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171章 谁会开门(上) 公爵夫人……

    闻言, 贺群青略有迟疑,不由皱眉看向自己手里。

    ——筹码放回去,他们自然就会陷入黑暗中。

    蒋提白露出微不可查的笑容, 两根手指触及贺群青手腕,那手没躲,一顿后,蒋提白手指一勾,将贺群青拿着筹码的手托起来, 眼不眨地盯着那只手, 轻声道:“我相信你,你既然已经发现通道在变动,那么有两种情况:第一,我们陷入了短时间内无解的环境里, 在无序的迷宫里乱转。”

    “可事实相反, 我们走的太有规律, 几乎是在原地。那么我们更可能遇到了第二种情况:隧道的其他部分没变,只有我们像小白鼠一样, 在被观测的情况下, 不断重复走入安排好的道路——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无解,因为迷宫尚且有出口,人造的机关却可以无限循环下去。”

    “只是我们根据江醒的情况,已经得知,这里肯定是有某种可以自行活动的规则……谢了,小肖, 我本以为是‘鬼打墙’、或者要找到什么魔法咒语,驱邪吟唱之类的才能走出去,没想到先被你发现通道在动……”蒋提白语气诚恳、声情并茂地吹起贺群青的彩虹屁, 感慨到一半,贺群青面无表情抽回了自己的手。

    蒋提白:“你看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是怎么被观察并控制的。”

    蒋提白始终有留意周围的墙壁,这里显然是没有监控的,甚至连个透气的孔都没有,真的就像一根长方形的管子。

    “……剩下的变量就不多了。还记得江醒劝我们,筹码无用,放下贪欲的吗?那种话,如果是一个知根知底的老好人来说,我或许还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一遍。但如果是被一个虚伪的坏女人说出来,那小肖,不需要反着听,直接反着做就可以了。”

    蒋提白边说,边把自己手里的红光,连带贺群青手里的红光,都缓缓塞进了贺群青的外套口袋里。

    他看着少年脸上的阴影越来越多,看着少年瞳仁似乎正因为逐渐面临“盲眼”而不安地颤动,蒋提白的声音更轻了。

    “筹码本身具有强大的功能,甚至可以驱赶门后的恶灵,那叠加一些会迷路的‘弊端’,倒也情有可原……啊,好黑啊,什么都看不到了,小肖?”

    “太近了!”贺群青推开蒋提白,有些狐疑看着对方黑暗中的轮廓,“还是能看到一点的。”

    “你能看到?”蒋提白比他还疑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应该是最近胡萝卜吃的太少,缺乏维生素A,犯了夜盲症……”

    “……你真的看不到?”

    “恩,”蒋提白语气有点担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贺群青递过去一只手,“抓着我胳膊。”

    “……”握。

    贺群青甩手:“抓着我的胳膊!”

    蒋提白质问他:“这么窄的地方,你让我抓着你的胳膊,我俩怎么走?你胳膊长,我还是抓着你的手吧。”

    “……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很奇怪吗?”

    “怪吗?”蒋提白重新抓住贺群青的手,仔细感受一番,“……咳!我也觉得整个人有点怪怪的。但是没办法啊,我现在眼前一抹黑,心里有点害怕……小肖,我一害怕就根本不能思考了。”

    贺群青沉默片刻,又想到,跟他们不小心分开的结局相比,拉手的确要保险很多。

    蒋提白手上捏了捏,提醒对方可以走了,“我们现在在你昏倒的地方,往回走。”

    贺群青反手拉住蒋提白的手,依言往回走。

    没想到蒋提白嘴上说要走,脚下竟然站着不动,被他拽得踉跄一下。

    贺群青脚步也磕绊了,回头看蒋提白:“怎么了?”

    “哦,”蒋提白早已经飞快站稳,一手扶着贺群青肩膀,喃喃道:“没什么。”

    贺群青:“……”

    该不会这人真的怕黑……?

    等等,我好像又上当了,这明摆着是胡说八道吧。

    之前副本里,蒋提白无论黑夜白天都玩到飞起,什么时候怕黑了?

    可看到身后蒋提白一手被自己拉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本能从经过的墙壁上滑过,一副真的看不到的样子,贺群青也不能确定,蒋提白这会儿是不是真的有夜盲症。

    贺群青边这么想,边不再看蒋提白,目光转了回来。

    面前正站着一个面容青灰女人!

    “!!!”

    贺群青脚步急刹,身体猛然倒退,撞上了身后的蒋提白。

    他心脏几乎骤停,本能捂住了胸口。

    那女人却丝毫不给贺群青反应的时间,嘶一声就伸长脖子凑近了他。

    “为什么?!”

    贺群青猛然别过脸去。

    女人吐息全是霉烂的气味,声音嘶哑漏气,音量却不小,像是某种夜行动物的吼叫声。

    “你为什么要卖给他?”

    贺群青脑海一片空白,盯着那女人模模糊糊的脸,一时什么都没有想到,只觉得浑身一阵阵的电流涌过般发麻,连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直到身后的蒋提白,忽然扒着他的肩,试图走到前面:“我看看什么叫的这么难听。”

    “别过来,”贺群青后退着拦住蒋提白,同时本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疼。”

    贺群青都不知道他哪疼,但已经有点回神,强忍着心惊胆战,上下一打量女人,才发现对方身体的膨大,不是因为体型诡异,只是因为一身层层叠叠的裙子。

    “你……”贺群青这时也才意识到,女人出现的毫无预兆,根本没有哨音示警,这难道说明,对方并不是来杀自己的,只是因为长相太可怕,自己单方面还以为要死了……

    “你是公爵夫人?”蒋提白说出了贺群青没说完的话,一手大力拍拍贺群青后背,贺群青才彻底回过神来。

    “为什么?!”女人神情狰狞,还在喊同一句话,“为什么要把我的王冠卖给他?!”

    “不是,”蒋提白掏掏耳朵,往后看了看,“这位夫人,你要是能小点声,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公爵夫人一顿,看着他们不说话了,蒋提白于是说,“因为欧文虽然老了一点,但肯定比你好看!”

    咻……——

    公爵夫人骨瘦嶙峋的胸口重重地起伏,导致她五官里冒出大捧灰尘,紧跟着便流下黑黢黢的不知名液体。

    贺群青早已经在听到女人将要发飙的哨音时快速后退,偏偏蒋提白啧了一声,“小肖,狭路相逢勇者胜……”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还给我——”公爵夫人朝他们扑过来,声音瞬间提高,“不然你就来做我的收藏!!你是我的!!!”

    贺群青耳膜一阵刺痛,手已经伸进了口袋里,准备立即拿出筹码。

    就在这时,一只手却大力按在了他口袋上,不让他拿出筹码。

    接着便是蒋提白一步越过他,手中握着一个更黑暗的东西,一闪间冒出一抹寒光,咔嚓一声,猛然砍过眼前怨灵的脖颈。

    “什么你的你的,”蒋提白眼睛微微睁大,凑近公爵夫人那张脸,仿佛想要好好看清对方,“要收藏,怎么也轮不到你吧。”

    公爵夫人喉咙里发出扑扑簌簌的声响,接着蒋提白手一挑,便有什么东西伴随一声闷响,掉在了地上。

    “没事了,”蒋提白松了口气,但也有些惊慌,摸索着重新拽住了贺群青的手,反复确认没有拉错,才道:“小心,这东西可能还会咬别人脚的,快走走走……”

    “……”

    第172章 第172章 谁会开门(下) 和门里的……

    公爵夫人虽然身首分离, 但仍在他们身后不断发出动静。

    贺群青有两次忍不住回头看,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直到某个瞬间,他听到柔软的织物, 像是老鼠那样,从一侧攀上了墙壁,行动间夹杂着沉闷的滚动声,宛如柔软的球体磕碰在墙壁上,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贺群青猛然站住脚步, 任凭蒋提白手上用力, 他还是没动。

    蒋提白便也不动了,等了一等问:“听到什么?”

    “……走吧。”贺群青推他,“什么都没有。”

    贺群青只怪自己精神紧张。

    公爵夫人是副本异灵,带着她自己的脑袋爬墙, 应该是……正常的吧?

    倒是自己, 在黑暗里想象力变得丰富了, 竟然觉得不是公爵夫人爬了墙,而是身后的隧道突然悄无声息地拧转了一下。

    他陷入思索, 没注意蒋提白拉着他走得越来越快, 最后弯腰跑了起来。

    蒋提白几次急转,贺群青险些撞上墙角,但也因此,他看到了周围环境明显发生了改变。有一段路,他们甚至可以直起身跑动,尤其在身旁两侧墙壁, 贺群青跑动间伸出手保持平衡,很快摸到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贺群青触电般收回手,目光一扫, 阴冷的风吹在他眼珠子上,贺群青条件反射眯上眼,睫毛掩盖下,眼前又黑了一层。

    他们就这样被夹在两片充满空洞的诡异“蜂巢”缝隙中。

    贺群青听到身体两侧数不清的隧道深处传来的哨音,犹如每一个管道的深处,都匍匐着什么东西,所有阴冷的风,都流经它们,再撞在自己身上,空气里充满了新鲜的血腥味。

    他头皮不由发麻,浑身上下冷热交替,胆寒中屏住了呼吸,加快脚步紧跟蒋提白的步伐。

    这时蒋提白忽然道:“也不知道你的胆子,到底是大,还是小啊。坚持一下,我们快出去了。”

    他语气带笑,贺群青神志一下子被拉了回来,连那些哨音都飘远了一些。

    也是他太紧张了,如今一听,耳边最响亮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不过蒋提白的笑话,也让贺群青想起来一件事:“你又没夜盲症了,能看着了?”

    “恩?哦,”蒋提白嗓音因跑动而喘息,咳嗽一声,颇为严肃回应:“小肖,你有所不知,我发现路径变得熟悉以后,就不是靠眼睛在跑了,是靠我的记忆力,在我的记忆宫殿里头跑,你知道记忆宫殿么,就是我们天才……”

    “等一下。”贺群青目光一顿,脚步退回去,走进了一条岔路。

    就在岔路口,他弯下腰一看,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一个半人高的隧道尽头,透着一线光亮,是一扇尺寸较大的门。

    蒋提白来到他身边,目光一同看过去,之后道:“我们已经回到了客房的范围,刚好看看这是谁的房间。”

    贺群青先钻进了这条通道,随着他逐渐靠近那扇门,那扇门里——或者说‘门外’,也不断地传来声响。

    嘭嘭打砸的碰撞声,男人歇斯底里的喊叫,一同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

    贺群青弯着身体靠近,视线左右晃动中,他逐渐盯紧了门面上一条纤细的光链,是一道细小的缝隙。

    有一瞬间,那一线光忽然被什么遮挡,好像门外有人挡住了光,贺群青也缓慢停下了脚步。

    之后门上的缝隙重新出现,门前的人移开了脚步,贺群青终于得以靠近,将目光放在了那一条光链上,眯起了一只眼——

    门里果然是客房的布置。

    吼叫的男声已经消失,房间内极为凌乱,大床的床单一气扔在地上,椅子翻倒在地,靠垫里的羽毛飞落一地,根本无法分辨这是谁的房间。

    好在没有让他等多久,就有了新的声响——地毯上的拖拽声。

    唰,唰,唰。

    一名喘着粗气的男玩家,半弯着腰,拽着另一个沉重的“人”,逐渐从贺群青视野中经过。

    贺群青花了点时间才分辨出那一脸血、身上衬衫也沾满黑红血迹,浑身看上去颇为凄惨的男玩家是谁——

    何竞亮!

    见到眼前这一幕,贺群青自然先想到白天何竞亮彩门里开出的那枚作为“前主人定情信物”的钻石胸针。之后他目光又落在何竞亮拖着的人影上,看出那是一名穿着古旧衣裙的女人,身形如少女一样单薄。

    只是‘少女’的身侧,一只失去所有水分的细长手臂,随着何竞亮的动作划过地板。

    ‘少女’的腰上捆绑着塑型衣一类的衣物,上面有繁复的系带,显得她的腰细得宛如一张纸片,而纸片般的腰腹正中,奇异地插着一根凳子腿,乌黑的液体源源不断从那女孩的后背流淌出来,在地面划出色泽陈旧的“血痕”。

    离开地毯范围后,何竞亮拖拽的动作明显顺畅起来,只是他面容狰狞,好像拖拽的不是一名干枯的“少女”,而是一个极其沉重的东西,甚至会让他一个大男人用力过猛导致脸色涨紫,脖颈青筋暴起,脚下数次打滑。

    所以房间里没安静多久,何竞亮就开始低声咒骂起来。

    ……

    贺群青后背一痒,有人闲不住的手在他背后点了点,见他没理会,先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个六边形。

    贺群青:“……”

    躲开背后那只画起幼稚图画的手,贺群青听到眼前客房里传来了类似打开窗户的嘭嘭声。

    何竞亮一声低吼,应该是将那个杀进他房间里的副本异灵给扔出了窗外。

    客房里骤然死寂,连何竞亮的骂声都停止了。

    当何竞亮再次出现在贺群青眼前时,这名玩家正用衬衫擦着自己脸上的血迹。

    何竞亮目光亢奋过头、神经质地四下打量,口中鄙夷:“……什么东西就想要我的命?告诉你们,老子不会死,死不了!!”他声音突然提高,冲着贺群青的方向怒吼起来。

    贺群青转身就走。

    何竞亮当然没看到他,何竞亮是在冲着整面墙的彩门发泄和嘶吼。

    白天何竞亮“绝地翻盘”时开启的那扇彩门,比贺群青打开的属于公爵夫人的彩门,要危险数倍。

    尤其当何竞亮将那枚所谓“定情信物”的胸针卖给欧文换取生存点时,贺群青耳边都听到了女孩怨恨不满的尖叫声。

    何竞亮当时没有一丝犹豫,眼下胜负已出,何竞亮又一次活了下来。

    这让贺群青意识到,何竞亮虽然问题频出,但能走到今天,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离开后,贺群青将透过门缝看到的画面告诉了蒋提白。

    蒋提白啊了一声,“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从何竞亮大喊大叫开始,我就发现,他很出息了。俨然掌握了真正的高级玩家活得久的方法,就是做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很光荣吗?怎么感觉你挺得意,好像在变相地夸奖自己一样?

    ……

    ……

    眼下他们定位到了何竞亮的房间,贺群青头脑也是一清。

    再回忆他之前跑出来的路,一个清晰的、能返回去的路线图,便浮现在了贺群青脑海中。

    到这里他就不用蒋提白带路了,两人心照不宣地快步走向陈雨依和金梓语房间位置,寻找她们彩门墙壁背后的夹层。

    ……

    ……

    到了地方,贺群青和蒋提白也终于重新拿出筹码。

    红色的光晕一出现,诡异的风从他们身边疯狂掠过。

    附近哨音受到惊吓一般跑开,他和蒋提白分头行动,最终找到了一条大小适合他们通过的彩门通道。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敲了半天,贺群青低声喊了很多次陈姐,门的那边,竟然毫无回应,甚至一片死寂。

    贺群青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蒋提白,蒋提白倒是淡定,还懒洋洋靠墙坐下了,“放心吧,何竞亮都活得好好的,陈雨依没道理会死。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周围地形也熟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尤其适合我们俩靠在一起补觉……”他话没说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眨眨眼疲惫道:“所以我们不走了吧。来,你可以先枕在我的腿上,我是不是很大方?”

    贺群青:“……你起来。”

    “起来?”蒋提白不解,“起来干什么?”

    “我们再去找别人。”

    陈雨依和金梓语久久没有回应,叫贺群青心中不安迅速扩大。

    万一两个女孩有事,他和蒋提白、甚至林况都不在身边,按陈雨依的脾气,估计也不会找别人求救……

    贺群青胡思乱想一番,当即决定他们眼下不能在这里停留,必须快一点出去。

    “找谁?”蒋提白目光里难得透出茫然,嘴里劝道:“别急,等天亮,我们在这门后转转也好,反正都在副本里,肯定能找到机会出去,你看那些异灵,不是一个个往出跑,跑得很欢么?”

    可贺群青既然决定了,这脚都不听他的使唤,行动力极强地自动调转方向,一步跨过蒋提白不说,还将筹码往口袋里一塞,很快走到了通道口。

    蒋提白无奈爬起来,快速跟上去,“找谁都是浪费时间。你想,开一扇门代价这么大,他们平时又见惯了诡异的事情,谁敢开门?”

    “肯定有人敢开。”

    “那也要谈条件,还得牺牲更多筹码,多麻烦……”瞬间停顿后,蒋提白唔了一声,忽然道:“我这可能……或许,还有一个人选。”

    说着,蒋提白抬手按住贺群青肩膀,强行扭转他方向,两人没多久就到了褚政的房间墙后。

    这扇门很大,蒋提白站在门前,抬起手礼貌地敲起来。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同时回荡在门里和门后,贺群青不由自主回头,却只能看到身后视野中一片漆黑。

    蒋提白扶着门听着,很快确定了里面有声响,才道:“褚政,是我,蒋提白。”

    远远传来一个没睡醒的声音,“谁?”

    “蒋提白。”

    “谁?”

    “……”

    “哦,蒋提白?”褚政像是脑袋埋在枕头里在说话,半梦半醒地问:“干什么?”

    “我被困在门里了,你给我开一下门。”

    贺群青忍不住靠近了门,蒋提白侧过身体给他让出一半位置。

    贺群青竖起耳朵听着,听着听着发现不对,褚政竟然……在笑?

    “你真是蒋提白?”褚政声音听起来清楚了很多。

    蒋提白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只是隐隐在磨牙,“作为交换,给你十枚红筹码。”

    “这么小气,你肯定不是蒋提白。”褚政严肃地说,“但人命关天,我还是允许你再证明一下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是蒋提白,就麻烦你给我背诵一下你从小到大最拿手的‘三字经’。”

    贺群青惊讶地看着蒋提白:“……”??

    蒋提白:“……”有没有哪怕一个字靠谱???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需要我给你起个头?”褚政咳了一声,整理整理手肘下枕头,撑着上身道:“人之初?性本善?”

    “褚政……”蒋提白的声音俨然阴森了起来。

    “你肯定不是蒋提白!”褚政大惊失色,“滚!”

    蒋提白:“……”妈的褚牲。

    不过褚政不成,蒋提白还有普兰B,就是住在褚政房间里的尹念裴。

    “尹念裴,”蒋提白直接跳到下一个人,“过来开门,给你二十枚红筹码。”

    在大床边打着沙发铺、早已坐起来的尹念裴,看着身边床上露出奇怪笑容、斜睨着他的褚政,回答道:“蒋大佬,我可能开不了。”

    不止开不了,他或许刚起身,就要被这个富豪榜第一的怪人掐死了。

    蒋提白:“……”

    蒋提白对着门笑了,指关节忍不住敲了下门——好样的,褚政,之前答应的什么,全给我忘了是吧?

    今天我还非要让这个门打开不可!

    蒋提白正要再说点刺激的,忽然身前人影一闪,贺群青已经赶时间地往外走了。

    “贺肖?”蒋提白轻唤了声,脚步自动跟了上去,“干什么去?”

    “找别人。”贺群青奇怪地看了眼他。

    “找谁?”蒋提白这时想起来,“对,忘了件大事。你还有头目决策可以控制褚政,你只要不同意他冷血旁观,他最后就只能给我们开门。”

    “不用了。”贺群青回道。

    “不用?”蒋提白沉默两秒,还是虚心请教:“为什么?这又不是真要他的命。而且有头目决策,他就知道门里的不是副本异灵,他更应该乖乖给我们开门了。”

    贺群青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虽然蒋提白说得没错,但从褚政刚刚的态度来看,难免又要一番折腾。

    他还觉得,如果这么利用头目决策,和之前几次使用头目决策时的情况相比,多少有点变味儿。

    还有最重要一点原因,他有更好的选择。

    七拐八拐,他们来到了贺群青带路选择的门前。

    “咚咚咚!”贺群青有力地敲响眼前金属门,门震动时飘起一股铁锈味。

    敲了几下,门里传出一把发冷的声音,警惕道:“什么人?”

    “是我,贺肖。”贺群青道,“我被困在门后边了,麻烦你给我开一下门。”

    贺群青背后,蒋提白没骨头地靠在墙上,默默扶住额头,恨自己讨厌的预感成真了。

    他觉得,和门里的人相比,褚政都称得上一句很可爱了。

    门那边的人沉默了几秒,之后才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贺群青:“你问吧。”

    “下雪的那天,你和同伴走散了,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你的?”

