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221章 你要做人气王 哪儿还管得……
贺群青冷眼旁观这番高级玩家严刑逼供的闹剧落幕, 而自己当然也是高级玩家,真是非常荣幸。
周围好像因为人多变得闷热,躁动的火气从外界侵袭而来, 徘徊在他的胸腹,两只眼睛也莫名地胀痛,按压几秒,还是浑身不对劲得难受。
眼前闪过自己朝其他人开枪的画面,贺群青动作微顿, 再抬头时, 他缓缓脱掉了未来直播中自己穿着的外套,抬手扔向墙角,身边一个男人中途接过去挽在手臂上,还有点惊讶问他:“不冷吗?”
贺群青身上余一件深蓝色衬衫, 静待凉意包裹, 心口很快还是燥热起来, 恨不得周围温度再低一些,让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更冷静一些。
他对问话的伯德摇头, 后者不置可否, 但将那件外套对折了一下,轻放在旁边办公桌上。
贺群青不由得多看他两眼,实在是被他这一番既正常又多余到不正常的动作打了岔。
黄渔则瞄着贺群青摸摸脖颈,喉结沉了沉,略有紧张,“好端端地, 脱什么外套……”
难道是要揍死自己?这么刺激?
黄渔尴尬笑一声。
贺群青没理会他,耳边听着中枪者们绵绵不断的哀鸣,他只能想:黄渔乱来, 多少也因为自己刚才没“第一时间”告知他自己这边知道的线索,更没有真心实意地阻拦。
贺群青清楚,自己应该多说,也应该多做一些。
他眼下回到了玩家之间,被玩家包围着,能切身感受到更加强烈的源自游戏规则的约束。
我站玩家这边——贺群青在心头默念,我是来帮助玩家的,这群玩家真的值得去死……
赶忙闭上眼,他又告诉自己,我特别愿意无偿地分享知道的一切副本线索。
睁开眼,眼前到处脏污,血的气味又凉又腥。
他胸腹中急躁欲吐,双唇宛如被胶带封住,每每开启呼吸都觉得困难,何况还得专门跟这些不怀好意的玩家们说话,讲线索?
原来这就是消极怠工——即便自己已经用头目决策来约束言行,约束自己对其他玩家……不友好的想法。
可刚才在隔壁听了黄渔的“玩笑”,自己还是更难压抑那种异常的厌恶,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种烦到底和头目决策有没有关系,最好是头目决策在作用,不然呢,难道单纯是自己在发作恶意吗?
的确……这次的头目决策多少出于他的私心。
——必须告知成员线索,又无法损害其他人切身利益,无法威胁到玩家们的生命,更别对他这个头目产生怀疑。
这样的决策,仅头目一个人受到极大限制,在其他玩家看来,他估计像傻子一样,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当前,这才是属于他最大的自由。
——只要依据头目决策的逼迫去做事,就像一开始进游戏,不要考虑太多,也不要拒绝,他会保有他自己——不管那个人还在不在。
如果身为人类的他,失去主神力量的催促,那他才真是怕啊,怕自己会和昨天一样,到最后根本别无选择。
或者说,只剩那唯一一个选择。
如果最后只能对玩家下手,对贺群青自己来说,当然也没有“自由”了。
就像昨天,大笔收割那两名玩家生存点时,他还是这副身躯,还是他的肉眼看着一切,但难道能说那是人吗?
他自己,贺群青这个人还存在吗?
难道不是几天前在炉子里火化了?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痒意,贺群青攥拳,无意识垂眸看去,甲廓至第一指节之间,竟竖着出现了一道……黑线?!
心脏骤然停跳一拍,贺群青掩饰地放下手以拇指摸索,果然那里不复平整,竟然竖着多出了一道棱——摸起来坚硬,指节处皮肤紧绷到了极致,他的注意刚到指尖,就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在皮肤下蠢蠢欲动,连着手指的骨头,刺痛万分,急不可耐,仿佛立刻就要戳破皮肤长出来——
“怎么?”有人敏锐得离奇,突兀抓起他的手。
贺群青哪里想到伯德这个时候来碰自己,心头猛跳,压根儿没注意自己的力道,一收手险些把新人拽得扑倒在自己身上。
他神经极度紧绷下,又条件反射推开这人,伯德倒退一步才站稳。
柳晨锐回头一看也觉察到不对,贺肖脸色难看,一手捂着另一只手,竟然还立在原地出神,“贺肖?”
贺群青差点捏断自己的手指,脑海嗡嗡响,忽然一愣,缓慢翻手再看,指节处一片光洁,都是正常的肤色,哪有什么黑线、突起?
但心头余悸还在,指尖的刺痛仿佛随着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内部,五脏六腑跟着一起刺痛发痒起来,他想咳嗽,又强行止住,难道真有什么“新骨肉”在生长?
今天的自己分明还没死?!
对吗……
这种恐惧他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只能期待自己快点忘记,只是凭他如今的记忆力,或许还难了。
伯德站在原地安静得很,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遭如此粗暴的对待,直到贺群青看他一眼,伯德又靠了过来,迟疑地观察,“你手怎么了。”
贺群青没回答,他也没必要向伯德展示什么,这双手已经恢复了正常,因此他也恢复了正常,他径直走向吉拉。
伯德真是好事分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还自觉贯彻了头目决策,完全没有对头目起疑心的意思。
他半步不离头目,跟在贺群青身后猜测道:“我先告诉其他人线索吧,不然你……”
“等一下,”贺群青轻咳一声,指挥伯德去找江远:“你帮我放开那位重点保护对象。”
说完贺群青回头,目光找到柳晨锐。
柳晨锐沉默地走上来,作为昨天副本的亲历者,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问贺群青怎么了,他只顺便将钥匙扔给伯德。
他扶住吉拉挣扎的脑袋,从她口中抽出堵塞的破布。
接下来,柳晨锐成了审问的人,黄渔被要求站远点。
伯德更不甘寂寞,很快回来旁听,偶尔也会问两句。
吉拉先前还狂妄地背着机枪,看起来像法医中的领头人、亡命徒,可怜一口气遇到二十几个亡命徒,害得她被暴力夺走武器后还另外中了两枪,手心一枪,脚心一枪,得亏是小口径,如果换成她自己那挺枪,现在早和同伴叠在了一起。
吉拉鼻青脸肿地说,他们法医和警察的扮演者,多数是曾经另一个暗.网贩.毒网站的管理员。
他们平时除了维护网站,干得最多的还是快递收发。
几年前大老板突然被捕,管理员们觉察不对启用提前布置的逃跑方案,玩了一场人间消失。
这期间让人最不敢置信的一点,就是创建网站的老板,现实里只是个十八岁的网瘾少年,根据当地法律,最终他只被判了六年。
这名犯罪天才手下持有的四个暗网资金账户很快都被警方掌握。
他们小老板当然拒不服从,警方耗费巨大,只破解了其中两个账户的密码。
吉拉其实比警方还早一步惦记老板的资金,所以她知道,总共还剩三个“无主”账户。
警方掌握的两个未破解账户里,其实都是小额资金,就算全部破解了也没剩多少钱,唯独最后一个,警方根本不知道的秘密账户,才是老板真正的私人资金库。
吉拉如果转移了这个资金库里的虚拟货币,做一辈子的地下豪富也没问题,反正她已经有了一次成功逃出脱身的经验。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小老板防着他们一手,这个账户没等吉拉钻研运作,就被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暗网直播网站拿走,并私下散布公钥,保留私钥。
吉拉等人信息暴露,受到了人身威胁控制,对方称放他们一马也可以,但他们需要参演真人秀,私钥就是今天的奖励。
他们有两种方式获取私钥——找到隐藏在现场的直播间“导演”,导演会把私钥直接交给发现他身份的人。
第二种方式就是成为直播间的人气第一名,按照约定,也会获得私钥。
这么说,观察、审问出谁是掌握密钥的导演,或者搞大动静获得人气,都直指演员们需要互相问责,需要尽快开始“审讯”,不然人财两空。
当然,为了控制所有人,武力压制也是少不了的。
吉拉早预料到会死人,这也是为什么吉拉会使出浑身解数将这些枪械藏进来。
“啧,等一下,你还别说,”黄渔突然望天,若有所思道:“我感觉你们这个模式有点莫名得熟悉啊……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空中好像有一位至高的神在看着你们,操控你们那个……做游戏——”
黄渔扑哧一笑,傅辞手肘一捣他。
黄渔:“怎么啦,我表达得不准确吗?”
傅辞摸鼻梁掩饰,示意柳晨锐继续问,回头才冲黄渔呲牙,私下道:“还几把秀,游戏是你的主场了是吧?那特殊的游戏呢,你喜欢不喜欢?两根鸡毛不够‘至高的神’割一下韭菜的,还在这玩松弛感,你走走走,去死。”
黄渔翻了个白眼,严肃道:“你大爷的,你就是老子垫背的,今天非得跟你一起死。”
傅辞:“……说不定死不了。”
“什么意思?”
“你忘了,贺肖之前过的特殊副本,通关人数上……”
还没说完,黄渔口型哦了一声,已经想起来了,尤其是玩具屋副本,那场通关人数之多,真让人惊掉下巴。
“本来我还有点不信。”更多的心里话,傅辞没说出来。
他目光一一扫过眼前数人,贺肖这怪胎暂且不论,那审问犯人的柳晨锐,甚至旁边的江远、包括新人伯德都有点怪异……
不不,不是怪异。
是不同寻常……
无论问话还是最终目标,这几名玩家竟毫无分歧,出奇的一致——他们是在按流程找审判书吧?
在特殊副本里找审判书?
简直正常到不可思议!
……
吉拉继续坦白,真人秀准备期间,她怕自己势单力孤,于是主动牵头,找到了进退两难的老同事们,勾结起来准备一齐拿到当初老板秘密资金账户的密钥。
没想到节目才开始,就有同样知情的枪手杀害其他竞争者,金妮被尸体吓住,才明白事情没吉拉说的那么好掌握,她心生退意,将这件事告诉了不知道直播,只知道脚本的“无辜”导演罗博特。
谁料罗博特是个老六,其他人还没见着一分钱的时候,他已经潇洒了三年,于是哄骗“无辜”的金妮一起搬尸体,节目反正还要照脚本进行。
罗博特开始审问演员寻找枪手,吉拉一行也等着枪手被排查出来后趁乱黄雀在后、闪亮登场。
等待期间,金妮因为背叛了同事们早早被残忍杀害,和其他尸体扔在了一处。
到这里,吉拉知道的信息和玩家们几乎同步了。
只是大多玩家们还不知道时间异常的事,这些和副本有关的内容,又不能当着NPC的面说。
伯德再次主动揽过贺群青的活儿,召唤所有玩家到角落开会去了。
有些玩家看不起新人,很快背着头目把和善、老实、做事又非常认真的伯德逼迫在了墙角。
贺群青见这样行不通,准备过去,被柳晨锐拦了一下。
柳晨锐低头处理还活着的几名网站管理员的伤口,淡淡回答:“不用管,他自己会看着办的。”
果然,随着新人低声诉说什么,包围他的人悄然后退,渐渐整个角落变得黑云罩顶,玩家们一片抱头崩溃。
伯德应该是说得简单易懂,贺群青这边糟糕的心境的确变得平和了一些。
“搜身都好几遍了,那个所谓直播导演掌握的私钥到底在哪?别告诉我是在他的记忆里。”黄渔看着地面一些尸体,再度陷入了沉思。
“外面的柜子都打开检查了吗?”傅辞主动问,他早都手痒想撬开那些柜子了。
还有这些长椅,隔壁法医拘留室里下面可有柜子,难道这间大拘留室里这么多空位没有蹊跷?
现在罗博特拿到的节目脚本已经被吉拉一行摧毁,现在更乱套了,玩家们当然也得亲自查漏补缺一下。
贺群青知道他们是要找白色审判书,点头之后,所有玩家开始翻箱倒柜,外面大厅传来哐哐声响,地铁车厢和破烂的储物柜同时被翻个底朝天。
那水泥封墙也被毫不留情拆倒,里面果然还剩几把枪,另外还有一个被层层包裹的弹箱被玩家从稀水泥里捞出来,看型号恰好匹配吉拉的机枪。
玩家们有些嫌这把机枪太沉,携带不方便,有些是不会用,黄渔拍板,就把它和弹链、弹箱堆在一起,放在拘留室办公桌旁的地上,脸色苍白的杰森呆呆坐在旁边看着。
杰森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短短时间内,他看着这些所谓演员工会的成员审问吉拉,现在又在叮叮咚咚,好像准备拆了地铁站逃出去,他胸中一片迷茫。
现在也就是没人来杀他,他实际已经完全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这些演员工会的成员,每个都像保有秘密,他们行动间有恃无恐的模样,也让自己的警察本能极度警惕。
而清洁工男孩在工会的地位显而易见得稳固——哪怕他手里没枪,所有人也在惧怕他,尊敬他,没人敢对他……不对。
杰森低头看看手边的机枪——难道这是给“工会长”留下的武器……
那我在这算什么……
擦拭武器的工具?正在休憩的受害人?
他站起身试图寻找自己能做的事,失血、挨揍的剧痛让他头晕眼花,但他在出去之前、还是不想什么都不做。
没人拦他,恰好这时办公桌后面的伯德揉着眉心好似遇到了什么苦恼,好几人在围观,杰森自然凑了过去,没想到只一眼就让他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弯下腰,强行将视频从头播放。
“这……这是什么?”
屏幕中一个“拉投票”的视频,赫然是之前罗博特黑屏遗漏的那二十秒画面——
节目开始,他和搭档莫洛从楼梯上冲下来,伴随着烟尘、混乱、和枪声,几簇火光竟然从杰森手中的枪里冒出来,下面的演员时机恰好地倒下,这么看,仿佛是被他开枪击中的。
“怎么会这样——”杰森头痛欲裂,本能地解释,“我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有开枪……那把枪被那个混蛋掉包了……”
“好吧,你说就是。”
“我没有开枪!”
“我可没说是你,”伯德安抚道:“这显然是被重新制作的视频,估计有人想为你制造话题和人气。不止这一个视频,你看。”
贺群青和柳晨锐也来到伯德身后,大家都盯着直播平台。一无所获的玩家们好奇凑了过来,差点把杰森这个主人公给挤出圈外。
杰森大力扶着桌面,固执地不肯移动,他已经忽视外界,两眼赤红地摇头。
伯德点开的另外一个视频中,法医拘留室的门悄然敞开,随后“自己”从门里冒头,东张西望和同伴打手势,几秒钟后,大厅里的傅辞被支开,“自己”拖着装金妮的裹尸袋来到了站台上,快速抛尸又回去。
“那时候我被单独关押,怎么可能杀了金妮再抛尸?!”杰森突然闭嘴了。
他想到,当时看守他的警察,和吉拉是一伙人,已经在之前和工会人员的冲突中被杀,此刻只有鬼魂能给他作证了。
杰森几乎要颤抖,他意识到自己的情况非常不好,这样的“人气视频”正在将他的人格、他的人生、他的警察梦想都推进粉碎机。
但抛尸当然不够劲爆,真正劲爆的是他在法医拘留室里将金妮杀害的画面,那可能才是他人气如此高的关键。
杰森头晕目眩,他情急之下环顾四周,周围工会的演员们却都似笑非笑地观察他,有一个人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还有两把枪顶着他的后背,像是防止他被揭穿后暴起。
我彻底完蛋了。
杰森想。
这一刹那,他知晓的一切警局、凶杀案侦破的知识流过脑海。
他虽然当上警察没几天,但他野心勃勃,学习过各种各样的办案流程。
——眼前几段暗网上不甚清晰的视频,视频里凶手和他一样的脸,一样的警服穿着,相似的身形,那就是“杰森·福勒”。
监控“原件”不知所踪,而自己本人已经出现在一个情况复杂的犯罪直播节目中,现在还有这样的“证据”,以及这满地的死者,最后究竟该由谁来负责?
