让氛围格外凝重,他显得像是在唱独角戏。

    但又似是能感知到对方有所动容。

    因酒店的格局特殊,这两间套房的浴室仅隔着一道墙,作为理工科学子,秦追知道排风系统能经过各双方调整,变成互通的状态。

    也就是说

    他可以试着在浴室里散发信息素,让处于被他临时标记期状态的,在隔壁的浴室里,能够缓解对信息素的需求。

    “你可以试着按照我说的方法操作。”

    秦追不自觉倚靠壁面,薄唇轻启,手上正如他所教的那般进行系统调试,而后,垂下漆黑眼睫,“把排风系统调试成互通状态后。”

    “我会释放一些信息素。”

    “希望能让你稍微好受一些。”

    他说也说了,做也准备做了,不言而喻的信息传递而去,身处隔壁浴室里的格里沙,脸颊染着薄红,都是成年人又怎能听不懂。

    他说过想要的信息素。

    在他隐瞒着身份,像是在耍弄对方之际,那位书呆子仍是好脾气,满足他的索求,准备安抚他不稳定的腺体。

    “”

    格里沙说不上来是怎么想的。

    被搁在冰冷瓷砖台的手机,显示着通话状态,而正在赶往酒店的发小,不知何时会出面打搅,以至于气氛的暧昧随着时间只增不减。

    身处在逼仄的浴室里,格里沙的呼吸不受自控地变热,坐往马桶上,身体愈来愈渴求的信息素。

    手机里冒出嗓音磁性的的声音:“当然,如果想要拒绝可以挂断电话,我会停止我的行为。”

    格里沙的手掌搭在胳膊肘,往下滑,却并非是往搁着手机的方向,几秒钟的静谧,相当于他默认了对方的行为。

    秦追犹豫着开口:“那我开始了?”

    格里沙:“!”

    在鼻尖嗅到那股好闻的檀香味之时。

    他的身体给出了剧烈反应,身子如电流过境,指尖用力蜷起,通红的脸部往下埋,似是羞耻,唇角咬得过分用力。

    格里沙完全顾不上思考什么了。

    他仰起下巴,额发软软地搭在耳侧,不住地竭力呼吸,攥取那股信息素的气息,就连眼眸也流淌出了贪婪。

    好舒服。

    格里沙忍不住轻哼一声,转瞬间,他又错愕地抬起手背,捂住薄唇,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通话状态的手机。

    分明

    那个名叫秦追的是听不到的。

    可越是这般想,格里沙就越是被羞耻心环绕,他这么些年来自诩不会像其他那样,轻而易举被的信息素所操控的念头,似乎迎来了全面崩盘。

    但这种感觉也说不上糟糕。

    那位的信息素太过好闻,以及对方很特别,给格里沙的感觉跟那些讨厌的完全不一样。

    在对方的信息素安抚之中。

    格里沙阖了阖眼,近几天连轴转,神经终于不再紧绷,反而放松且虚弱地靠在墙壁,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另一边。

    完全没有安抚经验的秦追,只在网上搜寻了些建议,就这么试着发散一点点的信息素,对进行安抚。

    通话始终在进行。

    但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动静了?

    秦追并非想要窥探隐私,只是因从小生活的环境所致,他的敏感度通常较高,听声判断,那边的浴室应当确实是有过人的。

    只是现在不确定还有没有了。

    秦追感知到所释放的信息素足够了,过多也怕引出不良反应,及时止住,深吸口气,而后握着手机走回了书桌前。

    谈话的另一边始终没反应,但也没结束通话,以至于他不确定是否该主动挂断。

    思忖了会儿。

    他选择把手机充上电,坐回椅子,重新进入学习状态,等对方有什么要说的,应该会主动找他就是了。

    窗外。

    这座欧洲老城的街道上,白雪纷飞,行人匆匆,在灯光的照拂下如童话世界。

    屋内。

    桌上的台灯亮到夜深,静谧无声,早在秦追处于学习状态中,电话被事后挂断,通话时长却显示着那段暧昧安抚的存在。

    一整天的劳累让秦追难以再熬夜。

    他洗了个澡,强撑困意,侧身躺在床上给线条敲下文字,斟酌来回,将心中的想法告知对方。

    [LIEN]:在临时标记消失前的三个月。

    [LIEN]:我有着用信息素安抚你身体状况的责任。

    [LIEN]:至于其他治疗费用,不用担心我只是个学生,我会承担的,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大概也是困得没边儿了。

    秦追发完消息,闭上眼,床头灯始终亮着,彻底陷入了睡眠。

    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礼貌而温和的,像他这个人,在坚毅冷酷的外表下,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想得周到。

    接下来的日子。

    机械工程赛展迫在眉睫,像那天的安抚,秦追每天会抽出半个小时进行,对方会接通,但也从不发出任何声音。

    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就连秦追这种卷王型书呆子,也难以万事兼顾。

    百忙之中。

    他无法顾及其他,只稍微能感知到,没有答复大抵是还在思量是否要与他见面。

    会展中心。

    几位亚洲面孔的学子,代表着南陵大学,在众多的海内外知名工业产家之中,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赞叹。

    一整天下来。

    秦追和同学们累得够呛,用各种语言向其他观展人员介绍,那些导师与他们共创的机械仿生动物作品。

    尤其是最特殊的仿生机械章鱼。

    光是章鱼臂的机械结构设计,秦追作为最初灵感的设计师,跟每位参观者聊了个遍,专业知识不在话下。

    “J, wir hen viele imimetische ktinen entwickelt.(是的,我们开发了许多仿生动作。)”

    “eispiel wickeln, greifen, kriechen.(比如章鱼的缠绕、抓取、爬行。)”

    “Hst du nch etws zu frgen?(您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场馆的暖气开得很足。

    秦追穿着身深灰线条衬衫,袖子挽起两截,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谈吐自然,散发着强大的天然魅力。

    他胸前佩戴着工作证,英挺鼻梁上架着黑镜框,又恰好中和了那股强悍的气场,显得稳重禁欲极了。

    这时。

    相比起忙碌的学子们在为热爱所奔波。

    在展厅看台的上层,主办方休息室内,海外办展的老总,受宠若惊,给眼前的格里沙和他的朋友端茶送水。

    要知道

    这场机械展的赞助商曾获得过E.V总部的恩惠,而眼前这位年轻先生,可是顶级豪门家E.V科技集团的首秦总裁。

    在相当重视见面的老总面前。

    格里沙并未穿着正式,反而像是很怕冷,围巾、手套在身,裹得严实。

    他懒洋洋的凤眼睨着下边,落在老总眼中,密密麻麻的各个分展,也不知哪家工业团队能攀上枝头当凤凰。

    紧接着。

    就坐在格里沙身边的,那个笑吟吟的长发,从西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音乐节门票:“请您帮个忙。”

    老总双手呈上,格外殷勤道:“您说您说”

    袁彬随口道:“想个法子送给南陵大学的几个大学生,说是主办方请他们去玩儿的,别太刻意了哈。”

    老总怀疑自己耳背了:“啊?!”

    袁彬笑了笑,催促着说:“快去吧,没听错,我们来鼓励小朋友创业呢。”

    老总连忙照办跑出去:“是是是!”

    偌大的办公室里。

    没了外人,格里沙拢了拢袖口,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眼神复杂地往楼下的人群望去,秦追正位于他视线中心。

    他们像回到初次讨论起秦追的那天。

    但这一回,坐没坐相的袁彬,学起那时贱兮兮地发问:“他长得帅吧?”

    格里沙极轻地嗯了一声。

    袁彬又继续犯贱:“考不考虑以后常联系?”

    格里沙的呼吸有些重:“未来三个月。”

    袁彬乐到没边儿:“那他活儿好不好,我以后能不能打探一下?”

    “”

    格里沙用嘴型叫他滚,不见笑意,毕竟思及自己的病况特殊,他谨慎地靠往椅背,倏然握住了摊开的掌心。

    他想请秦追先试着在接下来三个月帮忙进行安抚。

    格里沙淡淡地弯起唇角:“希望明天跟他见面的时候。”

    “不会让他感到有压力。”

    等三人离开,有人开玩笑:“听说泰格今年被瑞典的同行坑了一把,下次瑞典皇家科学院再给他颁奖,他说不定就把领奖的事丢给课题组的其他人了。”

    一群人笑起来,纪尧姆开玩笑道:“说不定他会觉得金币巧克力太好吃,还是咬咬牙再走一趟呢,据说瑞典那边知道他对金币巧克力的热爱,在他第二次去颁奖时专门送了他一篮子呢。”

    隔天,秦追和博纳德教授联合起来,给学校里的研究副校长打了报告,要求提升光学和电子显微镜研究中心的装备质量。

    研究副校长扶了扶眼镜,带他们去找了财务副校长、基础设施副校长,三个校长给他们摆了个三堂会审的阵仗,秦追站在最前面,顶着他们凌厉的气场开始有理有据的要经费。

    最后这经费还真让秦追要下来了,站在他后面的研究型宅男博纳德副教授露出崇拜的神情,而李菜银若有所思,努力汲取着珍贵的“讨经费”经验,偷偷升级。

    秦追达成目标,又开了个新课题,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秦简难得跑到学校里来,朝秦追挥手:“寅寅,有人找你,他们在家里等着了。”

    秦追看着母亲凝重的神情,果断提前下班:“我这就来。”

    第 284 章 月下

    秦简开着车将秦追带回家,她的车技相当不错,卡车能开,小汽车也能开,比秦追和罗恩稳多了。

    她在路上介绍着:“是南洋那边认识的老朋友,我当年在那边也是多亏了他们帮忙,才从你三舅手底下跑出来。”

    秦简基本上是和秦筑撕破脸了,但嘴上还是习惯把秦筑叫成秦追的三舅,毕竟血缘斩不断,除了秦追,她也就剩这一个血亲。

    秦追问道:“他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是要加塞自家子弟到他手底下读书的话,他这边是要看成绩的。

    津海市国际机场。

    从海外出发的候机厅,排队的乘客陆陆续续检票,上机舱、落座,等候飞机启动。

    同行的几名机械班级学生乖巧坐好,探头探脑,脸庞充斥着大学生澄澈的天真。

    没多久。

    从商务舱走回经济舱的秦追,也循着座位,将背包搁在行李架,落下座,稍微喘了口气。

    前排的女妹子回头比了个大拇指:“小秦哥准备得好周到。”

    “居然能给我们可爱的导师升到商务舱了。”

    “还用的是积分抵扣大省钱!”

    其他同学也都在心底敬佩秦追,他学习成绩好,为人谦逊,考虑到身体不如他们年轻人的长辈导师,出行细节也面面俱到。

    更何况

    秦追大帅哥是真的颜值高到爆表了啊!

    秦追脸上挂着很淡的笑,看上去似是没什么情绪,叮嘱道:“大家好好休息吧。”

    “到了法兰克福还要转车到亚琛。”

    “到时候会很累。”

    小分队的几个同学纷纷比k手势,戴耳机听歌的,拿出平板看剧的,还有回首掏手机赶紧给妈妈发信息表露不舍的。

    只有秦追闭了闭眼,又侧眸望向弧形窗外,雾蓝天空带着一丝忧郁。

    会不会

    那位现在也还在津海市?

    趁着还没起飞,秦追从鹅毛绒的漆黑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没再回复过他的线条发去消息。

    [LIEN]:医生在忙?

    [LIEN]:我马上就要出发了。

    [LIEN]:这些天添了麻烦,回国后我会找袁医生进行复查,到时候想拜托他给你带份谢礼,希望你不介意。

    不知是不是同在津海的缘故。

    秦追有着强烈的预感,对方不会再装消失,紧接着,对话框里的小白狗狗头像当真现身,吐出两串泡泡。

    [线条]:一路顺风。

    [线条]:你打算给我送什么?

    秦追盯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飞机舱内响起广播,三种语言播报,提醒乘客将手机切成飞行模式,秦追不得不抓紧时间回复对方的问题。

    [LIEN]:暂时没想好。

    [LIEN]:大概会是德国的特产之类。

    线条几乎是秒回过来。

    [线条]:那你知道德国特产是什么吗?

    [LIEN]:慕尼黑啤酒?

    [线条]:不。

    [线条]:我要另一个。

    [LIEN]:嗯?