    “一间教室。”

    “教室的什么地方?”

    “……在窗帘后面。”

    蒋提白:“……”哦,原来如此,真是感天动地……

    该死,又想起不好的事情了——当时和贺肖走散虽然是意外,但多多少少有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蒋提白扶额的手转为按眼珠,继而单手捂住了脸:“……”

    这家伙算什么活人,他才是真正的鬼吧,简直阴魂不散啊。

    蒋提白微笑:“问完了吗,是不是他其实也不想开……”

    话没说完,咔咔开锁声已经传来,停顿后哐当一声,明亮的光线疯狂涌进门后通道里。

    “出来。”新人A一手拉着门,对门里道。

    贺群青眼睛被光线刺了一下,脚步不由停顿,外面的人却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将他拉了出去。

    蒋提白长呼一口气,却不是为终于有一扇门在他们眼前打开而高兴。

    相反,虽然出口就在眼前,但他比刚才要憋闷一千倍,简直要吐血了。

    可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蒋提白皮笑肉不笑道:“谢……”

    哐当!

    铁门当着他的面狠狠拍上了。

    蒋提白:“……”

    仰天长叹一声,蒋提白推开门,“是是是,”他面无表情走出去,“我是讨厌鬼,大家都讨厌我,行了吧?”

    贺群青:“……”

    “呵,”新人A语气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蒋提白:“……”我的刀在哪儿来着?

    第173章 第173章 林况现身 林况瘫在墙边。……

    蒋提白虽然没表现出来, 但他在门里,精神的确始终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又是一夜没睡, 此时一出来,就没骨头似的坐倒进沙发里,准备小睡一觉——本来打算是这样。

    可他眼皮一掀,是江远对着贺肖嘘寒问暖,眼睛一闭, 是新人A在询问门里情况的声音。

    蒋提白沉默片刻, 眼睛噌一下睁开了,拍拍沙发扶手,他道:“嘶,陈雨依她们……”

    贺群青这边听到陈雨依三个字, 还没坐热乎又站起身, 对柳晨锐道:“回头再说。我们刚才经过金梓语她们的房间, 里面没动静。”

    “一起去。”柳晨锐道,“天也亮了, 应该快到欧文说的结算筹码的时候了。”

    “是么, ”蒋提白困倦地问,“那是什么时候,早餐的时候?”

    柳晨锐不想回答,走远几步拿他的外套去了。

    江远一看情况莫名地尴尬,于是若无其事接过话头,“对对, 我也记得欧文是说,早餐的时候会结算筹码。”

    “那问题来了,”蒋提白道, “我们现在扮演的是有钱的赌徒,你们见过赌徒起这么早吃饭的吗,你当是学生军训?”

    “……”柳晨锐边穿外套边反问,“我不了解这里赌徒的心理,你好像很有经验,不然你讲讲?”

    蒋提白道:“我又不是赌徒,只是有钱而已。不然你讲讲军训?”

    贺群青无声呼气:“……”求求你们就放过彼此吧。

    和新人A住了半晚上的江远,自然已经发现新人A生活上某些地方,也有规矩的过头,甚至洗漱用品的摆放,和贺肖都有点相似。

    江远这时候不由当和事佬:“蒋先生,难道你和新人A,还有小肖,你们以前就认识?”

    这个想法一出就显得奇怪,毕竟新人A眼下是完全匿名的。

    可江远夹在他们中间,越来越感觉到,新人A这个匿名,好像只对自己有作用似的,其他人分明都很清楚新人A的真实身份。

    扑朔迷离。

    这个游戏,真是扑朔迷离啊!

    最后四个人全都憋着半口气出了门。

    他们直接走向陈雨依和金梓语房间。

    走到半途中,贺群青目光被地面残破的地板吸引。

    地板被某种大而沉重的东西生生刮裂掀开,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贺群青茫然了一瞬,再看那痕迹前紧闭的房间门,才意识到,这间客房,正是他和蒋提白的房间,而门前的痕迹,恐怕真的是被那架三角钢琴弄出来的。

    现在钢琴已经消失无踪,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远也注意到了,又有了一个新问题:“小肖,你不是和尹念裴住的吗,怎么和蒋先生一起被困在门里?”

    “叫我蒋提白,”蒋提白说完一顿——原本,他还想拿出那套说辞,说自己因为遇到生命危险,挺害怕的,觉得一般人搞不定,所以才找到了贺肖。

    偏偏柳晨锐如今就在旁边,他真有点不好开这个口……

    蒋提白无精打采道:“尹念裴很有上进心,说难得遇到富豪榜第一,想去取取经,跟褚政学习学习致富经。”

    剩下三人:“……”

    这时蒋提白想起什么,手一翻掏出一枚红色筹码,一看之下,他脚步登时一缓,眨眼时,神情便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贺群青也盯着他手里的筹码看。

    “没什么,”蒋提白本能道,可目光一转,周围除了江远,其余两人,好像都完全忽视了他这句“没什么”,区别是新人A隐隐像在瞪他,而贺肖这小子,眼睛已经在刨根问底了。

    经过前几个副本,蒋提白对这种感觉也比较熟悉了,丝滑地对贺群青解释起来:“这是一枚在门里失去光泽的筹码。我们出来的时候,我查看过一次,这枚筹码,当时已经不是红色,而是灰色。但是你看现在。”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蒋提白手指翻动间,那枚筹码红得滴血,晶莹剔透,宛如一枚红宝石打造的筹码,走廊顶灯的光线穿透过圆圆的筹码,红光便映在蒋提白苍白骨感的手指上。

    这回不用蒋提白再说,贺群青也明白,他们又发现了一个和筹码有关的规则——在门里失去光泽的筹码,只要回到门外,就会充电一般恢复如初。

    又走了几步,陈雨依的房间门就在眼前。

    贺群青再度敲门时,已经将筹码的变化抛到脑后,甚至心境有些肃然,脑袋里也在思考,他们四个大男人,在没有任何破拆工具的情况下,要几下才能踹开这扇实木的房门——

    “谁啊?”

    听到陈雨依睡意浓烈的声音,门外四人都是一愣。

    贺群青悬在门上的手更是停顿,反应过来才回应:“陈姐,是我。”

    门里接着又隐约传出金梓语没骨头的声音,问陈雨依:“谁?是小肖么?”

    贺群青本以为下一秒门就会打开,没想到当两个女人意识到门外站了四个男人后,在门里轮流喊:“等等,马上就好”。

    如此“马上就好”了数分钟,咔嚓一声,陈雨依拧开了门。

    她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皮筋,脚卡住门,边拢那一头爆炸似的卷发,边含糊问:“这身上都怎么回事,通宵啦?”

    柳晨锐眼睛盯着陈雨依嘴里的发圈,一只手缓缓背在了身后,这才跟着其他人进门。

    几人进门都是先环视一圈,可这女孩们住的房间,不仅整洁,还香喷喷的,和他们今晚轮流见过的几个杀气腾腾的房间,感觉完全不同。

    蒋提白拖长了音调,点头道:“看来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真睡得着?一点都不关心、也不担心我和贺肖的死活?”

    陈雨依扎好头发,迫不及待掏出烟来,边走边吸了一口,也在检查自己的房间,好像在把各个细节和睡前比对,闻言看了眼蒋提白,啊了一声,“反正你肯定会和小肖在一起,有你这个狗皮膏药,我完全不担心……”说着,陈雨依声音忽然一噎,目光诡异地落在贺群青身上,又唰地回到蒋提白身上。

    尤其是蒋提白,偏要在这个时候冲她一笑,那个笑容不知怎么……不知怎么给了陈雨依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雨依心中警铃大作,问蒋提白:“小肖怎么穿着你的外套?”

    蒋提白:“因为他之前发病晕过去,我怕他冷啊。”

    贺群青:“不是……”

    “晕过去?什么发病?”江远一怔。

    “怎么回事……”柳晨锐也想问,可惜他还没说完,那边陈雨依已经懊恼一拍脑袋,“卧槽,太险了,还好有你在啊老蒋!”

    蒋提白认真地点头,表示真的还好有自己在。

    “怎么会冷呢,你们不在客房里?”陈雨依本来打算检查完自己的房间再问,可是如今既然已经问了,诸多问题就如连珠炮一般抛向蒋提白和贺群青。

    “你们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大清早来找我们?”

    蒋提白这样那样一解释,从江醒说起,还提到他新收的钢琴学徒反噬老师,竟然把他们关在了门里。

    那边陈雨依一屁1股坐在沙发上,扶额默默听着,一直听到蒋提白和贺群青来到自己这个房间的彩门后,她们却没有任何回应的事。

    蒋提白说笑话似的说完,江远和柳晨锐也终于知道了完整的前因后果,尤其是江远,门后的女孩他也接触过,眼下想到门后那些通道,再联想女孩一直以来的处境,江远也是浑身冷汗。

    陈雨依听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眼睛瞪得喷出两簇火苗,噌一下烧到了贺群青身上,最后又气得瘫倒,“小肖,你蒋大哥不让你救那个姑娘,这事儿他拦得对。你就说你,因为心软,自己出过多少次事?如果昨晚不是你蒋大哥反应快跟上去,你一个人被副本恶灵关在门里?等你发病了,你想过你会怎么样吗?尤其那个女孩还是个骗子?”

    “不是。”贺群青被她说的快要冒汗了,深吸口气,冷不丁反驳了一下。

    陈雨依快晕了,“在特殊副本里,每件事都是真正生死攸关,你还说不是?你过来让我揍你一下。”

    贺群青无奈:“当时情况紧急,我的确是为了救江醒才打开的门。但我跑进门里,不全是因为江醒,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蒋提白一愣,目光看了过来。

    贺群青想,眼下他没有理由再瞒着其他人,为了避免出其他意外,还是抓紧时间说了吧。

    贺群青:“我清楚地看到,抓走江醒的人是林况。”

    房间里一片寂静,江远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贺群青说的是谁,惊愕道:“林况?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林况?他进这个副本了吗,我怎么……我怎么没看到他?可我们会进同一个副本,会这么巧吗?”

    关于这个“巧”,房间里其他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江远,都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当然,其他人更多还沉浸在林况的消息上。

    “他是什么状态?”陈雨依夹着香烟的指尖焦虑地搓动,凤眼急迫望向贺群青,显然想听一个好消息。

    可贺群青摇头,“不算好,我看到他一眼,但他的模样,好像已经在门里待了很长时间了。”

    他根本不能确定,林况当时神志是否清醒。

    陈雨依摇头,心里在疯狂骂人,可也不知道骂谁。

    毕竟现在林况的意外,是大家谁都没想到的,哪怕是蒋提白,这会儿脸色也不好。

    明白蒋提白现在肯定是有些自责的,而如果林况真的惨死这里,或者出了更严重的事情,蒋提白无疑会把这个副本搅得天翻地覆。

    陈雨依想到那副场景,头痛欲裂地长叹一声。

    “我们怎么救他?”金梓语在旁边安静听了一阵儿,忍不住问。

    她额头鬓角的碎发全部在滴水,衬的她的脸孩子一样的迷茫。

    金梓语问出口,眼睛就不由自主飘向了一旁化妆台上,那里摆着一把铁锤。

    “今天白天我们上二楼后,都全力去了解更多关于这个副本的规则和隐秘,找审判书线索。”蒋提白淡淡道:“晚上我进门找人。”

    不等贺群青说一起去,蒋提白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晚上看情况再决定,说不定我会和你一起,说不定会和新人A……或者褚政一起进门?晚上再议,那现在,散会?”

    “哼,”陈雨依翻白眼,“你们说完了是吧,现在换我说了。”

    蒋提白眉头一动,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们这个房间,还真发生了什么?”

    “不止呢,”陈雨依有气无力道:“我刚才看过了,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像乾坤大挪移一样换了一个位置,全部。”她说着令人感到惊悚的话,深吸一口香烟,给了蒋提白一个眼神,“看你脚下。”

    蒋提白看向地面,再看周围,眉头不由挑高。

    而陈雨依让他看的,正是他沙发腿旁边,地毯上一个深深的圆点的痕迹,正是被沙发腿长期碾压留下的印记。唯独这个圆点,比周围地毯颜色都要鲜亮,明显是刚挪开不久。

    而这么重的沙发,陈雨依和金梓语两个女孩,没有任何理由去搬动它。

    贺群青余光人影一动,却是柳晨锐站起身,已经散步似的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这个沙发是挪动最小的。”陈雨依说完,和满头水渍、魂不守舍的金梓语对视一眼,又撂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你们来敲门的事,我和金梓语完全不知道,是完全。准确来说,我们醒过来以后,仅对睡前有印象,而对睡着以后的事,只有一个印象,就是我们好像一动也不能动。”

    柳晨锐正在走动的脚步一顿,蓦地回头看向陈雨依和金梓语。

    蒋提白坐在那静静听着陈雨依的话,身形却也凝固一般,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陈雨依,嘴角露出了一个完全不像是笑容的弧度,“你们……身体……”

    “没其他事,”陈雨依打了个寒颤,“你别看我了好吗,你眼神好可怕,你要发疯别带我,我累!刚才你们进门前,我俩已经确定了,身体上没有别的‘损失’。”

    那边金梓语脸噌一下红到脖子根,不好意思地去取她的锤子了。

    蒋提白脸色这才恢复了一些,眨眨眼又困了,道,“还想到别的了吗?”

    “还真有,”陈雨依挥挥面前的香烟雾气,有些后悔道,“呃,当时我心里有点烦,就先抽了一根,你们现在应该闻不到了。其实我刚睁眼的时候,我和金梓语,‘安详’地并排躺在床上,而整个房间里,飘着一股很浓的香水味,但小肖在门外说话以后,应该是我适应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总觉得味道越来越淡……”

    江远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我好像也闻到了,当时我还觉得,是你们女士的房间和其他房间不同。”

    可说完情况,这又是一件毫无头绪的事,众人大眼瞪小眼,陈雨依摁灭烟头,往后一靠,本想摆烂:“算了不想了……等等,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说着她露出莫名的笑容,凤眼笑弯了,红唇一抿,嘟嘴用怪怪的语气道:“今天晚上……我们再换一下室友,我要和……”

    “贺肖还是跟我睡。”蒋提白立即道。

    “……”陈雨依静止了,直到撅起来的嘴巴有点抽筋,才忽然道:“姓蒋的,嘶,你今天好像有点怪怪的?我本来想说要和新人A一个房间来着……而且你之前不是说晚上还要进门找我家林况吗?”

    “哦。”蒋提白点点头,相当若无其事道:“我想起来了。”

    陈雨依:“……”嗯???

    陈雨依越看蒋提白越觉得奇怪,怎么蒋提白现在,那恢复了黯淡无光、好像随时会睡倒的眼神里……竟然好像闪过一丝心虚来着?

    等等……

    呃,你躲什么?

    你刚才分明是躲开我的视线了吧?!

    你是什么小女孩吗?!看你一眼还要躲开视线?

    还闭上眼?

    喂,眼睛都闭上了,你为什么还会笑啊?

    老天爷啊,圣母玛利亚,那是什么笑啊,好诡异啊!

    简直比昨天晚上的房间还要诡异!

    为什么要偏过脸??!!

    那真是害羞吗啊啊啊啊?!!!

    去死啊你蒋提白!!!

    这条狗不会爱上我了吧?!!!

    再等一下……

    陈雨依突然僵坐当场,目光缓缓看向穿着蒋提白外套的贺肖,又看看突然开始闭目养神的蒋提白,她脸上所有表情是咵叉一下裂开了。

    “卧槽!!!!”陈雨依一声凄厉的叫喊。

    蒋提白平直挺括的肩一僵,之后他闭着眼,掏了掏耳朵,唇边的笑容肉眼可见是扩大了。

    甚至陈雨依好像看到他眼睛睁开了一线,朦胧的黑眼珠透过那一线,瞥她一眼,配合那笑容,像是在说:没错,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对贺肖动了歪心思了。

    “狗东西——!!!!”陈雨依一跃而起,面容狰狞地扑向蒋提白。

    蒋提白闭着眼睛直接抱头,被狠狠殴打一番,他一下被打到伤处,疼了,终于躲闪着劝阻:“你这条裙子很暴露好吗,到处都是肉,你减减肥吧!你打我,分明是占我的便宜!你滚开,我是洁身自好的人,至今还是处1男!你再这样下去,我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陈雨依彻底崩溃了,大喊:“求求你要点脸吧!!!只有你会这么宣扬你还是处1男,你有大病吧?!!!”喊完她又暴怒,“就你聪明!!!狗聪明!!”

    她太多话不敢说了,比如该死的蒋提白,就你眼里有好东西是吧?!!

    呵呵,有我在一天,你想也别想!!!

    “去死吧!!”陈雨依嚎叫,旁边唯一敢抱住她的金梓语终于冲过来,抱住了自家陈姐的一身性感,“别打了别打了陈姐,再打下去,你就要把蒋大哥活活打死了!!”

    蒋提白:“……”你到底是在拉架还是在骂我啊,怎么你一个小修女,嘴总是这么毒啊?

    “哐当。”

    忽然,蒋提白和陈雨依同时停手,看向一处彩门。

    那彩门大小,刚好也能进一个人。

    正是这扇门发出响声,使屋里众人同时警觉。

    蒋提白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陈雨依直接按下金梓语的手,边走边试探问道:“林况?”

    ……

    ……

    门的另一边——

    林况瘫在墙边。

    黑暗中,他一手抓着头发,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听着门里的声音,他浑浑噩噩,不敢说话,不敢出声。

    又一次低头时,林况嘴唇嚅动,最终觉察到时间紧迫,一咬牙,他全力起身了。

    只是这一次起身不顺利,他精疲力竭,尤其当他抬起一只手,那手竟然比另一只要生生短了一大截!手腕以下,空空如也!!

    第174章 第174章 血酬(上) 褚政拦住了新……

    如果其他人能看到这一幕, 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林况的一只手,竟然从手腕处, 彻底断了!

    门外的房间里,所有人动作一时静止了下来,只有目光随着陈雨依脚步移动。

    陈雨依直觉惊人,同时也因为心里始终在担忧林况,所以看外面天光大亮, 又乍听到异常响动, 她第一个念头不是异灵在搞鬼,而是想到了迷失在墙后的林况。

    此刻她快步走到那扇门前。

    身后极为安静,她感觉得到自己身上落着数道视线,只是她也担心自己给不出一个答案, 在这炸胡一场。

    “林况?”陈雨依硬着头皮再次试探。

    仍然没听到回应, 她眉头不由皱起, 夹着香烟的手指抚上了彩门与彩门之间的陈旧砖石,另一只手朝发出声响的门, 犹豫地靠了过去。

    呼……呼……

    隐隐约约地, 陈雨依竟真的听到门里有呼吸声。

    那呼吸声十分沉重,仿佛是在忍耐剧痛,而且这声音,听着的确有些熟悉!

    “林况!”陈雨依突然在墙上摁灭烟头,开始大力拍门,“林况!”

    正在这时, 空气中毫无征兆飘荡起悠扬的乐声,叮叮咚咚十分欢快悦耳,伴随着陈雨依愈来愈大声的呼喊, 她眉头拧得更紧了,预感有些不妙,好像门里的人,会在突如其来的乐声中跑了一样。

    她不激动还好,嗓门一大,身后众人起身的起身,靠近的靠近,新人A更是左右看看,直接拎起了那把锈迹斑斑的榔头,大步走向陈雨依。

    “等等,新人A!”难得金梓语反应快了一次,睁圆眼去追,“你有筹码吗?开门很贵的!”

    “让开。”柳晨锐对陈雨依淡定地开口。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实话,他这火气憋了不止一晚上,不砸烂这门,也想砸烂其他什么。

    想着,柳晨锐目光不由自主飘向蒋提白的方向,只是还没到位,又收了回来。

    眨眼间柳晨锐榔头高高举了起来,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阻力,力量之大,让他衣领一歪,外套险些被扯掉!

    柳晨锐心中一顿,猜到应该是蒋提白,双眸顿时透出厉光,快速转过脸——对上一张白净的脸蛋。

    金修女急切而担忧地看着他,柳晨锐内心忽地动摇,但一时分辨不清为什么动摇,好在他看到金修女的同一秒,又一阵粗暴力道传来,柔眉紧蹙的女孩从他手中夺走了榔头,他就想起来了。

    “还,还是我来吧,”金梓语在新人A略显严肃的沉默中对他解释。

    说完她攥紧榔头,脸色微微涨红,看看榔头,又看看近在咫尺的门,瞄准了一下,抬起手腕,憋着呼吸朝着门锁的位置挥下去——

    哐!!!

