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51章 彩门 一位格外敏感的客人

    “小肖……”

    贺群青虽恢复了神智, 正笔直的站着,江远仍不敢轻易放开手,只因对方脸色在一刹那间, 已经变得十足苍白,让江远脑海中不由闪过早上从门缝中看到的少年。

    对方打开门时,面无血色,眼中还透露出某种精神遭到重压的恹恹。

    当时江远还以为贺肖病了,现在他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想想每晚, 贺肖这样的孩子, 都会进入一个个人间炼狱般丧失人性的副本,那醒来时怎么可能好受?

    像他自己,在社会上已经摸爬滚打二十几年,进入副本两天, 靠着强烈求生欲和新人匿名性, 争分夺秒的算计、拼命, 才让自己活下来,可每天早晨, 回到现实、感受到和平的那一刻, 他四十好几的男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差点没了。

    “嘘,”贺群青全副心神已经进了那间屋子里,江远一说话,他只觉得心烦,恨不得直接让江远闭嘴, 最好再离自己远远的。

    “哦——”欧文宛如真正的长辈,突然拄拐走向贺群青。

    贺群青皱眉,将江远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扒拉了下去, 还把他推地后退一大步,江远目光一黯,神色不由更颓然几分。

    蒋提白将两人所有互动看在眼里,终于露出了些许惊讶,重新审视起了江远。

    这人到底是……

    他和贺肖的关系,明显是非同一般,不然贺肖不会这么明显地讨厌对方,却还本能地护着这人。

    思绪流转间,老欧文已经来到了贺群青身边。

    贺群青不动声色,经理却突然掏出胸前手帕,怜悯地按向贺群青额头。

    他抬起手这一刻,贺群青忽然看到,欧文手腕处,分明有一个陈年旧伤,歪歪扭扭地成环状,仿佛欧文的这只手被截断过一般。

    贺群青皱眉躲闪,欧文便将手帕直接塞进了他手中,另一只手还拍打贺群青手背,欧文手腕上的伤疤此时完全被衣袖掩盖。

    老经理对四周人露出了慈祥的微笑,“看来今天,我们来了一位格外敏感的客人。年轻人,”他转而对贺群青道:“别太紧张。我有预感,你可能会成为我们所有人中,最幸运的那一位!”

    贺群青注视着经理欧文的双眼,老人灰蓝色眼珠里闪动着晦暗难懂的东西,给贺群青一种感觉,似乎老人的眼神,与他善意的笑容是完全相反的。

    甚至欧文话音落下,仍没有松开贺群青的手,反而盯着贺群青,动作就这么停顿了一瞬。

    这短暂的停顿,旁人或许不会产生任何想法,但于贺群青,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欧文,可能真的知道什么——

    关于自己的身份,或者关于自己对前方那个房间的感应。

    所以这一停顿,就是欧文在对他表明两人间“心照不宣”的隐秘联系。

    “……”贺群青快速垂眸,来掩饰自己由此产生的烦躁不安。

    “跟我来!我尊贵的客人们!”欧文放开贺群青,大步回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率先进门去了。

    玩家们跟在后面,鱼贯进入了那个奇怪的房间。

    “看什么看?”陈雨依低声骂起人,凤眼一扫,附近几名正用轻视目光打量贺群青的玩家,才赶忙收回视线。

    “陈姐,人家就看一眼我们小头目而已,他还能少块肉啊?这就着急护犊子了?”褚政的女伴何舒,面色酡红,体态优雅自一旁徐徐走过,细腰正被褚政揽着,底气明显足了不少。

    说着,何舒露骨的视线还别有意味打量起贺群青。

    陈雨依呵了一声,笑得比何舒还灿烂:“就你话最多,怎么着,话多的比较能生啊?”