    [线条]:德国大香肠。

    “”

    秦追差点喷了,脖颈红得厉害,属实是被对方的擦边搞怕了,也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线条]:不聊了。

    [线条]:我要睡觉。

    [LIEN]:嗯。

    [LIEN]:晚安。

    秦追将手机收好,双手交叠在胸膛前,闭上眼,心中莫名踏实了些,说不上是何缘由。

    接下来是十二小时的漫长飞行。

    秦追睡了很久,在落地前醒来,飞机降落法兰克福机场,气候偏冷几度,他把背包里的围巾和手套拿出来戴上。

    他像个有着经验的导游,跟导师和其他同学拿行李、乘大巴,从火车站转到亚琛,以最高效的速度抵达定好的酒店。

    其他同学们私下都惊呆了:“话说这真的是追哥第一次出国吗?”

    “他德语说得跟本地人完全没有区别好嘛。”

    “小秦哥简直是学术界的魔鬼!”

    “啊我完全可以当个傻子,跟着他转就好了,太幸福了”

    各自的套房关上门。

    导师年纪大,跟年轻人住着不习惯,其他人两两配对,秦追本该是落单的那个,但有位男同学来敲他房门。

    对方简直欲哭无泪:“追哥能放我跟你住一屋吗?”

    “小孙打呼噜太要命。”

    “我搁飞机上都受不了了。”

    秦追放在以前是绝对没有意见的。

    但如今,住酒店给他造成的阴影难以平复,哪怕对方是,他宁可主动让出房间:“我再去开一间。”

    男愣了愣:“啊?这怎么行”

    秦追说没事儿,解释自己近来睡眠状况不好,也怕影响到对方,至于金钱的问题不必费心,刚发下来的项目奖学金还挺多的。

    男本想说再多能多到哪去,余光一瞥,六位数的奖学金到账。

    “?!”

    明明比他想象中有钱多了!

    可是秦追平时看着怎么怪拮据的样子啊!

    好在行李箱没收拾,秦追拖着就走,身处走廊,跟酒店管家在电话里用德语沟通,对方说会马上上楼。

    “Dnke schn.(谢谢。)”

    秦追道谢后挂电话,就在这时,正前方的电梯门开了。

    从里边走出了个同为亚洲面孔的男,穿着像出差的职场员工,推着折叠车,上边架着好几个行李箱。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对方竟避开目光,边推车走出来,边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秦追:“?”

    小郑:“”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秦追的手机响了,没再顾及这位可能是同胞的奇怪家伙,查看消息,同时往电梯方向等候管家上楼。

    脚步微顿。

    收到的消息竟然来自线条。

    [线条]:到了?

    [线条]:德国怎么样。

    [线条]:你冷不冷?

    秦追单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的小臂搭着围巾,好不容易腾出来要回复,管家比预想之中来得更快。

    “Hll, ich in Chrlie.(您好,我是查理。)”

    秦追打招呼并念出自己的德文名字,与对方礼貌交谈:“Ich htte gern ein Zimmer fur sechs Nchte.(我想要一间房,住六晚。)”

    名叫查理的管家惊讶挑眉,称赞他德语说得完全没有口音,而秦追只是平淡笑笑,显然希望对方赶紧安排好房间。

    说不上来。

    自从跟线条加上好友后,他曾被思宁诟病过的不秒回消息,有所改善,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刻意纠正了。

    或是有着亚洲面孔的他德语说得像土著。

    那位管家乐意与他攀谈,多交流了些入住事项,没眼力见地来了几句蹩脚中文,还想跳一段近期火出国门的科目三舞蹈。

    五六分钟后才不舍地离去。

    “”

    秦追独自在房间里,感到头疼,端坐向床尾回起了消息。

    [LIEN]:到亚琛了。

    [LIEN]:比国内稍微冷一些。

    [LIEN]:国内这个时间是凌晨,这么晚找我,那位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几乎是不带思索的。

    他跟线条的联系全然建立那位的身体状况之上。

    一墙之隔。

    秘书送来了行李箱,格里沙开了门,身上还披着及膝大衣,脑袋沉甸甸的,只因在同一班航机的头等舱上睡不安稳。

    他让秘书赶紧也去休息:“注意点别被发现了。”

    小郑哪敢说话:“”

    他刚刚就在走廊上跟未来老板娘对视了一眼。

    或是身体不太舒服,格里沙没顾及上秘书神色的微妙,关上门,软绵绵地倒回床上,整个人像浸泡在水缸里的粉色小水母。

    脸颊发烫。

    在空气中浮荡来回。

    正如袁叔说的那样他好像越来越依赖标记了自己的。

    格里沙侧着身子,伸出一只食指戳屏幕,似有埋怨,给秦追回去消息。

    [线条]:他情况不太好。

    那边的消息瞬间回了过来。

    [LIEN]:他怎么样了。

    [LIEN]:该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医院?

    [LIEN]:抱歉,我能做些什么?现在很担心他的身体。

    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格里沙内心好受多了,可不够,远远不够,心跳声伴着喘息,后颈的腺体处在发热,轻微胀痛,更肆意叫嚣着痒意。

    秦追的消息好似又发了过来。

    但格里沙闭上眼,看不清楚,像月光照着迷雾,而他的掌心潮湿一片。

    不多时。

    他紧咬着下唇,睁开漂亮的凤眸,修长的手指敲下了太过羞耻的文字。

    [线条]:他说。

    [线条]:他想要你的信息素。

    吧嗒。

    秦追手里的门钥匙落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高大强壮的身躯,宽肩窄腰,银发碧眼,像是凛冽的风雪般气质脱俗,俊美得如同精灵却有股山野赋予的悍烈野性,拥有这副样貌的人,穷尽秦追两世的记忆,也只有一个格里沙。

    “你怎么会在这里?”

    格里沙露出微笑,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趁着休长假来拿乙肝疫苗,你要运什么东西?和我说说吧。”

    第 285 章 果汁

    距离上次和格里沙在现实中见面已经是11年前的事了,自格里沙回归故国,秦追便只能通过通感见到他。

    他们之间从第一次通感到现实中于14岁见面,隔了近12年。

    从苏黎世一别到苏黎世再会,也是近12年。

    二十多年如流水一般划过,粗略一算,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占据着彼此的人生。

    秦简提着锅铲过来:“都呆站着干什么呀?你们两个傻孩子,格里沙好不容易来瑞士一趟,你们还不抓紧时间多和他说说话!”

    秦夫人见她状若疯癫,赶紧把她带进休息室。

    “妈,他就是故意让我丢脸的,他好歹毒,心肠黑透了。”一进休息室,秦玥跺着脚吼道,又哭又怒。

    秦夫人安慰她:“不丢脸的,霍三少也一样,面子上也足了。”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秦玥已经有意无意地给小姐妹们透露了今天首富之子会来,并且是冲着她来的,这哪里能一样。

    “我不管,你让他去把格里沙叫来,我要格里沙,不要霍思远!”

    这个追候怎么可能再让他叫格里沙来,且不说能不能请来,就算请来了,那不是赤/裸/裸地打霍思远的脸么,霍思远能让他们好过?

    秦玥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就是不甘心。

    明明离她想要的荣耀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什么秦追就要跟她作对。

    他这么多年来,吃他们家的用他们家的,所有的脸面都是他们家给的,凭什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她。

    他就是一条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秦夫人心里也对秦追的此举有点怨恨,但又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霍三少是燕京多少权贵巴结的人物,他携未婚妻莅临秦玥的生日派对,明天他们秦氏产业的股票都得涨一截,得了这么大便宜,她哪里有脸怪秦追。

    她只能压下心里那点不痛快,柔声劝慰秦玥:“乖宝,去把脸洗一下,重新化个妆,等下派对要开始了。”

    秦玥跺脚:“化得再好看有什么用,那个田苒那么漂亮,风头全被她抢了。”

    田苒今天穿着打扮都很得体,没有任何抢寿星风头的意思,但她本来就是靠脸吃饭的大明星,又正值当红,红气养人,往那里一站,光是气质就秒杀了秦玥。

    秦追肯定就是故意让霍三少带未婚妻来抢她风头的。

    秦玥心里好恨,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下来。

    这个秦追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那也要见客不是?好啦,你把眼泪擦了,我让化妆师进来。”

    秦夫人说着正要推门出去,听到秦玥恶狠狠地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妈,果源集团的四公子,今天是不是也来了?”

    果源集团是做果汁发家的,现在已经做成了饮料行业的龙头企业。

    “来是来了,但是他”秦夫人皱眉,“你不会是想把他介绍给秦追吧?”

    “不行么,果源家世比我们秦家更好,难道这位四公子还会配不上秦追?”

    秦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单论家世,当然不会配不上,但那人

    由于秦夫人娘家和果源集团的何家有几分姻亲关系,知道一点这个四公子不为外人知的恶劣行迹。

    这四公子,喜欢好看的小男生小女生,娱乐圈好些小明星都被他潜规则过,有人曾扒他喜欢性/虐,还晒了自己被鞭打蜡烛烫的伤口,当然还没曝光出来,就被压下去了。

    这真不是个良配。

    但见女儿这疯魔的样子,秦夫人叹了口气。

    算了,今天她生日,就顺着她吧。

    霍思远被众宾客里三层外三层地恭维敬酒,本来一些收到请柬,看不太上秦家,根本没打算来的人,听说霍思远这种人物居然来了,也都放下身段,赶紧前来参加这生日派对。

    这么一来,秦家可谓面子里子都赚足了。

    要是秦玥不要肖想格里沙,做一步登天的梦,今天这盛宴,完全够她在那些千金名媛面前昂首挺胸了。

    霍思远这种人物,自然不可能待到派对结束,等秦玥切完蛋糕,舞会开始后,他就离开了。

    由于霍思远太受欢迎,秦追一晚上都没机会跟他说上话,借着他离开追送他和田苒出去,秦追才很真诚地说:“三少,今天谢谢你和田小姐了。”

    霍思远在他面前,立刻没有了刚刚被众星拱月追高高在上的架子。

    他知道后面还有人在看他们,作出哥两好地伸手揽住秦追的肩膀,说:“秦小追我跟你说,你再跟我这么客气,我要生气了。”

    秦追以前以为霍思远跟他好,是看上了菲尼克斯,还把他当成情敌过一段追间。

    后来知道霍思远有未婚妻,才知道是他小人之心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霍三少会对他另眼相看,估计他就是天生吸引霍家人吧。

    秦追臭不要脸地想。

    “主要是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谢就不用了,你就当我是小说里的大侠,喜欢锄强扶弱。”

    秦追:“……”

    霍思远哈哈大笑:“行了,回去吧,我媳妇儿好不容易有追间,我们要去过二人世界了。”

    田苒也微笑冲他摆手:“再见噢小漂亮,如果哪天想进娱乐圈了跟姐姐说,姐姐保证让你一炮而红。”

    秦追还没说话,霍思远先醋了:“他是小漂亮,我是什么?”

    “你啊,你是大帅比。”

    霍思远立刻开心了,像一条得了夸奖的大狼狗。

    秦追跟他们说了再见,看他们有说有笑地离开,心里说不上地羡慕。

    他记得这位田苒出身普通,霍思远这种出身,却可以不用顾及家族联姻利益那些,跟她在一起,真好啊。

    要是他有这种出身,也可以放肆地和菲尼克斯在一起了。

    秦追只想了一下,就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不可能的事情,就不幻想了。

    回到派对现场,年轻的男女们还在草地上热闹起舞,气氛欢快。

    秦追眼尖,一下看到了之前在他面前炫耀结交上了霍家旁支的许州,故意晃悠过去。

    他走到许州跟前,贱兮兮地说:“你不是要给什么霍少送礼吗?我刚刚的建议不够好,我再给你建议建议吧。”

    “……”这一刻,秦追把小人得志几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偏偏许州被他挤兑得无地自容。

    霍家这一辈名字都带思字,而他认识那个霍勤连思字都没资格取,可见这旁支有多旁。

    人家秦追结交上的,才叫霍家人。

    许州想到刚刚自己那嘴脸,又羞又气,只能干巴巴地说:“不用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说着,他灰溜溜走了,还能听到秦追在他身后嘲笑得好大声。

    气死了。

    秦追心情愉悦,感觉肚子有点饿,正打算去吃点东西,秦玥带着一个人,走到他跟前。

    “二哥,认识一下,这位是果源的四公子,何天顺。”

    秦玥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笑意盈盈地给他们做介绍。

    何天顺身材微胖,长着一张娃娃脸,充足的脸部肉量挤得他一双小小的眼睛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

    他眯着眼,上下扫视了秦追一圈,像是大灰狼见到了猎物,舔了舔嘴唇,冲秦追露出一个笑,小小的眼睛更是只见得到一条缝了。

    何天顺伸出手:“你好,很荣幸认识你。”

    秦追感觉他的目光让自己很不舒服,大庭广众之下,只能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你好。”

    何天顺的手与他分开追,指尖在秦追掌心刮了一下,说:“秦二少越来越好看了,刚刚那位田苒都比不过你。”

    秦追被他刮手心的举止恶心到了,收回手后忍着在衣服上擦两下的冲动,冷淡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二哥,”秦玥叫住他,“天顺哥他钦慕你很久了,刚好,你跟邵家的婚约不是解除了吗?给天顺哥一个机会吧。”

    秦追猛地顿住脚。

    何天顺自我推销道:“我家世并不比邵家差,罗恩能给你的荣耀我也能给你,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委屈你的,秦、何两家也能从这桩婚姻里获利无穷,事业更上一层楼。”

    “那很好啊!”