杰森仿佛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必须得活着,他简直是这个节目设置的最佳替罪羊,他就是那个能让警方给民众一个“交代”的杀人凶手。
不会再有人去深究真相,已经真相已经注定了,这就是属于他的剧本。
杰森以为自己的断指在被蚂蚁啃食,恍惚地看去,包裹伤口的布条早已经被浸湿,血止不住地涌出,而侵蚀他的不是这处伤口,是他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心脏。
他眼前视野在震颤,顺着满眼的肮脏一一看过去。
这些神秘人到底是谁,他们全然地陌生。
当警察出现,他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有脱身的办法,只有自己会像一开始一样无从辩驳,懵头懵脑、满心委屈地被强行控制,不能动,没人听他的废话,他只会收获一个冷冰冰的手铐和一个个真话被当做谎言的时刻。
地面上又是谁,这么多的尸体,以及车厢后的阴影,那些尸体的真身又是什么?
它们会被一一摆上验尸官的铁床,各种仪器里烹饪着它们的血液肌理。
但它们会说出的东西,终将和自己毫无关系。
从不久后的某一刻开始……不,从现在开始,自己就“不可能”是无辜的,也“不应该”是无罪的。
哪怕天主怜悯他,让他洗脱罪名,恢复名誉,接下来呢,自己的手指中枪成了肉泥,还能回到岗位上去?哪怕只是满城打转地巡逻,或者和不友好的同事斗嘴?
杰森动了一下。
“不许开枪。”年轻的声音冷冷响起,是那个清洁工,不,是演员工会的会长。
杰森急切地转身,可刚才顶着他身体的枪口都触电般离开了。
“他撞我的枪!”对方还恶声恶气地叫,“我不会开枪的!”
杰森瞪着血红的眼睛,他们不杀我?是了,他们都要我活着,合同里就是这么写的!
突然间,杰森看到不远处一名伪装成警察的管理员,此时已经没人折磨他,这人大腿中了枪,正蜷在地上——对方的身高的确和自己相近!
“视频里的人是你!”杰森的眼神不善,他左手猛地抢过身边一名演员的枪,他身体强健,神态疯癫,谁敢和他硬来?
杰森已经彻底看清自己的处境,丧失希望的同时也没了理智。
他怒火中烧,下定决心——他要杀人,要杀了眼前陷害自己的仇人,杀了罗博特,杀了吉拉,杀了自己看不顺眼的所有人,然后要么逃走,成为逃犯,要么就死在这,别人杀不了他,他可以杀了自己。
左手持枪,右手辅助,黑沉沉的枪.管朝地面那个男人抬了起来——
砰!!
地上的人嗷嗷跳,杰森打偏了。
就在开枪前的一瞬间,一道快速掠来的人影伴随一只胳膊猛地横伸过来,撞偏了杰森的手。
毫无理智的杰森当然不会轻饶对方,两人立刻扭打起来。
没过多久,曾经的警校优等生杰森被按在地面,震惊地发现,自己虽然受伤——但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杰森崩溃地问,他瘫软在地。
柳晨锐见他放弃挣扎,走过去捡起枪,还没直起腰,杰森突然又跳起来。
这次他甚至都没抢夺,而是直接把枪口塞进了自己嘴里,两只沾血的手疯狂地扣动柳晨锐的手,仿佛在期待走火或迫使柳晨锐开枪——
柳晨锐实在无法,一脚将杰森踹开。
柳晨锐宽肩长臂,身形劲瘦,也十分有力。
虽然他年龄比杰森小,表面看起来没有杰森那么大块头,但柳晨锐外套下的肌肉也是高原上狠练出来的,实力可谓正当年,眼下意志丧失、握不紧拳头的杰森怎么打得过他?
“为什么……”杰森趴在地上起不来。
为什么连死都不能实现?
其实杰森痛苦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那些视频只是诬陷,杰森不过又是被命运、被主神玩弄的受害者罢了。
反正每个副本都有这样可怜的受害人,已经屡见不鲜。
贺群青仍在安静地旁观着,他如今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困难,那么懒惰,眼睁睁看着杰森发狂,他甚至无力阻止。
不然呢,他阻止杰森被玩家杀害,柳晨锐阻止了杰森动手杀人、阻止他自杀,可杰森其实早已经救不回来,杰森身为警察,陷在这样一个局里,他还能干干净净地回家?
……
……
贺群青不想看杰森狼狈绝望的模样,他垂下眼帘,那边柳晨锐也沉默下来,江远悄悄观察贺群青,无声叹气,其他玩家则因为头目和黄渔都不表态而陷入了沉默——
不是,这个柳晨锐又怎么回事,感觉打人有点专业啊。
……
正在这时,指尖百无聊赖点着桌面的一人,推开笔记本电脑,从数据线一端拔掉一部手机站了起来。
伯德到杰森旁蹲下身,将这部手机镜头在杰森身上擦了擦,插.进杰森胸前口袋,一边调整手机,问电脑旁看戏的傅辞:“效果怎么样?”
傅辞:“恩?”
过了一秒他才反应过来,看着电脑屏幕哦了两声,说:“还行。”
不知何时,伯德竟开了一个新的直播间。
杰森不明所以,直到伯德拍拍他的肩膀,用十分同情的语气道:“杰森,暗网不全是罪犯,更多是好奇心过盛的普通人。你真的没有想过,如果你是无辜的,为什么你的人气会那么高?为什么最终,更多人会投票给你?我大胆地判断,投票给你的将是一批新的观众。”
贺群青蓦地看向伯德,身形不由凝固。
柳晨锐也盯着伯德看了半天,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希望你这次能靠谱点吧。
伯德无比认真、忠实地与杰森对视着。
杰森怀疑自己失血过多,或是激动,竟一阵阵晕眩。
“还有一点,希望你没忘,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你亲耳听到的——很多人为了替你声张正义报了假警,你好好想想,如果是现在的你,有什么让人们如此敬佩的地方?你的鼎鼎大名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杰森的心跳随着伯德一句句解析,而恢复了温度,再度嘭嘭跳得剧烈,只是这次不是出于恐惧和绝望了。
“伯德……你是说……我……”杰森眼圈湿润了,他毕竟还年轻。
“我猜这就是未来的那个转折点,”伯德说得认真,语气非常笃定,专门要让杰森感受到他的支持和信心——
“你需要有自己的直播,杰森,你一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会获得善良的人们的同情,也要相信你自己,杰森,”伯德说到这,还是没忍住,飞快瞟了一眼贺群青,又做贼似的收回视线。
伯德用力拍打好兄弟杰森的肩膀:“你是不会放弃希望的,不是吗?你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成为坏蛋,你就是人性善良的一面,你的坚强难道是一些无法无天、整日妄想的罪犯能撼动的吗?你的信仰难道不是成为好警察,帮助那些好人?”
杰森喉咙重重滚动了一下,想咽下隐约的哽咽,可伯德已经说:“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开始,别耽误时间。”
杰森深吸口气,被伯德扶着站了起来,“你就是几小时后的人气王,杰森,你也只有那一条路。现在你得亲自审问枪手们,让他们说清真相,我们都会保护你的,特别是这个人——”伯德感动地长叹,更加大力地拍打柳晨锐的肩,使劲捏了捏,被后者毫无感情地挥开了。
“他会充当你的守护天使,他一定会——”
柳晨锐缓缓磨牙,伯德还没说完。
“守护你的纯洁心灵和天堂入场券……答应我,别再把枪塞进你的嘴里,好吗?”
随着伯德手指轻点,这奇怪的直播间突然涌进许多人——
傅辞看了十来秒,忽然问:“这是暗网的直播网站吗?”、
画风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伯德更奇怪他的问题:“我说是了吗?”
“……”你装失忆啊,你刚才分明说了是暗网的观众。
伯德:“能去暗网的人会找到路的。”
网上这些善良的民众们,总有人会为了帮助杰森这可怜无助的小警察而专程去投票的。
杰森流泪的样子简直像好莱坞电影明星。
不然呢?
杰森的人气为什么会高得诡异?
暗网直播在本地会流行到这个份儿上?他可不信。
还有那些报警电话,始终是个问题。
黄渔:“新人,暗网怎么好像你家后花园。”
伯德:“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先生。”
杰森的直播开始后不久,随着他的控诉和讲述,以及对枪手们和吉拉等犯罪者的审问,一切糟糕的情况仿佛都在快速地逆转,杰森的眉头随着投票也逐渐舒展。
他可以忘记逃犯那档子事儿了,他要在这里坚守到警察同事们到来。
主犯是吉拉等人,以及那个直播网站,这毋庸置疑。
……
期间贺群青坐在黄渔搬来的椅子上,一直安静地注视着杰森心态地转变,看着他重振旗鼓,贺群青更多地看向伯德这个人。
忽然,贺群青眉头皱了一下。
咻————
咻咻——
阵阵诡异的哨音,四周好像变冷了很多。
贺群青抓着扶手站了起来。
在这群玩家之间,贺群青的一举一动都很引人注目,他一副在聆听什么的模样,其他玩家一传十地安静了下来。
伯德看过来的时候,贺群青竖起手指示意其他人:嘘……
突然,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两下,猛地熄灭了。
地铁站骤然陷入一片昏暗。
审问室的门开着,除了电脑屏幕和杰森手机散发出的微光,眼下唯一的光源,成了外面轨道上那一截孤零零的车厢,几条灯管正照射出没精打采、脏兮兮的黄色光芒。
玩家们都是浑身一颤,端起了枪,心里还是打鼓。
他们差点忘了有鬼这一茬。
“欻欻……”
众人一哆嗦,开始睁眼瞎一样看着审讯室的角落。
那里明显多出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扭动的时候发出某种塑料布摩擦的声响。
贺群青目光寻找,脚步挪动,悄然站在江远身前,江远也有自知之明,赶忙离他近了一些。
“小肖……那是裹尸袋吧?”江远咬牙:“我,我不怕鬼。”
贺群青看江远,后者回看过来。
“怎么,你是不是……你怕鬼?”
贺群青摇头,实则心里有点紧张,还在想真奇怪,之前金妮出现在厕所的时候,我甚至没想到她是个鬼……怎么现在倒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是自己现在不够紧张了?
这又因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杰森的事情解决了……
但说怕,贺群青在副本里见过的诡异也非常多了,真有点麻了。
不知不觉,他身后不少人学着江远挤过来,他现在是左边一个黄渔,右边一个伯德,两个人脸皮都非常厚。
尤其是伯德,生生挤开了江远,紧紧贴着贺群青,还让江远别走太远?
贺群青沉默片刻,还是拉下了伯德的手,可伯德实在太紧张,哪觉察得到他这种微小的拒绝?
噼啪!
灯光剧烈一闪,房间里骤然多出九个血淋淋的人影——
“啊————!”
“轰——!!!”
玩家们惊吓的吼叫还没落下,忽然巨大爆破声响起,大厅里飞过砖头,砖撞上墙,和瓷砖一齐下雨一样摔落在地上。
大量密集的脚步声闯进假地铁站,摇晃的手电光束在浑浊的空气中狂热地交织。
玩家们大惊失色,现场混乱无比,哪儿还管得了鬼的事。
噗噗噗噗,伴随猛烈、连续不断的枪声。
玩家们意识到,闯进来的警察毫无顾忌地开了枪——
杰森求救的喊叫也无用,他根本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毫无顾忌地开枪?
最终,他在充满压迫感的白光和摇晃的红点下,惊愕地判断出,眼前这些警察,竟然是反丨恐丨袭的特种部队——
“嘭!”
他的头遭到重重敲击,脖子差点无法支撑那巨大的暴力。
杰森感到头部一阵热烫的同时,分辨出眼前绽开的巨大血雾其实正是来自他自己……
不……不该是这样。
我明明已经——
杰森茫然地倒下去,栽倒在地铁站肮脏泥泞的地上。
终于,痛苦不甘又滚烫的意识陷入黑暗,一切宛如终结。
……
“杰森!”
“杰森!”
杰森猛吸一口气,自恍惚中睁大眼。
他浑身都痛,清醒过来时,自己竟然被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以极大的恶意按在地上。
“你真不该开枪,杰森。”
“死了这么多人……老天……”
杰森放弃了挣扎,他呆若木鸡。
一名身形笨重的警察用膝盖压着他的手腕,但在那人摇晃的大腿旁的缝隙中,杰森看到自己的右手,竟然消失了食指和中指两个指节。
已经神奇愈合的伤口非常光滑,像是没有指甲的肉球。
这……怎么可能?!
他的这两根手指中枪时,分明已经从靠近手掌处齐根截断,但此刻,这两根手指,都凭空多出了一段指节。
我……这是我死后在做梦吗?
杰森重新疯狂地挣扎,却不是为了站起来,他在地上爬行出去半米,只为了看其他人——
他喘着粗气,伸着脖子,在警察们尽职尽责地重压下,拼命朝人群中看去——
接着,他竟然真的看到了——
那些演员工会的人!
第222章 第222章 别装了(上) 他的异物感……
他们都在。
一瞥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后, 杰森骤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他的手没有痛感,头也没有痛感, 可充斥着疑问的灵魂让他整个人如同消失在了躯壳里,渐渐感受不到外界那些粗暴的对待,反之,头脑内部感受到的暴力更可怕。
为什么,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候?
为什么不能更早?
哪怕只早一分钟?
天知道, 他只需要一分钟, 不,或许十几秒,他绝对不会走进这个假站台。
只要他头脑正常,他根本不会靠近这里一步!
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可惜时机这么不凑巧, 他竟然已经在站台里了……不, 还来得及!
这些演员还没撕下伪善的面具, 没有封墙,没有审讯, 没有吉拉, 更没有特警部队枪管里呼啸而出的子弹……一切都来得及!
杰森迷惑的灵魂骤然回到躯体中,他呼吸急促起来,但克制自己没有挣扎。
他此刻没有武器,这些警察演员还包围着他,他没必要浪费力气,只需要静待时机……
就如同之前一样, 罗博特大摇大摆出现在杰森眼前。
这狗娘养的脸上的伤随着时间回溯,也奇迹般地痊愈了,这实在太不公平。
杰森悄然攥起拳头, 免得被其他警察看到自己离奇变短的手指。
……的确离奇,而且再说一遍,太不公平!
他被重火力击碎的头骨都痊愈了,区区两根手指竟然还是残缺不全。
不过也正是这两根手指提醒,否则杰森真会以为先前的一切都是一场白日梦——他对现实的校准已经落实到了当下,之前数小时发生的所有事反而变得不真实。
杰森垂眸忍受着众人的言语羞辱。
经历过一次的他变得沉着,他知道这些都是“真人秀”摧毁他心理的环节,他绝对不会再一次失去自己了……
他被团团围着,不确定所谓的时机是这一秒,还是下一秒。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难道是考验自己的耐心,看看自己还能忍受多少侮辱?
直到一众法医出场,杰森忘了呼吸,他盯着其中一名女法医的脸,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
死者……的确也复活了。
杰森骤然从自己受害的气愤中冷静,他重新注意到,地面上被枪手杀害的六人仍然死去了。
而金妮医生,就在眼前,她工作服洁净,面颊红润,还是活生生的。
很快,历史的轨迹和先前一样——“金妮医生”看出地面上是真正的尸体,脸上的红润很快就因为惊吓后悔消失了。
这个女人虽然也是罪犯,但她不至于被那么残忍地杀害……
杰森努力劝说自己。
终于,杰森一直紧绷的双肩缓缓沉了下来,肌肉变得松弛。
他在这一刻放弃了寻找那个时机。
反正他估计,正确的时机应该是在金妮活下来之后吧?