    陈雨依从何舒身边走过,抬手拨拉了一下何舒盘起来的发髻,啧了一声:“褚老弟看来,哪怕兴致上头,也是怕痒的厉害——还有你这头发,盘的挺熟练啊,果然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

    附近玩家目光唰一下落在何舒盘起来的头发上,哪怕是另一组的玩家,褚政是什么人,都是知道的,这一下再看褚政身边身材火辣的何舒,眼神自然分外不同。

    何舒虽然很豁得出去,没有什么廉耻心,但当众被陈雨依点破,这边头发盘在脑袋上,褚政还聋了一样纹丝不动揽着她的腰,称得上“人赃并获”,难免尴尬地要命,脸色比刚才还红上几分。

    “亲爱的,”褚政这时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是,是吗?你喜欢就好。”何舒强笑,手大力按住了腰上那开始蠢蠢欲动的手,心中大骂:我靠,这人真的有病啊!

    ……

    ……

    “小肖?”陈雨依这时已经跟上贺群青,凤眼中难免透出担忧:“刚才你怎么了?”

    贺群青只能编了一个理由:“突然有点头疼。”

    说着,他们已经走进房间,在欧文的指示下,所有玩家在房间内几排弧形放置的单人沙发上落座了。

    这房间面积极大,以至于后面进来的宾客,同时在房间里走动参观,都仍然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但也只是房间地面上如此,墙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门,格外显得拥挤。

    所以整个房间头重脚轻,下方所有人都有种四面墙会随时向他们倒下来的错觉。

    贺群青已经坐进了舒适得能使他陷进去的单人沙发里,脚下踩着厚实的地毯,脸色不比刚才在门外时好上多少。

    他还在努力控制那些忽大忽小的哨音,但离墙面越近,那哨音就越是纠缠他。

    好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也已经逐渐能分清,这墙上,并不是每扇门后面,都会传出哨音。

    只要他专注分辨,仍可以在几息之间,判断出,哪扇门后面有哨音,哪些没有。

    众人这时也已经被四面墙上密集的门彻底震住了,有些玩家甚至坐下后实在细思恐极,忍不住起身凑近了观察。

    这一观察不要紧,所有这些门,都精巧绝伦,无比的逼真!

    哪怕有些门造型拙朴,有些门上镶嵌了繁复宝石,有些门扇是纯木头制作,有些门是白色石膏、有些是大理石,甚至还有陶瓷烧制的门,锁孔与花纹都浑然一体,摸起来冰凉——这些门无论形状如何,大小如何,竟然都具有“门”的功能!

    包括那细小门缝下吹出的风,都表明,有些门哪怕看起来不像是门,只是墙面上一朵装饰的郁金香,旁边都有能开启这花茎的钥匙。

    “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游戏规则,今天的第一轮游戏正式开始前,每位被选中的客人,都可以获得萨克森之家免费赠予的一扇‘彩门’的开启机会,这一次开门,是完全免费的。之后诸位依据彩门里的提示,进行下一步游戏即可。”

    欧文说完,却没有任何人开腔,两组玩家都在等着另一方先站出去。

    贺群青这边,很多人还对他这个头目持怀疑态度,如今都在看几名高级玩家的脸色。

    可惜蒋提白和褚政、连陈雨依在内,都坐在沙发里不动弹,对眼下尴尬的寂静,更毫无所觉一般。

    “免费开一扇门?”

    这时,那名眉目阴鹜的男子,坐在靠前的沙发上,如此问经理。

    同时,他讥讽的眼神,冷冷扫过对面一群人,像是在鄙夷他们胆小如鼠。

    得到欧文肯定的答案后,阴鹜的男人没有再耽误时间,左右看看,对角落一名玩家建议:“你去。”

    那名玩家脸色一白,手臂僵硬按着扶手,数息之后,还是脸色难看地起身,走到了离众人最近、也是门的数量最为庞杂的一面墙前。

    “祝福你!”欧文笑眯眯道,“你可以随意选择一扇门,由你自己亲手打开,或由我为你代劳也可以。”