    秦玥立刻接话说:“二哥一直觉得亏欠我们家,如果和天顺哥联姻能为秦家带来那么大的利益,他肯定不会拒绝的,而且天顺哥你家世这么好,能看上我哥,是我哥的荣幸。”

    何天顺微笑:“怎么会看不上,半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小追,就一见钟情了,只是那追候他和罗恩有婚约,没想到老天开眼,罗恩没眼光,配不上你,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秦追:“……”

    秦追虽然对于联姻的一直持不反对态度,但也不是谁都可以。

    这何天顺油腻得都要溢出来了,秦追怎么可能看得上。

    他刚要拒绝,他婶婶秦夫人和叔叔秦锦年走过来,秦锦年看到他们三个在一块,笑问:“你们在聊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爸,”秦玥挽住他的手,说,“天顺哥想跟二哥联姻,你觉得怎么样?”

    秦锦年对于何天顺印象不错,而且他的审美,觉得这胖胖的样子挺有福气,很讨他的喜欢,乐呵呵地说:“不错啊,天顺是个好孩子,跟我们家小追应该合得来。”

    秦追再不拒绝就没机会了,立刻说:“叔,我还没从上一段感情的伤害里走出来,现在还不想谈。”

    何天顺马上接话:“没事啊,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就是治愈的最好良药,而且我也没有说要立刻跟你订婚,我们先处着试试,可以么?”

    不待秦追回答,何天顺又一脸郑重地保证道:“我没有什么忘不掉的前任或者白月光,如果有这个荣幸,我会好好对待你,绝对不会辜负的,否则天打雷劈。”

    秦玥也说:“对啊二哥,天顺哥暗恋你很久了,你看他这么有诚意,就给他一个机会试试吧,如果不合适,我爸也不会强逼你的,对吧,爸爸?”

    秦锦年含笑点头。

    秦追紧咬嘴唇:“叔,我现在真没这个心思。”

    秦锦年见他是真的不愿意,正要说实在不愿意就算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他还没开口,察觉到他想法的秦玥立刻说:“那就当朋友处呗,先加个微信认识一下总行的吧。”

    一直没说话的秦夫人也含笑道:“对,先当朋友处着,也不是逼迫你们立刻就在一起,就当多个朋友多条路了。”

    秦锦年点点头,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又不是父母之命的封建社会,加个微信了解一下总是可以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追再反对也无效,只能掏出手机,和何天顺加上了微信。

    格里沙放国庆假先去江城看望了曾外祖父,才4号就忍不住飞回燕京,他找了约打球的理由约秦追出来,却没能约成,郁闷极了。

    学长真的好难追啊。

    约不成学长,格里沙无聊至极,干脆赏脸某个狐朋狗友的邀约,去台球俱乐部打球。

    这俱乐部离秦追租的房子近,说不定能偶遇。

    那朋友车被堵在半路,比格里沙还慢到,格里沙不太爽地走进俱乐部,在大厅等他。

    他第一次来这个俱乐部,这里的人不认得他,不过见他气质不菲,恭敬地把他带到贵宾休息区等候。

    格里沙刚坐下,听到有人在聊天。

    “顺哥,你今天这手感怎么这么好,不会偷偷去哪个寺上香摸佛手了吧。”

    “你不懂,顺哥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手感自然就好了。”

    “什么喜事啊,说出来让我也沾沾喜气。”

    “嘿嘿,不懂了吧,顺哥把到我们燕京的第一美了。”

    “哇,秦家那位?真的假的?那可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顺哥艳福不浅啊。”

    “嗐,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怎么会,他不可能找到比顺哥你更好的联姻对象了,顺哥你这家世,燕京有几个人能比,比得上的又没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我看你跟这秦追的婚约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原本漫不经心看手机的格里沙猛地坐直身体。

    他看向那几个即将离开的人,直接站起身,快步走到那几个人前面,揪住刚刚说话那个人的衣领,一字一顿地问:“你说的那个名字,是秦追?现在在燕大念书那个?”

    那人吓了一跳,可能是格里沙的眼神太吓人,他愣是老实回答道:“对,对啊。”

    格里沙:“他需要跟人联姻?”

    “是的啊,不是哥们,你谁啊?”

    格里沙一把丢开他,原本冷得吓人的脸上,却渐渐浮出一个笑容。

    他想了各种办法想追秦追,甚至还为此编了个童年惨事出来,想走先哥哥套近乎再变成老婆的迂回路线,但还是攻不破一点美人的心防。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破局之法竟如此简单。

    论联姻对象,谁能和首富之子比!

    格里沙此人之所以穿着朴素却还能帅亲朋们一脸,纯靠底子厚,硬帅。

    秦追有些心疼这只看起来依然很壮,但体脂降得腹肌线条比自己的爱情线还清晰数倍的小熊,他打开糖罐,给小熊的杯子里添了两勺白砂糖。

    他自己喝果汁是从不加糖的,就和他在21世纪买奶茶时,尝试过的最高甜度就是微糖一样,不是养生,就是单纯的没那么喜欢甜食。

    小熊却是六人组里最嗜甜的那个,他喝了一口加糖果汁,果然眼睛一亮。

    秦追忍不住问:“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高兴啊?”

    格里沙回道:“我见到了好朋友,得知我的好友从此和我阵营一致,我们都怀抱让世界变好的理想,我的朋友还送我好多乙肝疫苗,请我喝好喝的果汁,这么多好事汇聚一处,我当然要高兴。”

    第 286 章 养熊

    格里沙说他不会立刻回去,而是要在瑞士停留一阵。

    秦追:“你真是来休假的?”

    格里沙一本正经:“大家都说我是来休假的,不过我可以在休假时在欧洲做一些工作。”

    懂了,这小子果然是来出差的,出什么差也说不清,反正在瑞士这个四国交界的中立国,格里沙想做哪个国家的工作都和秦追无关,只要小熊平安无事就行。

    毕竟小熊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政治资本,他的性格本就忠诚可靠,在负责安保工作时保护了很多人,替战友们物理意义上的挡|枪,替牺牲的同志们养孩子,人缘好,人品硬,到处是朋友,这么个人接到的工作总不会是坑他的。

    格里沙通过了秦追的好友申请。

    正式对话框里,小白狗奔向翱翔的小飞机,出现了一行文字:“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看着这行字的格里沙相当满意。

    他倏地直起身,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迎上拿着外套走出来的秘书,随口道:“陪我出一趟门。”

    秘书愣了愣:“嗯?您该不会是要”

    格里沙:“回宅。”

    秘书:“?!”

    见小郑藏不住惊讶,格里沙勾唇轻笑,捧着手机回了里屋,发送最后两句话。

    [线条]:对他有点印象。

    [线条]:不过我现在挺忙的,晚点回你?

    那边的秦追秒回过来。

    [LIEN]:好。

    [LIEN]:谢谢。

    看到答复,格里沙心情不错地收起手机,走往衣帽间,换了身外出的衣服,穿着深色及膝风衣,比画报里的模特还飒。

    他坐上秘书备好的车,驶出郊区,沿途布满梧桐树的街道,往古都南陵的市中心家长辈居住的老宅就在那儿。

    严格来说。

    宅院能在这种地段,并非有钱有势如此简单,所以格里沙跟其他富二代不太一样。

    他们家祖上就没谁是搞钱的,反倒在政客和文化领域都有着大名堂,只是到了父辈,他爸和两个伯伯各有想法。

    换种说法。

    最年小的他爸比较叛逆,弃文从商,捞了一大笔钱,还沾了不少暴发户惯有的毛病。

    比如跟病重的原配离婚又马上找了个年纪小的之类。

    格里沙想起便会头疼,只要回到宅,那些不堪的过往总会找上他,比信息素症状带来的不适更劳身焦思。

    所以他尽量不会回到这边。

    很快,一束光穿透高大梧桐,白色豪车驶入保镖驻守的大门,停在庭院大道,从室内走出的中年管家迎上来,躬身打开后座的门。

    格里沙走下车,客气地叫了声:“赵叔。”

    姓赵的管家留着两搓胡子,多年在这院内打理,也是文绉绉的,恭敬道:“大少爷回来了。”

    格里沙点了点头,不等赵叔引路回厅堂,自个儿迈着长腿走了进去。

    不出意外。

    身处古韵味十足的前厅,一大家子的老辈都在等着他,从有着收藏价值的长椅起身,与他这个小辈寒暄。

    “小终于回来了。”

    “前阵子在津海待了几天呐?”

    “你弟弟他那天”

    格里沙脸上挂笑,却习以为常地打断道:“等晚宴再聊这些吧。”

    他显然不想多提,家中长辈也不会招惹他,没别的原因,格里沙在家中小辈里是最争气的,也是最受宠的那个。

    这趟回了宅,同长辈吃过晚宴,已是给足面子。

    只是偏被留了下来,夜色渐深,格里沙待在几乎没怎么住过的房间,倚靠在阳台,眺望黄昏下纷飞的枫叶。

    一墙之隔是南陵市著名的故居景点,能住在这般地段的家,可见在以往有着多么不可撼动的地位。

    格里沙闲散地将手搭在护杆,嘲讽的笑意漫在冷风中,自言自语:“名门望族最怕出个败坏名声的逆子。”

    “说的不就是你家望。”

    正是这时。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

    只听闻动静,还没见人,格里沙已蹙起眉心,久违地露出不耐烦,不多时听到尖锐的嗓音:“哥!”

    “刚才回得晚了没来得及跟你吃饭。”

    说话的年轻人是一身棒球外套和牛仔裤的思宁。

    思宁跑了几步,又觉冒失,慢下脚步且仰起脑袋,手上还提着装有饮品的纸袋:“我给你带了线条小狗联名的咖啡!”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格里沙在商界混了好些年,遇上再奇葩的家伙,他都能装出得体友好。

    唯独碰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别说敷衍的笑脸,就连体面的交谈也着实费劲。

    “不用了。”

    格里沙转身回房里去。

    思宁在院内急得团团转,鼻尖冒汗,顾不得有没有佣人听到,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哥。”

    “以前是我小不懂事,在国外惹了太多事,给你添了麻烦。”

    “现在我变好了,不信你”

    “是吗。”格里沙脚步微顿,背对着他挑了挑凤眼,“你最近有在好好上课?”

    思宁的脸色顿时煞白。

    他分手后心态有点崩,这周压根没去上课,白天在公寓补觉,晚上跟狐朋狗友泡夜店,如今简直百口莫辩。

    可是

    格里沙连见都不想见他,怎么会在背后调查他,该不会对他前任的身份早已知根知底了?!

    “!”

    思宁慌了,心想要是被他哥知道,这些年的他跟个县城出身的苦命学霸谈恋爱,影响别人前途,八成对他的厌恶又会变得更多。

    “哥你听我说”

    然而,格里沙烦躁地走回屋里,关上门,窗帘自动合上,全然不顾思宁再说些什么。

    “哪儿来的闲工夫调查你。”

    格里沙靠坐向藤木躺椅,兀自低喃,心想不过是小郑调查秦追顺口提到的事儿。

    毕竟他弟和秦追同在南陵大学这座顶尖学府里念书。

    听说秦追以接近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入南大,拿到高额奖学金,是货真价实靠的自己逆天改命。

    再想到当年在加拿大念高中的思宁,搞出一大堆破事,要不是未成年早该坐了牢,哪还有回国走后门进南大的好事儿。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

    格里沙完全不想跟思宁那种人浪费口舌,握起手机一看,接近晚八点,私人微信却迟迟没有动静。

    “?”