……
贺群青和柳晨锐一行人与先前一样驻足在不起眼的地方。
他们都望着杰森,这会儿,没人不看杰森,尤其是玩家。
当他们发现杰森愤怒的脸色不仅恢复正常,还陷入了奇怪的消极,甚至杰森都不像之前那样反驳众人泼脏水的话后,伯德摇头,轻啧了一声。
正在摸索手臂上一个奇怪凸起的柳晨锐终于回头,看伯德的眼神仿佛在问你有何高见?
伯德:“……杰森具有好警察需要具有的最重要的职业道德。”
柳晨锐奉劝自己别多嘴,但说实话,他有点好奇这个人三观到底什么模式,还是问了:“警察最重要的职业道德?是什么?”
伯德挑眉:“当救世主。”
柳晨锐理解地点头。
……这人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江远摸着自己的肩膀,脸上浮现一阵阵疑惑。
贺群青已经猜到江远在困惑什么,他不久前也看到江远肩膀中了弹。
他干脆替江远拉起衣物看个仔细,果然,江远中弹部位有一处皮肤很怪异,下面好像有什么异物卡着。
估计自己也是一样,贺群青就没查看,他的异物感在胸口,估计那枚子弹深入了胸腔,看也看不到,反正不影响行动。
可不止他看到江远中弹,江远也看到他中弹。
贺肖这孩子虽然对自己冷淡,但有危险时很少离自己左右,自己肩膀中的弹,还只是错过贺肖身边的流弹。
“小肖,你这——”
江远目光才落在贺群青胸口,伯德的手已经伸了过去,并问:“哪里?这里?”
贺群青面不改色拨开伯德的手。
伯德动作一顿,不放心地收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产生了错觉,头目大人好像对自己没有先前那么……和蔼了。
应该不会吧?
自己明明做了这么多好事?
难道还是哪件事做得有问题,哪句话说得阴暗了?
江远抠着那枚皮下深处的子弹,数着人数:“好像少了三个玩家,他们应该是……”
大家都没回答,江远再度打破沉默:“不过我们回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会不会和副本剩余时间有关?”
他们在这个副本里收集了些线索,也解开了不少谜团,但毕竟没花多少时间,最后警方竟还爆破突入,这个副本空间狭小,怎么看也用不了36小时。
偏偏主神给了他们这么长时间,难道同样的事情,他们还要经历好几遍?
“我先把手铐钥匙给杰森,”伯德打算好人做到底,主动去满足杰森的心愿,于是趁着罗博特鬼鬼祟祟带金妮离开,他凑到了杰森身边。
玩家们被刚才那波凶猛的枪林弹雨吓得口吐魂烟,这时候一片平和,他们自然蠢蠢欲动。只不过,他们焦点在贺群青几人这,见头目没动静,只能寄期望于黄渔,黄渔也看头目,一下形成了闭环。
玩家们唉声叹气,老老实实挠他们身上收集的弹片。
导演回来发表审讯计划的时候,伯德也回归说:“杰森的手指多出来一节,或许他能完全恢复。”
大家听了若有所思,贺群青也想,对杰森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黑色审判书又需要杰森恢复到什么程度才会出现?
“嘿,警长!”
入戏的演员们都是一静,目光聚焦在杰森身上。
一直闭口不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的杰森,在所有人目光下,骤然挥舞被拷在一起的两只手,两只拳头同时砸在罗博特眼眶上,罗博特哐当倒地不起。
杰森干完这件事,目光深处终于多了两分宁静。
没错,他就该早点这么干。
第223章 第223 别装了(中) 你说呢,难道……
罗博特几乎要报警了。
他连死了六个人的意外都能忍受, 挨了杰森一拳后却险些崩溃。
男主角竟然有躁狂症状?
这和杰森曾经的心理测试结果完全不符啊?
难道这几年杰森又经历了什么,让他连人格都改变了?
罗博特本以为做杰森的上司是最安全的,杰森哪怕有火气, 也不会发到自己身上。
谁知杰森·福勒面对陌生人对他发起的侮辱可以一言不发,面对流浪汉说他从儿时就撒谎成性,也能毫无反应,而自己——他的顶头上司,只说了几句话, 甚至都不是专门对他说的, 立刻挨了一记铁拳!
Jesus Christ,杰森,你父母可是在你三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流浪汉怎么可能是你的邻居啊?你打我干什么?!
最终罗博特破碎的心灵在伯德和傅辞联合修补下恢复了一些。
只是后遗症仍在, 罗博特昏头昏脑, 只能由伯德和傅辞负责审讯, 而罗博特在审讯室的角落里抱着笔记本电脑,轻抚肿胀的眼睛, 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的上镜效果。
真是一团糟, 太糟糕了。
不过,杰森这样使用暴力,倒是延续了开头就死人的吸睛节目效果——自己这个导演当场“受害”,也正说明自己是无辜的。
之后真正等警察问起来,自己的惨状简直就是铁证。
更加幸运的是,男主角杰森的人设虽然和预想产生了偏差, 可其他演员的表现,都算新意频出,甚至令罗博特感到不敢置信。
例如佛斯这位扮演警察的演员, 在审问其他人时,完全不需要自己这个导演的提示,佛斯会轻而易举地完成一切——
在无情的白色光线笼罩下,孤立无援的演员们——佛斯冷酷的三言两语,轻易判断出对方的家庭关系、社会背景,甚至童年阴影!
被佛斯审讯的人都会高呼我的上帝你到底是谁,让节目效果拉满!
佛斯,哦佛斯。
他简直就是隐藏民间的行为分析大师,我这个天才导演的双生火焰,灵魂伴侣。
佛斯的天职毫无疑问,不是当卑微的群众演员,这个节目会让他出名,成为公众人物,他会被F.B-I行为分析部邀请,爆火全球——
“哦……买……噶!”
听啊,又一名演员因为佛斯的质问而忏悔!
无辜的男人瞪大眼仰头看着佛斯,心灵防线仿佛已经被击溃。
没想到吧,在这间阴暗狭小的审讯室里,你竟然遇到了一个如此有洞察力的强大灵魂……
佛斯端着纸杯,冷静地喝下廉价的黑咖啡。
他居高临下盯着因为他的话而震撼不已的嫌疑犯,手指捏扁纸杯,面无表情地一敲桌子,继续逼迫对方:“说!你在马桶上是不是裸丨体!是不是你的变态怪癖让你成了杀手?”
双手被铐在桌子上的黄渔:“我发誓,真的不是我,我承认我是变态,但,谁不是呢?对不对,警长?”
他摊手直指罗博特:“警长肯定也有他不为人知的小喜好,也许警长还喜欢上暗网呢,谁知道呢?”
罗博特:“闭嘴混蛋!佛斯,给他一个显眼的标记,他实在太可疑了!”
佛斯牙齿咬住大号黑色记号笔一端,啵一声摘除笔盖,两手按住不断挣扎的黄渔,在他的额头上写上了大大的“嫌疑犯”。
一旁的伯德手支着脑袋,在面前记事本的黄色横条纸页上轻柔写下“白痴”两个字,朝外道:“下一个!”
当然,各个玩家这样“配合”的等待并没用多长时间,很快,审讯室门打开,一名玩家探头进来,说了一声:“杰森叫你们。”
罗博特:“谁?”
伯德立刻起身,佛斯也奇怪地闭了嘴,当罗博特反应过来,在他们手里挣扎没两下,就已经被铐在了桌面的铁环上,接着所有人竟然都出去了,佛斯哐当一摔门,留罗博特坐在桌子后感到茫然。
罗博特环顾四周,审讯室黑漆漆的,只有台灯的灯光专门对着他的脸,伯德连笔记本电脑都带走了。
“哈喽?”
……
杰森新一轮的直播早早开始,这也是众玩家等待的原因。
杰森在单独被关押后,立刻按照伯德的安排打开直播。
他向没有回应的观众们展示了手铐,仔细说明了今天的全部“意外”,顺便还预言了自己将被陷害。
接着杰森在直播的过程中,救下了已经被塞进长椅下、被塑料膜包裹的金妮。
杰森完全没想到,这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当然,这也因为几名作为“障碍”的管理员警察,都被工会的演员们逐个打晕,扒了他们的警服替换了上去。
当时机成熟,关押杰森的门悄然开了一条缝隙,杰森冲了出去。
房间内吉拉一众法医,自认为还没到暴露的时候。
他们看到突然出现的杰森时,还试图掩饰要杀害金妮的行为。
可先知般的杰森行动果断,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先一步抢夺到了吉拉等人藏起来的武器。
“金妮……求你,别让他们这么对我!”吉拉无害地哭泣着,她的眼睛通红,满脸泪水。
黄渔蹲下来替她擦了擦眼泪。
吉拉抽泣着:“你是谁?”
她看到眼前这个陌生人,竟然感到恐惧,好像自己的伪装早被对方看穿。
黄渔:“我是你的敌人,甜心。”
吉拉摇头:“求你……”
“我还是喜欢你背着枪的样子,吉拉,”黄渔叹气:“对你开枪的感觉最爽……现在我就不确定了。”
“……”吉拉喉咙缩紧,咽口唾沫,缓缓收起眼泪,生怕激起眼前男人朝她开枪的欲望。
制服了管理员们,杰森独自审问。
他轻易“看穿”了吉拉的伪装把戏,让她坦白。
最终一众管理员萎靡不振,玩家们以己度人,担心他们藏有钥匙,于是扒光所有人,把他们铐在长椅铁环上。
接下来不用再担心打草惊蛇,杰森开始制服大审讯室里的枪手。
这比救金妮简单多了,就是顺带的事儿,杰森甚至引导枪手们将武器怎么原地消失、分别藏在哪儿都再次说了一遍。
直到尘埃落定,俨然扮演了一次超级特工兼超级神探的杰森才安静下来,甚至过于安静,他站在原地几乎呆住了,低头看去,自己的手指还是短很大一截。
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对,对不起——”死里逃生的金妮坐在角落啃指甲,举手试图吸引大家的注意。
她抖着白皙的腿,鞋跟不时点地,一副焦虑的模样。
“什么?”杰森看她。
金妮如释重负,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我想去一趟洗手间,可以吗?”她的声音发颤,“我……我有点紧张,我不想尿在身上,好吗?”
杰森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一点头,金妮立刻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起身快步离开了。
贺群青此时也在场,不过是在门外,身边的伯德低声安排一名女玩家去“陪伴”金妮。
伯德也在看“未来直播”,回头对贺群青说:“应该真的很急吧,她连变成鬼都要去厕所……就不知道哪一次在前,哪一次在后,现在时间线还乱着。”
柳晨锐接过了话头:“那我们之前遇到的金妮,可能是两个结果的时间线重叠了?这么说……杰森这次的行动注定会发生吗?”
伯德微一琢磨,点头:“非常有道理,你真的让我钦佩。cherry,你从一开始就有这么惊人的判断力吗?”
柳晨锐:“……你想说什么?”cherry是什么鬼东西?
伯德:“你有没有老师什么的,你懂得,你的玩家领路人,那种很厉害的……”
“……”柳晨锐转移视线,突发耳聋。
江远:“咳……老师我不知道,小柳本身就很厉害,我们小肖也很厉害,还有一个人,那个谁,好像也挺厉害的……对不对小肖?”
伯德:“谁呀?”
柳晨锐:“还有谁吗,我没什么印象。”
贺群青在旁边默默听着,听到一半看向柳晨锐,再看向伯德,转过头时,他揉了揉眉心。
江远:“我们到那边休息一下?”
休息是不可能的,杰森这时暂停了直播,找到他们:“有些事不对劲。”
一行人来到大厅楼梯处,杰森看向上方的铁板。
“入口没有被封起来。”杰森悄声对他们说:“是我们这次行动太快了吗?”
让杰森焦虑的是,他自己的配枪原本是在封墙的水泥里找到的,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没有人再靠近地铁站,他们好像被遗忘了。
这或许意味着他的配枪也找不回来了。
是因为他提前开启直播,没有按所谓的节目脚本走?
所以节目其实早已经停止了?
伯德抱着笔记本电脑否认了这点,说:“暗.网的直播还在继续,不过重复了上一轮我们看到的片段——不知道未来改变了多少。”
“我已经留下了足够的影像证据,能证明我的清白,”杰森深吸口气道:“我想我们该出去了,既然外面没有敌人——”
突然,他们动作都一顿,一齐竖起耳朵听起某些细小的动静来。
歘——歘歘。
喀啦啦……
又是裹尸袋移动的声响,是那六具尸体,他们还没安息,真和玩家一样忙,次次不落下。
但杰森对尸体和异灵没有玩家敏感,更加让他警惕的是地铁通道里传出的声音——身上有负重的脚步声,沉重,但移动快速、细碎——
渐渐走出审讯室的玩家们之间,傅辞推了黄渔一把,道:“机会来了!”
黄渔不等话音落下,人已经蹿了出去,一路狂奔挤进地铁驾驶室。
与此同时,不只是废弃的通道,连楼梯上方也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后退!”杰森脸色苍白地回过头,同时他端起了怀里的机枪,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在大人面前端着玩具、不自量力的孩子。
伯德深深看了杰森一眼,对身后说:“所有人躲起来。”
他没让杰森躲起来,杰森自己也没有后退的意思,他有点认同自己是男主角了。
“滋——”雪上加霜的是,头顶光线再度熄灭了。
周遭陷入一片昏暗,温度低得像冷库,寒冷中,那陈旧的车厢竟真的在黄渔操作下颤动起来,开始朝驶来的方向倒退、加速——
杰森端起机枪,忽然枪管一阵冰凉,一只黏糊糊的鬼手猛攀上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杰森一声吼叫,朝前方扣动扳机,弹链开始疯狂地跳动缩短!
……
大量的特种武装人员正如上一次,仿佛死神黑沉沉的衣摆荡进地铁站。
突突突突白炽的火线掠过,空气中金线密集,玩家们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狠狠涨了见识,在强大火力面前,玩家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全力躲藏。
杰森首当其冲,他浑身爆裂,还没感觉到痛苦已经被子弹的风暴推倒。
他吐出不知是血还是碎肉,尖锐的痛苦迟来了,他睁大眼看着子弹仍从头顶飞过去,突然犹如受到感召,顺着子弹的方向挣扎地看过去——杰森竟看到一道纤细的影子,已经和自己一样倒在地面,而且毫无动静了。
那是……金妮。
再也无法吸入任何一口空气时,杰森向着死亡深深地潜了下去!
……
……
光亮——就在前面!
杰森猛然掀开眼帘,恨不得全部灵魂意志随着视线跳到光线中,他的眼珠都在颤抖!
所有疼痛消失了,杰森注意到自己戒备地站在台阶上,仿佛正要往下走,而自己的两只手都按在腰带上,右手随时会拔出配枪来。
但他已经知道,那是一把假枪。
自己只要拔枪就会立刻注意到它的重量和平时不同——但他还是低头观察一番——他的右手手指,又恢复了一截!
两只手放在一起比对,右手那两根手指,只差最后一截,就会回到一天之前的样子。
“杰森,愣着干吗?”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杰森浑身僵硬,缓缓回头,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个人——他的好搭档莫洛。
“你害怕了?”莫洛皱眉,他的催促中突然透出鄙夷,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这样刺激杰森,“快点,你没听到枪声吗?”
杰森没有回应,他拔出那把装着橡皮子弹的枪,眼下这就是莫洛偷换自己配枪的罪证,自己该不该现在就质问?会不会来不及?
还有一点——他总忍不住看自己走下来的台阶。
事情显然刚发生不久,他刚冲下台阶,抬起头就能看到出口外办公楼的影子。
现在还是那个早晨,估计他放在车里的咖啡还是热的。
杰森耳朵里充斥着自己粗重的呼吸,他正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
“福勒!嘿,过来,快点!”