    胡桃木的门板瞬间破开一个大洞。金梓语立即调转榔头,挥杆一般横着将榔头朝门锁位置砸过去。

    嘭!!!!

    随着锤头接触,无数木屑被击飞到空中!

    其中最大的那一块,连着陈旧的铁锁,自陈雨依目瞪口呆的视野中掠过——自蒋提白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掠过——连新人A目光都忍不住跟随了一瞬,之后哐当两声,碎片消失在了房间角落。

    “开啦!”金梓语高兴地放下胳膊。

    一旁陈雨依莫名地掩护着脖子,“你,我”了两声,觉得当下还是林况要紧,便放下这些要命的“恩怨”,急迫目光往门里钻,可没等看清,她已经被其他人从透出幽暗的破门边推开。

    蒋提白指尖缓缓勾开那扇门,其他人也紧盯着门里,直到时间推移,门里近处的空洞,以及远处的黑暗,同时落入他们眼里,门里空空如也。

    既没有危险,也没有林况的身影。

    贺群青浑身放松下来。

    他是确切知道门里没有异灵,所以他认为刚才发出响动的是活人无疑。

    可如果是林况,他来了为什么又走?

    是不是希望他们进门去找他?

    其他人想法都和贺群青差不多,倒是蒋提白,无意中看到金梓语不仅一脸思索,另一手还突然更加依赖地抚摸那把榔头,蒋提白于是默默抬高手臂,轻柔摘下了和这扇彩门匹配的钥匙,把钥匙捏在手里细看,之后蒋提白也开始若有所思地环视四周,好像重新检验自己人生失败的选择一样,甚至失神起来……

    我是怎么和这几个人走到一起来着?

    金梓语和陈雨依目光匆匆自钥匙上挪开,纷纷看天、看地,看向别处,总之就是看不到钥匙。

    ……

    ……

    空气里的音乐声显然就是在催促他们离开房间,众人简单拍打了身上的灰尘,准备一起出门。

    拉开门的一瞬,空气中乐声骤然响亮清晰起来,对“吵闹”了一晚上的宾客们来说,这声音就不再是悦耳了,反而有些尖锐,令人心烦气躁。

    贺群青最后一个走出客房,顺手关上了门。

    手下“咔嗒”的声响,在忙碌的走廊中听起来十分不起眼,可身前其他人却纷纷站定了脚步,回头看了眼他。

    “怎么……”贺群青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问早了,其他人都是在示意他看,又像是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其他房间门也逐一打开了,有的是玩家自己打开,摇摇晃晃走出来,之后好像身后是鬼门关一般,攥着门把狠狠将门带上。

    还有些紧闭的房门,如何敲也不开,是被侍者打开——眼下走廊里的气氛,莫名令人毛骨悚然,与昨夜相差巨大。

    随着众人缓慢向前走,贺群青目光也落在一扇扇门里。

    尤其是只能由侍者打开的那些客房,很快都大大地敞着,里面不止是一片狼藉,更是烂熟粘稠的大片血色,地上倒着或死亡姿态离奇,或零零碎碎的尸体。

    连敬业的侍者,乍一看到门里景象,都会三三两两,为难地站在门边上,好像在苦恼眼前的房间清理难度太大。

    可苦恼归苦恼,很快侍者们商量好了对策,会立即陀螺似的干起活来。

    贺群青他们出来的已经算早,等走到最前头的客房,再往这扇门里一看,都是侍者围着皮围裙,攥着粗大的猪鬃刷,在拼命刷洗地面、扯下窗帘、擦拭彩门的景象。

    蒋提白嫌恶的目光从门里收了回来,淡淡感慨:“打工人在哪都不好混,要让我每天干这个活儿,我宁可躺在地上的是我。”

    此话一出,一路颇受煎熬的柳晨锐听着就觉得很不顺耳,心绪起伏下忍不住出声:“蒋提白,你到底是不是人?”

    “问的问题挺成熟么,”蒋提白散漫地瞥柳晨锐一眼,“明明做人还没几天。”

    陈雨依接上话头:“两位大哥,两位爷,算我求求你们,你俩能手拉手,别再吵架吗?”她一路参观,虽然知道死的都是另一组的玩家,可她总觉得在每间房里都看到了自己,所以连说话也没精打采。

    正在这时,几人身后传来打招呼的声音:“蒋大哥。”

    是尹念裴,离开褚政身边朝他们走了过来,脚步风风火火,好像宁静的身后,有东西在对他穷追不舍,喊打喊杀。

    很快到了一行人近前,尹念裴直接盯住了脸色不太好的贺群青,喊了一声:“哥!”

    贺群青一愣,那边尹念裴又对着陈雨依喊:“陈姐!”喊完还没结束,冲金梓语又一笑,继续打招呼:“小金姐姐!”

    金梓语有些受宠若惊:“早,早上好……”

    尹念裴:“早,新人A!”

    柳晨锐:“……”

    陈雨依不知道昨晚连续开门的事,遇到这样的热情也有点懵,但笑意还是不由从眼里浮起来:“行啊,又进化了。昨天你给姐姐点烟,姐姐就觉得你很有前途,今天一看,小尹啊,你更可爱了!”

    尹念裴微微一笑,那边蒋提白也笑了,“过来,尹念裴,到我这来。”见尹念裴盯着贺群青,又道:“你的好哥哥现在应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这我有经验,你先别说话,拍马屁一定要注意时机。”

    尹念裴见蒋提白笑得温和,不由自主走过去,才走了一步,脚下突然迟疑,蒋提白不容他后悔,胳膊一伸,大手一把捏住了尹念裴的后脖颈,借着身高优势将尹念裴掐在了手里。

    “小崽子,”蒋提白都要被他气笑了,“之前是谁说不给开门?还敢来套近乎,你是勇气可嘉啊,还是健忘啊,还是厚颜无耻啊?”

    “我只是相信蒋大哥你有那个实力脱困的,”尹念裴也不挣扎,早有准备地回答:“而且你也知道,我和褚大佬住在一起,没有话语权,如果随便违背他的意思,他肯定二话不说杀了我。当时的情况,你在门里看不到,可我在外面,独自面对褚大佬,真的感觉非常危险,没办法给你开门。”

    蒋提白沉默两秒,手下逐渐用力:“……要不我给你道歉?”

    “道歉也不是不行,”贺群青用凉凉的目光依次瞟过二人。

    蒋提白停顿后微微一笑,选择大度放开了小孩的后脖颈,改为在对方浅色的外套肩头擦擦手,总结:“小尹果然有前途。”

    尹念裴单纯一笑:“多向蒋大哥学习。”

    话音未落,观光客一般的褚政终于走到众人面前站定,打量了所有人,最终目光落在尹念裴脸上,彬彬有礼地问:“你说谁二话不说杀了你?”

    尹念裴脸色又一僵。

    这时欧文总算出现,解救了尹念裴。

    “早安,我尊贵的客人们——看看你们容光焕发的模样,真是美好的一天!跟我来,还有更加美好的食物等待你们。”

    容光焕发?美好?

    欧文眼瞎,玩家们也耳聋,无论欧文如何夸张、如何毫无根据地吹捧玩家们活力四射,玩家们也丝毫不受蒙蔽,这一顿早餐吃得阴云压顶,桌上只有褚政细嚼慢咽,一边被何舒投喂,一边指挥侍者端这切那的声音。

    终于,丰盛过头的早餐结束,众人移步“游戏桌”旁,欧文在众人面前徐徐站定。

    “我可爱又无比幸运的客人们,终于到了结算筹码的时候了。”欧文摩拳擦掌,仿佛有些激动,从旁边侍者那里,接过了长长的羊皮纸,上面已经写满了字。

    紧跟着三名侍者走到欧文身后,他们每人稳稳当当托着一种颜色的筹码。

    看到堆积如山的筹码,玩家们这才有点高兴,可也只是有点,他们每人都认为,昨晚自己能活已经是侥幸,赢面并不大。

    贺群青同样一眼就看到,有侍者在一旁,几个人一起围着两个枕套转悠,正在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每一件单独在托盘上摆好——正是昨晚尹念裴连续开门得到的零碎东西。

    结算筹码的过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简单。

    欧文念着羊皮纸上的内容,念得飞快,一边念,苍老的手一边在身边筹码盘上抓取,玩家们耳边就听到叮当当的声音,小额筹码不断被分发下去。

    得到筹码的玩家喜不自胜,而被欧文要求“支付”筹码的玩家,脸色自然难看到了极点,最终在欧文笑盈盈的目光中,咬牙切齿地掏出筹码来结算。

    经过一夜,宣扬组玩家数量直接砍半,甚至上缴筹码的玩家,也大多是他们,这让宣扬一组的玩家气恼的坐如针毡。

    但他们暂时都没有出声,毕竟所有玩家都发现,欧文越念到后面,筹码的金额越大,惩罚也越重,便都屏息听着。

    欧文也终于读到了自己最想读的内容,是一长串的彩门清单。

    老人神色越发高兴,最终他欣慰地看向尹念裴,大声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幸运的客人?!太幸运了!昨天晚上,最大的赢家竟然是你!”

    说着欧文指着那足足站了两排的侍者,指着侍者手中开彩门得出的一众物品,“先生,您获得了我的敬意!连续开启这么多彩门,这些珍贵的宝物,总共可以换取五枚红筹码,八枚绿筹码,以及五枚黄筹码!”

    宣扬鼻翼重重翕动了一下,忍不住和同组织的其他人一起猛看向在场年龄最小的尹念裴。

    没想到更出乎意料的还在后面。

    这个尹念裴,之前看着秀气体弱,不像有城府,更没什么气势,只是个孩子而已,此时听了欧文嘴里蹦出这么大额的生存点,竟然面不改色,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便毫不留恋地回应:“这些物品我昨晚已经卖给贺肖先生,你的奖励,也应该给他。”

    什么?!!

    宣扬瞬间气得就想站起来,本能扭头再一看贺肖、蒋提白等人,他们果然毫不意外尹念裴的说辞,甚至褚政无聊地看着天花板,间接活动着他仿佛一夜之后,用力到酸痛的脖颈,视线再一滑,看到褚政身边对男人一脸溺爱的何舒,简直快气吐了。

    “哦!我应该想到的,”欧文笑着摇头,指挥侍者将筹码端给了贺群青,“你才是最终的赢家。”

    宣扬冷哼一声。

    最大的赢家,意思是之后再没有更大的赢家了吗?

    可筹码呢?

    你个老东西,明明你背后的筹码根本没有减少几个,合着是用来装饰气氛的?!

    不等宣扬一行人从一个又一个倒霉消息里缓过来,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欧文脸上的高兴已经变成了惋惜。

    “游戏总是有输有赢,”老人为难地吐露,“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坏消息告诉大家。”

    宣扬一组的玩家神色瞬间扭曲。

    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们?

    宣扬脸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终于,欧文说:“我必须宣布,昨晚有一位客人,需要支付我两枚红筹码。以及现在没有筹码的客人,无法上二楼继续游戏。”

    房间里剩下没有被念到的玩家,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可欧文在为这些输家结算筹码时,同样毫不留情,极快宣布了玩家的姓名。

    “如……如果没有那么多筹码给你,会怎么样?”

    说话的人,正是要上缴价值20万筹码的倒霉玩家。

    贺群青也认出来,这人就是前一天,拿到纺织女工帽子的玩家。

    纺织女工的彩门,给贺群青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那无疑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彩门,看这名玩家身上包扎的伤口,萎靡惨淡的神色,不知道究竟是经过了怎么样惊险一夜才活下来。

    此时他语气虽然平和,但浑身肌肉紧绷,眼神逐渐疯狂,好像只要欧文说出一些不利于他的话,他就会当场暴起,和欧文同归于尽。

    欧文见惯了输掉筹码的赌徒,这时候很宽容,安抚地说:“为无力支付筹码的客人,我这还有一个提议,只是需要跟我到办公室,签一份协议。不止是您,还有想要上二楼,但是没有筹码的客人,也可以来和我谈谈。”

    此话一出,大厅里变得尤为安静。

    毫无疑问,这协议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对玩家们来说,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他们有的只是机会,毕竟游戏时间才过了三分之一,他们无所谓自己的筹码,他们想的是其他人的筹码。

    这样的副本是千载难逢,所以无论什么险恶的协议,他们都会抓住!

    于是,当前一天的筹码结算彻底结束,有好几名玩家都要跟着欧文离开去办公室“谈谈”。

    “其他客人,请跟随侍者指引乘坐电梯到二楼,我……马上就到。”老欧文温和地对所有人道别,便朋友一般,领着筹码不够的玩家走了。

    金梓语害怕地看着他们离开,“他们会不会直接被……”

    “你们一个人都没死?这怎么可能?!”宣扬再也忍不住,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室内刚松弛了几秒钟的气氛骤然再度紧绷。

    贺群青这一组的玩家,虽然很多人也在奇怪这件事,可自己人活下来,总比另外一组人活下来强。

    所以宣扬这话就太难听了,难道没死还是罪过?

    不然呢,我去死,让你们活?

    两组玩家登时剑拔弩张。

    可再对比人数,宣扬一组的玩家,不仅人数砍半,还有跟欧文离开的,眼下大大的弱势,正面冲突根本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宣扬最终给了他们一个来日方长的阴恻眼神,道:“楼上见。”

    宣扬离开后,贺群青这一组的玩家也动了。

    蒋提白从困倦中清醒过来一般,叹息一声直起身,“真看走眼了,其实宣扬人还不错。原来我还以为,起码要听他发十分钟的牢骚。”

    陈雨依点头,“嗯,我也觉得。毕竟换成你,起码得阴阳怪气个三天三夜。”

    “……”

    “肖哥,走吗?”

    贺群青还没听够陈雨依骂蒋提白,面前已经站了尹念裴。

    盯着这小孩看了一阵儿,旁边蒋提白的手倒伸过来,先一步拉起他。

    “在想什么,”蒋提白眼睛不离贺群青神情,左看右看,研究不够似的,“是不是在游戏里第一次被叫哥,心里还有点高兴?”

    “……”

    ……

    ……

    萨克森之家的电梯实在是太古董,贺群青等了好几拨玩家慢腾腾离开,最终才轮到他们。

    而且直到大家纷纷走进电梯,电梯空间越来越狭小,贺群青才发现,电梯这一趟真是要不堪重负了。

    除了自己这边几个人,竟然还加了褚政与何舒这奇怪的一对,包括紧紧跟着他们的尹念裴,仗着身形单薄,轻说了句“哥哥姐姐加我一个”,率先钻进了电梯。

    事实证明还是尹念裴聪明,因为当电梯越来越满,褚政也跟着走进去的时候,这位习惯奢侈的大佬原地转个身的工夫,已经为电梯里狭小的空间感到不满。

    于是褚政干脆抬手,五指点在了最后一人胸前,拦住了新人A。

    “没你位置了。”

    柳晨锐站定脚步,这时,左右已经空无一人。

    别说玩家,连侍者都退场似的消失了,一扇扇客房门已经重新紧闭。

    甚至电梯外的光线,也随着时间流逝,变得不自然起来。

    柳晨锐看着面前站立得满满当当的电梯,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褚政,想到自己现在在其他玩家眼里,的确是个无足轻重的新人,不应该这时和褚政起没必要的冲突。

    想到这,柳晨锐脚步便有向后退的趋势。

    一只手忽地从褚政身侧有些不耐烦地伸了出来,快速抓住了柳晨锐的肩膀。

    “让他进来。”同时响起了贺肖的声音。

    褚政当然不愿意,点在新人A胸前的手上一用力,当即准备劝上两句,谁知一个字没吐出来,张口音调拐成了:“啊——!”

    说完褚政闪电般放下手腕,另一只手配合着又是按又是抻,众人看他动作,都平静地想到褚政这手应该是突然抽筋了。

    何舒:“……亲爱的,你没事吧?”

    褚政:“…………嘶——!”

    趁褚政的手莫名其妙抽筋的当口,褚政被挤到一旁,贺群青成功把柳晨锐拉了进来。

    电梯门被手动关上的瞬间,褚政的手抽筋也自动痊愈,但他脸上的痛根本没有痊愈,十分忧郁地对贺群青道:“你只是做头目而已,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要负责到这个份儿上?”

    “我理解你想帮助别人的心情,可你就没想过吗,一个新人,这顶多是他经历的第二个副本,他竟然就有大量生存点支撑他走到现在,他能是什么好人?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得到生存点的,你想过吗?不然你再问问那边那位江先生,这应该也是他第三个副本吧?他在前两个副本里,究竟做了什么,才能……”

    话没说完,一个声音幽幽叹气,百无聊赖似的打断了他。

    蒋提白:“说过了。”

    褚政:“……”

    褚政实在忍不了了,有些生气地质问:“贺肖到底怎么活到现在的,靠你?”

    “谣传。”蒋提白回答得有气无力。

    蒋提白耍无赖,褚政只能再度转向贺群青:“小贺,我真的要提醒你,你当好人,别人不见得是好……”

    “说过了。”角落的蒋提白缓缓靠向一边墙壁。

    褚政话头急转,“——你想当滥好人,切记好人在这里活不……”

    “说过了。”

    “——甚至你帮助别人都会遭报应,他们——”

    “说过了。”

    “……”

    褚政默默按摩起自己的太阳穴。

    片刻后,蒋提白打破电梯里诡异的寂静,徐徐说:“电梯是手动的,褚政?”

    哐当一声,褚政用力地扳起身侧黄铜把手,不指望有任何人对他说声谢谢。

    古董电梯终于缓缓动弹,众人在微不可查的震动中,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忽然间,新人A想起来一件事,对贺群青说:“这次别忘了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贺群青:“哦。”

    褚政听了,脑袋就像被人连续猛击,他实在受不住,开始诚心问贺群青:“你有病吧?”

    蒋提白心里正想电话号码的事,不由也发出声音:“啧。”

    褚政:“你也有病吧。”

    话音落下,安静的电梯里一齐响起了好几道参差不齐、有气无力的声音:

    “说过了。”

    “……”

    褚政:MD啊。

    第175章 第175章 血酬(中) 我肯定让你这……

    不知道其他人感受如何, 总之褚政自我诊断,觉得自己整个胸口在电梯龟速往上爬的过程中,非常得难受。

    就是好像, 好像在病床上被人拔了氧气管一样的难受。

    他尝试远离电梯里的其他人,无奈电梯实在狭窄,变蠢病毒恐怕无孔不入。

    他别无办法,只能轻轻拉起何舒的手臂,把她拉过来, 拿她挡在中间。

    何舒:“……”微笑, 保持微笑。

    终于熬到电梯到达二楼,众人脚下传来细微顿挫感,电梯里所有人目光同时定睛在铁门外的走廊——古典奢华、深深浅浅的蓝色直冲入视网膜。

    那是与一楼截然不同、满满当当的强烈色彩,叫电梯里的空气都好像凉了几度。

    此时走廊里还站着同组的其他玩家, 贺群青一行人一到, 他们都看了过来, 那模样像正等着他们商量什么事情一般,气氛已然有些焦灼。

    果然, 柳晨锐拉开电梯门, 贺群青刚走出去,就有两名女玩家走了过来。

    这是贺群青组织里的两名中级玩家,其中个头高挑的叫韩丹,另一人则叫章美静,后者非常寡言少语,甚至在此之前的任何时候, 看到她们两人站在一起,说话的都是韩丹,这次也一样。

    “来了, 我们头目小帅哥,”韩丹朝贺群青一笑,目光看向一旁蒋提白和褚政,最后她只敢和陈雨依打了个招呼,“陈姐。”

    陈雨依听到,朝她一挑眉算做回应。

    韩丹便笑着回转目光,对贺群青说:“还没见到欧文,但侍者已经让玩家挑选客房。宣扬他们组的玩家担心这次还被我们抢先,已经都选好了。”

    大概说了眼下情况,韩丹又道:“但我想,这次副本时间只有三日夜,这栋建筑却有四层,还不知道今晚什么情况,用不用得到客房,更不知道待会儿的‘游戏’需要多少筹码,想再等等。小头目,你觉得呢?”