    他格里沙还没经历过这种事。

    就算他是男科医生,晚八点没下班也该抽空吃顿饭,这期间也没发来消息,那家伙不是表现得很急迫要找到被标记的吗?

    大概也是被思宁的不请自来烦到了。

    格里沙莫名烦躁,戳进对话框,没什么好心情地发送了个表情包。

    [线条]:小狗问号.jpg

    同一时间。

    手机在南大某寝室的书桌上振动了下。

    秦追摘下耳机,点击空格,视频暂停在亚琛工大的机械专业介绍界面,目光移向亮起光的手机屏幕。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浮起波澜。

    [LIEN]:我在。

    [LIEN]:你现在忙完了?

    秦追礼貌回复,多看了眼那个探出脑袋的小白狗,头顶问号,显得可爱兮兮的。

    而后对方只回了一个字过来。

    [线条]:嗯。

    秦追的喉结滑动了下,比起表情包,文字不带任何情绪,但他莫名能感受到对方不太高兴。

    这种时候。

    他要是直接问对方关于的事,多少显得只顾自己,当医生的总是忙碌辛苦,愿意理他已经难得可贵,他不免关心起对方。

    [LIEN]:吃饭了吗?

    [LIEN]:没吃饭的话先去吃吧。

    [LIEN]:我今晚随时都有时间。

    显得还挺贴心。

    这是格里沙瞧见几行字时,当即冒出的想法,他显然没有再吊胃口的打算,修长漂亮的手指敲下几行字发送。

    [线条]:吃了。

    [线条]:现在就有空。

    [线条]:你找那个有事?

    本以为消息发过去能马上得到答复。

    格里沙左等右等,复古风卧室的墙面上,古老挂钟摇曳来回,那边的家伙硬是连“正在输入中”也没有出现。

    格里沙:“?”

    这到底是谁在找谁?

    他又要气笑了,伸手端来赵叔半小时前送进屋的饭后甜点,舀了勺桂花小圆子,这时,即将息屏的手机变亮了几分。

    [LIEN]:不好意思。

    [LIEN]:刚才室友让我帮拿数据线。

    [LIEN]:吃了什么?

    大概年轻有为的总裁,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网聊上头的瞬间,在对面仍显示“正在输入中”时。

    格里沙随手拍了张桂花小圆子,发送过去,角度刁钻,背对着光,像黏糊糊的黑暗料理。

    那边的输入状态停顿了下,大概是删掉已敲好的文字,换了内容。

    [LIEN]:看上去挺好吃的。

    [LIEN]:只吃了这个?

    格里沙感到有趣地挑起唇角。

    还挺会聊天的嘛,这都能先夸一顿,再体贴入微表露关心,哪里像是秘书小郑口中的书呆子理工男?

    而那一边。

    秦追却觉着自己硬着头皮找话题,属实笨拙,但铺垫够了,再问对方正事,应当不显太过分唐突冒昧。

    只不过对方的消息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

    [线条]:我给那个做过体检。

    [线条]:没什么问题。

    [线条]:你还有什么别的事?

    秦追顿然呼吸絮乱。

    他说不上来,三言两语恐怕难以解开这道结,无数回被酒店打发,令他直觉对面的男医生也用着相同的招数。

    [LIEN]:他的身体状况真的没问题?

    [LIEN]:冒昧问一下。

    [LIEN]:他有没有提到过临时标记的细节,比如没有经验,让他感到很不适?

    那边安静了会儿。

    紧接着。

    病恹恹的小白狗发来了一句。

    [线条]:他说了那晚很舒服。

    “”

    身处寝室的秦追剧烈咳嗽起来,冷峻的脸庞泛起薄红,蔓追到了后颈肌肤,莫名像被调戏了一般。

    正卧床打游戏的周羡探出脑袋:“追哥你别只顾着学习不喝水啊!”

    “嗯?!”

    “是不是屋里太闷了,你脸上好像有点红啊”

    秦追已然站起身,朝后摆手,握紧手机走向阳台,靠冷风缓了会儿,才能继续面不改色地追问。

    [LIEN]:那他后来还有没有再去复查?

    [线条]:没再来过。

    [LIEN]:临时标记后体检要连续进行三个月。

    [LIEN]:你们添加了联系方式吗?

    [线条]:加了。

    不过两个字。

    秦追好比被攥紧了心肺,呼出气息也困难,正准备麻烦医生帮个忙,询问是否愿意把联系方式转过来。

    [线条]:我要去洗澡了。

    [线条]:你是大四学生,现在大概在忙?

    [线条]:我今晚不会睡太早。

    “”

    秦追有种对方在吊胃口的错觉,但不应该,还是说那个让医生这么答复的?

    不过。

    不可否认的状况很重要,但他确实是有事情要忙,德国tp1的工业大学发来参观邀请,他本想在熄灯前多做些功课。

    太过麻烦医生确实不好,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对方要去洗澡,那他也先去忙自己的事再说。

    [LIEN]:好。

    [LIEN]:那我也先去忙了。

    [LIEN]:等你有空再聊。

    看到这几句话的格里沙:“?”

    不是。

    他还以为那家伙会急得想挽留他来着。

    本以为自己占上风的年轻总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胸口闷得不行,心想洗澡就洗澡,他索性翻找睡衣进了浴室。

    行吧。

    今晚就看谁憋不住先主动找对方。

    晚十点。

    秦追将亚琛工大的视频看完,并给导师发了封邮件,看了眼手机。心想男医生可能在医院上班太辛苦,这会儿还没洗完澡。

    格里沙则穿着浴袍走来走去,无聊到联系公司高层,吓得对方以为项目出问题。而后才感受到总好像只是在打发时间,随机抓了个倒霉蛋深夜陪聊。

    晚十一点。

    秦追去洗澡洗头,滚烫的水淌过乌黑发丝,落成水珠,滴在紧实的腹肌上,有种斯文禁欲的张力。

    而格里沙已躺上床,看了好几眼仍像死了的手机,百无聊赖,往三人的群里扔了个深水鱼雷,手机界面M地炸开了。

    [娱乐圈打工人]:

    [最帅男医生]:犯病了?

    [娱乐圈打工人]:你又惹他了啊。

    [最帅男医生]:我没啊。

    [娱乐圈打工人]:那怎么这幅鬼样子?

    [最帅男医生]:我特么

    [最帅男医生]:刚还在给哥们看德国音乐节的门票呢!

    [最帅男医生]:你去不去啊?@线条

    看到这句话的格里沙都懒得搭理。

    他还能不知道秦追要去德国,姓袁的装什么,挑明了想给他俩制造偶遇机会不要太明显,有本事把人绑到他面前算了。

    水了会儿群。

    那家伙怎么还不回复?!

    格里沙几乎憋不住了,可就在这时,熄灯的寝室亮着一盏台灯,秦追顾不上擦头发,套上T恤,在聊天界面发送了几段文字。

    [LIEN]:我忙完了,医生你那边呢?

    [LIEN]:抱歉,我稍微等了一段时间,不是故意想催促,只是实在很急着找他。

    [LIEN]:请问能否帮忙问问,他愿不愿意通过你把微信推给我,我想和他聊一聊。

    “”

    等了一晚上的郁闷全都飞走了。

    格里沙像被取悦,敲了行字,还没发送过去,秦追又比他更早地发来消息。

    [LIEN]:我想他作为患者会向医生提到临时标记的具体情况,所以没必要再隐瞒。

    [LIEN]:我是那个临时标记了他的。

    [LIEN]:我们并不认识,但比起让他独自承受检查费用和其他后续症状的可能性,我想辛苦你帮忙转告他一声。

    [LIEN]:我这边是该承当相应责任的。

    “!”

    好长一段话。

    格里沙在软床上坐直身子,凤眼几乎瞪圆,深呼吸,怀疑自己八百年没看过这么走心的小作文了。

    谁说理工男的文字没有温度。

    格里沙心头还挺热乎,起身开了点儿窗,夜里秋风太过凉,压抑在胸膛之下的热流却丝毫没有退散。

    [线条]:你要加他微信?

    [线条]:可以帮你转达这些话。

    [线条]:但他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那个?

    最后的话带着引导性。

    格里沙承认他藏着坏心思,点进朋友圈就三首歌,英文中文和德文都有,怎么偏偏就没有一张养眼的自拍?

    他承认自己确实还挺想再看看那家伙的帅脸的。

    那头的秦追纯粹是个闷头学习的主儿。

    秦追立在台灯泛光的书桌前,芒光打在流畅锋利的侧脸,尤其显得矜冷。

    他陷入了自证困难的想法之中,心想确实该怎么证明好一点?

    就在这时。

    线条发来消息说他有个比较好的法子。

    [LIEN]:是什么?

    秦追相当认真地准备听专业男医生教他该怎么做。

    下一秒。

    专业男医生却似乎给出了不如何专业的建议。

    [线条]:你拍一张裸着上半身的照片,我发给他,这样他应该就能认出你是不是那个了。

    “咳、咳!”

    秦追被撩拨得绷紧了全身肌肉,脸上烫得将要冒出热气,又是一阵阵局促地咳嗽。

    所以

    这是要让他拍一张半裸.照的意思?!

    “那么。”格里沙呼了口气,俯身请求道:“请您亲吻我的额头吧,这会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格里沙确信自己需要这个,因为寅寅是他的精灵,漫漫长夜中指引他不迷路的恒星,来自寅寅的认可能让他再无迷茫。

    秦追怔怔地看着小熊低着的头,心想,这孩子的脑袋真圆,头型这么好,难怪前几年打仗的时候剃着板寸也那么帅。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是的,我渴望你的支持和赞美。”

    “那么……”秦追深呼吸,温柔地撩起格里沙的银发,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祝福你,我纯粹坚定得如同百炼钢铁的小猎人。

    第 287 章 交换

    趁着格里沙在身边,秦追也不光只是给他养肉。

    格里沙一件夹克穿五年不算寒酸,秦追也有穿了好多年的衣服,但如果格里沙只有这一件完好的夹克,秦追就有点心疼了。

    他也是亲身体验过西伯利亚气候的人,格里沙衣柜里的那点衣服真让人不放心,秦追准备多给小熊买些装备。

    当然了,就格里沙这个体格,成衣店很难买到符合他尺寸的衣物,所以秦追干脆拿了尺码给他订做。

    “布料不用太贵,但要结实耐磨穿着舒服,颜色也不用鲜艳显眼的,还有鞋子,麻烦给我看最方便运动的款式,对了,还有适合冬天戴的手套,我要保暖又方便活动的。”

    两天后。

    城市进入深秋逆温,风裹着暖意,南陵大学的实验楼内,教室窗扇开得不大,显得空气有些闷了。

    不过也可能是机械工程班的氛围不太对劲。

    这群特优生们平日里专注课业,近来忙着研究项目器械构造,可遇上秦追这个当事,哪里能控制得住八卦的心。

    “追哥不会真跟他艺术学院的对象分手了吧?”

    “啊,你们都是从哪听来的呀?”

    “我闺蜜就在艺术学院,听说思宁逃课两天了,辅导员都联系不上他,结果被人偶遇在酒吧玩儿。”

    “我还看到图片了呢,有个帅哥跟他靠得很近,跟最近有个当红明星长得巨像来着。”

    “我去,我怎么感觉新欢就是个明星,不知道是谁家该塌房了”

    在学风良好的南大学子眼中,思宁那种焊上“开跑车”、“混夜店”等标签的富二代,跟秦追这样低调的学霸谈恋爱,属实是相当神奇的搭配。

    众人调理了三年也没调理好,如今八成是分手了,忽然觉着那味儿对了。

    反正他俩是真不适合谈恋爱。

    此刻。

    秦追穿着件高领灰毛衣,是偏厚的羊毛绒质感,微侧身躯,左手随意地搭在肩膀,右手握操作平板,冷脸透着一丝不苟的专注。

    其他同学们:“”

    这工程实验教室闷得要命,追哥怎么穿这么厚,他们这些怕冷的脆皮大学生也就顶多短袖搭个薄外套而已啊!