莫洛高大笨重的身体走在前面,试图引导他,但杰森知道,只要自己跟上去,自己这位搭档很快就会像前两次那样落在后面消失无踪。
“别站在这发呆!下面的人需要你!”
杰森一步步跟了上去。
……罗博特说得对,谁让自己容易跟随权威——容易从众。
莫洛已经替自己做出了选择,而自己,自己要赌一把,一定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微不足道的残疾显然成了他命运的具象。
杰森默默攥紧拳头。
这一次,他要搞明白那一切!
而他对搭档的猜测也没错。
莫洛引导他前进的脚步逐渐变慢,杰森在超过他之前,悄然打开手机定位查看,还是老样子。
他身上的装备简直全部成了玩具,他打开手机录像功能。
当莫洛越走越慢,杰森咬紧了腮帮子,他真想试试,将演员以外的人带进去会怎么样,他们会让莫洛趁乱离开,还是干脆留下,还是会终止节目?
能让反恐部队出现,终止恐怕不太可能……
“继续走,莫洛。”
莫洛一惊,边走边看向神色阴沉的杰森。
“继续往前,别摔倒了。”
莫洛:“你是什么意思?”
杰森:“没什么,我感觉你走得很慢,好像随时准备背叛我。莫洛,你在试着远离这里吗?”
莫洛:“你怎么了?我为什么要离开你?你……你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
杰森冲他笑了一下,因为莫洛显而易见的试探,“可惜,我不知道。”
“好像只是一个地铁站,你觉得呢?”杰森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炙烤,宛如那些子弹的热量在他灵魂中还没有熄灭,“不是地铁站……下面会是什么,地狱?”
第224章 第224章 别装了(下) 你不是告诉……
肆无忌惮的烟尘从通风口灌入通道, 前方站台的入口变得模模糊糊,灰尘在空气中打转。
下面站台有人在怒骂呼喊,吵闹非常, 但无论怎么听,竟然无法听清那些人们在喊什么。
这幅景象让被逼走在前面的莫洛备受煎熬,他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反复回荡着杰森所说的“地狱”。
深处飘上来一声尖叫,莫洛终于站住脚,开始明目张胆地转身, “不行, 他们有枪,我要请求支援。杰森,别逼我,我只是按规章行事, 我还有妻子孩子。”
杰森屏息, 快速遮住手机镜头, 橡皮子弹枪顶住了莫洛的太阳穴。
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是仿真玩具和橡皮, 也可以打进他的肥肉里去。
杰森:“如果你是个男人, 现在就该转身逃走。”他一定会开枪,而莫洛会受一些皮肉之苦,总之死不了。
莫洛却还是害怕,战战兢兢、不敢置信地瞪着眼,“你干什么,我是你的搭档!”
杰森真希望自己拿着一把真枪:“我没有擅自做决定、替换我配枪的搭档!你把我当新人, 菜鸟,冤大头?往前走,下地狱我也要带上你, 谁让你是我的好搭档。”
莫洛猛地挥舞手臂,枪口对准了杰森,杰森放开遮挡镜头的手,莫洛早已变了脸色。
“开枪,对我开枪,”杰森冷笑,“你老婆不是在咖州买了房子?你要提前退休?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大笔钱,中了彩票?”
“你……你怎么会知道?”莫洛惊愕得满头大汗,杰森怎么会想到这些?他怎么知道今天的蹊跷,这本来是个秘密!
“现在,你可以走了,搭档,”杰森冷冷看着莫洛的枪口,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开枪,讽刺道:“我要下去了。没有我,节目怎么开始?”
“……我不明白,”莫洛将枪口放低了,他震惊万分,反过来抱怨:“你如果知道,为什么不说?你的枪……你得理解,你不能真的拿枪下去,对其他人太危险了。”
“是,”杰森嗤笑,“危险。既然你是唯一拿着枪的人,应该没危险吧,你可以跟我一起下去看看,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可是……”
“看到这个了吗,我已经把一切录下来了。你来不来?”
……
两道警察人影从台阶上走下来的那一刻,虽然警察们没有说话,但本来沉寂的枪声还是如同踩点一般嘭嘭接连响起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替罪羊终于入场了。
只是相当奇怪,走在前面的人,虽然高大,却有点臃肿,年龄也大……这是谁?
没办法,虽然男主角出场无力——竟然胆怯地走在后面!但事情还得按历史轨迹发展——更多警察如天神般冲下来,当着莫洛的面按住了杰森。
目击者们口径一致,纷纷朝杰森吼叫,说着一些极度难听的话。
莫洛拿着枪,好像遭人遗忘一般,逐渐被挤出人群,他呆呆看着被暴力对待的杰森,再看周围的一切,越来越古怪——
人们的眼睛发红,喊叫时唾沫飞溅,地面上的血迹,在“尸体”身体下面逐渐蔓延……其中一个“伤者”,俨然缺失了半张脸!
做了小半辈子警察的他,不知道道具假血是什么味道,但他知道从人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是什么气味,真正的尸体是什么样子,有的多么瘫软,有的多么痉挛僵硬,血和尿混合在一起。
他一步步后退,慢慢倒退着远离所有人。
时机到了,莫洛一转身跑上台阶,两脚交替到迈大步,扶着膝盖累得呼哧喘气。
当他觉得走得足够远,像察看身后的鬼影一样猛地回头,却大惊失色——那肮脏的烟尘如同一堵墙,一张巨大的蛛网,一个灰尘粘成的漩涡,紧贴在他身后!
莫洛差点摔倒,同时意识到了更多违背常识的地方,声音……没有了。
他明明离那地铁站不远,刚才还喧嚣吵闹的所有声音竟然都已经诡异地消失了!
还有……对……这烟雾……杰森质问他的时候,灰尘早已经四处弥漫,堵住了下面的通道,他捂住口鼻才走下去。
当人群中新一轮的枪声响起,灰尘“重新”扬起来。
没错……重新扬起来。期间分明有几秒钟,空气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浮尘,一切恢复了干净——那正是他和杰森看到其他“演员”的时候。
【地狱……莫洛,地狱,好搭档,你害得我下了地狱!】
莫洛慌乱地爆出一句粗口,甩开心中不断升起的诡异念头,甩开多余的愧疚,他大步登上台阶,逃回车里,启动车子离开了。
……
……
再按照“新剧本”演一次,杰森表现比上一次还要完美,用了更短的时间,他已经以各种方式洗脱了自己的罪名,和玩家们一起坐在了大审讯室的办公桌前。
眼下这里虽然人员混杂,却安静得过分。
“你说得对,”伯德如今和其他人一起观察直播,“我们现在经历的时间,渐渐接近了‘未来’。一切可能要结束了。”
在此之前,伯德单独进了卫生间那个狭小的密室里,停留了许久,直到金妮要进去上厕所。
回来的时候,伯德表情更加神秘,杰森无法看穿他在想什么。
但伯德心里应该有了底,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那个罪魁祸首的网页。
眼下真正无辜的演员都瑟瑟发抖,不敢吱声,他们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没人跟他们解释,反正自从他们被铐在这,就真的一直铐在了这。
他们眼睁睁看着几名杰森所说的“枪手”惨遭揭发虐待,余下的正常人谁敢说话?
而那些掌控了现场的“暴徒”,毫无疑问知晓一切。
连男主角杰森都跟他们是一伙!
谁能想到,杰森这名警察,竟然加入了神秘的义警组织?
……
黄渔不知道别人在幻想什么,他摸着肚子,想吐血地打了个嗝:“要结束了,所以那些人又要来了?呕,我吃的子弹多得都积食了,这里的规则是不允许靶子穿孔吗?再来就真挺不住了。”
突然,黄渔喉间一股腥气,呸呸几口一抹,嘴唇真的染上血迹。
“救命——我要死了,”黄渔两眼自动往上翻,“都怪他——会长,佛斯force me开ta niang de地铁,虽然撞开了隧道,但那些大哥从两边打我啊!说实话,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剩半口气。”
杰森暗自记住:“taniangde”在工会成员的语言里估计是个粗口。
“……别说话你还能多活两分钟,”傅辞从被叫“佛斯”开始就知道黄渔要玩这个烂梗,“我强迫你开过去了?你跳上车的时候可高兴得一点儿人形都没有。”
“时间的确不多了,”紧迫之下,伯德都调整了坐姿,“我之前没有意识到一点,反丨恐部.队的出现,或许不是因为这里的事被渲染成恐.怖活动,而正是因为这场暗网直播本身危害到了公众安全,你们看。”
伯德当场演示了一次投票。
他用刚拿到手的吉拉暗网账户里的虚拟币投票给了人气第一的杰森,下一秒,电脑上弹出一个说明,吉拉获得了“投票返券”。
拥有这个返券可以获得总奖金池最终的抽成,投票越多,抽成比例越高,但需要观众一直停留在暗网,直到直播结束。
实际上点击返券的页面后,观众已经无法退出直播。
“这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木马程序。表面看起来,不触及社.会.安全,不波及正常人、大部分人的利益,但如果有‘重要人物’在‘机密地点’进入直播间并‘不小心’点开这个链接……”伯德长叹,“的确相当麻烦——不管对谁。”
“直播开始的时候,事情其实已经无法挽回,我们所有人都是这场真人秀直播的牺牲品。遗失的网络毒.枭资金账户,是吉拉这些犯罪分子咬住的鱼钩,而奖金池本身又是一块肥肉。
我猜测,幕后黑手最先腐蚀的就是警方,以至于杰森被当成人气诱饵抛进这里……而节目筹备是在三年前。”
答案呼之欲出,幕后黑手就是吉拉的前老板、那位十八岁入狱的网络贩毒者。
伯德甚至认为,这位天才罪犯或许是主动被抓。
普通人哪儿能有机会和警察促膝长谈,但罪犯的日常就是和警察聊天。
他那两个号称被警方掌握,但始终未破解的小额资金账户,是否在今天交给了某个人用来“投票”?
让对方转移资金、洗.钱,甚至承诺了奖金池高额比例?
伯德按自己的思维忍不住继续联想,想那个十八岁入狱的罪犯,得无聊到什么程度,才能提前这么多年筹划这一切剧本?
想到这个“好点子”的时候,对方又多大年龄?十七岁,十六岁,还是更小更浑?
伯德忽然不再说话,他也觉得自己完全莫名其妙,竟然想到自己的十六七岁。
当时他也的确觉得自己有点天才的意思,不过别人都不那么觉得,所以他想要各种层面施展一下,渐渐清楚地知道,当时无人管教的他正面临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
但他应该是比眼下这位“犯罪天才”更有一些远见,他最终选择了难度更大的一条路。
事实也证明,做一个正常人向上攀爬,实在具有挑战性。
他折腾来去,十年轻易消失了,现在别人夸他是天才,多少有点违心,他虽然承认自己还是“挺有才”,但永远不是“少年天才”。
和二十来岁已经惊天动地的那些人可没法比。
加上他天赋点在怪地方,非得比,估计也早被抓起来。
难不成……真因为自己胆子小?
还是曾经要做坏事的时候,有人无意间帮了他一次,宛如命运恩赐,才让他安然无恙,他只是在珍惜来之不易地走正道的机会?
伯德突然干咳起来,不自然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贺肖,却发现当自己看过去时,贺肖竟若无其事移开了视线?
“……做这个病毒的人很有野心,目标很有可能是政.府.机.关,或某些更大——更黑暗——的超级金库。”
傅辞焦虑地眨眼,感到眼中刺痛,又抬手揉了两下,发现眼角在渗血。
黄渔:“难怪……”
难怪他们都被无情地突突了。
伯德闻声看向玩家们,便准备指挥另一件事,重复道:“没时间了,去几个人——你们——你们一起去吧。去之前金妮被救的那个长柜里,还有外面的那些储物柜里,都找找看有没有我们离开需要的那个……”
他说到这,刻意停顿数秒,飞快看向身侧几人,瞬间将所有人神情收入眼底。
江远是反应过来“离开需要的”是审判书,但应该没有怀疑别的。
柳晨锐对自己瞪眼。他早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恐怕也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区区一个新人,怎么会知道审判书的事?
而贺肖……竟然毫无反应,不,他表情更淡了!
伯德心里咯噔一下。
他真猜到了。
伯德要烦死了,忍不住对要离开审讯室的玩家们说话来转移注意力:“快去快回,还需要你们记住一些人名。”
外面喧哗起来,玩家们兴奋地叫嚷让贺群青和伯德出去。
伯德料事如神。
真相被揭穿后,他们果然在拯救金妮的地点发现了厚厚一沓白色审判书。
杰森自然也被召出去,在他迷茫的眼神中,玩家们开始分发白色审判书。
杰森:什么,怎么有点像皇帝的新装?不,一定是我不懂他们的仪式!
时间一点点流逝,所有人拿到了白色审判书。
“咳——咳咳!”
玩家们一个接一个咳嗽起来,惊愕地嘶嘶口申口今——这几周目中枪的部位,在他们拿到白色审判书的同时,一点一滴回归,所有人顷刻间意识到,副本快结束了,他们的死亡也“开始”了。
这是第一个意外,而第二个意外就是,贺群青发现这些玩家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拿着审判书离开。
贺群青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冒出果然如此的想法。
进副本那一瞬,他感受到的恶意,看到的那些阴暗预谋的眼神,难道会是错觉?
终于……
“贺肖,”万万没想到,是黄渔擦擦抹抹嘴边血迹,忽然开口,“头目大人,我其实吧,刚才听他们说,有些高级玩家,在这几天拿到了一种‘黑色审判书’……这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说得这么直白,看来是认为死到临头了,不用再顾忌在场的NPC了。
杰森果真听得满眼困惑:审判书……什么审判……难道这些奇怪的人是?
贺群青认真打量黄渔,以及视线躲闪的傅辞,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一次他忘记了脱外套。
贺群青对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玩家道:“‘有些高级玩家’?难道你们觉得,现在那种‘特殊’的审判书在我这?”
他语气徐徐,听不出生气,但对面玩家都不自觉退后了一步,杰森惊疑地看向贺群青。
黄渔捂住胸口道:“不是不是,大家没那个意思,对不对?就是既然有这么回事……”
“好好,”伯德缓缓走到贺群青身前站定,阻隔了有些玩家不快的眼神,“其实头目大人之前已经告诉我了,不然你们以为我让你们回来记人名是怎么回……”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伯德的肩,用力捏了捏。
平缓到让人觉得他病了的声音在伯德耳边低声道:“你也好了,别再装好人了,蒋提白。”
蒋提白僵立原地。
“你不是告诉过我吗,有些人就该死。”
“哪怕是我,哪怕是……他们!”
第225章 第225章 你就是最强的! 自己的体……
在说这些话时, 贺群青逐渐提高声音,目光盯住了掏出枪的几名玩家。
贺群青语气并不慑人,可他说的一字字, 早已不被看作是眼前看似不经世事、冷淡寡言的少年说出的“狠话”。
——贺肖的话哪怕再普通,进了玩家们的耳朵里,都比真正的狠话更具威胁。
毕竟玩家们看到的,也不是身穿廉价外套的少年头目。
他们打从小黑屋见到贺肖这个人,脑海中翻腾的都是他在其他副本中更“真实”的模样。
没有肉腥恐怖, 这年轻人可以凭自己双手创造恐怖, 杀神的说法放在他身上真是毫不夸张。
今天贺肖在副本中举止平静,玩家们还是分秒不忘他在录像中污浊砍杀的模样,玩家们可清楚得很,贺肖那张脸, 贺肖的神情皆具有强烈的欺骗性。
这位可是连异灵都克不住的存在, 谁又敢凭年龄小看他?
“你, 你可别忘了,是你自己说的, 今天在这里, 你不能威胁到我们利益,更不能杀人!”
一名玩家捂着肋骨,喉头滚动,色厉内荏地说:“我们可没背叛你,也没故意为难你,只需要你好好回答几个问题, 你后退一点,不要过来!”