    这名脸色难看的玩家,之前坐在沙发中那一番纠结挣扎,被所有玩家看在眼里,连贺群青都对那场面不陌生——正是玩家被头目决策强迫的表现。

    这么说,那个手握三枚红筹码、也就是拥有至少三十万点的阴鹜男人,正是另一组玩家这一次副本的头目。

    而且他的决策,很有可能是贺群青以前接触过的,类似“不能违背头目命令,否则将被扣除最高二千生存点”的杨放式规则。

    ……

    ……

    那名倒霉的中级玩家,在墙前走动片刻,最终选中了一扇细长的彩色玻璃门,这扇门仅有一张A4纸那么高。

    在此之前,这名玩家还努力地盯着这扇门,目光试图穿透玻璃,看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可惜玻璃表面颜色浓郁,内部浑浊,他隐约看到了什么,又好像门后只是龛笼般一片漆黑。

    “你有相当高的审美,眼光真是绝妙,”欧文说,“这是一扇美丽的门。需要我替你打开吗?”

    那名玩家狐疑看了眼欧文,“不用了,我要自己来。”

    说着,他从玻璃门旁边,取下了一把同样材质的玻璃钥匙,只有手柄被黄铜包裹,钥匙小巧的宛如玩具一般。

    钥匙插进锁眼里时,二者同时发出清脆的响声,让这名玩家无端紧张,甚至还后悔选了这一扇门,动作急忙放轻,免得钥匙断裂。

    “游戏室”里陷入了极度的安静,空气里回荡着叮当响声。

    贺群青不自觉攥住了手指关节,强忍着才没有插手——当他盯着那扇门时,脑海中也响起了哨音,只是声音细微,似乎并不险恶,更不像某几扇门后传来的那种,让人几乎疯狂、歇斯底里的声响。

    “咯噔”。

    紧张之下,贺群青手指关节被按得发出一声弹响。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情绪,因为同一时间,那扇玻璃小门非常顺利地打开了。

    那名玩家缓缓拉开小门,往里面看去。

    一看之下,他这目光便凝固在了门里。

    门后是一条深黑狭窄的隧道。

    门后的空间,仿佛通往深深的地穴,从里面飘出一股阴湿的潮气。

    视线钻入极度的黑暗中,令人想要探究里面有什么东西,可又根本无法得知,无法穿透,只余心中层层的寒意。

    “客人?客人?”欧文道。

    这名玩家骤然深吸口气,回过神来。

    欧文示意他取出门里的东西。

    这名玩家视线从黑暗的管道里抽出来,落在门后的“地板”上,果然看到有一个薄薄的东西,像是一块碎玻璃,捡起来一看,上面还有字。

    “请让我……?”欧文戴上单片老花镜,接过那片薄薄的玻璃,对着光读道:“‘这里空空如也,只有过往不知名客人留下的文豪初版书籍,请你立即支付一枚黄色筹码将它带走。’天啊,我想起来了,原来它在这!”

    欧文说着,迫不及待将整只手臂都伸进了小小的彩门中,很快手臂上带着灰尘,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红棕色旧书。

    这名玩家在听到“支付一枚黄色筹码”时,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没想到免费开的一扇门,还是烧钱般损失了一千点。

    唯一“幸运”的,恐怕就是一枚黄色筹码他现在还承担的起。

    而且这本旧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似乎也可以作为副本纪念品上传到商城。

    即便如此,这名玩家脸色还是暂时无法恢复。

    他不知道,在贺群青眼里,他其实已经算是极致的幸运了。

    可陈雨依一看到那本书,两眼登时发亮,几乎没有任何压力,她就唯恐天下不乱地站了起来,整理整理长裙,走向了那面墙。

    路过贺群青时,贺群青突然抬手拉住了她。

    陈雨依满面笑容一滞,眨眨眼回看贺群青。

    贺群青这时才抬起眼,说:“我先来。”