    凭借朝夕相处的同学关系,大伙儿几乎断定是思宁甩了秦追。

    思宁的脾气是作了点,但毕竟是有颜有身材的富二代,分了还无缝明星,像秦追这样满心扑在学业上的书呆子,能受得了这种打击吗?

    谈了三年多。

    心里肯定也难免不舒服吧。

    当然。

    秦追的心思确实很乱,大四课业不忙,心思本该放在下周出发德国赛展的事上,但他全然被一场意外扰得无法专心。

    在他上周末去津海的计划里,有考TestDf,有复查腺体和信息素,还有帮导师线下提交材料唯独没有标记陷入发热期的的预想。

    并且事情就发生在他刚跟思宁分手没多久,回到酒店,那个闯入他房间的漂亮,先后两次进入发热期,全都拜他的信息素所赐。

    而他跟人家摸也摸了,亲也亲了,甚至比这些更过分的事也半点没落下。

    总之

    分不清是在信息素的催化下,还是那双眼眸太过好看,又或者两者都有,秦追确确实实标记了那个陌生的。

    当翌日醒来后,冷风卷起敞开窗户的纱帘,秦追头疼欲裂,却发现整间套房里空无他人,甚至找不到半点有过夜的痕迹。

    他大可怀疑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可记忆中肌肤相贴的触感,满地狼藉的衣物,好闻的岩桂花味信息素,以及青年近在耳畔的呼吸,像黏人小狗那般反复亲吻他的脖颈。

    “好香”

    “你身上好香。”

    每个黏腻的尾音都无法从脑海中剥离出去。

    秦追忽然烫了耳根,敏感地拉起衣领,怕被人看到脖颈处的暧昧红痕。

    整个早上都是机械制造课,他也着实勉强地逼自己忙碌到中午才算完事。

    同学们都去了食堂,他看似慢条斯理地收尾,私下拿出手机跟希尔德酒店的负责人沟通。

    【请问还是没有那位先生的消息吗?】

    跟每次沟通得到的回应还是一样。

    星级酒店的负责人很热情,可越是积极地说会帮忙,越是冷处理不见后续,以至于秦追怀疑酒店人员答应替那位保密了。

    对方看上去显年轻,身形也偏修长美型,但穿着材质高档的西装,真实年龄应当大他几岁,想必有着体面稳定的好工作。

    这样的确实应该想方设法保护好自己的隐私。

    “”

    秦追眉心微蹙,将已读未回的界面关掉,走出教学楼,踩着沉甸甸的落叶,全然不知对方的消失让他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他先回了寝室,逃课摆烂的周羡在上铺探出脑袋,瞧他明显心里有事儿,赶紧翻身下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换鞋。

    “追哥你别这样。”

    “跟思宁分手又不是什么坏事。”

    “咱犯不上连饭也没胃口吃啊,哥们这就去食堂抢饭,给你捎回来”

    这哥自个儿饿半天都能活,偏偏见不得身边人难受,不等秦追解释,抓着饭卡就往外走:“你要相信分手后必有艳遇定律!”

    秦追:“”

    有没有可能艳遇已经跑了。

    秦追沉默地坐到椅子上,垂着眼睫,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先给室友点了对方平时爱喝的,当做答谢,再犹豫着戳开了袁医生的微信。

    【早安。】

    【晚安。】

    【帅哥同学今天吃了啥?】

    屏幕上方划不到顶的内容就这仨,秦追起初会礼貌性回复,后来发现纯粹是废话式联络感情,也就只在复查前后回袁彬的消息。

    但发生了那件事后。

    秦追跟袁彬的交流也中断了,每次催着他去复查的专家医生,在他发去“抱歉我有些事想晚几天复查”后,两天内彻底杳无音信。

    也许是医院年底太过忙碌。

    秦追紧绷着下颌,眼底透着丝暗流,从小考试没蒙过一道题,如今却病急乱来投医,想要寻求自己在男医院唯一的人脉帮个忙。

    【袁医生,冒昧问一下,你认不认识男医院的医生,我想咨询些事情。】

    比如这两天有没有某个被临时标记的前去进行检查之类的。

    两手并用地敲下文字发送,秦追本以为会长出口气,却不想涌出更多不安。

    他想跟坐下好好谈谈,不管意外是怎么发生的,他作为做出了标记对方的行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些后续产生的体检费、损坏衣物费亦或是其他,都不过是小事,哪怕只是大学生的他也会想办法弄到钱转给对方。

    但更严重的是,他们不过是陌生人,像标记这种大事,已然超出他所接受的伦理范围。

    他希望那位的身体状况能好起来,更不要因这个意外而心情糟糕透顶,至少跟他见上一面,而不是独自承担临时标记后产生的所有现状。

    与此同时。

    南陵市著名的富人别墅区。

    从车牌为津开头的粉色超跑里,走出了个长发,身材修长,气质儒雅,单手插在兜里往熟悉的方向快步赶去。

    “我这真忙着呢。”

    袁彬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叹了八百回气,“那些病人都让老刘看着能出什么毛病?”

    助理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袁医生,我是想让您有空就上会儿工作微信,这电脑登着快要爆炸了,我和刘医生两个人都回不过来。”

    袁彬本性难改地骚了起来:“哎,这话说的,我当然也知道咱全院就属我魅力大,不怪患者都”

    助理服了他了:“闭嘴吧您,别的都没事儿,就是南陵大学那个帅哥的复查您打算定在哪天?”

    “您给个准信,我也好跟人家约时间,不是说他过几天要跟导师去趟德国嘛。”

    “哦对了他刚刚发消息问”

    袁彬停步在独栋别墅外,摁下电子门铃,那门瞬间开了,他赶紧打断道:“他情况特殊,我晚点自己跟他联系,现在真有大事儿要忙,辛苦你帮忙处理其他老病号了哈。”

    “啪”

    通话中断。

    高大挺拔的长发,老实进了别墅里,本想鬼鬼祟祟上楼,却在玄关处撞见了另一个烦人精。

    没错。

    跟他助理一样的烦人精。

    袁彬面对神情冷漠的男,名叫郑振好的他发小的秘书,心底发憷,压低嗓音道:“小郑。”

    “咱们有事好商量。”

    “你别”

    郑振好只觉着这世界好不了了,欲哭无泪,恨不得化身阴魂不散的野鬼缠着罪魁祸首。

    “袁医生,不是您说的一切都自有安排,让我看着来吗?怎么酒店会留有给你的房卡,我把房卡给了总,然后”

    袁彬属实是汗流浃背,忙了两台手术倒头昏睡,醒来冲上高速赶到南陵,自个儿也是懵逼的:“什么房卡不房卡的?”

    “你这样怪吓人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非等我来了才能说。”

    “算了我要自己找格里沙”

    高大的就像是头雄狮,哪是小郑这种常坐办公室的拦得住的,眼看着袁彬走上旋转楼梯,他捂着阵阵抽痛的额角,独自悔得肠子都青了。

    袁彬的脚步在木质楼梯上咚咚作响。

    他快步走上二楼,心脏猛跳,高挺鼻梁冒起热汗,不想倏然对上立在落地窗前的格里沙,对方回过头来,疏懒的凤眸下藏着复杂。

    袁彬滚了滚凸起的喉结,哎了声,瞬间忘了想好的开场白。

    格里沙身穿宽松睡袍,迈步走来,手中握着亮屏的手机,好似是一张帅哥的照片。

    “你自己看。”

    格里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眸光意味不明,无比平静道,“这人认不认识?”

    袁彬:“”

    专业男科医生凑过去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他的研究对象大帅哥同学嘛?!

    这小子真他娘的帅啊,贼牛逼的原生脸,比他们另一位当影帝的发小还高颜值,真是让人羡慕到

    不对。

    他家病人的床照怎么会出现在发小的手机里?

    而且这背景一看就是酒店的床照还是他发小用手机拍的?!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天灵感,袁彬震惊着对视而去,不妙的直觉令他呛到了嗓子眼:“你们该不会”

    格里沙不必再追问,敛起手机,唇角浮现出笑意,语气却冷如寒冰:“猜得没错”

    “他标记我了。”

    反正看那群激情上脑的运动员和教练们的想法,也不是很在乎用类固醇的后遗症——变笨——的样子。

    一场会议开完,教授们要么回实验室,要么去教室,秦追去印刷室,要取一套试卷,走到半路,接到了来自格里沙的通感。

    “寅寅,你吃不吃护心肉?”格里沙手里提着一盒鱼子酱,站在一家有冷链设备的肉铺后门。

    秦追睁大眼睛:“我、我吃,怎么了嘛?”

    格里沙言简意赅:“那我给你带几斤回去。”

    第 288 章 代价

    格里沙早上提出去的包其实是空包,回来的时候里面就装着包好的护心肉和鱼子酱,他将之交给秦简,腼腆道:“这个配酒很不错,可以试试。”

    苏联为了外汇一直在出口黑海的鱼子酱,那也是全世界品质最好的鱼子酱,小熊今天早上把乙肝疫苗送过去,让同事们用冷链走私渠道送回家里,又让负责走私的同事给他留了一盒高品质鱼子酱,带回来给大伙尝尝鲜。

    虽然清廉到两袖清风的境界,但格里沙的职位很高,薪资水准并不低,加上出外勤还有补贴,买盒鱼子酱当然没有问题。

    小熊是个讲究人儿,他觉得自己在秦简阿姨的照顾下白吃白住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但给钱吧,干妈、寅寅、知惠都不肯要,帮忙遛个狗都不行,怕他染上狗狗们身上的病毒,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报答。

    天色微亮。

    断崖式降温的津海着实太冷。

    秦追走出套房,迎面灌来阵凉风,多带的风衣派上用场,拉链拉到顶,挡住凸起的喉结,衬得棱角分明的脸庞愈是冷峻。

    “滴”

    秦追收好房卡,下了楼,准备吃完早餐就出发考场。

    天色逐渐亮起来,考场陆续来了考生,将座位填满,有了以往的经验,秦追进得稍晚,刚落座就准备发卷了。

    “?!”

    但这不影响考场上的和们反应有些大。

    同为,暗地里难免互相较真,而生来容易被吸引的,更是不由自主会关注长得好看的帅哥。

    他们要进行的是德语TDN5级考试,词汇量要求上万,按照欧标定义是精通级,仅次于母语级的标准。

    这些考到TDN5等级的基本都是老考生,有群聊共享复习资料,再者以往也经历了低等级考试,怎么就完全没见过这位?!

    “”

    这怕不是人家的德语考试初体验,上来直接地狱模式,属实是颜值高成绩又好的大学霸。

    考试途中。

    秦追握着黑色水笔,按压提笔,连写出整齐精致的德文,是堪比书法作品的笔锋字迹。

    这些天跟导师忙机械工程展的比赛作品,很多天没睡好觉,但好在他平时都在坚持听Deutsche Welle电台,题目基本都会,全然不像临阵磨枪。

    只是本想昨晚多看点题也没看进去,心里很乱,更多是在权衡思宁之于他的存在。

    关于这场考试。

    思宁曾说过他,又不是要出国留学,只是寒假要跟导师去德国参加机械比赛,考这种证书压根没有多大意义。

    忽然发觉笔尖压破纸张,秦追蹙眉,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承认思宁给他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

    而在此之前的他都选择了忽视。

    两个小时后。

    考试结束,秦追交卷离开,往考场大门外走去,倒也不是很意外,一抬眼便瞧见人群中明显的家伙。

    思宁穿着身卫衣和牛仔裤,正抱臂立在几辆共享单车的边上,没什么意思地踢石子玩儿。

    他的气质和长相全归张扬那挂,全身上下也就眼睛偏乖,却喜欢戴着墨镜,习惯性地紧绷神情,总是耐心有限的模样。

    似是嫌秦追走得慢,思宁主动迎了上来,不顾其他考生的目光,捆住秦追的小臂,把人往考场外带去:“怎么今早还不回我消息”

    秦追在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薄唇紧抿,感到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疲倦。

    思宁自顾自道:“我哥不见我就算了。”

    “凭什么连你也对我爱答不理。”

    “你都不知道哄哄我吗?”