“我答应过的,我都已经做到了, ”贺群青陈述,“但你们答应不怀疑我,却始终没做到。既然这样——”
“贺肖,贺肖,我厚脸皮叫你一声弟弟,”傅辞走过来,手里攥着黄渔一团破裤子,捞起其中一截裤子腿,擦着眼角流出的血迹,一笑缓和道:“他们行为上的确没背叛你,就是这个疑心病,实在太厉害,哪个正常人能控制这个?不然怎么说疑心能生无间狱,人怀疑起来连佛祖都救不出,何况主神一条规则,你就当他们放屁。”
傅辞擦完血泪,继续擦冷汗,忙得不亦乐乎。
他也感觉到了,刚才黄渔主动开口实在不太妙,这人不怕被当枪使,傅辞还怕连累呢,所以他才有心替黄渔挽回一些。
可说好的猪队友,不是他用嘴说就能给开光的。
“放屁?谁放屁了?你们把人当傻子!”带头的中级玩家阴沉道:“贺肖,你几天就从新人成了高级玩家,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不光是我,多少每天命悬一线的人都想知道答案!”
他说得冠冕堂皇,可神情却贪婪狠厉,只是个自利的亡命徒罢了。
蒋提白脸色登时阴沉了一瞬,眼前人在他心里的形象,刹那间已经是个看起来会极度可怜的尸体。
一转念,他想,自己怎么又错了,庆幸匿名让贺肖看不出来。
“不就是黑色审判书,”伯德阴森森吐露:“有什么神秘的,头目之前已经告知不少人了,你早的时候怎么没问?行了,我两句就能给你们说清,何必在这动刀动枪……”
贺群青打断:“不许说。”
蒋提白语音停顿,心中发凉,垂头缓慢回看贺群青。
期间他脑筋飞转,找了些好听的打腹稿,可当他真切看清人,这一眼就叫他笃定:还说个屁,今天就让这些人死。
只因贺肖目光沉沉,不是对那些玩家,反而是看着……自己。
蒋提白心惊肉跳,差点就先道歉了。
贺群青对他摇摇头。
——黑色审判书本该不是秘密,但当它第一次在席枝舞剧团出现后,消息就被按得死死的。
如今贺群青已经明白,都是蒋提白每天召集拿到黑色审判书的玩家,严格控制了消息。
贺群青虽然不了解蒋提白的详细用意,但猜测应该和他挑战主神的“大业”有关。
眼前这些牛鬼蛇神什么品行显而易见,不值得蒋提白为了自己打乱计划。
可以多给蒋提白几天时间,左右不会有什么影响。
贺群青仔细琢磨,自己一共才三项工作,“引导玩家找审判书通关”加上“劝他们别乱杀人”这两项工作,他今天已经充分地完成了。
第三项,那是他现在“阻止杀人”失败……之后才要做的。
“不许说?”濒死边缘的中级玩家面容猛然变得狰狞:“你这不是威胁我们的利益?你这才叫自私自利!”
“对!你凭什么不说?你怕别人知道你的生存点来得太容易?”
玩家们得到贺肖的拒绝,隐约都感到自己有点玩脱了。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扛到底。
“抓住他!”为首的中级玩家呼喝道:“黄渔,你之前分明答应我们会问清楚,你装什么和事佬,赶紧上,你今天必须问出来!”
黄渔瞪眼一声怪叫:“这位大哥!你还小母牛踩电门,给我牛逼带闪电的,你敢威胁我?”
“……谁威胁你了!你上不上?不上老子上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黄渔哇吐出一口血,到底抓住了贺群青外套,“头目大人,你行行好……所以黑色审判书到底有什么奥秘?”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剧痛袭来,黄渔“嘣”一下仰倒。
回答他的正是一记放大的拳头!
“呵。”
贺群青握拳站在原地,终于没忍住,对玩家们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不说,因为你们这种人……不配知道。以后,麻烦你们继续命悬一线!”
当所有人朝他冲来的时候,贺群青感到似乎有模糊的力量猛拦截了自己一下,但他已经大步跨了出去,那拦他的人,最好在他身后躲好了!
拳头落在第一名、第二名的玩家脸上时,贺群青还感到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动作凝滞,被人偷袭。
当第八拳,第九拳挥出时,他身体的疼痛就如幻觉飞快散去,贺群青等来的,又是浑身腾起的用不完的力量。
他再次验证独属于自己的规则——越是濒死,他越是有力。他接受暴力,迎接死亡,死亡又给予他暴力的神力,所以死亡好,玩家……
将通通得到我的原谅!
立刻给你们最好最仁慈的东西,就是安息!
贺群青猛然揪住黄渔的衣领,闪电般给他几记毫不留情的重拳,黄渔手臂挡脸大声喊:“我没逼你的意思!我都道歉了!”
又几秒他被彻底打服,开始吼叫:“我信了,行了我真的信了!!你果然是最强的!!”
贺群青揍起玩家根本不用喘气,他意识开始随身体加热沸腾,周遭喊叫十分混乱,恍惚间他知道,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也受了牵连,和其他玩家扭打在了一起。
余光中,柳晨锐将一个人踹下了轨道,但他下一秒也被两名玩家连推带抱挤了下去。
贺群青十分冷静,反正等他扫清眼前,就会去帮柳晨锐。
“怪物……你就是个怪物!贺肖——哎哟!”
现世报地挨了一下,这名玩家翻滚在地起不来。
自己这么痛,眼睛看见的都吐血连连,呕得衣襟湿透,脸色又灰又青像一群活尸,那边贺肖明明中过枪,却和没事儿人一样拳头梆硬?!
活捉贺肖就是天方夜谭,反叛头目的玩家们终于认清自己几斤几两,一时群情激愤,上膛声此起彼伏。
正巧一名玩家抽搐着倒下,这人奋力抬起手臂,瞄准贺群青,可砰一声,另一人先开一枪,精准击碎这人手骨。
是“伯德”。
贺群青有点惊讶地发现,蒋提白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已经狼狈坐在了地上?
可终于注意到蒋提白,也没耽误贺群青在诸多惨叫声里拔出枪。
一时砰砰砰砰混乱枪响,贺群青心跳剧烈,精力无穷,总比别人快一瞬,忽然他迈不动脚,是蒋提白的手勾住了他的腿。
“贺肖!别去了,这怪我……”
贺群青动作一顿,竟然觉得匿名的蒋提白声音有些不对。
他犹豫一秒,还是蹲下查看,问题正在蒋提白身体,他飞快扒开这人上衣,一眼就凝住了身形。
眼下任何一个玩家,也没有蒋提白中弹多。
短短时间,他竟然发作到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不知道他怎么能活到现在!
这人装作单纯的伯德,就真的会老实中枪吗?
贺群青突然有些迷茫。
直到他想到另一种可能。
之前每一次,在最后关头,自己护着江远,但伯德,似乎也总在自己附近——
“你傻了吗?”贺群青浑身冒出冷汗。
“是我隐瞒了审判书的消息,”蒋提白真不想松开手,“他们该怪的人也是我——是我自私自利——”蒋提白几度反胃般说不下去,是真反胃,甚至捂住了嘴,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哇吐出一口血,身体更加摇摇欲坠。
“好了,”贺群青重新站起身,“我知道,但你做你该做的事,我做我的。”
这一秒,他开了一枪,但子弹已经没了,柳晨锐从轨道下跳上来,拿了新弹夹给他。
一枚子弹呼啸过耳边,贺群青同样抬起手,眼也不眨开始清空弹夹——
“杰森!”蒋提白喘息着喊,“杰森·福勒!”
乱七八糟打了几架,此刻更不知道该对谁开枪的杰森闻声弯腰跑过来,被伯德一把拽住了手臂。
“走——你现在要躲起来,我们所有人会全力帮你——你一定要活下去!躲进罗博特的机房!”
杰森迟疑了一下,左右看看终于点头,他扛起神志已经开始昏沉的蒋提白,转身时又被提醒。
“会长——我的会长,叫上他。”
柳晨锐率先反应过来,和江远一起拉扯着贺群青,强行跟上了杰森的脚步。
还是那间厕所,还是那间密室,单薄的门板挡不住想进去的人。
桌椅电脑都被扔了出去,没有朝贺群青开枪的玩家全部都玩命地挤了进去,这里简直比世界上最挤的地铁还要拥挤。
杰森语塞地看着这些工会的人,几乎将自己挤在了角落。
这样……
“不行!你们会被子弹打穿,让我站在外面!还有金妮,她——”
“我已经说了,”伯德的声音微不可闻,听起来倒更加云淡风轻,他还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我们会抛下一切帮助你,杰森,你才是今天的男主角——金妮,很遗憾,我们救不了她。
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你一次次重来,可能和金妮——和变成幽灵的她有关,你还想回去,她就必须得……”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地铁启动的声音。
房间里有人笑了一下。
贺群青本来神思恍惚,都没注意到,自己的体温正在节节攀升。
直到他浑身一软,脑袋垂了下去,他的身体终于进入了修复时间——
“对,时间到了,”蒋提白的声音近乎气音地贴着贺群青,“多靠近我一些,小肖……”
贺群青意识朦胧间,觉得这话还真是似曾相识……
第226章 第226章 审判结束 消失得无影无……
“他……他是不是……”杰森感觉到伯德手臂的动作, 相隔一人的清洁工少年几乎被伯德埋在怀里,杰森呼吸一时静止了。
老天爷,他才十八岁, 难道……
内心强烈的震动下,杰森扭动身躯,用力抬起又降下视线,想看清“肖”的情况,可惜伯德强硬的肩膀只让他看清了一部分头发。
但那过于“放松”的姿态的确已经无法再对任何人产生威胁。
或许真的死了——
杰森艰难地收回视线, 始终不能相信, 这清洁工男孩会是人所惧怕的“工会长”。
杰森其实听到冲突爆发时工会成员相互指责的话,激动时这些人语言系统一团混乱,但他还是收集到了“ringleader”这个尤其对警察来说古怪、不祥的词。
可杰森将所有经过仔细回想一遍,完全没发现这些人在今天到底有什么获利。
说实话, 他们连生命都毫不珍惜地送出去了。
杰森环视周遭, 再度观察这些气质相似的“陌生人”, 他的信仰动摇又坚定,坚定不移又动摇, 脑海中充斥着奇异的想法。
最后一次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 他怎么会想到两天后,他就和一群奇怪的“人”一起挤在一个电梯一样的盒子里,等待自己的灵魂上升或下降到什么地方。
杰森的神经极度紧张,他猜其他人其实也是。
当地铁车厢吱嘎作响,密集的枪声再度响起时,杰森哪怕早做了准备, 汗水还是自额头滴进了眼窝,他紧紧闭上眼。
“随便聊聊,杰森, ”伯德若无其事的声音偏偏在这时响起来,“你还记得那个让你生气的坐标吗?你有没有想过,坐标真正的所在地,或许藏着什么东西,比如密钥什么的?”
“你是说……”
杰森自然开始回想,可听着枪声,他脑袋很乱,心跳很快,过了好几秒才完整地回想起来,在他加深记忆的这一刻,忽然,他身边紧贴着站立的几人都身体一僵,一齐回头看他。
“什么?”杰森更加紧张,他不想说出自己的胡思乱想。
“跟所有人握手告别吧,杰森。”
伯德如同游泳换气般喘息起来,呼吸越来越勉强,杰森真的感觉他也快要挺不住了。
杰森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与其说他跟大家握手,不如说大家在伯德又说了什么后,开始争前恐后地和他握手,杰森差点被挤得窒息。
最后,伯德将一只属于其他人、骨感的手塞进了他手里,快速又抽走了。
更加离奇的是,伯德忽然开始说出一连串的名字,他吐字清晰,速度均匀,杰森胆战心惊,起初还以为是咒语,直到听见吉拉的全名,才知道这些是贩.毒网站管理员的名字,所有罪犯都在其中。
包括那名少年毒·枭,他是幕后黑手,当然也在。
“罗博特不算?”伯德听起来也很困惑,但很快他放松了下来。
“他为什么不算?”杰森隐含怒气,“我的搭档呢?莫洛·威廉姆斯,他算不算?”
杰森倒吸一口凉气,前面竟然凭空少了一个人!
就在他话音落下时,身边伯德所站的位置也忽然宽敞了一些,又少了一个人,杰森立刻感觉到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
伯德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转过身来,对杰森笑了一下,对他说:“拜,杰森。结束了,你永远……安全了。”
又对另一人说:“待会儿联系,cherry。”
柳cherry:“……”你还没完了是吧。
杰森心脏紧缩,来不及阻止或喊叫,眼前的工会成员如同烟雾般一个个原地消失。
枪声离他近了,残忍疯狂的脚步声也近了。
“咣!”外面卫生间的门被粗暴地撞开。
隐藏的杰森在热成像下无处遁形。
“咣!!!”密室门如饼干碎屑一样飞溅。
全副武装的漆黑人影出现在不远处,杰森屏住了呼吸,可对方却突然后退,忘了对他开枪。
杰森再度睁开眼,心中的震惊不亚于中了枪。
他也明白了,对方为什么突然停手。
只因为自己面前,竟然又凭空出现了七道冷冰冰的暗影,没有体温的尸体拥挤地占据了空地,一个血淋淋的女人面露痛苦,缓缓转过身来对他哭诉——
【我不想死!】
金妮!
一道白光劈入了杰森的视野,他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吃了子弹,还是……
白光在眼前扩散,越来越柔和,气温也越来越适宜。
杰森始终攥着手指,这一刻,他还没有睁开眼,泪水已经沾湿了眼眶。
身下触感是副驾驶的皮座椅,他坐得很安稳。
缓缓睁开眼,他快速看向自己的手指——五根手指完好无损,食指与中指的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而不是没有指甲的肉球。
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这一眼仓促看过,他观察四周,自己果然在车里。
查看手机上的日期和时间——他真的回到了更早的时候!
心跳嘭嘭响,杰森左顾右盼。
莫洛不在,这混蛋去哪儿了?
对,咖啡……他主动要求去买咖啡,让自己待在车里!
杰森深呼吸,免得过于激动而耽误时间。
他快速打开车门走下去,跑出小巷,穿过两条街道,借到一部手机,打了一通长达数分钟的电话给警局,谎话连篇转接到了他能联系到的最高长官。
回到车里时,莫洛扶着装了两杯咖啡的纸盒提手,咖啡放在他腿上,他竟然呆呆地坐着。
杰森故意猛地打开车门,看到莫洛哆嗦了一下,已经有预感的杰森故意问:“你在想什么?”
莫洛见鬼一般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可满脑子的恐惧怀疑让他陷入了语塞。
最终,莫洛试探道:“哦嗨,杰森,你去哪了?”
杰森:“你在咖州买的房子已经付过全款了?”
莫洛又哆嗦了一下,整个人差点弹起来。
杰森坐进车里,自己拿过一杯咖啡:“那你惨了,搭档。”
……
莫洛没有失去上一次的记忆,他为了验证自己之前经历的一遭是否是做梦,又跟着杰森走下了深入地下的台阶。
这一次没有任何诡异的事情发生,一切都很“正常”。
不过这一次的一切又都和之前不一样,他们根本不是独自下去,大量的武装特警先一股脑涌进那骚哄哄的地铁站后,莫洛才脸色灰败地跟随杰森走下去。
得益于杰森回来的时间更早,直播才刚刚开始,而他这个“男主角”竟然没有按剧本出现,枪手们骤然失去了朝人群开枪的时机,让那“最初”死亡的六个人也侥幸活了下来。
说实话,杰森还不相信此刻这些是真的。
四周混乱逮捕的景象在他眼中仿佛放慢了十倍。
他缓慢回头,看到莫洛也被按在地上,恐惧万分地看着自己。
莫洛高喊着什么。
“魔鬼,你是个魔鬼,福勒!”