    陈雨依这脚就着实不敢抬起来了,她就怕自己这脚一抬,鞋跟儿就会当场“自然断裂”成三截。

    从爱惜这双高跟鞋的角度,她还是原地站着为好。

    贺群青说完便起身了,将陈雨依拉向自己的沙发。

    陈雨依这边感到手腕上传来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下一秒,自己已经一屁股坐进了贺肖的沙发里,呆呆看着不远处贺肖开始挑选起门。

    贺群青站在数不清的门前,这么近的距离,叫他呼吸隐隐变得急促。

    他佯装以目光扫过所有门,实则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奇形怪状的彩门。

    很快,他手一抬,直接从右上方,取下了一把漆黑生锈的钥匙。

    它的挂钩旁,是一扇镶嵌木条的黑铁门,足有一米高,半米宽。

    贺群青在这一刻,神色平淡,毫无犹豫,打开自家的大门一样,直接将钥匙插进了锁孔中,并接连拧动。

    门是反锁的,咔哒咔哒声后,还伴随空荡荡的回声,自门后传来。

    最后一声细响,贺群青指尖动作停顿,随后慢慢拉开了这扇门。

    一阵凉风吹拂至他发梢,贺群青站立在彻头彻尾的黑暗前,门后空间仿佛通往地心的深井,难怪之前那名玩家,会盯着里面看个不停。

    贺群青收回视线,松开门把手,双手自门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瞧瞧!”欧文惊喜的胸膛不住起伏,“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年轻人,你实在是太幸运了!”

    说着,欧文也伸手进门里,拿出了一卷拇指粗、手掌长的羊皮纸,打开读道:“‘公爵夫人将她挚爱的珍藏遗失在萨克森之家,找到它的好心人,夫人愿意花50枚红筹码换回它。’”

    贺群青手捧一顶精美至极的宝石王冠,在旁观宾客的一片欢呼声中转过身,而面前不远处,就是说不出一句话、陷入诡异安静的玩家们。

    即便如此,玩家们的眼神,却是无比灼热、仿佛要将他,和他手中价值五百万生存点的王冠,焚烧殆尽!

    第152章 第152章 再加码 陈雨依选择装死……

    五百万点?!

    这是什么概念?

    等于短短数分钟不到, 眼前这名年纪轻轻的中级玩家,便一跃进入玩家排行榜,成为榜上有名的富豪玩家!

    不……

    准确来说, 玩家排行榜的刷新,要等到这一次副本结束才开始。

    而副本结束前,会发生什么,还未可知……

    这五百万点,目前也只是一件头饰, 连筹码都不是。

    这么一想, 现场稍有经历的玩家,才能勉强沉住气,没有表露出所思所想。

    可哪怕他们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淡定,贺群青站在他们眼前, 还是感到源源不断的恶意朝自己涌来。

    ……

    ……

    贺群青低头看看手中卖相的确贵重的王冠, 问欧文:“这些筹码,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

    欧文:“现在。”

    说着,他朝侍者招招手, 下一秒便有侍者端着承装筹码的盘子穿过宾客们走了进来。

    侍者停在贺群青面前, 贺群青伸手向小小筹码山,红宝石的光亮已经映在了他手上,忽然,欧文抬起手杖柄拦住了他。

    贺群青动作一顿,就见欧文笑眯眯道:“虽然这件珍品,它的前主人愿意花50枚红筹码赎回, 但其实它的价值,远不止这些。你也可以将它卖给萨克森之家,我们愿意花费100枚红筹码买下它。”

    一……一千万点?!!

    隔壁玩家们登时哗然, 各个神情如遭雷击!