    韩丹表面上是在问贺群青,但她料想自己说完,陈雨依或者蒋提白,面前高级玩家里总有一个人会提议,却没想到连褚政都好像根本没听到自己的话一般。

    韩丹正有些尴尬,眼前暗红色衬衫动了动,柔滑的衣料上随之出现了好几道褶皱,是贺肖垂下视线,终于发现自己的鞋上沾满了来历不明的血迹,他立即弯下腰,手在鞋面上摩擦两下,起身时才缓缓对韩丹道:“那就等等吧。”

    人面临新的未知事物,先停下来观察才是本能。

    而且这个副本里,筹码是参与一切活动的入场券,连进入门后的黑暗中时也需要筹码护航。如今新游戏开始前,就打开客房门消耗上万生存点,无疑太冒险。

    不过宣扬他们先挑选客房,贺群青也能理解,毕竟他们昨晚死了那么多人,客房又是被褚政唯恐天下不乱地提前买了,换成自己恐怕也会疑心,觉得客房其实都被动过手脚。

    眼下意见快速达成了一致,韩丹应该没别的事了,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摸摸鼻梁,好像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目光还频频看向其他人。

    贺群青见她欲言又止,正要反问,一个略带南方口音的女声冷不丁响起来:“我要先开一间客房。”

    说话的是章美静。

    章美静嗓音轻柔,但从她说话的语气,贺群青听出种笃定,恐怕这女孩也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人影响、从而变更决定的人。

    “我认为现在开客房才符合我们的身份角色,我还想找审判书,不想在特殊副本里冒险。另外我刚才已经试着选房间,但失败了——我无法让侍者打开我选中的客房,因为我说话的时候,侍者都会变得很忙。”

    “……”很忙?

    章美静说得突然,贺群青一时没往深处想,那边陈雨依却噗嗤笑开了,再看韩丹和章美静两人,她调侃道:“我的天啊,你俩说点事儿用得着这么迂回吗?下次直说好吗,我们头目做人很单纯,搞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韩丹这下是真的尴尬了,其实她俩过来就是想说,因为贺肖的头目决策,她们刚才和其他玩家争抢开门的举动失败了。

    毕竟选房间时,即便全凭经验直觉,在这种要命的地方,谁会没有点“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

    于是“不利于其他成员”、“只利于自己”触发了头目决策。

    韩丹想让贺肖快点“允许”,但又不愿意显出自己受困于头目决策,所以她干脆以退为进,话先反着说了。

    她以为陈雨依褚政这些人,消耗生存点跟玩一样,肯定会反驳,这时候章美静再说几句,那自己“只能”附和,贺肖头目决策的限制自然会消失——这样一来,她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还谁也不得罪,甚至贺肖可能会因为她“被迫”开门,而对她比较照顾也说不定呢?

    可这些大佬真是难以捉摸,竟然一言不发?!

    章美静看这情况,还跟着破罐子破摔,倒显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韩丹“呃”了一声,没来得及找补,听到贺肖突然道:“你们其实都想先选客房?”

    韩丹只能干笑:“先……选也可以。”

    贺群青对韩丹的小心机没什么看法,他心里算人,除了韩丹、章美静外,他们这组剩下的人是三名生存点低的初级玩家:王思意、苗舫,还有刘畅赫。

    虽然经过早上的结算,三名初级玩家每人都多了一些生存点,但还是捉襟见肘,今天也不会再有慈善家褚政给他们开门,他们的窘况显而易见。

    贺群青抬眼看了不远处几人,其中还有新人B、C。回想进副本前,他问系统的那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达到你想要我达成的目的?怎么样的头目决策,才能让本局所有玩家顺利通关?”

    而现在沉甸甸的生存点筹码躺在外套里,贺群青算是清楚地看到那条路了。

    于是他道:“可以,但你们等一下,我……”

    “我先。”

    话没说完,忽然一个人影拖沓着脚步走出去,很快遇到一扇门,他就朝侍者懒洋洋招手。

    “先生,您要打开这间客房吗?”侍者询问。

    蒋提白:“打开我先看看。”

    可客房打开了,蒋提白往里看了一眼,就拍拍门框走了,没多久换到下一扇门,再次让侍者“打开。”

    当第二间打开的客房蒋提白还是不满意时,贺群青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快步上前制止了要开第三扇门的侍者。

    他已经看出来了,蒋提白是在“做慈善”!

    “你又做什么?”贺群青拦住蒋提白,“用不着你帮忙,我才是这次的……”他想说自己才是这次副本的头目,但侍者就在近旁,他没办法说。

    “我帮什么,”蒋提白似笑非笑地看他,“我挑一个顺眼的房间不是很正常么?你难道没注意,我肤白貌美,娇生惯养的,平时生活品味就很挑剔啊。”

    “我现在不想跟你开玩笑。”

    “你先打开,谢谢。”蒋提白催促侍者。

    “喂——”

    “贺肖,”蒋提白瞳仁幽深,朝贺群青微微眯眼,不等贺群青感到其中朦胧的不满情绪,蒋提白眼睑一松又抬眉笑了,浑黑眼睛看起来只是发困,“我又不是外人。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真是小看我了,这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么……为了实现大家共同的目标,浪费我这一点根本不值一提。”

    陈雨依跟在贺群青身后,双手环胸等蒋提白扯完,先望望天花板,又研究研究脚上这双高跟鞋,长叹着自言自语:“原来现在人说话就是九曲十八弯的,这么一比,我简直太耿直了,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能说会道……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贺群青也皱眉,没等开口,蒋提白推着他的手臂,两人便离开侍者,暂时离开门前,蒋提白难得斟酌了片刻,似乎为某些事深感头痛,但最后,他放下揉搓额角的手,对贺群青道:

    “贺肖……你不就是想好好做这个头目?那我就帮你啊。你想圆满,我就让你圆满。你想让他们都活着,他们就能都活着,我向你保证。总之,我肯定让你这第一次头目,做的完美无缺,知道了么?”

    蒋提白本来盯住了贺群青,可说着说着,蒋提白自己莫名移开了视线,而且说完停顿没有两秒,他低沉的声音便提高了些,口吻眨眼间恢复了平时开玩笑一样,轻捏贺群青肩,随口道:“对我来说,总之都是小事一桩。”

    竖着耳朵的陈雨依:“……”您老确定?

    蒋提白一番话说得贺群青哑口无言,好在之后他还是阻止了蒋提白,替新人B、C打开了一间客房。而蒋提白之前开启的两间,给了江远、柳晨锐一间,以及王思意、苗舫——两名初级女玩家一间,剩下一名初级玩家刘畅赫,竟然被尹念裴主动接手了。

    尹念裴多少是凭眼力看出了头目的想法。一边摸着昨晚蒋提白给他的三十万筹码,想着多少上交一二保护费,一边想在贺肖面前挽回一些形象,才开了这个口。

    再者说尹念裴也知道,今天晚上褚政无论如何不会再和他一起住,不然何舒再度落单,就不只是用眼神剐他一早上了。

    ……

    ……

    没一会儿,所有人约好五分钟后回到走廊,便进入各自房间。

    贺群青也不例外,正沿着偌大的客房检查,果不其然,这里的墙壁也装满了彩门。

    “小肖过来,坐下歇歇。”蒋提白瘫在沙发上。

    “你歇吧。”贺群青瞟他一眼,正想说蒋提白是咸鱼受潮,连这五分钟都不放过摊着,突然间,他们同时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

    咚咚咚。

    嗵嗵嗵嗵。

    像是人的跑动声……

    两人目光唰地投向五彩斑斓的彩门墙。

    急促的脚步声,就从那墙里传来,逐渐清晰?!

    仿佛那人在一个深长的管道中笨手笨脚地奔跑,脚步极为沉重,踉踉跄跄、啪嗒啪嗒,甚至一次停滞数秒,还有力竭般鞋底呲呲的剐擦声——

    “嘭!”

    一扇门被撞响了!

    “老大!”

    那人声音沙哑至极,说话的同时,还在剧烈喘着气,喘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

    “救我!”

    第176章 第176章 血酬(下) 蒋提白突然变……

    真是林况的声音!

    贺群青心头一震!

    这一刹那间, 贺群青身上僵硬,拳头冰凉,只因认出林况的同时, 他也意识到,如今的林况,竟然在用这么绝望、濒临崩溃的语气求救!

    之前哪怕最难的时候——哪怕林况濒死之际、甚至恐慌症发作时,林况都还能硬着头皮嘴硬下去,如今声音里却隐含极大的恐惧, 好像林况整个人的意志也快要在某种非人的折磨下崩塌了一般。

    贺群青本能与蒋提白对视, 发觉后者神色早已不自觉陷入阴沉,恐怕蒋提白现在和自己是同样的想法与感受。

    贺群青无法忍耐,快速收回目光,身体前倾, 大步迈出, 短短几秒来到门前, 他慌忙去抓挂在门边的钥匙。

    “林况!林况?你怎么样?”贺群青快速将钥匙往锁眼里送。

    身后蒋提白倚靠着的沙发重重响了一声,紧跟着脚步声响起来, 很快停在了贺群青身边。

    贺群青担忧林况, 面前锁眼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钥匙只能插.进去一半,拔.出来又簌簌落下褐色的不明陈年污渍。

    好在堵塞的渣滓很快被清理干净,钥匙孔顺利插.进钥匙,不然他少不得又要砸一遍门。

    而门的另一边,竟然也再度传出了林况的声音——

    “贺肖……之前, 之前对不起……”林况的声音极其虚弱,“我听说……你跟着我进来了。”

    “……”贺群青手下一顿,听明白了才继续动作, “当时你跑什么?”

    门里传来悉索声,仿佛林况在调整姿势,当他再开口时,声音竟变得几分阴郁:“……那个女人……她就该死。我宁可不出去,也不让她出去!”

    蒋提白:“哦,原来是这样。”

    林况停顿一秒:“……呃,不是……老大,我的意思是她太危险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想出去。老大,我要出去,快救我出去……这次我真的……真的有点害怕,老大救我,我想出去……我……我不想死!”

    “死什么,”蒋提白一万分冷静、甚至极为平和地回应:“你要那么容易死,早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马上给你开。”说完,他一推贺群青,“我来开,你站远点。”

    贺群青知道蒋提白听不到哨音,对门里人的身份,多少留有警惕,于是手不松开钥匙,道:“还是你躲远点。”

    蒋提白忍不住瞪他,“你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回?”话音都没落下,蒋提白态度又变了,眉头一舒,对着贺群青露出一个笑容。

    贺群青被这一笑放松警惕,还以为蒋提白突然想到什么和林况有关的信息,冷不丁手下一痛,是蒋提白用和笑容截然相反的手劲把他大力赶开了。

    蒋提白捏住仍留有贺群青体温的钥匙,手腕一用力,捏着钥匙的手心朝一侧果断地翻转,陈旧锁孔中传出重响,开锁的声音立即清晰地传进门前两人的耳朵里——

    咔……

    ……

    ……咔哒。

    ……

    吱嘎————

    贺群青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因为听到那清晰至极、充满了锈迹的开门声,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门终于开了,露出一条缝隙。

    贺群青眼里全是那逐渐张开的漆黑门缝。

    他看到光照进门里,门缝底下按着一只手——虽然沾满凝固的血迹,但长得十分眼熟,分明就是林况的手——这时,贺群青浑身一松,心里不说高兴是不可能的。

    可也正是这放下心的一瞬间,贺群青更加意识到了不对,心中违和感更强了。

    等等……

    为什么蒋提白不继续开门了?

    门缝始终是门缝,丝毫没有扩大——蒋提白的手一直停留在相同的角度,贺群青细看,心中一突,因为蒋提白手腕分明用力到青筋暴起,竟然像是在和门对抗一样。

    再抬眼看向门里,贺群青心中刚升起的高兴瞬间被戳破。

    门缝里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恨意地大睁,犹如被外面光线刺得流泪,那眼底也通红,竟然积起了水渍,同时,一个充满恐惧、又无比愤怒的声音朝他们低吼——

    “快跑!”

    什么?!

    “老大!!贺肖!!”

    本来按在门缝下那只血淋淋的手猛然挣出门缝,五指大张,仿佛试图抓住门外的蒋提白。

    可门缝实在太窄,那手无论再用力,也只能卡在削瘦的手腕处。

    而门外的蒋提白抓着门把,整个人依旧僵立不动。

    咣!!

    小门震颤,是林况用整个身体撞上门,那门缝却好像固定了宽度一样,无法再打开分毫。

    这让贺群青清楚地意识到,林况用恐惧的眼神瞪着的地方,不是门外的他们,而是他们的……身后!

    贺群青快速转身,可身后,分明是空无一人!

    “贺——肖——”蒋提白咬牙切齿、显得颇为挣扎的声音响了起来。

    贺群青头皮发麻,突然发现蒋提白的声音,此时传到他耳中,竟然变得无比缓慢!

    自己还是正常的!

    贺群青大力抓住蒋提白开门的手臂,可那手就像和门融为一体,无法分离,甚至好像蒋提白本身都在和他对抗,已经打开的门始终纹丝不动!

    蒋提白的声音也给了贺群青提醒——是从那钥匙声响起开始,一切声音就已经在放缓。

    贺群青本以为事态已经糟糕到了极点,直到下一秒——他耳边一空,所有声音,包括林况撞门的声音,都伴随一阵高频的嗡鸣,直至完全消失了!

    他的双耳顷刻间失聪,只能恍惚“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这种感觉实际上似曾相识,在前一天,宣扬组开出高危的彩门时,周围空气也给他了相近的感觉,在这异常的一刻,所有声音都离奇地消失了。

    而他也明白蒋提白为什么一动不动了,这一瞬间,贺群青浑身上下,像突然石化一样,连一根指头,也不能弯曲分毫,一只手只能牢牢黏在蒋提白那只开门的手臂上!

    身体不由自己,不等贺群青内心升起更多慌张,他被放慢的感受竟然顷刻间又开上快车道——死寂的空气被粗暴地挤压,浑身血液仿佛在一刹那间一齐涌入头部,他呼吸凝滞,两眼发胀,视野逐渐星星点点,陷入黑晕。

    贺群青脑袋乱哄哄,那血液嗡嗡冲击耳膜的声响,逐渐连成一片,起初像是几个人在他耳边说话,后来越来越多,竟好像有数不清的人,开始对着他窃窃私语,那些语言有的陌生,有的熟悉,有些字眼瞬间突出重围,杀进他脑海,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更多则是含混不清的嘀咕,在他耳边萦绕不休。

    这些窃窃私语、这些指责和劝告,都是在说不允许他打开门,不允许他放出门里的活人,更不允许他还活着,唯有一种“允许”,就是允许他留下来——允许他留下来,和它们永远地在一起!

    贺群青好像一个逐渐被填满的气球,而外界空空荡荡、充满恶意的房间里,有无数的人,化成一只企图捏爆他的大手,攥着他的身体,试图要压碎他。

    别说了……

    停下……

    那不可能。

    住口——

    绵密的哨音中,贺群青眼中浮现出血丝,抓着蒋提白的手无形中越来越用力。

    蒋提白双耳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也不能动弹,但剧痛传来,他目光降下,落在了自己被贺群青死死抓着的小臂上,下一秒,蒋提白余光感觉到了另一种异样——

    是震动。

    墙上的门,竟然又诡异地一齐震动起来!

    甚至那震动随着被他观察到,也传到了他面前的门上,他攥着门把,小臂被门影响,剧烈地颤动起来……蒋提白缓缓抬起眼珠,视线勉强看向一旁,看向他身边的人!

    短短时间内,贺肖发际大汗淋漓,两眼赤红,瞳仁毫无焦距地盯着眼前空气,眉心却狠狠皱在一起。

    蒋提白身体紧绷到了极限,尤其是随着贺肖嘴巴一动,蒋提白目光唰地落了过去,就见那涨红得宛如刚吐过血一样的柔软唇瓣,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紧紧咬住的牙关——

    终于,贺肖紧皱的眉心戾气凝聚,那齿关也微微张开,贺肖咬牙说了一句什么。

    蒋提白紧紧盯着,读懂了这一句唇语,可贺肖是在说:“都……闭嘴”?

    ……

    ……

    顽抗下,贺群青耳边陌生“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他的听觉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

    甚至,他听到了林况焦急万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对着他喊:“去战利品室……”

    贺肖眼前忽然一黑。

    ……

    ……

    一阵凉风从脚下吹来,贺群青骤然睁开眼,感觉自己浑身重量,似乎集中在一只脚上。

    “贺肖!”

    蒋提白的声音毫无征兆在背后响起,而他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

    贺群青还没完全清醒,不知道蒋提白声音哪里不对,偏偏这时,他身体已经在向前倾斜,贺群青本能一低头,看到自己的一只脚,踩在黯淡无光的空气里——自己一条腿竟然保持迈出的姿势,眼看踩空,身体将要向不知名的地方坠落!

    一只手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后衣领,猛然向后一拽!!

    贺群青咳嗽着倒退回来。

    堪称狠毒地抓着他衣领的手,也立即松开,换成了抓着他的肩头,将他快速一拨,转过身来面对手的主人。

    贺群青这时已经彻底清醒了,看看面前脸色难看至极的蒋提白,再看不远处地面上那个深深的洞——是毫无遮挡、没了电梯的电梯井,心跳这才逐渐加快,后怕疯狂涌上脑海。

    叮——

    就在这时,一个庞然大物徐徐从天花板降下来,稳稳停在了它本来应该待的地方。

    古董电梯向蒋提白和贺群青两人敞着明亮的内部,安静的停留后,电梯内光线啪地熄灭,电梯再度停止了运行,可见它的存在只是堵住了电梯井的大洞,同时避免玩家爬上爬下而已。

    与此同时,意识消失前的情景也全部回归贺群青脑海,种种诡异让贺群青长出口气,弯下腰扶住了膝盖。

    “吓着了?”

    听到蒋提白声音,贺群青只能直起腰,可目光落在蒋提白脸上,他才是真的吓了一跳——蒋提白的眼神,称得上前所未有的“可怕”了。

    他看着贺群青,又好像沉入思考而没看他,但眼神暴露了他的心思。

    蒋提白此时眼里的寒意已经不是凉薄,而是赤衤果衤果的冷血,如同蒋提白在意识里正在把什么东西血淋淋地大卸八块。

    不过两人没有第一时间沟通,也因为他们身边那个熄灯敞开的电梯,安静中给人一种被不明生物盯着的感觉。

    再观察周围环境,全是深浅不一、色调华贵的蓝色,可见他们应该还在二楼的走廊。

    可他们是怎么从客房里,突然出现在走廊里?

    期间全无记忆?

    甚至自己还差点掉进电梯井?

    ……等一等,这种情况好像也似曾相识?

    贺群青胡乱想着,直到蒋提白突然呼吸一沉,转身就跑。

    “等等我!”贺群青立即跟上去,发现蒋提白正是回到了他们之前的客房。

    而林况所在的门,此时大大的敞开着,蒋提白正站在那扇彩门前。

    贺群青紧跟着站定,手按在了那门扇上,而门则随着他的力道摇摆,再没有任何异样。

    目光又落在门内,贺群青呼吸一滞,不自觉将门推得大开,手指落在了门内一处新鲜的血迹上。

    实际上门内血迹不止一处,尤其是门的内侧更多,而看迹象,似乎林况在“意外”发生后,不仅没有出来,而是再次跑进了门里。

    贺群青一时真的说不出话。

    林况都说了他很害怕里面了,竟然再度被某种力量逼得回到了门里,不知道当时自己失去意识后,林况又遇到了什么。

    “林况!!”

    贺群青朝门里大喊一声。

    声音迅速扩散进了隧道深深的黑暗里,也是贺群青的喊声惊扰了里面的东西,下一秒,重重“林况”的回音裹挟着数不清的细小哨音涌回来,一阵阴风冲出隧道,掠过贺群青发际,之前汗湿的发根带来一阵冰凉。

    蒋提白看出贺群青良心不安,说:“别进去,我现在有个想法,我们去找陈雨依。”

    两人回到走廊上,四周十分安静,偶尔从客房门里传出玩家模糊的声音,尽头的电梯也是原样敞开着。

    这时一名侍者,终于从走廊尽头出现,看到这边电梯竟然敞开着,非常意外,脚步一顿后疾步走过来,一鞠躬绕过他们两人,将电梯的栅栏门和外层的木门大力合起来,快速将电梯恢复原样,这才擦汗地走了。

    应该也是贺群青的错觉,电梯门一关,那个阴郁的空间看不到了,走廊里叫人毛骨悚然的多余感觉也消失了。

    所有事物好似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贺群青才问蒋提白:“你开门的时候,感觉到什么了,是不是突然听不见,也不能动?”