莫洛的麻烦大了,他在心底又重复。
金妮也活了下来,可杰森还是没有体会到真实的喜悦,因为他环顾四周,“演员工会”的人们竟然全部消失了。
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们从来没有、也不应该出现在今天这场真人秀直播里一样。
杰森跌倒了,他扶着台阶坐下来。
眼前的混乱还在继续,他心中却充满不应该的、类似狂喜的感激。
或许,属于他的审判日就是昨天,就是过去的36个小时。
现在一切还没有结束,他还没有逮捕所有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通过考验。
而那些“人们”,无论他们是天使或是恶魔,起码他们让大游行……终于结束了。
第227章 第227章 内外世界 墙角默然闪烁……
在狭窄的房间角落里和其他玩家挤着站, 贺群青感觉得到,蒋提白支撑他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
那双臂紧箍着自己,犹如一重监牢。
蒋提白的双手极度冰凉, 时不时还来触他的脖颈,按住他的动脉,停留数秒察看他是不是真还活着。
每当蒋提白这么做,贺群青衣领处新增的热量都要被他的手吸走,忍不住睁开一条眼缝, 让对方清楚自己的反对。
可这时候, 匿名性就像到贺群青自己身上来了,蒋提白对他的抗议可谓完全视而不见,更别提拿走他的手。
贺群青做更多的反抗却也没有意义,蒋提白总归不是高真炯, 自己甚至对他已经没多少愤怒, 那力气怎么都积蓄不起来, 更别提跳起来掐断蒋提白的脖子?
自己还真是没什么出息啊,如果系统知道, 应该终于会认为他这个boss在“退步”了吧……
胸口那枚子弹好像还深深卡在身体里面, 带动了更多不适和晕眩。
痛楚恍惚中,贺群青半晌才分辨出,面颊接触到的是新鲜血液的温热。
——蒋提白倒只是手凉,胸口还在不断地渗出湿意和剩余的体温。
他身体涌出的血液热量又快速地变得和衣服一样凉冰冰。
此刻的蒋提白,像一口生命正在消逝的泉井,只有一股无可挽回的潮气, 生命力随时会彻底枯竭。
但哪怕当前这点微不足道的热量,蒋提白也要强行利用起来,勒紧了贺群青, 试图给他传递过去。
贺群青没那个劲头挣扎或许也因为这点,蒋提白明显是冷了,在把自己当成暖炉。
“嘶……”蒋提白发出轻声,再度收紧了手臂,贺群青猜测这小子是又冷又疼了吧。
不过失血到底没有影响到蒋提白的大脑,他很快让房间里所有玩家拿到了黑色审判书。
的确,在副本中,蒋提白是从来不吝啬让其他玩家也拿到黑色审判书的,不过一旦回到现实,他会选择变相控制那些玩家而已。
蒋提白其实每一次进副本都在帮自己达成所愿,可惜没人看穿自己对他们的利用。
贺群青这次也跟着沾光,又一次拿到了黑色审判书。登上所有名字的一刻,他意识内整个人仿佛开始漂浮,眼下一切似乎和之前一样,但他后知后觉,自己这一次,并不完全是濒死的状态。
时间也是,这次呢,36小时用完了?
在杰森这个副本内,几次轮转重来,贺群青对时间的流逝也感到模糊,只能计算一个大概。对其他玩家来说,提前离场是种幸运,对贺群青来说,提前离开,可意味着提前上班。
胸口……
这次没经历死亡,身体已然从副本中“下线”消失,四下毫无光亮,贺群青正在胡思乱想,不知道身处何地,眉头突然紧皱,竟止不住地闷哼一声。
烫,好痛!
黑暗中无法视物,贺群青凭本能低下头,看向胸口的位置,目光所及处,竟看到一枚烧红煤炭般的暗红光点!
那是……
脚心一顿,贺群青猛然踩住了光洁的地面,显然自己依旧是人形,猝不及防膝盖一弯,险些跪倒在地,但他扶着膝盖还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身体站着,视线依旧不稳定地四下扫视,贺群青这才看出,自己竟然是在一个类似小黑屋的空间内……不对!
他猛然仰起头,竟看到天花板低低地悬在他头顶,如同一种黑色半透明的“玻璃”。
光线,正来自那不明材质阻隔的另一边——那里才是真正的小黑屋!
贺群青连呼吸都忘了,浑身只有种悚然的预感。
他甚至不敢看向周遭。
“系统……系统?”
系统还是没有回应,贺群青真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天条,怎么跑到了小黑屋下面,难道就因为自己之前好奇多瞧了一眼?
小黑屋里高悬的神秘光束在这下面看,竟然真被贺群青一直追溯到了源头——宛如位于天穹中央的一面无光的镜子,毫无温度的白光打在礁石一样冷硬的中岛台面上,四下空荡荡,不见任何玩家的身影,那里和这下面,都只有贺群青一个人!
“恩——”贺群青瞪着的眼猛地紧闭,捂着胸口踉跄了一下,到底是高烧腿软,还是摸索着“地面”坐了下来。
喘息数次他扒开身上外套,衬衣,借着头顶玻璃之上,真正小黑屋的光亮,目光紧盯胸前——那里真有一个地方在冒黑烟,冒出的血珠都被烤干,阵阵烤肉味让贺群青不妙的想法更深了几分,他喊叫不出,只有躺下。
新鲜的子弹热量极高,这点他早就领教过,只是还没有用血肉之躯品尝过。难道自己这次没有在副本里死亡,系统就专门给自己找了个地方等死吗?
那子弹在他胸口深处拼命往外挤,可不知道究竟卡在了哪儿,竟然不上不下,让他的肉滋滋作响,贺群青一时痛得侧身,也有了呕血的冲动,可喉咙焦渴,只有皮肤完全被汗水湿透,喉结则不停地滚动,什么都呕不出。
【咻……】
【咻咻咻——】
【咻———————】
那奇怪诡异、警示“同类”出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算宽敞的空间层内,咻咻声绵绵不绝,数以亿计,停在他耳中连成一片,渐渐成了“嗡————”的尖锐高频音。
它们好像都在向他靠近。
正在身体修复期,还未死亡,无比孱弱的贺群青缓缓闭上眼,是真的不太敢看向周遭。
可出于生存的本能,他还是尝试攥起了拳头,打起精神,在脑中拼命让那些发出声音的鬼东西远离自己。
起初的确是有效果的,可估计是反效果,没有十秒钟,那些自以为得到了回应的“存在”,开始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当第一只非人类、嶙峋的尖爪极度渴望地在光线范围内伸展时,贺群青猛然失去了意识。
……
贺肖……
贺肖——
“贺肖,贺肖!”
贺群青半梦半醒,竟然觉察到自己的另一个“身体”,躺在碳火铺的床上,周身滚烫难忍,他的一只手被大力按着,对方好像在阻止自己做什么事情。
贺群青眼睛睁大了一些,诡异的是,眼前一切竟然还像隔着一层黑灰色的玻璃、雾霭,一切都很灰暗。
他的身体还在出租屋的卧室,不过柳晨锐站在一旁地上,神色严厉、满头大汗地将他的手臂折叠着,死死压在腹部。
什么……
贺群青茫然想,我梦游要杀你吗,怎么这么用力……
“贺肖?”柳晨锐第一时间发现他睁开了眼,“你,你醒了没?”
贺群青没回应,柳晨锐又急道,“你不要乱抠!我替你看。”
贺群青重重喘息了一下,柳晨锐松开了他的手,但也只是放松了力道,没敢完全放开他。
脖颈下是睡前枕着的衣物,此时乱糟糟一团,高高低低左右不平,贺群青的脑袋摇摇摆摆总觉得特别辛苦。
上身猛然一凉,柳晨锐快速掀起他的上衣,贺群青不由自主抬起头,但只恍惚看到帘幕般的衣襟挡住了一切。
不过随着柳晨锐手指触摸按压胸骨处,贺群青更多感受回归,凡被触动的地方,都传来一波波剧痛和血肉生长般的麻痒。
游戏内外两个身体好像突然紧密联系,有了一样的痛感!
贺群青脑袋就又砸了回去,身体高热不降,差点白眼一翻再度晕过去。
“贺肖——”柳晨锐脸色发白,看着眼前明明痛苦至极,却打从恢复了一些意识,就安静得一声不吭的人,“你……你不会……”
不会巧合在今天,主神就要收走你的命吧?
等贺群青有所反应时,柳晨锐已经干脆一手按着他禁止他抠抓,一手掏出了手机,飞快打出一个电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听着电话那头等待连接的嘟声,静止数秒间,柳晨锐都不知道自己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贺群青恍惚看向单膝跨在床沿的柳晨锐。
柳晨锐微垂着头,似乎在咬牙切齿。
“喂——”电话骤然接通,柳晨锐直了直后背:“子弹,子弹好像还在——”
啪!
柳晨锐猝不及防,贺肖竟然支起上身,抽出手猛然夺走手机。
他见贺肖眯着眼,手指微颤似乎想挂了电话,可竟然按了两次没有按中。发际湿透,脸上更毫无血色的贺肖干脆将手机丢下,任凭手机远远摔在地上,转而来抓自己衣物,扒住自己肩头,手指还试图往上,像是要揪住自己的衣领——再度失败了。
贺肖忽然脱力,失神倒了回去。
贺群青真想吼叫一声,可喉咙里吐出的又是一声闷哼,他气得倒在了那堆衣服上。
“你,你怎么了?”柳晨锐本能摸自己身上,都是好好的,哪可能还有子弹留在身体里?
换句话说,进副本的根本不是他们这具身体,怎么会受伤?
但贺肖竟然痛苦万分,之前无意识时,差点将胸口抠出一个洞,自己刚才查看,严重的地方产生了数道血痕,可见贺肖对自己真是毫不留情,如果他指甲再长一些,真能试着连肉带骨头地抠下来。
贺群青试图瞪他一眼,指责却还是没多少力道:“柳……”
在柳晨锐打电话的时候,贺群青已经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在副本里,所怀疑的都是真的——
柳晨锐早和蒋提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联想到进副本时柳晨锐的异样、小黑屋时自己身上莫名掉落的什么东西,还有副本中柳晨锐对伯德不耐烦又维护的态度——倒不是自己现在多仇恨蒋提白,可柳晨锐竟然一声不响地隐瞒欺骗自己……
“你们合伙骗我。”贺群青艰难说完,眼前又泛起了黑,好像有什么地方的黑暗要蔓延过来一般——是游戏里那个身体?
两边都昏黑一片,到底哪边才是做梦?
或者都是梦里?
贺群青完全分不清了。
殊不知当他说完这唯一一句话,听清的柳晨锐如遭雷击,也是慌乱中才意识到,自己分明还有大事没对这人交代。
贺肖冲自己的幽暗一瞥,竟逼得他不能随意捡回手机了。
是啊,自己也最恨两面三刀的人,怎么现在做了别人不愿意的事,连个交代都没有,就当着贺肖的面给蒋提白打电话?自己是智障了吧!
那边贺肖重又闭上眼,柳晨锐立刻去探他鼻息,好在只是昏了过去。
柳晨锐原地转了一圈,冲出卧室又到卫生间,飞快打开浴缸上的水龙头,没有干透的枕头拽下来再度扔进水里,在冰箱前翻箱倒柜,一阵丁零哐啷后,他大步回到卧室,先捡起震动不断的手机,发出去一个:
【没什么,我看错了,别找我,在睡觉】
没等他关机,手机嗡嗡嗡嗡疯了一样震动起来,是短消息,不过比铃声还震得凶。
蒋提白回复:
【你给我睡觉?!】
【不许胡扯】
【贺肖到底怎么了?】
【你敢胡说八道】
【贺肖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柳晨锐】
【你逼我上楼是不是?】
柳晨锐眉头一皱:【你在清港?】
【管我在哪,不解释我马上就到】
柳晨锐顿时明白这人在扯淡,无法,只能半真半假地说:【发烧了,跟昨天一样】
蒋提白:【你刚才说什么子弹?】
柳晨锐手指犹豫:【刚才我还没清醒,贺肖应该是做噩梦了,现在已经安静了】
蒋提白:【我怎么不相信】
【爱信不信,有本事你就来】发完柳晨锐扔了手机。
蒋提白:【你们给我等着】
过了两秒又来一条【你不许睡觉】
蒋提白:【?】
柳晨锐故技重施,将贺群青拖进了低水位的浴缸里,只是想到昨天这位临时同居人的脸色,柳晨锐只敢中途离开了一次,取了退烧药给他吃了,接着就坐在浴缸边,等着天色大亮。
当浴缸里水花声隐隐变大时,早有准备的柳晨锐再度钳住了贺群青的手,奈何贺群青的力量奇大,尤其是昏迷中,几次差点将柳晨锐掀开。
柳晨锐见状不对,揭起湿漉漉的T恤再看向贺群青胸前,中途那衣服触手一片温热,能分辨出病人的体温究竟有多高。
等借着头顶灯光看清了,柳晨锐不由眯起眼,有点不敢置信,不知道眼下看到的究竟是错觉还是真实,自己是在副本里还是已经回归了现实,逐渐屏住了呼吸。
只见昏睡的贺肖胸前,在那几道抓痕的正中,竟然真的有一个奇怪发白的痕迹,周围大片红肿,好像下面有什么在一点点地接近皮肤表面。
循着红肿再寻找,柳晨锐才赫然惊觉,这样的异物根本不止一处。
他眉头拧得死紧,忍不住回过头目光寻找,仿佛在思考,如果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可以将那子弹挖出来——
……
挖出来了!!
贺群青猛然睁开眼,意识重新回到了游戏里,看来他这时才要真正死了。
醒来的一幕叫他如遭雷击。
自己身边怪影绰绰,围堵得水泄不通。
黑暗中伸出的一只奇怪的肢体,悬在他头顶不远处,缓慢翻转着,给他展示爪子当中一个小东西。
那鬼东西上面扭曲的筋骨,根本不是人体所有,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人遍体生寒。
尤其当看到对方献宝一样展示的东西时,贺群青瞳仁紧缩,支起手肘,在剧痛中低头看去,自己胸前,竟然开了一个洞!
那颗子弹残片从空中掉落,恰好落在那个洞附近。
贺群青颤巍巍捡起它看了看,周围咻咻声大放,仿佛所有身处黑暗、诡异的东西在欢欣雀跃。
他喘不上气,急促呼吸了两口,血气上涌,鼻端立刻有了焦炭的气息。
死亡来临,他眼睛睁大了一些,反复看胸口的洞,血肉深处开始冒出红光,肋骨仿佛被生生割开了口。
身下涌出沼泽般黏稠的液体,开始将他全身覆盖——
在“外面”,这一幕只是瞬间,但在这里,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数倍,他在黑色焦油中挣扎,在“同类”的注视中如同第一次那样重获“新生”!
也不知道胸前的洞是修复了,还是干脆变得越来越大了。
贺群青呼吸重新变得顺畅,它跪在原地无法起身,因为脑袋上的长角被那层“玻璃”挡住,周围对它来说格外狭小、又红又阴暗。
吼……
它喉咙深处发出低鸣,周围的一切全都让它不满意。
尤其是这些丑陋的——
翻脸无情的游荡者对自己早已不在一个世界的“同类”抬起了猩红的眼。
那两簇野蛮荒芜的红瞳,就是这里新燃起的火光,盯着怪物们,叫它们赶着来赴死了。
……
今天撕开空气的游荡者和平时一样,又格外有些不同。
平时从它身体上往下滴落的液体是新鲜不祥的暗红。
今天,第一批幸运见到它的玩家们,则注意它的身体向上冒着黑烟,仿佛有什么易燃易挥发、肉眼看不分明的东西层层裹挟着它。
它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燃烧了一刻,如今正等待人类体温一样的“低温”液体将它熄灭……
“玛德快跑——!!!”