    恋爱到后期,思宁仗着秦追脾气好,只顾着闷头学习,糟糕的脾气时常像这般说上来就上来。

    秦追冷不丁开口:“所以呢。”

    嗓音冷如浸入雪水,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即便是问句,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在其中。

    思宁顿了半晌,瞪着瞳孔望过来,像是听错了似的:“你说什么?什么所以?”

    秦追眺向前方:“没什么。”

    思宁环顾周遭,被不少人打量,气焰收敛,脸色稍微好了点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秦追没回答。

    “”

    思宁稍微涨红脖颈,似是对秦追的态度弄得无措,压低嗓音,“秦追哥哥。”

    “我心情特别不好啊。”

    “你像以前那样哄我两句不就好了。”

    他又是犯规地摆出撒娇那套,以往不管心没心软,秦追总会低头,偏偏今天没了可能性,只礼节性问他:“午餐想吃什么?”

    思宁当他服软,说了随便,不是很有胃口,只顾着埋怨自己的遭遇:“本来想晚上才找你的,餐厅都定好了,可我哥还是不愿见我”

    同父异母的兄长。

    秦追对这些心知肚明,听过思宁无数回埋怨,那个常年在国外的总裁哥哥,从来不正眼瞧过思宁。

    甚至当着后妈的面骂思宁是废物。

    但即便如此,思宁怕他哥,母亲也不敢招惹他哥,私下巴不得兄弟俩和睦些,这不就催着思宁主动来给他哥接机。

    结果大老远从南陵赶来硬是连面儿都没见着。

    思宁那么心高气傲的少爷,这事儿搁他身上能发作半年,可对方是他哥,别说背地里骂两句,就是大气也不敢喘半分。

    从考场到附近商场的餐厅。

    思宁说了一路,跟秦追走进餐厅,点了七八道菜,而后手机振动不停,比高峰期的客服还忙着回消息,整桌饭菜基本没动几口。

    秦追不习惯浪费,始终沉默地吃着,后来用手机扫码结账,不知是网不好还是手机卡,怎么都加载不了支付界面。

    思宁就坐在他对面,跷二郎腿,单手懒懒地托下巴,只顾着回手机里的消息。

    秦追敛着眸,好不容易输入支付密码,手机弹出新信息,不是银行卡余额的短信,而是新邮件实时接收的提醒。

    “”

    分明知道会看到些不愉快的东西。

    但秦追仍是点了进去,一切照旧,不同的是聊天时间就在几分钟前,来自此刻坐在对面的思宁。

    【秦追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

    【我今天本来够烦的,他还搞得我更烦,你说我要不要今天就提分手?】

    【嗐,我哥回国动腺体切除手术,我妈让我来接人,影子也没见着一个。】

    【】

    【你别又绕到秦追帅这点上来了,就是因为那张脸太帅了,我一直狠不下心提分手啊。】

    【我再考虑考虑。】

    窗外是秋风卷落叶。

    窗内,秦追的漆黑眼眸上,像是覆着层淡淡的薄雾,不再锋利冷锐,而是情绪趋于毫无波澜。

    他终于开口,叫了思宁的全名,平淡道:“咱们聊聊吧。”

    思宁僵住半秒,抬起眸,怔然地看了过来:“嗯?”

    而后。

    一阵强风掀起了满地飘零的落叶。

    思宁定定地坐在原位,像是耳鸣,好似只能瞧见秦追好看的薄唇在动,再回过神来,仿佛只听到了那句。

    “我想我们不是很适合在一起。”

    思宁眨了眨眼,唰地起身,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秦追平静地重复:“我们不合适。”

    这顿饭本该是顿体面的散伙饭,但思宁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双眼瞪得滚圆,气得嘴唇都发了青,哪里还有所谓的好聚好散可言。

    不过这也在秦追的预料之中,正如他把选择权拱手交给思宁,也确实等来了对方道出的那句“那就分手”。

    身处上升的电梯,秦追微倚在冰冷的轿厢侧壁,掌心的手机不停振动,来自思宁的语音像洪水猛兽般砸了过来。

    “秦追你凭什么跟我说那些话!”

    “真以为我有多稀罕你?”

    “反正现在是我不伺候了,甩了你,以后后悔了可别回过头找我,你以为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吗?!”

    “你他妈的根本也没有多喜欢我对吧?”

    那边的歇斯底没有尽头,手机倒是先没了电,屏幕熄灭时,秦追碰巧抵达楼层,迈入走廊回房间。

    或许就像思宁说的。

    这份感情走到分裂也有他的原因,他确实不够喜欢对方,所以就别互相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秦追稍微感到一丝头疼,只当是思宁翻脸的骂声太扰神经,可脚步停在门外,正要抬手刷卡,却倏然僵在原地。

    一股缱绻温柔的好闻气息,如同游走的水波,不知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信息素。

    紧接着。

    秦追退后半步,目光定格在他的房间号没错,可电子锁发出“咔嚓”响声,从内自动开门,那味道瞬间灌入秦追的鼻腔。

    “!”

    秦追的世界被的信息素入侵,甜香却不黏腻,他猛然下意识抬手,掌心捂往口鼻,却无法封住那股信息素的香味入侵。

    不对劲。

    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从未体验过的浑身发烫,哪怕是在分化那日,被诊断出有着过于强大的信息素,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他人,往后的从来都在生活中谨慎细微,没出现过半分受到信息素影响的情况。

    偏偏当下像是从他房间中,涌出的信息素,惹得他分寸全乱,胸膛剧烈起伏,手臂上淡青色的筋脉微微凸起,浑身的血液都往下疾冲。

    “哗”

    就在这时,有位西装革履的漂亮,费劲力气拉开门,直直撞往秦追结实的胸膛。

    秦追僵硬地接住对方,压抑着滚烫的呼吸,垂下眸,瞳孔瞬间微微收缩。

    青年的身子软得不成样子,领口松散,发丝凌乱,眉眼似朦胧的水墨,从身体到脸颊都像极了晚霞般绯红不堪

    尤其那双眼尾微挑的凤眼,沾着湿泪,有着太过似曾相识的好看。

    “临时标记”

    他听到漂亮的青年颤着尾音道,“帮帮我。”

    当知惠想要杨晓一的时候,她的试探方式是让杨晓一给自己织一件毛衣,而杨晓一出色完成任务,多送了一条围巾过来,知惠什么损失都没有,衣柜里还多了物件。

    知惠出题,杨晓一答题,两人一拉一扯之间很有几分心照不宣。

    但就在和19岁的小男生玩游戏的时候,知惠还不忘报了瑞士唯一一家教授飞机驾驶的学校,准备飞向蓝天。

    格里沙把情报汇总呈送到秦追书桌上的那天,知惠跑过来,兴致勃勃地问秦追:“欧巴,我准备学跳伞,你要和我一起去报班吗?”

    秦追听到她这个提问的时候惊呆了:“啊?”

    第 289 章 蓝天

    神奇妹妹,带我上天。

    狂野人生,拉上欧巴。

    秦追稀里糊涂就和知惠一起去驾校报了名,驾的不是车,是飞机,不管了,反正都是代步工具,等过个几十年全人类要开第二次阵营战的时候,这项技能说不定用得上呢。

    但秦追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知惠能一边嫌弃他车开得不好,一边拉他去开飞机。

    知惠拽着他:“诶呀,说不定你的驾驶天赋到天上就觉醒了呢?之前你学开车的时候还和我们说你学骑马时一学就会,学开车也没问题,结果你车开得稀烂,可见不同交通工具的学习难度不能混为一谈。”

    秦追无言以对。

    离开挖宝馆,秦追心情已经完全好了,他这追候才发现这个商场有点眼熟。

    “咦,哥,这个商场是育英中学旁边那个吗?”

    菲尼克斯“嗯”了一声。

    “那是我高中的母校哎,自从毕业后,我就没再回去了,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要不要去看看?不过今天周六,应该没人。”

    秦追嘿嘿笑:“想进去也不是不行,哥,你上学追翻过墙没?”

    菲尼克斯:“……没有。”

    “没翻过墙怎么算完美的上学生涯呢,走走走,我带你去把这缺憾补上。”

    秦追兴致勃勃地拉着菲尼克斯往电梯走:“我们开车到北门那里,我知道一个绝佳的翻墙位置。”

    菲尼克斯:“……”

    他可以拒绝吗?

    不过看秦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菲尼克斯最终还是选择了纵容。

    育英中学的北门旁边是一片工地,到了晚上人烟稀少,正是夜黑风高好办事的绝佳地点。

    “哥,这边。”

    秦追打着手机的电筒,站在一片围墙底下,冲菲尼克斯招手。

    这个围墙是砖石的,上面用来阻止学生进出的电网已经坏掉了,所以只要翻过围墙,就能进去。

    “哥,你先帮我打着灯,我给你表演个小猫过墙。”

    秦追说着把手机递给菲尼克斯,煞有介事地搓了搓手,又原地跳了两下热身。

    随即,他一个冲刺,到墙边追起跳,双手攀住围墙上沿,借着手的力气,脚快速在墙壁上往上蹬,随着身体重心上移,他手再次使力,一下把自己提到了墙上。

    秦追双脚悬空地坐在围墙上,得意地冲菲尼克斯笑:“我这一手还可以吧。”

    菲尼克斯:“一看就是逃课高手。”

    秦追被他这捧哏逗乐了,冲他伸出手说:“来,我拉你上来。”

    菲尼克斯走到墙边,朝秦追伸出手,却是往他手心里放了两个手机。

    秦追刚想把手机放围墙上,再重新伸手拉他,就见菲尼克斯双手攀住墙沿,借着手上的力气纵身一跃,半个身体就上来了。

    他的脚在墙壁上蹬了一下,借这力再往上一跃,整个人就上来了。

    卧槽。

    秦追看得目瞪口呆。

    这特么……怎么跟有武功似的。

    “哥,你,你练过的啊。”秦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

    菲尼克斯轻描淡写地说:“跟人学过一点三脚猫拳脚。”

    他这种身份,没点防身的拳脚,被人绑架暗算了都没反抗之力。

    秦追:QAQ

    他也想要这样一点的三脚猫拳脚。

    这边围墙进去就是学校的操场,几乎和秦追上高中追别无二致。

    ——散发着味道的塑胶跑道,几乎是摆设的足球场,永远不会空着的篮球场,还有女生们最爱的羽毛球场,都还是老样子。

    “这篮球场还没扩建啊,以前我们为了抢个篮球场,什么手段和心机都用得上。”秦追看着那篮球架,不无怀念地道。

    高中大概是学生生涯最肆意开心的一段追光了。

    “你还会打篮球?”菲尼克斯问。

    “哼,别小看我,要不是我大部分追间都要用在学习上,我们那届的篮球队队长就是我了。”

    秦追说着走到篮球架边,拍了两下手中不存在的篮球,再双脚曲蹲,起跳,做了个标准的投篮姿势。

    菲尼克斯看着他充满活力的背影,眼中含笑。

    这追,秦追忽然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菲尼克斯:“哥,这篮球架没换哎!”

    菲尼克斯:“所以?”

    “我高中追在底下藏了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

    秦追兴奋地说着,弯下腰,伸出手伸进篮球架底部的缝隙里,那缝隙刚巧够个手掌进去,他的手指往上探。

    “摸到了!”

    秦追开心地说着,手上用力推了两下,被他藏在篮球架底部上面的小铁盒子掉在地上,他顺手把它顺出来。

    菲尼克斯也有点意外他高中追候藏这里的东西还能找得到,蹲下来帮他打手电筒,就看到一个巴掌大的扁平铁盒子,已经锈迹斑斑。

    “哥,”秦追把盒子拿起来,递到菲尼克斯面前,说,“我把我高中留下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

    菲尼克斯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你确定?”

    “当然了,快打开看看吧。”秦追把他手中照明用的手机拿过来,帮他打着。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菲尼克斯用手指抠开那铁盒子的盖子,盒子锈得有点厉害,菲尼克斯抠了好几下才抠开。

    跟满身是锈的外表不同,里面跟新的一样,内里镀的金属还是崭新的银色。

    盒子里放着一把纸壳做的小剑,剑底下压着一张纸片。

    菲尼克斯拿起来看,就见上面写着“天选吾儿,见此剑如见汝父,愿汝继承吾意志,拿此剑斩杀妖魔,替父行道。”

    菲尼克斯:“…………”

    秦追已经笑得捶地板了,说:“吾儿,爸爸赐给你的大宝剑可还喜欢?”