    贺群青想知道蒋提白的遭遇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只是贺群青说的含糊,本能隐瞒了后来那些声音,猜测那些声音应该只有自己能听到。

    闻言,蒋提白飘走的思绪又回来了,目光徐徐盯住了贺群青,停顿后忽然道:“不只是这样,我还听到了很多别的声音,非常吵,吵得我的头很痛,但我还是一动也不能动。那些声音……很杂乱……像是很多的……很多……”蒋提白拧眉,如同在拼命地回忆。

    “……很多人在说话?”

    “很多人在说话,”蒋提白果真头痛一般,按住了额头,揉捏着眉心,声音也顷刻间虚弱起来,“是很多人,在我耳边说个不停,喋喋不休,吵得我很想让他们……让他们都闭嘴……”

    说到最后,蒋提白从手指的缝隙间看着贺群青反应,看着看着声音降下去,咬牙嘟囔一句,更像是在骂人:“……真是疯了。”

    贺群青:“什么?”

    “没什么,”蒋提白叹了口气,放下胳膊,“等我清醒过来,已经站在这了,之后就看到你差点掉下去。”

    “那你有没有听到林况说话?”

    这下换成蒋提白一愣,“什么?”

    贺群青目光立即放在了走廊的另一头,“二楼有‘战利品’室吗?”

    两人找到侍者,很快到了萨克森之家的战利品室,里面已经有几名玩家在“参观”,可见第二轮游戏果真没有开始,所以他们失去意识的时间也只有一两分钟。

    根据侍者的话,类似功能的房间,整个萨克森之家里,还有两个差不多的,就不知道林况说的是不是二楼的这一个。

    这一间战利品室,就是极繁主义的典范,堆满了曾经多少任主人的光荣收藏,墙上挂着打猎得到的各类野兽头颅,光巨大的鹿首就有十个,沉重的鹿角气势惊人地指着高高的天花板,神态并不安详。

    相反其他兽类标本,则被摆弄成了可爱的姿态,栩栩如生在地面“玩耍”,每一只的皮毛都打理得干净顺滑。

    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站立的光亮铠甲、插满剑桶的古董兵器,以及其他对贺群青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的勋章等物品,内容极为丰富,连甲虫和蝴蝶收藏都有三个抽屉立柜,侍者说这些都是萨克森之前的某一任主人亲手制作的。

    贺群青乍一看到这些东西,当场就觉得头大如斗,原因无他,这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知道林况让他们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其中的某一件,还是通过这些战利品,林况想向他们传达的某种信息?

    好在贺群青现在记忆力逆天,定定神,便开始从第一件东西看起,一件一件,快速而仔细地观察,全力把所有细节都装进自己的脑袋里,同时还要让侍者讲解。

    侍者讲解的速度当然是远远跟不上他看的速度。

    原本在旁人眼里,贺群青就是在走马观花地随便看看,偏偏还要拉着侍者,让侍者“仔细地”说明。

    这导致陈雨依进门找他们的时候,看到贺群青身边跟着一名满头大汗、手脚局促、语速过快俨然快要大脑缺氧的侍者,而贺肖正从剑桶里同时拿起两把重剑,左手一把,右手一把,目光翻来覆去扫视期间还特别提醒侍者别停。

    陈雨依:“……”我好像从侍者的眼睛里看到了“救命”?

    目光一找,她立即看到了蒋提白。

    和认真做功课的贺肖不同,蒋提白脚步停留在一个悬挂很低的雄鹿头前,凝视着那双充满愤慨的黑眼睛,仿佛真的是在欣赏这件艺术品。

    甚至陈雨依还从蒋提白侧脸里看出了略显庄严的忧郁。

    本来要过去的陈雨依嗖一下收回了视线。

    她轻咳一声。

    虽然姓蒋的这个侧颜,的确突显出了他相当高的颜值,可是她现在真的不想过去诶。

    毕竟残忍的标本加上认真思考的蒋提白,万一蒋提白再开口,那真是双重精神污染,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然先去喝两杯再回来?

    “陈雨依。”

    陈雨依脚步一顿,干笑回头,就见蒋提白朝她弯了弯手指。

    “诶,来喽。”陈雨依提起裙摆。

    侍者嘴巴快要翻沫子的时候,贺群青终于看完了所有藏品,但他连装藏品的柜子都没有放过,正在弯腰看一个抽屉下面有没有藏东西,突然听到陈雨依震惊的声音,“卧槽,这不是差点就没命了?!”

    贺群青这才发现陈雨依和金梓语也来了,正围在蒋提白身边,贺群青赶忙走过去。

    他身后侍者深吸口气,颤巍巍扶住了一旁的柜子。

    原来蒋提白告诉了陈雨依刚才在客房发生了什么,还有他们一眨眼就来到走廊上,期间全无记忆的事情。

    “这不就和我们昨晚的情况差不多?”陈雨依立即说。

    贺群青也恍然大悟,明白了之前那种隐约的熟悉感哪来的。

    的确,昨晚陈雨依和金梓语,本不会休息整夜,却直到他们早上来敲门才清醒,而且对夜间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印象。

    “我现在想起来,我其实也有类似的感觉,只是我认为是鬼压床一样的梦魇,现在看来,比鬼压床可厉害得多,这可是大白天啊,你们直接站着睡着了?”

    “应该是为了阻止我们放出林况。”蒋提白道:“早上我们砸开门,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因为响起了集合玩家的音乐声。林况听到后,知道我们即将上二楼,而一楼出于某些原因——甚至门后在音乐响起的瞬间,立刻发生了变化,让林况再无法待下去,所以他才先一步上二楼,这样才能有充足的时间真正和我们碰面。”

    “那‘鬼压床’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存在,发现这一次无法阻止我们,只能放弃隐藏,对我们出手。我还认为,它没有直接杀了我们,是因为它还需要我们参与萨克森之家的游戏,也就是不能让我们因为赌.博游戏之外的原因死了,不然这样的超自然力量,一旦出现,对玩家来说是碾压的胜利,玩家甚至根本不用参与什么狗屁游戏,眨眼间就可以死个干净,死个来来回回了。”

    陈雨依捋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用极低的声音说出了她自己都不想得到认同的想法:“可林况直接进入门后,本来就是天大的意外。如果,林况和其他玩家一样,先进小黑屋,再和我们一起进入萨克森之家,那这个诡异的东西,还会在大白天高调出现吗?而游戏时间一共只有三天,会不会在此之前,所有的玩家,就是这样找不到重点,最终全部死在了这个副本里?”

    金梓语听得四处张望,也不由说:“哪怕之前其他玩家也像林况大哥一样不小心进入门里,可他们会找到同伴给他开门吗,他们能从门后面出来吗?”

    “综合考虑林况的实力,我觉得换任何其他一波人进去,都不可能再出来,”陈雨依道,“哪像我们,可以进进出出个不停。所以估计那个限制我们、让我们失去意识的东西,也是迫不得已才露面吧?还有,别忘了,这次不只是林况的问题特殊,我们的头目规则也很特殊,加上一个对异灵非常敏感的头目,我们开彩门都像作弊一样。所以这个副本,估计也要使出非常手段,才能把我们留下了。”

    陈雨依想到这里,有些呲牙咧嘴地说:“所以你们遇到的这个事,就是副本暴露底牌了吧?老天啊,一会儿会不会异灵爆发?”说到这,她的目光已经开始四下找武器起来,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把锐利的细剑上,咂咂嘴想说什么,又一定睛,飞快朝门口招手,“新人A,过来!”

    话音落下,贺群青便看到柳晨锐和江远走过来,尤其是柳晨锐,那脚步快得非同一般,像是他们本来就是来找他们,而且有重要的话要说。

    “贺肖,”果然,新人A刚一站定,就低声对他说,“你要格外小心何竞亮,我看到他和宣扬讨价还价,他应该是背叛我们了。”

    听到这样的话,陈雨依和蒋提白却都不意外,陈雨依道:“他都没有签决策书,根本就没和我们站在一边,只是他可能发现,孤家寡人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决定和宣扬联手了吧?唉,如果他拿我们头目决策的消息,换宣扬的筹码,的确有点麻烦,从现在开始,得把我们的头目更加严密的保护起来才行啊。”

    陈雨依说着,眼睛就开始抓壮丁,看看江远身材,应该是平时有坚持健身,又看看新人A,再看看金梓语,目光最后落在蒋提白身上,好像被刺猛扎了一下双眼,半晌咳嗽一声,“人手我们倒是不缺……不过保护头目的责任还是落实在——新人A你身上吧!毕竟有些人,或多或少有点那个,居心不良,啧。”

    新人A没点头也没摇头,毕竟本来他就觉得责无旁贷,那边蒋提白却忽然说:“我再去确认一件事。”

    “诶,生气啦,是不是居心不良被我说中了?”陈雨依笑眯眯持续打击,就见蒋提白竟然走到宣扬玩家一组,跟别人借了一本书。

    被借书的人,正是昨天开彩门,开出那本“文豪初版书籍”的玩家。

    那名玩家有心不给蒋提白看,可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蒋提白眼睛一看他,这名玩家就后背一凉,嘴里胡乱说了一个条件,说完还后悔,觉得开价太高,这样蒋提白可能会不同意,一来二去这祖宗可能会记仇……就见对面蒋提白一脸不耐烦地掏出一枚红筹码,扔进了这玩家怀里。

    这名玩家手忙脚乱接住,看着手里的红筹码发愣,结果更没想到的是,蒋提白才翻开那本红棕色封面的旧书唰唰看了几页,就“啪”地一合,连书也给他扔了回来。

    这名中级玩家呆呆捧着书,眼看蒋提白走远,真心不知道蒋提白发神经地找他一趟,究竟有什么玄机,难道……难道蒋提白是看自己可怜?

    所以找借口给自己一枚筹码?

    至于这本书……这本书真的很烂。

    内容是本地语言,玩家也能看懂,里面内容直白纯真,是关于一个巨人如何帮助小人国的故事。他连夜看完了前言不搭后语的童话,还绞尽脑汁,从一千个角度思考其中隐喻,最后竟然没有收获任何可以验证的东西。

    起初他满眼红血丝地看完,还觉得是自己认知不够的原因,也许这本书是用密码写的?

    可现在看到蒋提白,竟然连多翻几页的耐心都没有,心里这才舒服。

    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

    这分明就是本破书,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文豪个屁,是觉得在场的赌徒都没读过书还是怎么样?

    蒋提白回到众人身边时,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这时不说贺群青,连陈雨依都发现了,蒋提白今天的神色,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而这一切,都是蒋提白在遇到白日的“梦魇”之后才产生的。

    “你确认了什么?”陈雨依直接问。

    “叮咚叮铃咚————”

    空气中骤然响起舒缓的音乐声,和早上叫他们集合的音乐很相似。

    第二局游戏要开始了。

    “什么也没有确认,”蒋提白直接往外走去,“我们存活的几率反正是0。”

    柳晨锐皱眉看蒋提白,终于问贺群青:“他又怎么了?”

    陈雨依这时替贺群青回答:“应该是从来没有被这么控制摆弄过,正火大呢吧。”

    众人被侍者引入新的游戏室时,这里的布置与楼下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彩门,要少许多,尤其是靠下方,大部分都是较大的门。

    贺群青现在对能容纳人进出的门格外在意,而不等目光从门上收回来,四周玩家说话声戛然而止,只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从门口缓缓靠近。

    这样的氛围非比寻常,贺群青回头看去,第一眼还没看出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就心里一突,和周围玩家一样,陷入了震惊失语的情况。

    欧文打头进门来,而他身后跟着不久前因为筹码不足或者欠下筹码,被他带走的玩家。

    这些玩家们走的时候,神情接近疯狂,此时回来了,脸色惨白如纸,神情更加的诡异,而其他玩家不敢置信的目光,就落在这些玩家俨然已经缺失的身体上!

    有人抱着层层包扎的手腕,有人半边脸都被血淋淋纱布覆盖,有人甚至半条手臂都消失不见,有人走得慢了一些,是在擦拭自己耳鬓的血迹,而那血迹竟然从耳朵眼儿里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还有玩家看似无恙,却始终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肯放下手。

    最让人震惊的,就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不止一处残缺。

    血腥味随着这些玩家的脚步,逐渐飘荡在了游戏室其他玩家的鼻端,冰凉的铁锈气味,让包括金梓语在内的很多玩家,不敢置信地退开了位置,给这些玩家让出道路。

    “大家不要担心,”欧文温和地说,“有萨克森之家的特效药,各位尊贵的客人根本不会有任何痛楚。真是一群勇敢的年轻人,他们刚才已经充分赢得了我的尊敬。”

    欧文说完,这些身体被残忍截断、或摧毁了某种器官的玩家,果真“没有任何痛楚”地镇定落座了。

    只是从他们颤抖僵硬的躯体上,贺群青看出,他们的内心,恐怕并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真是大开眼界。”褚政反应过来,眼里也出现了敬意,只不过不是对玩家,而是对欧文,“用流血暴力换取生存筹码,这才是真正的‘血酬’吧?就不知道欧文,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仅仅为了提高他们游戏的难度,让我们觉得更刺激?”

    “您误会了,我只是为了保护客人的权利。因为大家都想继续参加游戏,所以我只是帮帮他们拿回游戏的资格。”欧文礼貌地回应。

    可无论他说的多好听,这些玩家凄惨的模样,还是瞬间起到了下马威的作用,让现场其他玩家脸色大多黑如锅底,尤其是筹码即将耗尽,在危险边缘徘徊的何竞亮,神色更阴沉如水,早已有按捺不住的烦躁。

    只要欧文此时再有一点点异动,他就会不管不顾,开始杀人抢夺筹码。

    可惜的是,欧文没给那些身无分文的玩家暴起的机会,自然也不会给现场其他玩家这个反叛的机会。

    只见欧文递出去一个温和的眼神,他身后墙边的地面便忽然升起三个立柱,一个直径一米的柱子,透着红宝石的血红,一个直径更粗的,是沁人心脾的绿色,还有一个直径至少有两米的,是黄橙橙的黄色。

    再仔细一看,在场玩家无一不呼吸急促,更有人眼里冒出疯子一样贪婪的神色。

    原来这是三个透明的玻璃立柱,而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筹码!

    这下连一向悠哉的褚政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这些积满立柱的筹码加起来,或许都会超过他现在玩家第一的生存点数额,他怎么还能悠哉下去?

    看来欧文是想诱惑到他们每一个人,让他们每个人都逃不掉。

    “这些‘管子’的材质非常特殊,”欧文对玩家们露骨的眼神非常满意,甚至还很自豪,但他还是在玩家们彻底发疯之前开口提醒,“从外面无法打破,一旦升起来,就只能继续往上升,一直到顶层。期间也只有我亲自操作,才能从管子里取出特定数额的筹码来交给你们。”

    欧文的话快速给利欲熏心的玩家套上了缰绳,众人纷纷听起欧文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欧文更加满意了,接着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一轮游戏结束,这个桶里的筹码,将至少会有一半,会出现在你们的桌子上。因为这一层的彩门,其中大多数奖励都是极为丰厚的。”

    贺群青听完快速看了一眼那些身体已经残疾的玩家,他们没有人觉得意外,可见这些人正是听了欧文这些话,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材质特殊,有多特殊,可以先试试吗?”褚政凉凉地问。

    欧文一愣,想必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但思考片刻,欧文找来侍者,对他说了句话,几分钟后,两名侍者推着一个手推车来了。

    褚政没想到,自己的问题提的不对,欧文也挺损。

    只见手推车上竟然是发电机和大号链锯。

    接下来那电锯冲着盛放筹码的透明管道狂轰乱锯了十分钟,褚政才可惜的喊停,相信了这个管道的确是不能靠暴力打开的。

    “那么就开始吧?”欧文一拍手,两只布满皱纹的手心搓在一起沙沙响,“今天的规则非常简单,我们需要两名客人,一起打开彩门,之后开出价值高物品的一方,就算赢得一局,会获得高出物品价值十倍的额外奖励,而开出负价值物品的一方,遗憾成为输家,但除了按门内要求缴纳筹码外,不做任何额外的惩罚。”

    这个劲爆的规则说完,在场玩家都不知道该高兴输了没有更多惩罚,还是该担心这一层门里的惩罚本身就会很重……还是该兴奋,翻身的机会来了?

    “今天不会单独结算筹码,”欧文说,“但如果有客人在中途筹码不够使用,可以随时和我兑换。”

    “兑换”一出,大部分人神色都是一肃。

    ……

    拿视力、听觉、四肢去兑换筹码,同样是疯狂的赌.博,毕竟他们是在充斥异灵的副本里,任何的残疾都对他们有巨大的影响。

    果然泼天的奖赏就是和死神共舞,不然他们为什么看习惯、接受了那些身体残疾玩家的选择后,竟然也开始思考,如果让自己拿一部分身体换筹码,究竟会拿什么去换?

    左手,还是右手?

    左眼还是右眼?

    视力的价值应该会很高吧?

    失去听力呢,又如果这些都失去一半,会有多影响逃跑?

    好像只失去一半的话,也不太影响?

    当然了,自己是幸运的人,无疑会是赢的那一个!

    蒋提白在此时环视一圈,忽然脚下弄出了点动静,吸引了欧文的注意。

    “谁和谁一起开彩门,有规定吗?”

    “当然是由客人们自己选择游戏的伙伴。”

    “不愿意可以拒绝吗?”

    “尊贵的客人不愿意参与只能换伙伴了,但每一轮,每位客人都要参与,这是无法拒绝的。”欧文微笑。

    蒋提白沉默了两秒,说:“那我们还需要先商量一下,可以先离开吗?”说着,蒋提白已经站了起来,他眼神轻飘飘扫过,很快贺群青这一组的所有人,都只能站了起来。

    “不行!”宣扬一声低喝,对欧文道,“他们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游戏已经开始了,他们还要私下商量事情,就是对我们其他人的不公平!”

    “没错,”何竞亮原本也要阻止蒋提白,现在被宣扬抢先一步,他的紧张不由缓解了一些,但语气无法平复,“时间紧张,我还想多赢一些啊。刚才褚政已经浪费了我们很长时间,别再自私任性,随意占用其他人时间了,蒋大佬?”

    “不商量也可以,”蒋提白平平淡淡地直接坐下了,等其他人也不明所以的回到原位,蒋提白一条腿抬起来,落在了另一个膝头上,“那我就‘自私任性’直接安排了。我相信大家都会听我的建议,对不对?”

    蒋提白哪怕不看别人,其他人也不敢摇头,蒋提白便直接道:“那第一组,你。”

    蒋提白手一指,点了一个组织里最穷的玩家——新人C!

    贺群青看蒋提白一番操作,突然就有了明悟,果然,缺德的蒋大佬,下一秒,嘴里轻飘飘吐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褚政。”

    褚政:“……”

    褚政默默看向蒋提白,眼里不是没有惊奇和控诉,但蒋提白此刻格外没有玩笑的心情,甚至褚政也发现了,蒋提白和刚下电梯时候比,神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要详细说一下怎么个支棱、怎么个较真儿,怎么个“醒了”,看蒋提白现在阴沉的眼神就明白了,好像但凡自己说一个不要,他就会过来猛踩自己心口。

    想到昨天晚上拒绝开门,已经得罪了一波蒋提白,褚政烦恼地叹了口气,嘴里自言自语地碎碎念:“可以可以,我来做小白鼠,谁让我误入歧途,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

    第177章 第177章 杀头目 显示生存点的地方……

    褚政这边认命了, 那边蒋提白又道:“新人C,你过来。”

    新人C没有一丝犹豫,立即来到蒋提白身边。

    蒋提白勾勾手指, 新人C附耳过去,蒋提白对他说了一句很短的话。

    新人C听了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尤其是蒋提白告诉他的话,他觉得怎么都得先告诉褚政一下,就更加紧张了。

    果然没等靠近褚政, 褚政就捂住耳朵让他滚开。

    褚政极为怕痒, 之前连何舒都推倒在地,更何况他一个新人,还是男人?