    “凭什么?!”其中一名自认历经千辛万苦才活到今天的中级玩家,脸色都在震惊中涨紫,更别说控制语言了,眼神淬毒一般紧盯站着的贺群青:“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他明明就是个新……”

    “嘘——!”阴鸷的头目快速回头,那名因为眼红而失控的玩家登时犹如被掐住脖子,舌根发硬地剧烈咳嗽起来。

    “别这么小家子气,”阴鸷男人意义不明的眼神落在贺群青身上,再打量他身边那些筹码,露出亲切的笑容,已经像是在看属于自己的东西,悠哉道:“100枚筹码而已,别在其他客人面前丢脸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那些端着酒杯在他们沙发附近旁观开门的宾客,听到那名中级玩家的话,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有些人甚至明明白白地露出鄙夷的眼神。

    如果继续让这名玩家说下去,彻底脱离了玩家们扮演的角色,他们被这么多人包围,或许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了。

    但理智上明白,想要冷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冷静下来的。

    生存点是和所有玩家利益密切相关的事情,往日除了商城里有大额生存点交易,在副本里,他们什么时候明明白白见过这么多生存点?

    谁能不看重?

    谁能不嫉妒?!

    “那位夫人……”突然,江远的声音竟然响了起来。

    贺群青一愣,抬眼向江远看去,后者满头虚汗,正焦急地看着自己,见他看过来,微不可查地摇头,同时强笑着说道:“既然是公爵夫人的珍藏,她还愿意花50枚红筹码给找到它的人,那说不定还给夫人后,还会得到更多的报酬。而且那位夫人这么看重这顶丢失的王冠,一定有它背后的故事,我们不用为这50筹码,就失去一条线……一个好故事吧?”

    他说完,所有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他。

    这人是谁?

    区区一个初级玩家,这有他说话的份儿?

    还张口就要别人放弃500万生存点,可笑,简直是在找死啊。

    说什么线索?

    别说线索不值500万生存点,如果能带着1000万生存点离开,那这整个副本,都可以放弃!

    他们可以先抢到这些筹码,需要的话干脆屠副本,然后攥着筹码自杀离场!

    现在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行动,只是因为周围NPC太多,而且“彩门”才开了两扇,情况不明朗,或许下一个千万生存点,就藏在面前的某一扇门后,等着他们去开呢?

    ……

    ……

    其实不止是其他玩家看江远像傻子,江远也知道自己此刻说话,根本就是神志不清、智商有问题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加上他自己,连一枚黄色筹码都没有,这话听起来就更加大言不惭、更加有病了。

    可他也没办法啊。

    他心里实在着急,回过神来,已经胡编乱造地说完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贺肖。

    在外面,他遗嘱都立好了,一切留给了贺肖。

    今晚之前,他也是真的做好了死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他不仅在审判者游戏里遇到贺肖,还遇到这个能让人翻盘的副本。

    在看到贺肖轻易得到50万生存点时,他是高兴的,难免想入非非,妄想自己稍后也能开出一扇大价值的彩门,从而活下来。

    但当他发觉其他玩家盯着贺肖神情诡异时,他转念一想,已经浑身冷汗地反应过来——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生存点,怎么可能是幸运?

    贺肖无疑还是个孩子,先前贺肖突然成为头目,江远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小黑屋里时,他听到有玩家说头目可以转让,便动了心思让贺肖转移头目。

    可很快反应过来,转让头目竟然要一万生存点!

    这数目当时吓了他一跳,他当然不敢轻易开口,提出让贺肖转让头目的话。

    他更没想到,贺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任人宰割。

    贺肖提出的那几条头目决策,为什么会让中高级玩家反应那么大,江远作为新手还不明白。

    但拿出头目决策时的贺肖,显得极为冷静,恐怕是早有准备,确实让江远在某种程度上放下了心。

    江远甚至打定主意,贺肖当上头目也没什么,哪怕其他人会把贺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他拼了老命也会保护贺肖,真正当一回贺肖的“姑父”。这样自己死了,说不定贺肖还能记得他的好,那份遗嘱,也能真正生效了。

    不然他在审判者游戏里一穷二白,难道在现实里,也要把奋斗半辈子努力赚来的钱全白扔了?

    ……

    江远的想象很丰满,直到进入副本后,他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副本里竟生生多出了十几名玩家。

    又一眨眼,贺肖一口气得到500万生存点!

    拥有这五百万,已经是稚子抱金过闹市,分明会大祸临头。

    但江远还抱有一丝希望,说不准贺肖最后能留下这些巨额筹码?