    菲尼克斯知道是被秦追恶作剧了,这盒子估计他就是塞在这里,等着哪个学生发现取出来看到的,没想到过了两年都没被找出来,等到了他自己来。

    “中二。”

    菲尼克斯摇了摇头说,却小心地把那纸做的大宝剑放回去,又把盒子的盖子盖上。

    没收了。

    正在这追,忽然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朝他们射来,同追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你两是谁?怎么进来的?大半夜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

    秦追和菲尼克斯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特别是秦追,他本来乐得捶地,被这么一吓,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跑!”

    菲尼克斯站起来,又伸手把秦追拉起来,往他们来追的方向狂奔。

    打手电筒的那个人应该是学校巡逻的保安,见他们拔腿就跑,也立刻追上来,一边追一边在后面喊:“站住!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会站住才是傻缺!

    秦追一边跑一边吐槽,很想回过头去跟保安说要不您还是憋喊了,省点力气追上我们的机会更大。

    二人很快跑到了围墙边,菲尼克斯一如既往发挥正常,一蹬一跃就上去了。

    秦追却在脚在往上蹬追,由于墙面太滑滑下去了,没上来成功,这追保安离他不到五米,秦追还想再试一次,听到菲尼克斯冷静的声音说:“把手给我。”

    秦追立刻把手递给他,菲尼克斯的手很有力量,拉着他安全感十足,秦追借着他的手上力气,也三两下直接爬了上去。

    他刚上去,保安就到了,气喘吁吁地说:“站住,呼,呼,别跑!”

    这么近的距离,秦追才发现这保安他认识,教导主任的狗腿子一枚,他高中翻墙被他逮捕过好几次。

    “就跑,略略略。”

    秦追冲他做了个鬼脸,和菲尼克斯一起跳下了围墙。

    保安大概率没办法翻墙过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二人还是跑得飞快,一直到了停车的地方,才停下来。

    秦追靠着车累得直喘气,喘了一会看向菲尼克斯,刚好菲尼克斯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不由地笑了。

    这一晚,也太刺激了。

    两个人笑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主动,不知不觉拥吻在了一起。

    静谧的月色下,他们彼此相拥,气息交融,刚平复下来的气息又渐渐紊乱急促。

    他们一周都没有亲热过了,又都才开荤,食髓知味,原本很简单的一个吻,却很快变了质,且一发不可收拾。

    意乱情迷间,秦追被推到了跑车的座位上,菲尼克斯高大的身躯也要往里挤追,却尬住了。

    跑车空间太局促,根本容纳不下他们二人。

    “咳。”

    秦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

    菲尼克斯目光幽沉地看着他,又俯身索了个长吻,才起身,关好车门。

    回去的一路菲尼克斯开得尤为快,三十分钟的路程,在略有堵车的情况下,还被他压缩到了25分钟。

    但今天的车速一点都没受影响,秦追在菲尼克斯狂乱的飙车下,昏昏沉沉,如上云端,又如坠崖底。

    ……

    …………

    格里沙发现自己撤回了那条揍霍思远的消息后,秦追就没再给他回消息了。

    他郁闷极了,干脆杀去霍思远住处,他怀疑霍思远是不是跟秦追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霍思远正打算趁着这大好春光出去浪,被格里沙堵了个正着,听明他的来意后,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不是应该明示一下这情窦初开的小堂弟,秦追不回他不是因为他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或者谁告状的问题,而是秦追可能这会儿正在跟他爸滚床单无暇回消息?!

    但他又不敢说破他小叔和秦追的事情,谁知道这二人在玩什么play。

    唉,做人好难,做一块夹心饼干的夹心更难。

    思来想去,霍思远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说:“你要是真喜欢他,就直接勇敢地去追呗,跟他表白,告诉他你喜欢他。”

    要是秦追在明明有小叔的情况下接受他的表白,那他小叔自然会收拾他。

    要是秦追拒绝了,格里沙就可以死心了,不用在这里患得患失。

    反正无论哪种结果,他都可以完美地隐身。

    千万别再带他了,他不想怎么被他小叔弄死的都不知道。

    听到喜欢两个字,格里沙脸有点微红,说:“可是……”

    “没有可是!”霍思远打断他,继续给他打鸡血,“犹豫就会败北,不果断就会白给。”

    “你可是首富家公子!要外貌有外貌,要学历有学历,追谁都不需要卑微。”

    “勇敢上吧,少年!相信自己!”

    在霍思远一针针的鸡血中,格里沙的表情慢慢变得坚定,握拳道:“好,等周一去学校我就表白!”

    之后格里沙再次展现驾驶飞机的技术,知惠高兴得不得了,拉着格里沙,请求这位哥哥在她做滑翔机训练的时候来驾驶那架将她拖上天的飞机,其他人都没有格里沙这么让她安心。

    格里沙一口答应,转头看着秦追,想问他是否也需要自己的服务,就看到秦追双手环胸,靠在一边望着自己,黑曜石似的眼眸含着温醇笑意。

    小熊问秦追:“确定要和知惠一起学了?”

    秦追上前道:“这话说的,知惠学什么东西的时候我没陪着她啊?”

    知惠搂住两个哥哥的胳膊,原地蹦了几下:“你们真是太好了!格里沙,寅寅,我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妹妹!”

    秦追被她带着摇晃着,和格里沙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出来。

    第 290 章 朗道

    朗道抵达苏黎世的时候,正一刻不停地喷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从长途旅行带来的种种不便到他室友有脚臭,再到有意思的书都看完了,他觉得很无聊,喷得所有人不胜其扰。

    车上仅有少数几人可以和他对喷,而学长科罗廖夫靠在不远处,小声和旁边的老师说“早知道朗道会来,我就不来了。”

    之前他们在丹麦的哥本哈根以及德国的哥廷根学习,朗道此人的智慧令所有人折服,但他的性格,该怎么说呢,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很让人讨厌,作为人类鲜活得有些过头。

    老师苦着脸:“忍忍吧,你们又不是一个专业的,你看和他同专业的就不怕他,骂他骂得挺利索的。”

    一个人是吵不起来的,朗道能喷这么久,自然是因为他说一句,同行的谢苗诺夫也来一句,两人已经互怼一路了。

    未来的秦追同寒山呦呦之间,确实见过两面,但要说有什么纠葛,也没有特别的。

    他后来手底下虽也有妖族,可和寒山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旁的大妖。

    至于寒山呦呦……

    他是从魔渊出来后,又在道盟里走了一遭,才听见了她的故事。

    具体什么年不太记得了,反正是她出了寒山南下,去了万法门,然后……自爆不仅杀了越琮安,还毁了万法门。

    大乘期修士的自爆…要不是万法门打开了护宗大阵,只怕当时万法门不仅会被夷为平地,周围数千里也会寸草不生。但即使如此,寒山呦呦的自爆还是使得万法门伤亡不计其数,除却在外的,当时在门内的、万法门附近的村镇,都找不到活人。

    不过也正是因此,当时半数人是万法门中人的道盟几乎大乱,甚至可以说是几乎分崩离析,被救出来的罗恩才得以喘息,趁着这个时候发展自己的势力。

    那时天地山已经败落,因他的特殊性,不少妖魔鬼怪都想依附于他……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未来了。

    重点是寒山呦呦对外一直是主张人妖和平的,偶尔有事拜托她或是她有事麻烦道盟,双方也会为了维持关系而尽量帮忙,可她那时却不声不响地突然炸了万法门…被控制肯定不是,毕竟在炸山门前,她先安排好了寒山一族后续的一切,早早转移了他们,没有叫他们承受人修的怒火。

    只是后来寒山一族究竟如何了,罗恩也不知晓,因为他并未遇见。

    他把那个未来大概说与自己听后,秦追在识海里喃喃:“这是个狠妖啊。”

    自爆和自杀不一样,自爆可是神魂俱损,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可是为什么?比那些明珠还要刺眼的金光,不仅仅晃眼,还无端让人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吼了一下,震在原地。

    但也不知是因为识海里有罗恩,还是旁的什么,反正秦追没觉着自己遭受了神魂上的冲击,就是震了下而已。

    他缓了缓,手在眼睛上方盖了一下才朝悬浮在正中央的东西看去。

    那是一根巨大的脊骨,脊骨旁侧的排骨和头尾都没有了,只有那根脊骨,但也是庞大到在屋内绕了好几个圈,光是骨头的横向都要比秦追大好多,更别说纵向。

    这……

    秦追想到先前那个被罗恩推测是凤凰蛋的石头。

    难道是龙骨????

    他这一趟来寒山见的世面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也有可能是螣蛇或者蛟。”

    罗恩说。

    螣蛇是神兽,遗骸会放金光也很正常——至于究竟会不会,那他们也不知道,也没有个什么历史记载。

    因为螣蛇一族在上古时期,魔族被封进魔渊前,就已经陨落。至今在秘境里,也只是偶尔能看到它们的图腾,看不到它们的尸骸。螣蛇一族的秘境,到现在也还没有被发现。

    所以人类对螣蛇的了解,知之甚少,上古时期的老祖宗也不知为何没有留下太多,只有一句“其族类最初为蛇,修千年成螣,劫过为龙”。

    这里的龙,指的不是“真龙”,而是真龙一脉下龙族旁系,若是螣蛇化龙也被称为“腾龙”,除此之外,龙族旁系还有许多能够渡劫为龙,只是和真龙有所区别。

    而蛟,也属于可以渡劫为龙的妖类,只是如今蛟妖也很少见,目前已知的只有一条位于南方的大妖,旁的就再没瞧见。

    蛟这类妖物要是渡劫为龙了,遗骨能不能发金光,也确实值得商榷。因为若是螣蛇能的话,它们理应也可以。

    秦追绕着这在屋内缠了好多圈的脊骨走了一圈:“我能够感觉到。”

    上头还散发着独特的灵力。

    其实神兽也可以归于妖类,而它们相较于其他的妖,总是有些特殊的。

    就像在千万年前,曾有人认为,妖类在修炼至分神、合体期时,原型会和其他原本一样的族人变得不一样起来,觉得这就是妖从“兽”进化到更“高级”的生物的存在,和那些可以被当做食物上桌的兽类已然不同了。

    只是这个说法虽然流传了下来,但敢赞同的却没多少。

    如今道盟树大根深、一呼百应,内部排斥其他族类的思想也不算藏着,自然没人敢在这时候做那只立在鸡群中的鹤。

    秦追这个年纪,属于好奇心重,手也有点欠:“你说,我要是摸一下,会怎么样?”

    话是这样问的,但他在问话的时候,已经伸出了手。

    罗恩也没拦他:“你摸,有我在。”

    这安全感……

    秦追放心地把手搭在了上头。

    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触感也比较独特,好像是在摸有点粗糙的玉石面一样,秦追收回手,又看了看,这才开始找新的出口。

    他也大概琢磨了一下:“这会不会是寒山一族藏宝的地方?”

    罗恩也在想:“有可能,而且那根脊骨肯定价值不菲。”

    他说的价值,不是指兑换成灵石,而是可以用其炼制法器,甚至可能可以入药……只要确定是什么妖兽的脊骨。

    但无论是什么妖兽,修炼到遗骸能够发出金光,还是这么耀眼的程度,生前必定是大能。

    秦追摸索到了一张制作得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了的门,缝隙和砖缝几乎一模一样,他也是感觉到了点空气的流动,才确认是门。

    只是这张门就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打开了,他用力推了,也用了灵力去推,甚至考虑到有可能是从里面往他这边推开的,秦追还用灵力吸了吸门,但结局是石门屹然不动。

    秦追陷入了些沉思:“……难道还有什么机关?”

    他看着除了那一条长长脊骨外,就空无一物的石室,也找不到这儿还能藏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放回脊骨前:“…和这个有关系么?”

    罗恩也在思索。

    秦追实在找不到,就想着要不自己原路返回看看,尤其前面那个壁画的石室,是有点别的东西的。

    但没想到回去的门无论是推还是拉,那扇门都再打不开了。

    秦追默了默,决定摇人:“你来试试?”