    新人C只能忐忑不安地看着他,那架势似乎是不说清楚无法开始, 最终褚政烦不胜烦, 让新人C用手指写在他手背上。

    结果刚写了个开头, 褚政就一下收回手,说了句:“行了知道了。”

    “叮咚叮铃咚————”

    当褚政和新人一同站在彩门墙前, 乐声第二次响起, 这时欧文说,第三次音乐声响起时,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到时候游戏停止,玩家们不可以为开门的赌局加码,萨克森之家对赢家的高额加码也会停止, 也就是不会再有“奖励”,

    褚政挑眉看了新人一眼,新人哪敢拖延, 立即颤巍巍抬起手。

    ……

    ……

    “叮咚叮铃咚————”

    巨大的音乐声响起在黑暗的通道中,回荡不休,提醒黑暗里所有会动的东西,那唯一有光亮的房子里,第二轮游戏开始了。

    对很多嗜血的东西来说,这声音是庆典开始般的欢快,只要耐心等待,下一次宏伟的乐声在通道里震响,就是它们离开黑暗,庆祝和游戏的时间了。

    可是等待的时光到底难熬,幸运的是,熄灯前,它们还可以自己找点乐子。

    乐声渐渐停止,悉悉索索声却越来越大,数不清的勉强具有人形,但已经和人类没有任何关系的生物,开始在隧道中快速的游走,闻着味道去找“乐子”了。

    ……

    ……

    林况被巨大的乐声震得两眼冒金星,不过这金星也或许是因为,他在听到乐声的一刹那,因为过于绝望地按压自己的眼眶导致,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是他妄想通过这点金星,来验证自己还没瞎。

    乐声减弱了,林况自然也听到了不知哪条隧道中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深吸口气,狠抽自己,才让自己想摆烂等死的腿重新动起来。

    林况踉跄前进着,跑的由慢到快,又在剧烈的喘息中戛然而止,之后又一次跑起来。

    他要跑,他不能停,他只要停下,就一定会完蛋!

    猛地,他却撞上了一个东西!!

    林况瞬间连思考都没有,完好的那只手,早已准备好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枚红筹码,猛然对着前方的黑暗!

    微弱的红光骤然映照在黑暗中,林况眼睛看到面前有个东西,但那东西在遇到红光时,一声尖细的惨叫,飞速的逃跑了。

    林况快速将筹码又藏进口袋中,这才根据脑海中的路线,继续地前进,可惜他实际上根本茫无目标,因为他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手中的筹码,光芒用一次就黯淡一分,他根本坚持不到晚上。

    而仅存的这点光线,也是因为之前他靠近客房才充进去的一点“电量”,可他的行为着实激怒了某些东西,所以他从那一刻起,就连续被驱赶追逐到现在!

    不止他的路被一次次堵死,他的身体也在告诉他,他的死期将近了。

    他根本不像屋里的玩家,可以用生存点兑换筹码,他手里总共也只有一枚筹码。

    而这枚筹码,还是他拿一只手换来的!

    该死的!

    林况脑袋昏沉,无论他再如何咒骂自己,如何抽打自己,他也愈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需要休息,需要睡眠,需要治疗,这些都是做梦。

    而他还想要有人能救他……

    老大……

    陈姐……

    贺肖……

    或者金梓语……谁都行。

    可他们现在就在隧道的尽头,在他无法靠近的地方,而哪怕他们会选择进入门里,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整整一个白天……

    林况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深的绝望了,可偏偏还有事情,能让他的绝望更上一层楼。

    林况再度撞上了一个东西。

    而这次,那个东西,是温热的,是鲜活的。

    林况却比撞上了异灵反应还要大,浑身瞬间紧绷起来。

    “看看——”一个温柔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来,有些惊讶地说,“这是谁啊?”

    “你——”林况目眦欲裂,狠狠攥起了拳头,心说来的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那女声,却没有丝毫的紧张,甚至说:“林况——你是条好狗,就快点,快点跑吧!为了感谢你昨天对我那么好,我今天决定好好陪你玩,记住,要快跑啊。”

    于此同时,本来要冲向女人的林况,突然听到了从女人身后,那些摩擦地面的声响!

    林况转身就跑!

    “对啦,快跑。”江醒在他背后扬声鼓励他。

    可林况跑得实在不快,以至于有人问:“可以了吗?”

    “再等等,”江醒说:“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江醒停顿片刻,之后带着笑意道:“就现在。”

    迫不及待的脚步立即冲了出去!

    ……

    ……

    萨克森之家二楼。

    游戏室。

    褚政低头打量自己的指甲,他身边站着新人C。

    看得出新人C是想干脆点选一扇,可这手指就是伸不直,总是从一扇门前停顿一秒,又迟疑地移向另一扇门。

    “你就随便选一个吧,好吗?”褚政等不到一分钟,耐心已经耗尽了。

    他这一催促,新人满头大汗,顶着压力硬生生又撑了十秒,这才实在忍不住,凭着心里一股冲动,选中了一扇漆黑、美人鱼或者是海妖形状的门。

    选中的一刹那,新人浑身发软,实在是心中后悔。

    原因也没有别的,就是他清醒过来,发现这门丑得厉害,甚至乍一看还非常晦气,很可能会惹人讨厌。

    可那边褚政喊停侍者开门,只说一起开才刺激,随即双手环胸地走上前来,眼珠轻轻移动,没有用两秒钟,就选了一扇不知名植物形状的门。

    他这一选实在是过于随意,充斥着家底丰厚的无所谓。

    “现在为两位开门吗?”欧文问。

    “先等一下,”新人C擦擦脖颈上的汗水,说:“欧文管家,我要打开的是——那一扇门。”

    新人C一说完,再度指向墙面,可其他人看清他的选择,心中都是一震,尤其是欧文,脸上的慈祥,好像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

    因为新人C指着的门,不是别的,正是褚政选择的门!

    偏偏褚政也点头,说:“那我就打开他选的门,反正你只说我们需要打开一扇彩门,没说必须打开自己选的门吧?而且门在打开之前,应该不算有‘主人’吧?”

    欧文脸上的笑容,在满室的安静中,过了许久才回来一丝,说:“当然可以。”

    欧文此话一出,宣扬落在沙发上的手缓缓攥了起来。

    之后欧文命令侍者打开门,整个空间里听不到一个喘气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直到欧文对照两扇门里的游戏规则,宣布新人C打开的门,里面有一捧价值三枚绿筹码、极具收藏意义的古董仿真花束。

    而褚政打开的海妖轮廓的门里,有一枚价值三枚绿筹码的传奇鱼钩,看上去是一条通体碧绿的珐琅鱼饵。

    他们开出的东西不引人注目,真正引起玩家们哗然的,是他们打开的两扇门,竟然是完全等价的!

    在新人C赌上性命的赌局中,竟然会和褚政达成平局?

    最过分的是,这两扇门,哪怕开门需要一万筹码,却也不是负价值的门,两个人都赚了!

    褚政趁其他人没有发出更加喧哗的声音,立即对欧文说:“现在拿出给赢家的筹码。怎么,你犹豫什么?请你注意,虽然我们没有赢家,但也没有输家,甚至也算开出了有价值的彩门,所以你不要找任何借口,立即把给赢家加码的筹码,分给我们两个人。毕竟任何赌局,在开之前,赌注就应该是下好了的。”

    褚政说得没错,欧文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通过复杂的验证,从筹码桶中取出了相应数额的筹码,分别交给了两人。

    如果这个平局的开端让宣扬一组玩家和包括欧文在内所有人都感到不妙的话,那么接下来贺群青这一组的玩家,就更加将宣扬一组逼上了绝路。

    只因为在蒋提白安排下,但凡贺群青组织内的成员相互交换门,就一定会达成绝对安全的局面。

    哪怕不是完美的平局,输的一方也是稳赚不赔,绝对不会危及性命。

    这一番操作,实在是让人摸不到头脑,简直太逆天了!

    宣扬一组残兵败将似的玩家们愈发骚动起来。

    贺群青暗自观察他们,意识到宣扬那边,恐怕只有头目宣扬本人,是有可能知道自己这边的头目决策的,因为宣扬反应实在太大,那眼神恨不得要把自己千刀万剐。

    而其他人,目前还在不断猜疑蒋提白的手段,随着他们自己人和自己人一起开门,一旦有一人输了,那人必然会信念崩塌。

    没办法,对比贺群青这一组全须全尾的玩家,再看宣扬一组,组织里许多人都已经缺胳膊断腿,无比的凄惨,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

    尤其当这些俨然残疾的玩家拖着身体走上前,贺群青只能闭眼,因为他的决策,根本管不到另外一组的玩家。

    没错,蒋提白正是利用了贺群青的头目规则中第三条“组织内成员无法成功施行任何不利于组织内其他成员的决策”。

    在这一条规则约束下,组织内成员,只需要知道自己将要选择的门,是为了对方挑选就足够了。

    这种情况下还拼命想赢的人,是十足的蠢货,结局必然会输,哪怕不会有更多损失,也拿不到赢家的筹码。

    随着自己这边的玩家情况越来越稳定,一轮接着一轮,每个人手中筹码越来越多,贺群青也感觉到宣扬一组的玩家,眼中崩溃疯狂绝望都有,以及下地狱般的恐惧,在他们看来,这场赌局已经是催命不过了。

    有幸运,但幸运就是不会眷顾他们。

    空气中逐渐充满了火药味,赢得人再也不敢放松警惕,逐渐聚拢在了一起。

    可无论他们如何戒备,意外还是突然发生。

    一声喊叫,众人紧绷的那根弦顷刻间断裂,贺群青猛然站起身,是宣扬一组的玩家,其中一名失去一只眼睛和一只手的玩家,突然爆发,冲进了这边玩家的人群中。

    同时这人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凶狠地挥舞起来。

    一时间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只顾着死守怀里的筹码防止被抢。

    好在不等贺群青赶过去,那边蒋提白和柳晨锐,早有准备拦下了这人,欧文的侍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窝蜂涌过去将人拖倒在地。

    “你们是要逼死我!你们就是要我们死!蒋提白!蒋提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贺群青被这濒死般的哀叫定在原地,忽然间感到有些异样,心头似乎传来一种微妙的紧张。

    就在下一秒,金梓语慌张的大喊从极近的地方传来:

    “小肖————!!!”

    贺群青快速转身,一道丝毫不亚于鬼魅的影子,竟然趁乱,直接来到了他的身边。

    贺群青瞳仁紧缩,余光看到一抹寒意,本能抬脚踹了过去,那人却硬生生受了这一脚,贺群青好像踢到了沉重的沙袋——对方力气同样惊人!

    “贺肖,去死吧!!”持刀的何竞亮咬牙吼道:“你该死,该死!!”

    “小肖!”偏在这时,金梓语的身影,却风一样刮了过来,一把对比她的手来说,过于笨重的榔头,用力向何竞亮挥了过去!

    只是这一下没有砸中,被何竞亮老练地躲过,同时何竞亮骂了一声贱货,一抬手,另一只手中出现了第二把刀,直直冲着金梓语的肚子捅了过去!

    “金梓语!”

    接下来的事情,贺群青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只知道,短短两个呼吸间,何竞亮已经躺在了地上。

    何竞亮身边的地面,快速濡湿,出现了大面积的深色痕迹,而那些血迹,因为何竞亮挣扎扭动,抹得到处都是——是何竞亮的颈动脉,成了一个喷泉。

    贺群青再低头时,竟然发现,何竞亮捅金梓语的那把刀,是在自己的手里!

    同时贺群青有种更加恶寒的预感,他看着何竞亮的眼神,从中觉察到了什么。

    何竞亮最后哀嚎一声,被血倒灌满口腔,目光充满了仇恨和绝望,死死盯着贺群青,终于不动了。

    贺群青心跳却还在不断加快,出于直觉,他几乎是立即弯下腰去,撸起了何竞亮的衣袖。

    何竞亮显示生存点的地方,显示的是:89

    随即光芒熄灭,生存点数额成了两个漆黑的字符,何竞亮死了。

    贺群青脑袋嗡的一声。

    何竞亮,真的死了!

    第178章 第178章 进门 林况身上一重,一件……

    贺群青手中匕首忽然变得无比沉重, 甚至连指尖都逐渐失去了知觉。

    他全部视野开始被何竞亮洒满污迹、涣散无神的面目占据。

    一时莫名的热意涌上面颊,是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直到浑身发寒, 才突然膝头点地。

    噹啷!

    清脆的声响于死寂中响起,贺群青手中匕首跟着掉落在了地上。

    “贺肖!”

    突然有一只手,两只手、好几只手一起拉扯着他,让他站起来。

    贺群青恍惚间顺着力道站起身,但他的视线却还落在地面何竞亮的身上。

    这人死了, 是真的死了?

    不会再回到现实的……死了。

    贺群青脑海里充斥着此类想法, 同时他也满心地困惑——这个人,是被我……杀的?

    不是被游荡者——

    是被我,被贺群青……还作为一个“人”的时候……亲手杀的?

    ……

    贺群青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此时那手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

    “游荡者”杀过数不清的人,它也总是搞得满地血腥, 它一边杀, 一边还会渴望继续杀下去——但那多多少少……是在系统的控制下……对吗?

    自己以往从恶梦中醒来后, 至少会安慰自己——“游荡者”只是系统的工具,他在作为一个工具的时候, 凭自己也是无法保持“人性”的, 而且游荡者杀的越轨玩家,更称不上有人性……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手还是干净的。

    他贺群青从来没有真正杀过谁,即便出于自保,也没有真正杀过一名玩家。

    起码没有像何竞亮这样,死相凄惨地倒在地上……就和他梦里一样。

    ……

    我是怎么了?

    ……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为什么我这么轻松……这么轻易就挥出这把刀……

    ……

    “贺肖!呼吸, ”蒋提白焦急、甚至称得上凶恶的声音响起在贺群青耳边,“呼吸!喂,吸气!贺肖——”

    一阵剧痛传来, 是蒋提白狠狠攥住了贺群青那只发抖的手腕。

    “嗬——”贺群青终于猛然吸进一口气,眼前疯狂涌上的黑点这才神奇地开始褪去。

    “小肖?你好点了吗,小肖……”

    听到金梓语带着哭腔的声音,贺群青眨了一下干涩的双眼,看向声音的来源,后者却已经满脸泪水,清秀的脸哭得难看极了,扭曲地说:“求求你别这样……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不自量力!都怪我……谢谢你小肖,我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所以求你别……别想下去了,都怪我,是我……小肖——”

    “怪你什么?!”陈雨依眼中寒光四射,冷笑着说:“都往自己身上瞎揽什么,只有我长眼睛了吗?明明就是这混蛋自己找死!不是他要杀人么?难道我们还不能还手了?!就是在‘外面’,这种情况都可以随便反击了,怎么了,他何竞亮的死期到了,我们还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不成?贺肖,贺肖你看着我,贺肖!”

    贺群青脸颊被一只手硬生生拨过来,视线不得不落在了陈雨依脸上。

    陈雨依卷发有些散乱,鬓角不知为何在出汗,但脸上依旧明艳照人,看着她镇定的表情,贺群青呼吸的确顺畅了一些,陈雨依神情也变得轻松了,看着他道:“不怪你。你别忘了,当初他不签,是他自己选的。”

    不签……不签什么?

    对……头目决策,都是因为头目决策,而自己是……是玩家头目。

    恐怕正因为这样,何竞亮才必须杀了自己,因为只有杀了自己,“游戏”才能正常进行下去,而只要自己活着,欧文答应的那出现在玩家当中的“半桶”筹码,恐怕很难兑现到宣扬一组,包括何竞亮的头上!

    想到这里,贺群青的目光再度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落在了何竞亮的尸体上。

    这真的能怪何竞亮吗?

    又能怪宣扬一组,那些已经被副本玩弄至残疾的玩家吗?

    自己难道不也是靠着作弊,成了这可恶的赌.博游戏的推手?

    “小肖——”陈雨依着实被贺群青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看他视线再度滑下去,新一波冷汗又冒了出来。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亦或是早就想到了,却故意忽略——贺肖参加了这几次副本,却奇迹般的,仍是“格格不入”,恐怕就是因为贺肖始终没有真正的杀过人。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贺肖的反应还是超乎了她的预料。

    “贺肖,”忽然间,蒋提白的声音响了起来。

    贺群青手一颤,本能抬起手,逃避地试图捂住耳朵——他不想听,他不想听蒋提白杀人应该的道理……

    “你不是想要救他们吗?”

    贺群青一愣,迟疑地看向蒋提白。

    蒋提白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甫一对视,眉头便不自觉狠皱了一下,因为他胸口气闷到发痛,真想把地上的何竞亮拉起来再杀一百遍。

    “我问你,”蒋提白脚步徐徐靠近贺群青,最终近到几乎就是在他耳边说话,蒋提白声音很轻,但一字一顿,笃定地说,“你不是想要救所有人?你自己看看,签了名的人,一个都没死……你已经成功一半了。现在为了一个自寻死路的何竞亮,你这是怎么了?往好处想,在场的,根本没人在意何竞亮的死活。你还得让我们大家继续活着,不是么?”

    蒋提白倒想继续说下去,可他话头戛然而止,只因为他发现,眼前贺肖眼中的情绪,不止没有平息,反而眼中荡起风暴一般,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

    蒋提白微启的唇瞬间合上了,接下来,他终于听到了贺肖的声音。

    那嗓音紧绷至沙哑,却像是在嘲笑他,内容还根本不是蒋提白猜想到的。

    “我也不在意……何竞亮的死活。”

    蒋提白喉头滚动,竟然被贺肖再度睁开眼睛时,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震住了。

    那眼里到底有什么,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神色会如此复杂?

    恐惧?

    担忧?

    厌恶?

    焦躁?

    不在意何竞亮的死活?

    什么意思?

    你又为什么害怕,为什么厌恶,厌恶谁?难道是我?

    为什么这么焦躁恐惧?

    蒋提白想知道全部的答案。

    “贺肖……”

    贺群青看得见蒋提白眼里的困惑,但答案是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贺群青看向装满密密麻麻彩门的墙壁,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门。

    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他仿佛听到了无数阴暗扭曲的存在,它们在欢呼雀跃的声音。

    自己……

    的确离它们更近了。

    ……

    “别发呆了,小伙子们,快去把那位不遵守规则的先生弄出去。其他客人还要继续游戏呢,对吗,诸位?”欧文苍老而彬彬有礼的声音打破了死亡带来的寂静,他看看怀表,低声叹息,“不是我唠叨,只是美好的时光,总会加速流逝。”

    “继续个屁!!”猛然一声暴喝,宣扬站起身,竟一脚将经过身边的一名侍者踢翻。

    侍者捂着肚子蜷缩在地,直到被其他侍者拖麻袋一般拽离宣扬身边。

    宣扬呼哧喘气,目眦欲裂,阴沉的视线落在何竞亮的尸体上一秒,这才笑了一下,却是冰冷的嘲弄,仿佛在说那就是个废物。

    “我就直说了——”宣扬抬起手臂对着蒋提白,又朝向贺群青,让众人看清他手里同样有一把修直细长的短刀。

    他冷血动物般的眸光扫过对面十几名玩家身边丰厚的筹码,摩挲了一下手中刀柄,“我知道你们的决策有问题!你们现在,要么把贺肖交出来,死他一个,要么,你们全部都要死!”

    “客人,请问您是想终止游戏吗?”欧文惊讶地问。

    “闭嘴,你这个老东西,在旁边好好等着吧。”宣扬阴沉地说。

    欧文歉意地点头,看他举止,似乎还试图调停,忽然间,一个还有些气息不匀,但俨然平静下来的声音说:“拿去。”

    哗啦啦清脆的响声,一包比昨天更加沉重的筹码随着抛物线哐当落在了地上,当场洒落一地。

    宣扬一愣,他身边肢体残缺的玩家却已经疯了一样的涌上去。

    “住手,别抢了,别抢了!该死的!!”宣扬按捺不住,也扑了上去,可眼前早已经被闪电般扫荡一空,剩下一枚黄澄澄的筹码,宣扬捏在指尖站了起来,猛一下又砸了出去。

    “贺肖!”宣扬大吼一声,阴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的人。

    扔出筹码的人正是贺群青。

    蒋提白脸色也沉了下去,他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说不气是不可能的,可当他转过视线,看到贺群青站着的地方,顿时慌了,“你干什么?”

    “自杀吧。”贺群青哑声对宣扬一组的玩家说,“拿到筹码后,就都自杀吧。”

    宣扬一组的所有玩家顿时陷入愣怔。

    他们爱手里现在攥着的筹码,也恨这些筹码,可更是第一次,他们好像真正看见了贺肖这个传说中的新人。

    听说贺肖才是蒋提白一组这次副本的头目?