玩家们惨叫着奔逃,即便这一招从来没用。
可今天到底是奇怪,游荡者竟然自己停下了脚步。
逃到绝路的玩家贴着墙壁,战战兢兢地回过身,不明所以地看到那高大的怪物竟然将它自己诡异的“手”,一点点伸进了自己的胸膛——
它竟然嗜血到这个程度!连自己都不放过?!
叮当两声。
是几不可闻的细响。
有东西自它狰狞的指缝中掉落了下来,浓重血色中透着金属的光泽。
游荡者也会流血?
它内部,它内部也有血液吗?
可无须细看,boss身上那无痛觉一般被豁开的伤口早已经快速修复、合拢。
隐约猜测到那金属东西是什么,这名玩家怀疑又惊惧地抬起眼。
难道真的有人可以伤到它?
什么时候?
用的什么枪?
是谁?!
“别过来……不要……不要——呃!”
清扫完此场地所有玩家,游荡者指尖撕开空气,悠闲进入新的副本中。
徒留满地乱糟糟的景象,以及在墙角沉默闪烁的老式监控器红点。
第228章 第228章 没良心的 法力通天,还……
潮湿, 极度的潮湿。
身上每寸皮肤、每个毛孔,都被淹没一样不得凉意,呼吸进出都是水汽。
贺群青仿佛身处一个全然密闭的水下空间, 真是关押它这个怪物的好地方。狭窄,低矮,滑凉又坚硬——果然,玩家们就是想尽办法,要熄灭它体内翕动的热量。
贺群青挣扎起来, 它现在仇恨狭小的地方, 玩家所在总是那么狭小。
他们专往犄角旮旯里钻,往狭窄的角落逃窜,一层又一层的碍事的遮蔽物,一个又一个烦人的陷阱。
这都是因为它太大了, 它天生的体格也算它的弱点, 导致在抓捕猎物的时候, 它总会变得越来越生气,越来越愤怒。
那些狡猾可耻、没完没了的——
贺群青急火攻心, 猛然睁开眼, 一拳砸向束缚他的那层冰凉的石料,突然腰上一紧,身体竟然在地上倒退滑行,被拖离了白色的目标。
腰上力道奇大无比,强烈的危机感令贺群青挥出去的拳头根本无法松开,屈腿强行转过身, 按住人就要给对方一顿胖揍。
但拖他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贺群青手下一滑,眼前是有点眼熟的地面瓷砖, 是那人反应过来,已经撤出了身体,贺群青后颈一重,被人反过来按在了地上。
“是我!”柳晨锐愕然地说:“你清醒了吗?”
听到背后的声音,贺群青心下一怔,在柳晨锐看不到的地方,他目光飞快扫视周遭,缓缓地,神志回归,他算是落回到了“贺肖”这个身份和躯壳里。
贺群青回头看了眼柳晨锐,对方面上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贺群青再提不起力气,干脆在地上趴着:“揍的就是你。”
柳晨锐这才舒出口气,缓缓放开了他,在一旁坐下,“揍我可以……但刚才你看起来想杀人啊。”
这时候贺群青侧过头,也看清了刚才要被自己无辜敲打的白色浴缸。
贺群青:“……”
柳晨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慢腾腾抠起了手腕上的发绳,半晌有点尴尬解释:“你退烧了,我马上就把你捞出来了……”
还好把贺肖提前捞出来了,晚一步真是不堪设想啊。
柳晨锐:“你是为这个生气?”
贺群青爬起来,从浴缸里捞几捧水洗了洗手脸,洗净在地面摩擦过的凉意,拽下毛巾擦擦,头顶毛巾思索片刻,深深看向柳晨锐,又思索片刻——
“你可以骂我,”柳晨锐也站起来,“你打我也可以,我不还手,你想说什么?”
贺群青就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他真想直白地问:你为什么帮蒋提白?昨天早上你出门的时候,回来那么奇怪,是不是已经答应和蒋提白进一个副本了?你们怎么做到的?你拿了蒋提白的组队U盘?
可贺群青还是顾虑系统,怕自己乱说话,不仅蒋提白进一步暴露,连身份特殊的柳晨锐也会被系统牢记。
于是贺群青道:“我……想再洗个澡。”
柳晨锐静静站了两秒,脚步动了一下又停了。
之后他脚步一转,顺手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药盒,忙忙碌碌地走了。
“那……你先洗,我弄点吃的。”
贺群青换好衣服,趿着拖鞋走出浴室的时候,头发已经重新洗过吹干,浴缸里扔着的枕头也又洗了一遍,因此柳晨锐在客厅沙发上等了好一会儿,贺群青一出现就盯着他不放。
贺群青只能走过去,反正也绕不开,干脆说:“把蒋提白给你的东西先拿出来。”
说完不等柳晨锐问,贺群青飞快转身走了,其实他是做贼心虚,柳晨锐则觉得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不由又慎重了一些。
贺群青倒了两杯水回来,桌面已经放了三枚U盘。
贺群青一愣,在单人座沙发上坐下,刻意离那三枚U盘近了一些。
心中呼唤系统,系统果然消失。
他问柳晨锐:“怎么有三个……”
但其中一个形状、新旧都明显和其他两枚不同,看起来不只是眼熟,甚至让贺群青有点心惊肉跳。
不自觉将这枚特殊的U盘拿在手里,贺群青不用再想,记忆中已经有一件完全相同的东西浮现了出来。
贺群青这才语塞又恍然地看向柳晨锐,半晌才缓过神:“难道你是因为……”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蒋提白?”柳晨锐态度淡淡的。
“……”
贺群青顿时极为犹豫,要不要把真相告诉柳晨锐?
其实U盘是自己掉在副本里的,蒋提白不应该背这个黑锅。
当然这事也不能怪自己,变成boss的一瞬间,他连穿没穿裤子都不知道,更别提把裤兜里的东西收好了。
琢磨来去,贺群青决定还是让蒋提白来吃这个闷亏。
他将单独这枚U盘推回给柳晨锐,特意强调:“你别让蒋提白知道。不过这件事……对不起,柳晨锐,当时我也有错,你别恨他,这事……也不能怪蒋提白。”
贺群青不自觉移开视线。
柳晨锐:“……你怎么像做亏心事?”
“没有,怎么会。”
“……不,”柳晨锐挑眉,“这点我不恨他,还真得感谢他,起码我接触到‘真相’,也来了这边,这不是好事?”
如果他当时没捡起这个U盘,没有诡异地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玩家,那他面对同学们、赵老师,赵凯……那一堆可怕的事实和烂摊子究竟该怎么办?
自己作为恶劣事件里唯一的幸存者,是该苟延残喘,还是该死?
这么说起来,自己的确感谢蒋提白的组队U盘,或许贺肖觉得成为玩家是一件很倒霉的事,但自己目前……还是觉得比留在原地好。
“……那这两个?”贺群青目光拂过另外两枚U盘,该叫柳晨锐好好解释一下了,“你是怎么想的?”
柳晨锐移开目光一瞬,想到这样显得没底气,赶忙移回来,这下盯着贺群青不眨眼,说做贼的都是这样还真没错。
贺群青闭上眼靠向沙发,“你别这么看我行么,我又没说你做亏心事。”
柳晨锐咳嗽一声,声音低了好多,把他下楼遇到蒋提白“员工”的事情说了,连早餐的情况都一起交代了,最后总结:“我知道你认为蒋提白防备我,我可能会被蒋提白控制。”
柳晨锐昨天已经挣扎一天,既然决定,今天也拿出最大的诚意劝说:“除了不是你们这儿的人,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假如蒋提白要拿我做实验,我又不是没长腿,我还可以跑。另外经过观察,他也没那个工夫抓我,你不用顾忌我。”
“……你之前对蒋提白明明很谨慎?”
柳晨锐沉默下来。
谨慎有什么用,人家可是法力通天,还笑脸相迎。
假如蒋提白彻头彻尾是混蛋,自己撞破头也不会去沾边,带贺肖能跑多远跑多远,可蒋提白这人……自己也没有曾经那么确定了。
柳晨锐尴尬道:“第二点,也是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副本变化难以捉摸,但每一个都很残酷,团队合作可以省很多勾心斗角,免受不必要的伤害,尤其是……尤其是如果我受了伤或者死亡出局,我担心……”
担心贺肖身体,如果病发,谁来照看他?
江远?
可江远或许第一个就会被带走开刀,不管贺肖承认不承认,江远出事,对贺肖肯定是沉重的打击。不然他不会几次三番那么保护江远。
柳晨锐没说几句话,就有些口干舌燥,“反正比起其他玩家,蒋提白虽然和我们三观不合,但已经……很有底线。贺肖……”
他没说完,话头自己停了,闷头抚着脖颈。真没想到,自己真有说蒋提白好的一天。
贺群青明白他的意思,柳晨锐不希望他们像现在这样和其他人隔离开,团队下副本的确要“健康”一些。
可柳晨锐不知道贺群青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如果可以,贺群青甚至应该和柳晨锐、江远都分开,应该离他们远远的,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
贺群青脑海中闪过副本里人畜无害的“伯德”。
这位新人的种种表现、说出的话,没有一句不是为他人着想,实际也帮了大忙,最后成了拿审判书的主导者,还拦着自己对其他玩家下狠手,品德上已经趋于完美……完美的贺群青也该为蒋提白的表演鼓掌。
最后离场时,蒋提白满身浸湿的凉意,狼狈至极,还不吭一声,蒋提白为自己做到这份儿上,贺群青不能全无动容。
可……
贺群青要这时候同意,其实才是在和蒋提白唱反调,可能会坏了蒋提白的计划。
贺群青的沉默让柳晨锐明白了他的选择,柳晨锐反而放松了,“好,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柳晨锐的手机振动起来,他已经知道是谁,快速看了一眼,挂了电话。
柳晨锐有些不自在,贺群青就知道是蒋提白打来的。
两人沉默间,柳晨锐的手机不停地震动,柳晨锐实在没忍住,又看了几眼消息,试探着说:“不然我把手机扔了,我们现在收拾东西搬?”
这时电话又开始震动,贺群青:“你接吧,看他说什么。”
柳晨锐:“不行。”
坚决不行,他一定会被说动,他可不想之后和贺肖吵起来。
这时贺群青的手机忽然响了,两人都是一愣。
一看原来不是蒋提白神通广大知道了自己的新号,而是昨天贺群青主动联系过的陈雨依。
这下变成贺群青不自在了,当手机绵绵不绝地振铃时,他还是接了电话。
“喂?”
“小肖。”
贺群青眉头微皱,陈雨依的声音竟比昨天还沙哑消沉,忍不住问:“你病了?你的声音怎么……”
“是啊,小肖,你个没良心的,”陈雨依唉声叹气,“我病了,我得了一种不会死,但心会死的病……你今天要来清港探病么,你来了估计我就好了。”
“我……”
“……好了,别为难,我可舍不得。开玩笑的,我还在外面,我是有事找你。”
贺群青微愣,“什么事?”
“牛老师被杀了。”
“……什么?”
手机那头的陈雨依一时没了声音,贺群青看向柳晨锐,把手机免提打开,半晌才听陈雨依非常头疼道:
“听说还有几名玩家,他们在现实里一起遇害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到处这么传。”
贺群青的确有些悚然,因为牛心言——现在不是在蒋提白那个豪华“集中营”里吗,怎么会“被杀”?
难道蒋提白做的那件事,还没结果已经出了大问题?
的确,玩家没有善茬,他们那么多人聚在一起……
“是玩家内部争斗吗?”柳晨锐也听得扶额。牛心言他同样认识,是个伪君子,但对其他玩家还算客气,人缘应该不错,怎么会出事?
“不是简单的内斗……小柳警官——”陈雨依声音忽然提高八度,磕巴道:“你,不是你——你真的在我们这?!你是不是过来好几天了?”
说着她话音带了笑意:“喔,你现在和小肖在一起啊,这么早?我看看几点了……唉哊,两天不见,我最想念的两个人竟然在一起跟我打电话,我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你们也不愧是在副本里同进退的好搭档,啧啧,在外面真风光啊,三过家门而不入。”
“咳……”柳晨锐道:“不是简单的内斗,那是什么?”
陈雨依:“我想你们也不知道。牛心言早上七点不到,发布了一个新的‘教学攻略’,他向所有玩家公布了黑色审判书的信息,或许他被害就因为这个。”
第229章 第229章 石海珠井(1) 真的不见……
陈雨依说到这, 贺群青和柳晨锐都不由注视起柳晨锐依旧在震动的那部手机。
电话那头的蒋提白锲而不舍地打电话,又是想跟他们说什么?
会不会和早上的这件事有关?
电话那头的陈雨依漫无边际猜测一番,待她话音停顿, 贺群青两人都猜到她还有真正想说的没说。
“小肖……”
贺群青无奈打断她:“陈姐,我已经……”
陈雨依:“就一天,可以吗?”
“……”贺群青拿起手机,关掉免提送至耳边。
不待他继续拒绝,陈雨依的声音变得和之前不同了, 没有了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极为认真道:“就一天。你听我说,小肖,我真的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电话里都说不清, 我必须要见到你——”
“……你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可以现在就去找你。”
“不行!现在外面太乱, ”陈雨依呼吸不畅急忙阻止,“你……你和小柳千万藏好了。在现实里, 别让其他玩家发现你们的行踪, 好吗?现在玩家们应该已经猜到我们拿到多次黑色审判书的事……反正我回家了立刻邀请你到清港,那我比较熟,更安全。”
贺群青直觉意识到有些不对,陈雨依之前分明还在猜测牛心言怎么受害的,现在又直接让他和柳晨锐在现实藏好?
她像是多少已经知道真实原因一样。
“总之,小肖……我虽然还不清楚你和蒋提白到底有什么旧恩怨, 但我接下来的话,如果有一滴掺假,我出门被撞死, 吃饭噎死,喝水——”
“陈姐,别这样,别说这些,”贺群青头疼地打断她。
原来陈雨依在现实里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诅咒自己死啊。
“我就想说,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蒋提白现在对你……不,我可以担保,你真的能相信他,起码对你,他绝对不会犯浑了。
今天早上,傅辞上传了你们特殊副本的录像,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匿名新人就是他吧?”
贺群青一愣:“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盛北,在蒋提白那?”
柳晨锐被触发了关键词一样看过来。
“哎呀,这点东西我要是猜不到可真是废人了。老蒋昨天和我们几个分开,林况就说他去找你了,但早上我看录像他不在,这就蹊跷了。后来我发现,那个新人真是秀啊……连黄渔开地铁英勇就义都不如他。”
陈雨依一骂起蒋提白,顿时又有了活力:“之前在萨克森之家,林况不是抢走江醒的匿名U盘给了他?这就对上了。”
她啧啧感慨:“现在真的,他可成新人表率了,傅辞商品下面,多少人都猜测,这个逆天的新人,能把黑色审判书当夜宵吃,排行榜又要地震了,地震什么啊他老黄瓜刷绿漆……哦对不起对不起。”
陈雨依差点被口水呛到,“我的意思是他很棒。老蒋昨晚副本的表现真的让我开始尊重……不是,尊敬……敬仰他了!反正小肖,你可以继续讨厌他,烦他,但别怕他,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怕你。也别怀疑他对你不好……”
“我知道他不会害我……我只是——”贺群青揉捏眉心,面对陈雨依,他经常词穷。
“总之就一天,”陈雨依讪笑,声音又低了,“就当我贪心吧。小肖……我们晚上见,你别骗我。”
挂了电话,贺群青沉默不语,柳晨锐观察他片刻,神情骤然放松了许多,向后靠在沙发上。
手机有两分钟没响起了,电话那头的人得不到回应或许已经放弃了。
正要主动给蒋提白打回去,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柳晨锐看向贺群青。
贺群青只能点头,毕竟牛心言的事他们无论如何要问一下蒋提白的。
电话接通后直接开了免提,那头许久没有声音,想来对方或许没想到电话竟真的通了,直到柳晨锐先开口:
“你不是说要上楼吗,怎么还没上来?”