    摇自己。

    罗恩没拒绝。

    身体控制权再度交换,秦追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先的明媚阳光瞬间便如巍峨追山一般,叫人发怵。

    他走到那条脊骨面前,再度把手搭了上去,体内灵力微微运转。

    有那么一刹那,秦追是觉得自己在自己的识海里晕眩了的。

    仅仅一息间,但也正是这一息之间,他没有觉察到石室内无端横生的魔气,源自他的识海,也没有觉察到罗恩的神魂有一瞬离体,更没听见罗恩那平静又清冷的一声:“起。”

    那条浮空盘旋却僵持不动的脊骨终于动了动,却是逐渐变小。

    等秦追恢复视野时,就见其缓缓缩小,最后缩到寻常骨鞭粗细,只是长约两米,落在了他跟前。

    罗恩伸手,那条脊骨便顺从地飘落在他的掌心中,金光跟着湮灭,但缓慢地在脊骨上刻印下独特的符文,看不懂是什么,但当最后一点光芒消失时,乳白色的脊骨上刻着的,不是金色的咒文,而是黑色的。

    甚至像是红到发黑的色彩,平白多了分邪气与血腥味,让人有些不适。

    罗恩攥住了手里的脊骨,随手挥舞了一下,破空之势凛凛,空气都好像为之扭曲。

    “…这若是出世,最起码神兵前十。”

    罗恩运转体内灵力,将脊骨绷直成剑,同时也是一挽手腕,平平无奇地一招斩出,却生生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也叫那隐隐流转着彩光的石壁亮得更明显了些。

    罗恩微微眯眼。

    秦追:“我们到人家家里做客,把人家的宝贝顺走了,不太好吧。”

    罗恩嗯了声:“出去后交给寒山呦呦吧。”

    秦追也是这么想的。

    他拿了脊骨,再去推门,门就直接开了。

    估摸着是这脊骨下了什么禁制,不拿走开不了门。

    ——倒不是非要让人拿走自家的宝贝,只是这东西不是什么人都拿得了的,拿不了的人,就会在这里被困到死。

    “也不知道南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罗恩把脊骨放进储物袋后,同秦追交换了身体掌控权,秦追说:“我总觉得背后之人是故意将我们分开的。”

    可…为了什么呢?

    门推开后,又是一个石室,只是这个石室里立了很高的一块碑,高得几乎要顶到顶,宽也是秦追张开双臂后都量不完的,约莫要两个他站在这儿张开双臂——两个有身体的他。

    石碑上刻的字秦追不认识,但是罗恩说:“好像是上古时期的文字。”

    “人族?还是妖族?”秦追来了兴趣,凑近了些:“这样看得清么?”

    这上头的字都有些模糊了,不凑近点辨认确实不太清楚。

    罗恩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道眼,在依稀几个熟悉的字眼中,辨认出来了这是什么族的文字。

    “……”

    怎么可能?

    罗恩一时间失了声音。

    这是……魔族的字。

    而且不是寻常魔族,还是魔主那一脉的魔族的文字!

    罗恩知晓,是因为他在魔渊时见过。

    魔渊虽是魔族的封印之地,但在上古时期,也是魔主的诞生之地。

    他在魔渊待了好些年,虽然没学会魔族的文字,但他在魔主陨落的地方瞧见过类似的文字,魔族的人难以与他沟通,语言不通,他们都是只能靠神识去领会一下对方的意思。

    他还记得当时跟在他身侧的魔族与他说,这是魔主先前写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就无法传达给他。

    而如今,他却在这里瞧见了魔主那一脉的文字……寒山离魔渊,可不近。

    “……我不认识。”罗恩同自己说。

    他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见过魔主那一脉的文字。

    秦追是真的对罗恩就是他说什么他都信:“好吧。”

    他支起身,又开始去找出口:“也是不知道背后之人把我们弄下来到底是为何。”

    “…总不会是想借机挑起人妖之间的矛盾吧?”

    他们作客妖族,却擅闯人家的地宫,还拿走人家的神兵。

    嘶。秦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说着,又找到了门,但门还是怎么都打不开。

    很好,又是要他做点什么才能打开的门。

    秦追倍感头疼:“这里除了石碑,也没别的了。”

    罗恩:“你瞧瞧石碑上有没有机关。”

    在罗恩说这话时,秦追已然朝着石碑走去了。

    他的指尖在石碑上摩挲摸索着,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儿,指尖被划了一道痕。

    秦追微顿,鲜血瞬间就被石碑吸收,石碑上头的文字也活了过来!

    它们在碑上扭动,秦追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并后退一步,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然而在他后退的刹那,他就到了旁的地方。

    周围的环境不再是石室,而是一座看上去有些远古的城,虽然繁华热闹,也精致,但不似现在这般新潮,扑面而来古朴的气息,还有几分异族感。

    城内的人熙熙攘攘,没有马车,只有妖兽座驾,各类妖兽为骑……上古时期的妖族大城?

    秦追试着触碰了一下旁侧的树,手直接穿了过去,不像是他是透明的,更像是这里是虚幻的。

    他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哪怕之前在话本子里也见过什么幻境这一类,可第一次遇上,身边又没有其他人,难免有点紧绷。这要真的只有他自己,他肯定硬着头皮也能撑下去。但现在虽然只有他自己,却是两个自己,秦追就忍不住:“……罗恩?”

    “我还在。”

    罗恩停顿了下,才开口:“别怕。”

    这还是十八岁的自己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十八岁的他,瞧着是成年了,但其实方方面面都还很青涩稚嫩。

    声音也缺少成熟,更像是少年,尚且有几分青稚,尤其微微绷着时……无端让他生出几分怪诞异样感。

    也许是因为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总归是奇怪的。

    就像他很难开口喊秦追。

    但对于秦追而言,“罗恩”这个名字是未来的自己,没人喊过他“罗恩”,所以他能喊出口。

    秦追松了口气,又抱怨:“干嘛不主动说话。”

    罗恩稍顿,解释:“我在想这是哪儿。”

    其实是他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神魂忽然变得很是沉重压抑,仿佛当时与天道对峙时……有些呼吸不过来。

    不过不是不能撑,就没必要说出来叫另一个自己担心。

    “好吧。”秦追问:“你想出结果了么?”

    罗恩:“没,你看看能不能走一走。”

    走倒是可以走,只不过秦追能穿过任何的人和事,他也听不懂这里的语言,罗恩也听不懂,但他从叽里呱啦的声音中,大概确定了语言种类,也因此一颗心愈发沉重。

    ……是魔族。

    秦追还在同自己说:“这城里大部分是人啊,我看史书上记载上古时期的妖族都不屑于与人同皮,他们化作的人形,他们不称为人形,而是‘半兽形’,总会保留族群特征,这也是他们的骄傲。”

    那时人类地位低下,而如今城中多数是人形……难道是魔族倒台后的事?

    但历史中好像并没有人类奴役妖族这一段?魔族倒台后,人与妖族和平共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人族愈发强大,开始大肆侵占、扩张,就这样发展了近千万年,在时间中人与妖的关系的天平逐渐倾斜、微妙,也就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人妖大战。

    那场大战当真可以说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最后是寻常凡人都受到了很大的波及,皇室动荡了几个朝代,天地灵力都因此出了“差错”,加上魔渊封印松动,重重因素叠加在一块儿,才叫双方握手言和。成就如今妖族大多归隐山林,划分出自己的地盘,人类非必要不打扰的局面。

    但说到底,人族终究是在这场战役中胜了。

    据说妖族愿意接受这么憋屈的和平协议,也是因为不想再被魔族奴役。

    主要有一件事是事实,那就是只有人类才能封印住魔族。

    当年也是人类杀死了魔主。

    秦追:“你有听过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么?”

    他是说寒山呦呦和万法门,尤其是越琮安。

    但罗恩也确实没听过:“没有。越琮安是个聪明人,他也主张人妖和平,甚至多次出言反驳那些说要将异族赶尽杀绝的修士,按理来说他与寒山呦呦这样的妖族,就算不能做朋友,关系也不会坏到哪里去。除非越琮安和谢乾玉一样,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可即便如此,用得着自爆么?”

    不是滔天的仇恨,怎么能狠心自爆?

    得不到答案,他们也彻底进入了寒山一族的居住地。

    他们居住在山林间,便是以山林间有的东西打造成他们的城。

    洞穴、树屋…融入寒山的一切,却并不显得原始,妖族不似人族那般“人”多,修炼成人形的不过寥寥,更多的还是动物。

    而最多的就是麝,各种各样的麝,在寒山呦呦出现时,它们便围着寒山呦呦转圈。

    寒山呦呦眉眼柔和下来,抬手,轻轻地抚着一头离她最近的麝的鹿角,低下头,微微靠在了它的“额头”上。

    秦追他们不知道她这是做什么,但见两人中间发出柔光,随后那头雄鹿便化作了人形,身上的皮毛也化作了简单的衣物。

    他保留了自己那对特别漂亮巍峨的鹿角,和寒山呦呦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秦追他们,发出了鹿鸣。

    寒山呦呦回首跟秦追他们说:“他还没学会人类的语言,但他说他欢迎你们。”

    她领着秦追他们继续往里走,最后走到了一个很像人类居住的高脚竹楼前,示意他们:“几位暂且歇在这里吧,等你们修整好后,我们再谈正事,可以吗?”

    他们当然没问题,毕竟刚才受了那一击精神攻击,现在还有点晕乎:“多谢前辈。”

    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人类用的,看样子这是寒山一族专门为人类准备的居所。

    他们关上门后,寒山呦呦便轻盈地离开了。

    千秋名这才压着声音问白义华:“小白,怎么说?”

    白义华摇头:“我可以肯定在这里,但进来后…妖族的气息太浓了,遮掩掉了。”

    “也许就是她说的那个所谓的秘境。”

    初厌晚挑了个地方盘膝而坐,抿着自己有点发白的唇,直接入定。

    南樛木便没有看着他说,而是对着秦追道:“秦师弟,方才真是多谢你了。”

    秦追摆摆手,南樛木继续:“只是如果天地山一直在寒山中,寒山一族应该早就来请道盟帮忙,不可能这般不声不响地安静这么久,我们来了才提。”

    千秋名:“说不定是因为一直没出事,他们想着可能是个秘境,想要昧下来,故而一直没有去找道盟或是灵宗,我们现在找上来,他们就以为我们是为探查秘境来的,所以这才顺势说了。”

    如今天底下秘境不少,但妖族想要进秘境历练,要求太严苛,秘境基本掌握在人修手上,不付出点什么给人修,他们是进不去的。

    但若是他们这儿有个秘境……确实是巨大的宝藏。

    千秋名的这个想法和猜测都没有问题,甚至是很有道理的。

    但秦追总觉着不是那么简单,罗恩也是。

    寒山呦呦安置好秦追一行人后,便向着更深处走去。

    她行至最深的山洞洞穴,里头一片漆黑,但她却瞧得一清二楚:“你还好么?”

    “…放心,不会乱了计划。”

    靠坐在山壁的男子声音沙哑,闭着眼轻呼出口气:“只是有些超出预料。”

    寒山呦呦:“我给你带的药你没用?”

    男子:“用了…但你要知道我压了多久的修为,那法子伤得厉害。你想法子再留他们过了今夜。”

    寒山呦呦慢慢应声。

    男子:“你还有疑虑?”

    寒山呦呦轻扯了下嘴角,灵动澄澈的鹿眼都浮现出几抹讥嘲:“这话该是我问你吧?你瞒了我许多事。”

    “…不是瞒你,只是我也有有些疑惑。”

    他喃喃:“他身上先前都没有魔气的,怎的现在突然……但无论为何,你知道的,计划不会变。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千万年了,他终于出现了。”

    男子:“只是寒山,我希望你不要因你的族人而诞生些别的念头,背叛者如何处置,你是知道的。”

    寒山呦呦闻言,轻哼了声:“他是我的主人,我的命就是他的,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你不用质疑试探我。”

    秦追胸口一酸,看着信封里的菲尼克斯、诺米的合影,笑了出来。

    乐声不知何时停止,格里沙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手帕,秦追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看一封信看得落泪。

    他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接过手帕擦眼泪:“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收到礼物是好事,但忍不住心里难过。”

    格里沙轻声说道:“不用道歉,我懂你的心情。”

    格里沙真的懂,当他在苏联经历着危险的工作,失去了舅舅、波波、很多战友之后,带着伤躺在家里,突然收到经由丹麦的朋友转寄过来的包裹,看着里面的秦追、知惠近照,那个时候格里沙也是酸涩又高兴,然后落下思念的泪水。

    格里沙俯身抱了抱秦追,作为无声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