    ……

    “自杀吧。”贺群青喉咙缓慢地收紧,挨个儿看过那些凄惨又疯狂的玩家,俨然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让自己内心极度冰凉的想法。

    “自杀吧。”贺群青口唇无比干涩。

    “谢……谢谢!”

    死寂中突然一声崩溃的哭喊,宣扬一组一名女性玩家,颤抖地从自己的沙发缝隙中,抽出一根尖利的东西。

    那名女玩家又是笑又是哭,“贺肖是吗,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以后,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说完,她踉跄地转身向墙壁,将那尖利的东西钉子一样竖直在墙壁上,对准了自己瞪大的眼睛,接着脑袋向后蓄力,又猛然向前一撞——

    尖锐入眼的声音轻不可闻,但高跟鞋滑倒,柔软身体砸在地面的闷响却是无比清晰。

    贺群青脚下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贺肖!”蒋提白抬起手,同时脚朝他迈起大步,“站住,你别给我乱来!”他的瞳仁中赫然倒映着贺群青的身影,还有那身影身后,黑漆漆敞开的一道门!

    偏在这时,所有人都感到室内忽然光线摇晃,蒋提白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异样,不由抬起头——

    稀里哗啦一声巨响,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竟然毫无征兆地掉落了下来,堪堪砸在了蒋提白身边!

    “贺肖!!”

    等蒋提白反应过来,气得朝贺群青大吼一声。

    但同时他深深吸了口气,脚步再度抬了起来,但才迈出一步,就被褚政从身后大力拉住了。

    “看你脚下!”褚政被蒋提白挣得火大,“没长眼啊?”

    只见蒋提白脚前,赫然是一片掉落的金属圈,而那上头好巧不巧,有一枚长长的钉子,如果蒋提白那一脚迈出去,一只脚定然会被扎一个对穿。

    “呵!”蒋提白冷笑一声,眼睛盯着贺群青,“有本事你就让我受重伤!这算什么?你别跑,你给我站着,贺肖!”

    贺群青也看着蒋提白,丝毫不为蒋提白的话动摇,而他现在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使自己内心平静下来,反而随着新的死亡和鲜血,他内心竟然也产生了怪异的情绪,脑海中好像有喜悦的声音,在对他说——

    活该啊,还有一点可惜,就是那个女人,死得太干净了。

    ……

    “蒋提白,多谢你提醒,我……我是想要救所有人,但这里还不是所有人。”贺群青有些失神地说,“你留下来,你不是保证过,会圆满解决一切,会让他们活着?”

    “我保证个屁!”蒋提白气急败坏,脚猛一踢前方障碍,就要接着去阻止贺群青,可身后紧跟着一阵骚动。

    蒋提白冷笑一声,心想还有什么拦人的招数都使出来,可长本事了,有种你就杀了我!

    但他回头时,眼前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玩家们都目瞪口呆看着的,是欧文手中一条表链,竟然死死勒住了宣扬的脖颈,联合数名侍者,左右抱住了宣扬的身体和四肢,让后者动弹不得。

    宣扬手中的刀早被远远扔开,随着欧文惋惜的嘘声,宣扬在欧文手下没了声息。

    当放开宣扬,欧文擦擦额头的汗水,此时他双手通红,手腕上的疤痕格外清晰,老人喘息着说:

    “各位尊敬的客人,现在可以继续了?”

    众人沉默间,蒋提白有所感地回头,看向贺肖的位置,却见那门前,果然已经空空如也!

    蒋提白大步到那门前,期间咬牙闷哼,鞋底甚至有了血迹,脚步却丝毫不停,就差两步的时候,忽然一阵邪风从门里吹出来,蒋提白一闭眼的工夫,那门竟然不知为何,“嘭!”一声关闭了。

    蒋提白哪肯放过,长臂一伸,粗暴拉开了门,让幽暗的隧道重新敞开在自己面前,可到这一步,他的脚是如论如何,也抬不起半步了。

    “……”蒋提白哐一下重重砸上了门!!

    回头时,他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对宣扬一组的玩家说:“让你们自杀,怎么还不动,都要我帮忙吗?!”

    欧文劝道:“请不要这样……”

    蒋提白压根听不到欧文说话,冷笑道:“怎么,那你们都不走,是想继续玩下去?”

    可宣扬一组的玩家,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早已经经历过数次心理挣扎,这时候又有了筹码,面对这个副本如此巨大的翻身机会,他们怎么可能自杀离场?

    “可以,继续玩,”蒋提白走回众人之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停顿片刻,他好像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过于冷静了,眼里好像有一团黑沉不散的光,“刚好,我还想继续赢。现在赢的这些,对我来说,也远远不够。还有你们,”蒋提白看向宣扬一组的玩家。

    “别以为你们现在有了点筹码,就忘了不久之前你们都是什么德性。我先说好,你们手里那些,在这里,能够用就见鬼了。”

    “快点把这收拾了。”蒋提白一踢地上乱七八糟的水晶碎片,靠向沙发靠背,“不是说‘美好的时光,总会加速流逝’吗?都看看外面天色吧,天可已经快要黑了。”

    “怎么可能?!”有人低声惊呼,可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本以为只过了两三个小时,可天色,竟然真的“加速”一般,接近了黄昏!

    ……

    ……

    贺群青在通道中缓缓前进着,耳边听着各种各样诡异的声响。

    更加诡异的是,这一次他进入通道中,根本没有拿出剩下的筹码,也没有一个东西主动来攻击他。

    实际上,他走进黑暗中的那一刻,那些在他脑海里响起过数次的密密匝匝的细碎声响,伴随着或近或远的哨音,都愈发清晰了起来。

    是啊……

    的确是你们邀请我来的。

    可现在我来了。

    怎么都躲起来了?

    “啊————”一声不似人的尖细叫声近距离地响起!

    贺群青抬起手,一把掐住了这东西的脖子,搞了一手污泥与灰渣。

    “吼……啊……”

    贺群青感受着指间的触感,心口一阵赶一阵的紧缩成一团,好像是出于恐惧,又好像是隐隐的爽快,叫他手指越掐越紧,直到那东西,在他手中温顺地停止了挣扎。

    “我要找一个叫林况的男人。”

    “他在哪?”

    “立即带我去。”

    ……

    “恩!”

    一声闷哼,倒在地面的林况死死抱住了一只脚。

    这脚刚才踢中了他,叫他胸口一阵剧痛,此时他张着嘴,却竟然如何也吸不进新的空气。

    想着现在吐出去的可能就是最后一口气了,林况一发狠,张大嘴一弯腰,凶狠咬在了那条腿上!

    “啊————!”伴随一声惨叫,林况怀里一空,那条腿挣脱他完好的一只手飞快撤了回去,但很快狂风暴雨般的殴打又落了下来。

    “说你是狗,还真是狗!叫你当狗,我让你当狗!!”暴怒的男人朝着林况气急败坏地低吼起来。

    林况耳边嗡嗡的,隐约听到了一些狗叫,直到某一脚狠狠踩在他腹部,这一下叫林况猛吸进了一口气,竟然把刚才那一脚带来的窒息给治好了!

    “哈哈,哈哈哈……”林况嘴里含着血腥气,闷声笑了起来。

    “你还笑?”

    “啐!”

    “哦——我懂了……我也只是听说过你这种玩家,还没见过,你就是喜欢这个调调,是不是?砍你的手,踩你,往死里揍你,你觉得很爽,是不是?这样爽吗——”

    砰!

    “这样爽吗?!”

    砰砰——

    “这样——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紧跟着的,是绵绵不绝的更多来自男人的惨叫,同时,还有一些古怪的声响,悉悉索索地,仿佛很多的脚步摩擦声,和很多的衣物摩擦声,都聚集在了一起。

    “啊————为,为什么……为什么没用!救命——!!!江醒——江——救命啊!!!!”

    红光一闪即逝,活人的惨叫声逐渐越来越低。

    “这样……够爽了吗?”

    林况浑身一震!

    这个声音……

    一切忽然平静下来,通道中异灵的声音却没有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相反,安静中,还有一个规律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林况终于清醒了,他迟疑地抬起眼,刺目的红光凭空出现——或者是从来人的口袋中出现,而自己眼前,停着一双没见过的皮鞋。

    又过了数秒,林况视线才从盯着的那双鞋,到那握着红光的手中。

    看到那只手的刹那间,林况完好的手也猛然攥了起来,以至于他再往上抬起视线时,整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强硬,甚至连声音都虚弱发抖了。

    “你……”

    一双映照着红光的眼睛默默看着自己,此时,那眼中也有说不出的颤抖。

    “林况……你的手……”

    “贺肖……”林况眼圈一热,这次他感受的分明,盛在眼眶里的不是血。

    这时,林况身上一重,一件温热的外套落在了自己肩上。

    同时,“哗啦啦”的声响近在耳畔,林况一愣,手摸向身边,从那鼓鼓囊囊、有些沉重的口袋中,摸到了满满当当的——筹码!

    林况心中剧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可眼前的人注意力却显然还在自己的那只断了一截的手上。

    林况一下放松了身体。

    “林况!”

    “……”

    林况被扶着平躺下来,终于长出一口气,哪怕每一口气,都牵动身上的伤处,他还是大口的喘着气。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林况也没有说话。

    半晌,林况才嘶哑道:“……谢天谢地。”

    第179章 第179章 林况的线索 “看,我们好……

    四周迅速地安静下来, 但林况的心情没有那么轻易平复。

    就在他呼吸放长放缓,忍不住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挡在脸上时,突然, 林况浑身一僵,嘴里狠狠骂了一句,撑着地面又爬了起来。

    贺群青本来决定不打扰林况平复情绪,甚至挪到一边,要在林况身边坐下了, 谁知林况自己一惊一乍又蹦了起来。

    “怎么了?”

    “糟了!”林况咬牙切齿。

    贺群青恩了一声, 不仅停止坐下的动作,还缓缓站起身。

    贺群青指尖一枚筹码照亮林况,他自己的脸则高高隐没在了昏暗的光线中,他平静地问:“什么糟了?”

    林况隐约感觉到贺肖的声音过于平静, 但他已经无法深究。

    因为周围环境无时不刻在刺激林况的头脑, 让他精神焦躁, 难以真正镇定下来。

    “那个女人出门了!”

    “你说……江醒出门了?”

    林况啐出嘴里腥甜的血迹,拉着贺群青摇摇晃晃站起来。

    贺群青一扶他就感觉得到, 哪怕林况已经尽力支撑他自己的身体, 依然要靠着贺群青的搀扶才能站稳,可见林况伤得不轻。

    还有那只赫然被截断的手腕,不知道伤了多久,止血布条以及周围血肉,在红光下透着乌黑,贺群青都无法想象, 林况撑到现在有多难。

    贺群青搀扶林况的手默默加大力气,说:“她出门,对她有什么好处?”

    眼下其他玩家都在外面, 见到一个可疑玩家,难道不会群起而攻之?

    尤其蒋提白也在外面,见到江醒,不可能给她好果子吃。

    “你不知道,”林况艰难地说,“江醒,她是匿名的!她肯定会隐藏在玩家中间。”

    匿名?!

    贺群青终于一愣,“……不可能,匿名的人怎么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哪怕江醒之前说的所有情况全部是谎言,她甚至还是个匿名期新人,但匿名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因为匿名情况下,她是不可能编出一个名字来代表自己的。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林况弯了弯身体,贺群青快速扶住他。

    林况十分虚弱,他拍拍贺群青肩膀,哑声道:“好兄弟,除了那个臭女人要收拾,我还有重要的线索,要快点告诉老大——我们也得赶紧出去,这里很危险……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来着?”

    贺群青眼前闪过之前的事,沉默片刻,说:“我想进来找你。”

    林况浑身一僵,一时感动到卡壳了。

    贺群青见他好像受到冲击似的,赶忙转移话题道:“你说什么重要的线索?”

    林况好半天才又说出话来:“我……我之前无意中听到江醒告诉刚才那个王八蛋,说她已经知道了副本的真相,这个副本的真相,就在二楼的战利品室里。”

    “当时她说的时候,不像在骗人——对,你们去过了吗?之前那么乱,我想你们可能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我听到了。”贺群青回答:“也去过了,蒋提白好像发现了什么。”

    提到之前开门时的诡异情况,贺群青终于可以当面问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当时贺群青和蒋提白突然失去行动能力,林况却看着他们的身后露出惊恐绝望的眼神,让贺群青现在还很后怕。

    林况听到贺群青嘴里平淡地说出“蒋提白”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很快被新的问题占据了注意力,神情也沉重起来。

    “……门打开的时候,我先是听到巨大一声响,你们没听到?好吧。我看你们当时没反应,猜你们可能没听到,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背后传来的。”

    “总之那声音特别让人牙酸,也特别恐怖,好像生锈的管道……或者生锈的大门被打开一样,吱嘎嘎、哐当当地,还有他妈的回音不知道从哪来的,突然一下,没声音了,全都安静了。”

    林况死死皱着眉,回忆之后的场景,迟疑数秒,才继续说:“然后我就看到你们的背后,从窗户的那边墙缝开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就在空气里,那影子真的好大,顶在了天花板的壁画上,是长长的一道鬼影——朝你们扑过来。当时那个东西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我想提醒你和老大,但你俩都一动不动,门也像卡住了一样,怎么都推不开!”

    “当时我们的确不能动了。”贺群青解释,“然后就没意识了,等我们醒来的时候……”

    贺群青决定略过当时自己差点被摔死的事,只说:“已经被从房间挪到了走廊上。我们回到房间里,门是打开的,你已经不见了。”

    林况苦笑,“我应该是惹了那东西发怒了,通道里突然骚动起来,我被追怕了,门也出不去,只能原路返回。”

    林况说得轻巧,假装也忘了他当时绝望崩溃的心境,再看看眼前听得很认真的贺肖,他无比庆幸自己坚持到现在。

    他就知道,大家绝对不会抛下自己不管。

    他只需要全力活着,全力收集线索,然后等他们来救自己就足够了。

    “还有……”林况继续说:“我好像找到了萨克森之家的出口。”

    贺群青心头一震,呆呆看着林况。

    “就在一楼朝南方的一条通道里。那里不仅是门背后唯一一个有‘尽头’的通道,上头还有一扇门——够直观了吧?不过,江醒一直拿‘出口’的事钓着同伙的胃口,我怀疑江醒应该也早就发现那扇门了。”

    贺群青正要追问,林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停止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只是……知道出口在哪没有用。太难了——想要到那里太难了。我也是意外看到一次,之后就没去过,但是……”

    “但是?”

    “但是如果有足够的筹码,就可以到那个地方。”

    贺群青斟酌着问:“是因为通道里的副本异灵?”

    林况果然点头,贺群青便忍不住看向现在林况披着的外套口袋。

    顺着贺群青的视线,林况眉心松开了一些,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那袋沉重的筹码颠了颠。

    “这些的确很多,但到了一楼,筹码很快就会熄灭,通过的人越多,就需要越多的筹码。而且那扇门——是锁上的,既然有锁,就有钥匙,开门可能还会需要筹码。所以我们现在除了找钥匙,也需要更多更多的筹码。”

    贺群青沉默不语,林况道:“干什么,这就为难了?诶,我们不是还有老大吗?我们出去找他再想办法,最好是每个人都能多拿到一些筹码。而且我进入萨克森之家,或许就可以兑换筹码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里的五楼——不,是萨克森之家的第五层,那里是一个阁楼,阁楼里放着NPC欧文的宝藏。”

    贺群青观察林况突然亢奋的状态,颇为担心他的身体,也有点不忍心反驳他,“林况,欧文的宝藏——还有‘通过的人越多,就需要越多筹码’——这些话都是江醒说的吗?可江醒……”

    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人。

    林况无疑受了她的折磨,会不会还被她有意欺骗了?

    “这个……也不全是,”林况抹脸,“那个混蛋女人,身上的筹码始终是充足的。她只要用完了筹码,很快就会有新的筹码出现。所以我才怀疑她要么是有特殊的方法,可以进入萨克森之家里给筹码‘充电’,要么就是能源源不断地拿到新的筹码。”

    “还有,她的话似乎八分假,两分真,所以我才赌她关于阁楼的话可能是真的。欧文的宝藏里,别的不知道,但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筹码……钥匙应该也在那,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拿到了没有……应该没有,不然她早都走了?”

    贺群青闻言陷入思索。

    的确,这么一来,萨克森之家的筹码规则就彻底清晰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玩家离开难如登天。

    首先筹码在彩门后的通道里,可以发出亮光驱散恶灵。

    但又不能长时间拿着筹码,不能始终处于安全中,否则通道会自己改变方位,让玩家彻底迷失方向,筹码最后还是会被消耗殆尽。

    其次筹码的光芒逐渐消失后,玩家必须要回到萨克森之家,回到‘游乐场’,筹码才能恢复保护的力量。

    同时筹码也只能在萨克森之家的赌博游戏里获得或兑换,甚至必须要到达顶层,找到欧文的宝藏,才能拥有充足的筹码。

    那么多筹码,怎么随身携带先不论,再抛开玩家自身对生存点的无尽渴望,重点是——

    在这个副本里,筹码竟是用来从顶层开始,保护玩家穿越重重诡异的通道,回到一楼,找到深藏在一楼的一个出口?

    如果按林况的猜测,“越多人进入通道,就需要越多筹码”这点来看,这个副本,分明是想要这群赌徒“合作”。

    但这个规则不被玩家知晓还好,一旦被玩家知道了……

    贺群青手指逐渐攥起,意识到了这个规则的更可怕之处。

    ——逃离萨克森之家的方法,如果被玩家知道,那可能所有玩家,都不会再选择从一楼的“出口”逃离萨克森之家了。

    毕竟这个过程实在太艰难了,是变相的死亡离场。

    那剩下似乎只有——场内自杀,或赌下去,赌到顶层,拿到更多。

    从贺群青已经看到过、验证过的现实来判断,甚至不会有几个人选择自杀,也少有人有条件自杀,玩家赌到二层,就连身体都卖了。

    “走吧,贺肖。”林况道,“快去找老大……”

    “等一下,”贺群青忽然拉住林况。

    林况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而贺群青已经决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林况……”贺群青经过认真思考,道:“既然要大家一起离开这里,我们需要先去确认一楼那扇门的情况。确认没有其他意外,我们再去找蒋提白,等到今晚,所有人拿着筹码一起进通道,也更保险一些。尤其现在二楼游戏应该还没结束,我们快去快回。”

    “快去快回……”林况有点懵,“不是,贺肖,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

    “我明白,”贺群青打断了他,“你说现在去一楼,一路上非常危险,需要很多的筹码才能通过,对吗?”

    “对……自从玩家到二楼,一楼就被异灵塞满了。”林况有点着急了,看着手里的筹码袋子,“这些可能都远远不够……”

    贺群青点点头,压下了林况的手,一直把那只手连同筹码送进了外套口袋里。

    “把筹码收起来。”

    这时,贺群青手里的筹码,也倏地耗尽了光亮。

    整个空间于是彻底陷入黑暗。

    周围通道迅速涌出难以形容的密集、细碎的声响。

    林况骤然浑身紧绷,回过神来,手立即就要掏出筹码来。

    可他的手却被贺肖牢牢按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况头皮发麻的感觉逐渐褪去,终于意识到一件诡异的事——他们还好好的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异灵来攻击他们。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林况听到了贺肖极度平静,甚至平静到消极的声音:

    “看,我们好像不需要筹码了。”

    第180章 第180章 赌上狗命 门里出来的怪物……

    萨克森之家, 二楼游戏室。

    古典的大窗外天光渐弱,象征第二轮游戏终止的乐声随时会响起。

    内心焦急万分的玩家们频频看向窗外与欧文身后依旧堆积如山的筹码,逐渐产生被愚弄的恼火。

    欧文明明保证游戏结束后, 这些筹码会有至少一半被拿出来,现在门开了这么多,人也死了这么多,看来那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吧?!