电话那头极度的安静骤然打破,有明显的呼吸声凑近了,停顿后,现实中蒋提白低哑微冷的声音才响起来:“柳小警官真是越来越会挖苦人了。贺肖怎么样了?”
“我只是重复你的话,怎么挖苦你了?”柳晨锐现在算是彻底放松了,“你真的不在清港?是不是盛北出了什么大事,你本人根本没来清港?”
“……你们也知道了?”蒋提白的声音听起来极为疲惫,从他说话的间隙,听得出他应该是边抽烟边打电话,“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怎么样了,醒来了吗?你们吃早饭了没……”
“陈雨依刚才打电话给贺肖了,”柳晨锐终于想起来自己煮的那三包泡面,起身去端了。
“她手机号我这边怎么打不通?”蒋提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怀疑,“我昨天白天就没联系上她……她说什么?”
蒋提白的话拨动了贺群青先前的直觉,陈雨依的确有点奇怪,好像遇到了什么事。
“她说昨晚和林况进了一个副本,林况不在你那吗?林况有没有说她怎么样?”贺群青身体倾向手机。
他的声音骤然响起,蒋提白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林况?林况挺好的,能吃能喝。”
贺群青一顿,明白蒋提白又故意装傻,但也只能重复:“我说陈姐……”
“哦,这个‘她’啊,”蒋提白轻声回应,又一本正经地答:“林况说他陈姐还是一如既往,‘视死如归,舍身忘死,豪气干云,在阎王爷门前反复闪现’,我今早听了也十分敬佩……敬仰。”
贺群青:“……到底怎么样?”
怎么说,虽然内容不太一样,但总觉得非常熟悉,好像上一通电话里刚听过。
蒋提白老实回答:“林况说和平时一样。”
这时候柳晨锐回来了,他一手端锅,一手端碗筷,贺群青收走桌面手机,他平稳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蒋提白忽然出声:“你们才吃饭?”
贺群青接过柳晨锐递来的碗。
柳晨锐非常不希望蒋提白管他几点吃,更不希望蒋提白再接手他们的早餐,昨天带回来那一大堆,导致他连连撒谎,现在还没缓过来。
柳晨锐干脆问:“陈雨依说牛心言今天早上公布了黑色审判书的事,但遇害了,她让我们藏好,说玩家们现在很躁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蒋提白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回答:“都是真的。牛心言发布了黑色审判书的消息,后来在餐厅发生了一些事,现在已经控制住了。牛心言被捅了几刀,但还没有‘遇害’。他和其他几个玩家,现在在ICU,估计明天出了副本就能醒过来。”
蒋提白说起这个,停顿了两次,通话那头悉悉索索,很快有打火机的声响,他又点了一根儿新的香烟。
这不禁让人猜测,蒋提白恐怕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淡定。
“说起来你们应该不知道,玩家在现实里受再重的伤,流再多的血,只要玩家还有生存点,一时半会儿也是死不了的,晚上该进的副本还得进,除非生存点在副本里用完。”
“受再重的伤都不会死?”柳晨锐理智地选择不相信,“那跳楼呢,出车祸?不可能再严重的伤都不会死。”
蒋提白莫名笑了一下,“那种程度还没试过,我也好奇,”他懒洋洋道:“好在牛老师这次也挺倒霉的,有那么一个小时,他看起来也不像活人,推进ICU的时候还没开始喘气呢,刚好今天一整天,可以进一步为大家献身实验一下……咳!”
蒋提白本来说得顺嘴,忽然卡了一下,再开口时,话音急转:“当然,你们安心,我已经把罪魁祸首控制了起来,监控为证,过两天等问清了原因,一切结束了,我会亲自把杀手送到警察局去,交给可靠的警官,最后送进监管最严密的精神病院,保证他们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柳晨锐:“……”你急于挽回人品的样子真让我有点同情了。
另外,连精神病院都一口气安排好了,警方在这个过程里好像只是起了个装饰作用啊?你才应该住进精神病院吧?
贺群青:“杀手为什么要害牛心言?你那里应该已经有很多玩家知道黑色审判书了,散布这个消息,对玩家不是有利吗?”
“是啊,有些消息是拦不住的,现在已经有不少玩家知道这个‘秘密’了,”蒋提白刻意长叹一声,“就像昨天晚上,你看他们那些虎狼嘴脸……”
柳晨锐敏锐地觉察到了牛心言发布消息的原因:“他为什么今天发了?是你授意的?”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想必是蒋提白推动的。
“……是我的错,但别生我的气,我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然我已经在清港了。具体原因……是有原因的,晚上,今天晚上我当面告诉你们。”蒋提白停顿了格外长的时间,才声音低哑地试探:“行不行?”
蒋提白等着电话那头的回应,态度实则还是有些消极,直到手机里贺肖的声音先“恩”了一声,平淡地说:“好,晚上见。”
贺群青说完,就听蒋提白那边当啷一声,好像打火机掉地上了,蒋提白掩饰般立刻开口:“好,不见不散。”说完怕人反悔飞快挂了。
挂了他立刻后悔了,快速把没说完的话打字发了出去。
【保持联络,好好吃饭,真的不见不散】
第230章 第230章 石海珠井(2) 蒋提白的……
蒋提白恐怕非常担忧贺群青食言, 之后有半个白天,贺群青还时不时听到柳晨锐的手机来电。
柳晨锐已经面不改色,但这个世界知道柳晨锐手机号码的只有那一个人, 贺群青想装不明白都不行。
起初柳晨锐还接了两个,嗯啊地回应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比如吃饭喝水气候娱乐等日常问题,挂了这两个电话后,柳晨锐连接都不接。
等早上吃的美味的垃圾食品消化得差不多, 柳晨锐开始在客厅地面上徒手健身。他摘下发圈放在茶几上, 一言不发,哐哐就是练,这时候手机屏幕才一闪,来电就被他摁灭了。
贺群青则是坚定的休息党。
他真心认为晚上进副本那不叫睡觉, 所以这段时间应该全算是通宵。
他要爱惜身体, 能补觉就多补觉, 刚好他是睡不够的年龄。
所以柳晨锐玩命健身的时候,他很安静地走过去在沙发上躺下, 尽量不要打扰年轻人锻炼身体, 但主打一个陪伴。
当柳晨锐又快速挂了一个电话,还有点生气地停下了健身,坐在地上准备把手机震动也关闭的时候,贺群青因为四周突然过于消停而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蒋提白还有什么事?”
柳晨锐呼吸不稳,拽起袖口擦擦脸上汗珠, 对着手机眯眼,“没事,诈骗电话。”
“……这么多?”
“是啊……身份泄露了。”
“……”你是假证啊同学。
柳晨锐摆弄完手机, 又回到了俯卧撑的姿势,贺群青徐徐闭上眼,上下眼皮才碰上,柳晨锐突然冷嗤一声,贺群青睁大眼看向他。
柳晨锐又坐回地面,抓起手机一通发,不知道发了什么,他应该是舒服了,干脆把手机扔到单人沙发上。
贺群青发现柳晨锐这一次好像是从第一个项目重新开始了。
柳晨锐心情平和了许多,见贺群青没睡着,突然说了一句:“方便面到底怎么了?会吃死人?”
贺群青:“……”啊?
柳晨锐说完开始狂练,想了想问贺群青:“你练不练,我可以当你的教练。”
贺群青直接闭上眼,脸缓缓转向墙壁。
柳晨锐:“……”
观察他两天,这家伙难道真的全靠天赋???
贺群青一觉睡醒的时候,柳晨锐洗完澡刚出来,太阳快落山了,他见贺群青站在窗边往下看,不由也走了过去。
“又是那个人?”柳晨锐也对着楼下眯眼,看了一会儿摇头擦头发去了。
蒋提白到底是不放心。
虽然他人因为牛心言的“凶杀案”被困在盛北,但盯梢的从来没离开过附近。
柳晨锐又确认一遍门反锁,一切无恙,就放下了这件事。
傍晚来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挂心。
贺群青白天没出门又睡得多,晚上上床了也没睡着,就听门外脚步声来回踱步,给他柳晨锐有心事的感觉。
不应该啊?
贺群青干躺一会儿,到十点半左右,实在好奇,干脆起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门一开,柳晨锐大步到厨房倒水,贺群青看他走得那么急,不由问:“是不是方便面吃多了太咸?”
柳晨锐倒水的动作一滞,工夫茶似的拉起茶壶,思考完毕,他转身把水杯递给贺群青。
“我不渴,你渴了你喝。”贺群青把杯子推了回去。
“……”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心事,心情不好?你说我听着。”
柳晨锐抓着杯子,盯着贺群青看了一阵,把贺群青看得发毛,忽然柳晨锐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在一边,干脆问:“你反悔了,不想和蒋提白陈雨依他们一起进副本?”
贺群青一愣:“没有啊,我不是已经答应了?”
这下换成柳晨锐一愣,“但是你……你U盘没拿。”
“……哦——”贺群青做恍然大悟状,缓缓伸手拿水杯,柳晨锐两根手指夹着水杯一滑,把水杯挪走了。
贺群青:“我给忘了。”这也不能怪他,他组队从来不用U盘啊,真是误会。
柳晨锐:“……”
两人在厨房里相顾无言。
柳晨锐默默拿出U盘放在水杯旁边,打了个哈欠走向贺群青卧室的方向。
“你干嘛?”贺群青远远问。
“方便锁门,”柳晨锐头也不回,“有人监视,我还是觉得不舒服。也不能让你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早上我进不去。”
贺群青迟疑了一下,说:“有什么关系,反正在现实里又死不了?”
柳晨锐这下回头了,深深看他一眼,接着长叹一口气,还是进了贺群青卧室里。
两人像昨晚一样并排躺着,贺群青轻易又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听到柳晨锐询问:“贺肖,U盘呢?”
贺群青含糊说:“在……口袋里。”
柳晨锐:“是不是太容易丢了?”
贺群青一下清醒了,“嗯??”
柳晨锐看他睡眼惺忪,睡了“一整天”都没睡够的模样,主动替他检查了一下,确定还在口袋里,才说:“进了副本以后,还是和昨天一样,我替你保管?”
“……恩。”
柳晨锐这才放心躺好了。
贺群青真不知道,柳晨锐明明和自己在一起,怎么还能有操不完的心,自己难道不是很省心的人?
想到这,贺群青摸到手机,想看看几点了,怎么柳晨锐还醒着。
柳晨锐吸气,立刻去拉他:“别动——”
贺群青眼前屏幕亮起来,他眯起眼,就见白色数字一晃,他头晕目眩一头栽倒。
——12:00?
贺群青甩开脑海中残影。
周遭极度昏暗,空气甚至有些模糊。
看来他今天上线的时候站在了小黑屋的边缘地带,看着前方影影绰绰,人们轻声细语,他脚步挪动得缓慢,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光洁漆黑的地板上。
地面洁净的反光从来只映照着小黑屋内部,其他什么都没有。
但贺群青脚步还是停顿,待他反应过来,一皱眉收回视线。
没等彻底走出去,他脚步又停了,只因不远处有些极为显眼的身影,沉默着渐渐聚在了一起,他们见面相互低声说了两句,又都抬眼看向周遭,视线在找什么人。
贺群青说不清自己的感受,看着那几人,他心口有东西在活泛地颤动,其他乱七八糟的,不想这个时候去想。
蒋提白先看到了他,目光一下凝在了他身上。
那视线犹如实质,在贺群青身上迅速积聚起足以让他紧张的热量。
蒋提白没让他紧张的意思,他脚步跟着转了过来,但一时没打招呼,也没说话,只等着他走到近处。
陈雨依和林况、金梓语随后也看到了他。金梓语没看两眼,赶忙背过身去,贺群青看到金梓语分明在掐自己手臂,这也没用,她还是发出“嘤engeng”的声音。
这群人在玩家中本身就极度显眼,他们陡然的目标一致,让周边零星玩家们立刻也看到了从边缘走出的贺群青。
“贺肖……”
“是贺肖。”
“我去,蒋提白,陈雨依,林况,金修女……加上贺肖,完了完了完了,这把彻底寄了!”
“这些活祖宗怎么又凑在一起,不是,主神要我来干吗,被大佬们排挤吗?”
……
的确,这一把作弊组队的人数多,除了蒋提白几人,贺群青这边又一次带上了江远。
只是江远和蒋提白站在一起,从他和蒋提白愈发熟稔的神情,应该是蒋提白那边也把U盘给了江远。
这么一来,正常加入的玩家就不多了,贺群青往蒋提白那边走的时候,大概一数……恩?
人还没数清,他竟在小黑屋另外一头见到了胸前吊着手臂的褚政?!
甚至还有一张昨天才见过的熟面孔,贺群青没想到他也在——黄渔。
那么自己这边七人,加上褚政、黄渔九人,现场只有五名贺群青不认识的玩家。
仔细分辨时,他本能一般升起明悟,这剩下五人,其中一名男性是高级玩家,一名女性是初级玩家,剩下三人两男一女都是中级玩家。
贺群青心下发沉。
这一局竟然一个新人都没有,难道主神判断,这次副本对新人来说必死无疑吗?
不过从某个角度讲……这也算好事吧。
再看黄渔独自挺立在角落,单手环胸,另一手捂着脸,一副不想说话,也不愿意看见现场其他人的模样。
他上次这样不高兴,还是昨晚知道身处特殊副本的时候,今天的黄渔看起来比昨天更难受。
贺群青另外忍不住多瞧一眼的就是褚政。没办法,他那胳膊还是贺群青亲手砍下来的,现在见他吊着一只很新、但也变得很多余的手臂——贺群青有点感觉像见到了债主。
无论怎么转移注意力,贺群青还是渐渐走到了蒋提白几人面前,他不自觉垂下眼帘。
奇迹般地,没人拦住他问他问题,他们也没站在他对面,他就一直往前,直接走进了他们圈子里,被大家包围了。
陈雨依紧紧抱了他一下就松开了,低声道:“你来了,担心死我了。”
陈姐出击,金梓语赶忙靠近,不过她偏过头不让贺群青看清她的哭脸,贺群青只听到她哽咽的声音:“你不在,我死得可惨了哼哼哼呜——副本好难咦咦咦呀———”
她委屈至极地仰起头,贺群青赶忙僵硬地单手环住哭得一脸扭曲的金梓语,“……”对,对不起!
林况在旁边听得头痛欲裂,“你昨天不是还说你不怕吗?你死得惨?你再惨,我也当了你的垫背——呃。”
贺群青一手拍金梓语后背,另一只手拍拍林况的肩以示安慰。
他面露迷茫,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幼儿园的老师。
嘤嘤呜呜的金梓语很快被陈雨依搂到了怀里,贺群青因此解放,不过他被一只手带着转了个身,就到了另一个人怀里。
贺群青:“?”
后心和后腰同时一紧,又一紧,还在收紧——肩上硌着某人的下巴,对方深吸气的时候,贺群青好像感觉到了对方膨胀的胸口以及紧绷劲瘦的腰——
“小肖……”
故意要拉近距离的时候,蒋提白就这么叫他,这个“相逢”的拥抱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贺群青差点被他暗中勒死,尤其蒋提白在昏暗中说话的时候,搭在他肩上的下巴找着骨头一顶一顶地。
“昨天进副本的时候,我没骗你……我真的怕,怕见不着你。”
蒋提白很快放开了,这个拥抱好似和陈雨依的没有区别,又是完全不同,他松手后,贺群青衣服出了褶子,胸前还热着,肩头还痛,后背有余温,是蒋提白的手心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