    他们胸口积蓄着怨气,面上也懒得再装样子, 连赶来打扫大厅的侍者都早早被呵斥下去了。

    碎裂的水晶吊灯堆在一旁, 到处还残留着沾染血迹的碎渣。

    玩家们就坐在这一片狼藉中央,逐渐连选择彩门都只是抬抬手。

    如果欧文看错了他们所指的位置,还会被大声斥责。

    也因为大吊灯的坠落,贴心的侍者们只能在周围悄无声息地走来走去, 点燃大量的蜡烛。

    密集的烛光很快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尤其是欧文身后红筹码的筒罐, 更是着火一样的血红。

    蒋提白眼里映照着前方宛如站立在地狱之火前的欧文,哪怕越来越多的筹码在他身边沙发里逐渐堆积起来, 他的神情依旧阴沉得叫附近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相比之下, 欧文抬手一拨头上散乱的白发,浑身老态似乎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消失,他精神百倍地挺直腰杆,挥动拐杖走路的姿势都与之前天差地别。

    到底是用一根表链勒死宣扬的NPC,俨然从混乱和死亡里吸取了养分。

    玩家只当看不到欧文的怪异,现在就是其他任何怪物来给他们主持这场游戏, 他们都可以继续玩下去。

    只是报酬眼看越来越低,开彩门好像成了体力活儿一样无趣。

    果然,宣扬一组剩下的玩家中, 一名女玩家忍不住叹息道:“老管家,筹码这样加加减减,就是玩到明天早上,我们都不见得能把你身后的罐子刮下一层皮,你该不会是在浪费我们这些宾客的宝贵时间吧?”

    欧文慌忙寻找,苍老的脖颈褶皱被坚硬的衣领挤出层层纹路,片刻后,他的视线才终于落在边缘处一名不起眼的女客身上。

    “小姐,我怎么会那么做呢?”

    “那还有什么规则,麻烦你一口气说出来?”

    “您还需要什么规则呢?”

    “我需要可以拿到那些筹码的规则。”女玩家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背,接着收拢手,剩下一根纤细无力的食指,径直指向那通红的筹码罐。

    不远处有一名失去一只眼睛的男性玩家看看天色,又看看周围,坐立不安地嗤了一声,烦躁道:“有那种规则他不早说?行了欧文,别跟这娘们儿浪费时间了,女人懂什么,快点继续!”

    他的话收获了不少赞同的目光,尤其是众人看清开口的是个新人,神情有比这名男玩家还要鄙夷的。

    新人就是这样,拿到几个生存点,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地自作聪明了。

    “我也好奇——”

    周围倏忽一静,只有数不清的蜡烛噼噼剥剥。

    这些不受控制的小小火苗环绕着玩家们,将他们的影子也剥离成一竖又一竖。

    而在蒋提白突然开口的这一时刻,玩家们也就只剩下影子还在活跃地晃动了。

    蒋提白说着好奇,语气中根本没有一丝活力,目光远远瞟向放着酒瓶的桌子,又叹着气收回注意力,“——什么规则能赢更多的筹码?”

    蒋提白此话一出,那名女玩家收获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就少了很多,她感激地看过来,蒋提白感应到视线,终于也瞄她一眼,看完他就淡漠地收回视线,随即玩味地笑了。

    他唇齿间露出一线白森森的光泽,好像他不是在笑,是准备咬人一样。

    欧文在玩家们快要吃人的目光下打圆场,恭敬地看向那名女玩家,说:“这样的规则,只有客人们自己来定了。”

    “有意思啊,”褚政看看蒋提白,又看看边缘那几乎被自己全然忽略的女人,心中隐隐有激动升起来,但为了不被蒋提白记恨,他只能天真地询问:“你这么说就也太狡猾了,这样吧,能玩多大,你给一个上限?”

    欧文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又鞠躬,看向其他玩家。

    “不然我先说一个数字……”褚政急不可耐。

    忽然,另一把柔弱无害的声音打断了他:“两百红筹码。”

    褚政一噎,包括他在内,所有玩家都震撼地看向那个女人。

    怪不得这女人之前一直安静,现在却突然开口,原来是已经被刺激得精神不正常了!

    匿名期的新人,张口就是两千万生存点的筹码,她有吗?

    这女人恐怕在外面是有钱人,所以现在彻底分不清现实和游戏了吧。

    而这么一个疯女人,还在这里浪费他们的宝贵时间,更加有罪!

    最初反驳她的男性玩家屁股针扎一样坐不住了,猛地起身,一手已经张开,眼看就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记耳光,褚政忽然拍手:“不错,好主意,那我加码,就加两百红筹码!”

    也是两千万?!

    除了蒋提白外,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偏偏褚政还在煽风点火,“客人这么加码,欧文,你是不是也要拿出诚意来?”

    欧文叹息:“时间不早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精疲力尽了,不如褚先生和这位,这位——”

    欧文盯着边缘的女人困惑地拧眉,努力思考片刻后才松了口气,“褚先生和江小姐,每个人再加一百个红宝石筹码,这样我将我的胜者奖金,提升至这个数字——”欧文颤巍巍地张开五根手指。

    “诸位客人觉得有没有诚意呢?”

    不考虑这其中最大的漏洞——那个疯女人究竟有没有这三千万生存点,只听欧文的话,大部分玩家都能在巨额生存点中迷失了——

    玩家这边出六千万,欧文就愿意加码五千万?!

    褚政朝身边侍者招手,夺来一杯酒,优雅地一口闷了,长出口气道:“既然我们都‘孤身一人’来到你的萨克森之家,这三百个红筹码对我们来说,可是性命攸关的数字,你却只拿出你的一点皮毛,难道我的命只值你五百个筹码?这么玩有什么意思,我就算赢了,也和输没什么区别。”

    眼下之意,你让我豁出命,你却抱着那一桶红筹码看热闹,这也太不公平了。

    他委屈得就像是完全不知道现场大部分玩家都是在用命去赌一样。

    褚政眼里闪着得寸进尺、疯子一样的贪心,却让欧文慈爱一笑:“您误会了,褚先生,我说的不是五百个红筹码,我说的是五倍的红筹码。”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玩家赌注五倍的红筹码……三……三千枚?

    不可能吧……

    这到底是多少生存点?

    老天爷!!!

    他们脑袋里竟然换算出一个天文数字,甚至叫人不禁怀疑富豪榜第一的玩家褚政都不可能有这么多生存点。

    等等……他有这样的身家吗?

    整个审判者游戏里,有玩家拥有过这么多的生存点吗?

    褚政依然在笑,那笑容却也有些僵住了。

    比起现实世界的货币,游戏里每一个生存点都价值连城。他是万万想不到,一个区区副本里的区区NPC,竟然一张口就是价值三亿生存点的筹码。

    可见在欧文心里,筹码的价值也就只是货币——那么除了欧文身后的红罐,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还能拿出更多?!

    不用做什么就能轻松拿到如此数额的生存点?

    一直隔岸观火的第一富豪褚政,此时喉咙也终于发干了。

    “但……但是她……”这样的诱惑过于巨大,以至于太虚假了,有人很快从中脱身,质疑起最大的bug,就是那名还处于匿名的女玩家。

    “她连三个红筹码都拿不出,别说三百个!谁跟谁赌,我看陈雨依还差不多。”

    自从贺肖消失在门后,陈雨依就心神不定,注意力早不在这间破游戏室里,冷笑一声反击道:“你们可别拉我下水,我哪有随便拿出三百红筹码的魄力,谁提出的,就让谁玩吧!这一轮结束,什么第一富豪,都得换人做了,是不是,江醒小姐?”

    江醒?

    江醒是谁?

    在场其他玩家都没反应过来,那名匿名女玩家竟然笑起来,肩膀抖动显得乐不可支。

    “可不是。”她说。

    “我看不见得,”褚政一偏头,问蒋提白:“你觉得呢?”

    蒋提白转过头盯着褚政看了半晌,之后懒散地靠向沙发背,整个人像是要陷进身边一堆筹码一样,只是问欧文,“无论谁赢,这么多筹码,怎么携带?要是像现在这样,累赘地带在身边,那还是算了吧!”

    欧文闻言说了句抱歉,道:“当然不会让客人劳累,一旦筹码价值超过一个亿——我们会自动为您兑换成等价值的筹码,非常方便携带,请不要有任何顾虑。”

    “有这样等价值的筹码?”褚政的眼神骤然黏在了欧文脸上,“在哪,我要先验证一下!”说完,他的目光又不着痕迹在欧文脚边地面逡巡,像是指望地上再冒出来一个筹码筒。

    “需要——”欧文挥手吸引褚政的注意力,直到他再度看过来,才说:“需要到三楼才能为您展示,我由衷认为,今天这些红筹码,已经可以让诸位尽兴了。”

    三楼?

    这是又要诱惑他们上楼的意思?

    “好吧!”褚政禁不起诱惑地拍板,“来吧,开始!”

    欧文点头,很快,褚政身边就有侍者捧来小山一样的红筹码,而褚政只是在一旁何舒隐隐震撼的目光中挠了挠发冷的小臂。

    这玩命的展开让其他人彻底看不懂了。

    褚政这是干什么?

    谁和他赌啊?

    随便拿出这么多筹码,是诱惑他们去抢吗?

    这个变态疯子!!

    当玩家们一边骂一边心脏狂跳,注意力都被发神经的褚政吸引的时候,忽然间,现场出现了第二名侍者。

    这名侍者宛如之前侍者的翻版,手中也稳稳端着一座相同规格的红宝石小山,自门外走进来。

    愣了许久后,当这名侍者在一个人身后站定,所有玩家才触电般惊醒过来,意识到这一座筹码山,竟然真的是那个女人——匿名新人拿出来的?!!

    现在要是还有人没发觉不对,那这人不是弱智就是傻子了。

    他们看得很仔细,回忆得很恳切,可最终,他们只从人数上发觉了一个恐怖的真相——

    这个女人好像根本……根本不是他们两队玩家中任何一方的人!

    ……

    众人一时细思恐极,纷纷用震惊的眼神求助地看向蒋提白和陈雨依。

    是啊,刚才陈雨依分明叫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江……江醒?

    匿名怎么会有名字?!

    又是他们不知道的诡异线索?

    这个女人到底是人是鬼?!

    ……

    蒋提白和陈雨依完全无视其他人目光,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是啊,之前混乱发生后,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新人,要是他们连这秃子头上的跳蚤都注意不到,真的白活这么久了。

    那脏兮兮的裙子,置身之外的悠闲——除了匿名这点,让陈雨依惊讶之外,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这位就是小肖提到的那个躲在门后的女玩家吧!

    没想到这人不仅有奇怪的匿名,还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筹码,可见“江醒”在这个副本里得了多少“好处”,这个副本在陈雨依眼里,也变得更加诡异了。

    ……

    褚政的确明明白白地注意到了那新人的异样,但他只是单纯将那个白衣、匿名的女人当做畸变成副本异灵的玩家,无非就是以前留下的玩家而已,他唯独没想到的是,陈雨依竟然叫出对方的名字。

    但有没有名字,是不是活人,都不影响褚政的行为。

    既然蒋提白在他开口说要加码的时候没有干涉,他就明白了蒋提白的意思——是让他大胆地放开手脚。

    褚政兴奋地眯起眼——这个副本,不是主神的“恩赐”是什么?!

    筹码准备就绪,所有玩家屏息等待褚政和陌生女人各自选彩门的时候,蒋提白徐徐对一旁的陈雨依说:“我们也打个赌,就赌他们的输赢。”

    陈雨依不眨眼回应,“好啊,”她抬起手,手肘轻飘飘落在宽厚的沙发扶手上,手指灵活一翻,指尖露出一枚黄色筹码,“我赌江醒赢。”

    蒋提白深深看她一眼,手指动了动,之后才面无表情说:“我押褚政会赢。”

    褚政:“你押多少?”

    蒋提白看向江醒,终于冷笑一声:“我押我的全部‘财产’,包括我的命。”

    ……!!!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叫所有人倒吸冷气。

    陈雨依也是瞪圆了眼,指尖的黄筹码都掉落下来,当啷落在筹码堆里。

    “老蒋……”

    无论她怎么使眼色,蒋提白都无动于衷。

    陈雨依挠挠下巴,忽然也不劝了,对啊,她劝什么,蒋提白这一波要是输了,自己岂不是会得到蒋提白全副身家?

    虽然蒋提白还多余地押上了狗命,导致她赢得可能性不太大吧……

    她赶忙又捡起那枚黄色筹码吹了吹,挑眉看了眼江醒,那意思是:你最好给我赢啊。

    “哈哈哈……”江醒站了起来,笑着看向蒋提白,“蒋先生,看来你认为,你们一定会赢了?”

    “我不追求赢,”蒋提白敷衍一笑,虚情假意地说:“我只追求刺激。”

    “刺激……真的好刺激!”江醒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快步走向彩门墙,“那我们就快点开始吧,我等不及看你输掉所有财产,包括你这条命的模样了!”

    当这位从彩门后边出来的女人,对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彩门抬起手时,蒋提白终于沉了眉头,锐利眉峰下,他的眼眸彻底浸入阴影,没有任何烛火能照进那片黑沉沉的雾霭。

    就来看看吧……

    蒋提白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切。

    ——看看这一局,究竟是门里出来的怪物会赢,还是贺肖的头目决策会赢?

    主神——你站在哪边?!

    ……

    ……

    当欧文慎重地对着烛光查看彩门中的卡片,最终遗憾的目光落在褚政身上,看看他,又看看江醒,宣布:“对不起……褚先生,是你赢了。”

    “Yes!”褚政一拍沙发扶手,猛然起身,“对不起?我赢了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身边何舒后背热汗渐渐收敛,这才缓缓捂住嘴。

    她不敢相信,短短几分钟过去,身边的这位富豪榜第一,生存点就多出了三亿三千万?

    三个亿?这真的不是开玩笑吗?

    “不可能!”江醒一步上前,夺过欧文手里的卡片,快速看完后,骤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会……她明明知道哪扇门后有贵重物品,她是百分百会赢的。

    她到底漏掉了什么?

    ……

    宣扬一组剩下的寥寥数人,一个个都在发懵,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恐怕只有蒋提白这边的十几名玩家,呆滞之后都才缓缓地明白:好像……好像还是因为头目决策?

    ——“江醒”的来历不明,但显然,无论她是什么,对在场的玩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和这种诡异的人打赌,多半会出事。

    江醒却要用巨额生存点和褚政赌,而褚政得寸进尺提高了奖金筹码,游戏就愈发致命起来。

    输赢如此难辨的情况下,蒋提白忽然押上全副身家包括自己的命,和陈雨依赌褚政会赢。

    那么褚政的输赢,忽然也和蒋提白的生死关联了。

    这种情况下,褚政自然无法施行任何不利于蒋提白的决策,包括他不可能选择一个会让自己输的门……原来如此!

    说不定,褚政在选择彩门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会赢了?!

    ……

    陈雨依呆呆看着喜笑颜开、得意万分的褚政,又瞧瞧手里的黄色筹码,终于想到什么,后知后觉地起了满身冷汗。

    不对,不是这样的。

    褚政是差一点就会输了的。

    因为她也是赌上了一枚筹码,如果主神判定褚政赢了对她“不利”,那该怎么选择?

    那冷血无情的主神,真的能判断出,她的这一枚黄筹码,和蒋提白的命哪个重要吗?

    这分明就是头目决策里的漏洞,万一,万一在主神眼里,玩家的命还不如这一枚黄色筹码呢?

    陈雨依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蒋提白……”

    “哦,”蒋提白转头看她,想起来了,起身伸长手臂,远远从她指尖抽走这一枚黄筹码,说了声:“谢了。”

    陈雨依一把拽住他,不让他坐回去,“尼玛……”她瞪眼低吼:“你要死啊,你怎么不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蒋提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手里的筹码,之后一握筹码,明白了她的意思,说:“这个?这有什么,唉,我死就死吧,我不怕死,如果主神……”他微微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主神决定让你赢,我也决定……就让你把我杀了吧,我看你平时找血管啊动脉啊什么的,找得又快又准,也算是无痛死法了,可以,我能接受。而且我那么多生存点都留给你了,对你好吧,以后清明十五的,记得孝顺我纸钱……”

    “蒋提白!”陈雨依平地一声吼,眼光是真想立刻宰了他。

    别以为她忘了,刚才不就是这个王八犊子开的口,要和她打赌吗?

    如果主神面临“两难”抉择,完全随机判断她的筹码比较重要,蒋提白不就真的凉了吗?这人还在这跟她胡说八道?

    “你信不信我……”陈雨依狠狠攥拳。

    “好好好,”蒋提白急忙喊停,真怕大庭广众之下又被殴打,脑门儿上也像褚政一样,留下一个她的高跟鞋血印,“为了省几个纸钱就动手,你也太抠……”

    陈雨依嘶吼起来:“蒋提白!!!”

    所有人被吼声一震,看向他们这边。

    蒋提白无法,仰天长叹,握着黄筹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他走后,过了数秒,陈雨依才猛然捂脸,连连击打自己的额头,那动作好像是:是我蠢,我好蠢!

    她没好气地瞪向蒋提白——原来蒋提白真的没赌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褚政会赢。

    而一切也是因为那枚黄筹码。

    当蒋提白开口邀请她打赌时,她开玩笑地拿出黄筹码,赌江醒会赢。

    她觉得自己是在配合蒋提白——如果褚政无法对组织内成员不利,那么就像之前一样,褚政必然会赢。

    她却少想了一层,她当时拿出筹码,赌江醒赢——或者她和蒋提白中的任何一个人,去赌江醒赢,这种行为本身也已经违背头目决策。

    但主神却没有阻止她,这就只说明一点,她和蒋提白打赌,竟然被主神判定为对褚政是有利的——主神完全预判了蒋提白下注的行为。

    那之后蒋提白便无所顾忌,直接押下了全部生存点,也是加大筹码,强迫主神,确保褚政赢得万无一失。

    而这其中如果出现变故,比如陈雨依无法开口押江醒赢、或蒋提白无法下注,或欧文突然阻止他们……这些意外情况发生,蒋提白都可以在褚政和江醒开门前快速调整计划。

    毕竟唯独他们的头目决策,门里出来的江醒,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真是关心则乱……不不不,还得怪姓蒋的,他凭什么随便赌命啊?!

    陈雨依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翻着白眼倒进沙发,心说蒋提白这狗东西,他就不知道如果他死了,他这种狗就会彻底灭绝吗?

    忽然,众人头顶上,清脆的乐声响了起来。

    第二轮的游戏结束了。

    侍者们也都动了起来,把所有多余的筹码都拿走了,欧文身后的筹码柱也逐渐下降。

    “干什么?欧文,”褚政警惕地看着老人,“你什么时候把三个亿的筹码给我?算了,我不用你给我换成便于携带的,我就要红筹码,三千六百个而已,我背得动。”

    欧文点点头,哗啦啦声响过后,一名侍者竟然推着一个挂布袋的小手推车过来了。

    “不错,”褚政很惊讶,“这也挺方便携带。”他单手去接手推车,同时变魔术一般,从后背抽出了一把锐利之极的刀。

    看向褚政的滚烫目光倏忽就收了回去,但如此数量的筹码摆在眼前,眼看是要压不住场面了。

    “都别急,”突然,蒋提白慢悠悠地开腔了,“我相信褚慈善家,一定会平分这些筹码给所有人。”

    一语落下,震惊四座,尤其是褚政,呆滞地问:“会,会吗?”

    “不止是他这些,还有我今天赢的这些,”蒋提白双手环胸,像是小孩做完游戏和同伴慷慨地分享战利品那样,“实际上,我建议所有人将今天赢得的筹码数一数,加在一起后平分。至于宣扬带领的诸位——贺肖已经给了你们充足的筹码,你们有两个选择,被我……”他的笑容说杀气腾腾都不为过,在场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或者现在立即离开这个房间。”

    宣扬组剩下的玩家寥寥数人,各个残破不堪,恐惧中看向对面,蒋提白身后站着的人群,精力充沛,正赢得双眼血红,自己等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胜算的。

    宣扬一组的玩家还能说什么,只能快速离开了这个房间。

    “平分?”有人好奇地问,“为什么?”

    竟然是江醒从输了三百个筹码的惨局里缓过来,但她实在太好奇了,于是再度凑了过来。

    蒋提白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看向她身后的欧文,只见欧文收起了一张卡片,是之前从彩门里开出来的。

    蒋提白暂时没说话,直到欧文温和地对他们说了一通结束语,就带领侍者去准备晚餐了,将玩家们留在了狼藉的游戏室里。

    “对啊,为什么?”褚政拉紧了自己的小车,一边将手深深插.进筹码袋里,一边攥紧了自己的刀。

    蒋提白看他德性便冷笑一声,“将近四个亿的筹码,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们能带出去吧,老实告诉你们,到现在为止,我们在这里的生存率,依然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