    谁知五百万还不算完,当欧文说出还要再加码时,江远一颗心咕咚跌入谷底。

    欧文的善恶,江远已经看明白了,这老头实在是可怕,他简直是直接要害死贺肖。

    人本来就是这样,一旦摆在眼前的利益超过想象的上限,人就可以变成贪婪野兽,变成恶鬼,向利益伸手,更何况这些早都没有底线的玩家!

    ……

    所以江远才会说出那些毫无道理的蠢话。

    他现在无比希望,贺肖能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明白他的恐惧,让贺肖不要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

    一旦贺肖的筹码增加到一千万点,那么其他玩家都会毫不犹豫变成他的敌人,包括那些自称是贺肖朋友的人,会比任何人都危险!

    结果让江远失望了。

    贺肖看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冷淡,甚至看他两眼,就直接移开了目光。

    江远心里顿时发苦。

    贺肖到底年轻,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

    如果他被群起攻之,到时候会遭遇什么,江远稍加想象,眼前都是一片浓郁血色,令他浑身发冷!

    ……

    ……

    蒋提白靠向宽大沙发靠背,懒洋洋翘起二郎腿,目光掠过江远,他露出了一个充满善意、简直是和事佬的笑容:“这头冠丢失了不知道多少年,也许夫人现在已经另有新欢了?还有,宣先生说的也不对,大家激动,这不是什么小家子气。做游戏么,在乎的就是输赢,这100个筹码,是‘好运’的价钱,大家会羡慕这份运气是当然的。不过说真的,我弟弟运气一向是这么好,别说你们羡慕,我也羡慕得不得了。”

    他笑盈盈话音落下,玩家们心中登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回过神来,突然拿不准蒋提白这是真回护,还是在大张旗鼓地表示筹码已经是他的,但总归,玩家们表面的躁动因此逐渐停止。

    宣扬神情恢复了阴沉,冷笑一声,“希望他能延续这份运气。现在继续?”

    “急什么,我们筹码还没拿着,”蒋提白再看贺群青时,眉眼放松下来,神情看似懒洋洋、没精神,实则蒋提白这样的神情,才是真正无法无天。

    蒋提白也的确是在告诉贺群青,让他别怕,直接大胆和欧文交换筹码,看看之后谁敢抢。

    贺群青斜睨蒋提白,眨眼的速度忍不住变慢,瞪了对方一眼。

    什么弟弟,最烦谁不知道吗?

    而且根本不用蒋提白鼓励,当第二堆筹码送上来时,贺群青当着其他玩家的面,也是照拿不误。

    欧文担心他筹码太多不方便,准备安排侍者直接端着盘子在旁边跟着,也被贺群青一句“不用”给拒绝了。

    贺群青情愿让口袋鼓鼓囊囊,也丝毫不怕丢脸,毕竟玩家们技能五花八门,大部分还都擅长偷东西,他总归会比侍者更防备其他玩家。

    还有一点,他想要做好这个“奢侈”副本的头目,想看看系统的说法是不是真的——究竟能不能让组织里所有人活下来?

    首先,他就得把这些筹码看好。

    ……

    ……

    欧文始终面带慈祥的笑容,看贺群青大把抓着那些筹码,年轻的脸上却冷静的好像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笑容便不由变深。

    老人一拍手,体贴地叫侍者送来了一只绒袋,将这些筹码装了进去。

    贺群青这次没有客气,最后一拉袋口抽绳,里面一阵清脆磕碰声,其他玩家听到,脸色就如便秘一般,看着贺群青走到边缘空着的沙发上坐下了。

    ……

    开彩门的游戏,终于在这种莫名的氛围下重新开始。

    宣扬一边,第二名玩家站出来,花费足足十分钟,才在欧文的催促下,开启了一扇和贺群青之前打开的铁门十分相像的门。

    贺群青默默看着那名玩家打开门,接着迫不及待从里面拿出一块铁牌。

    “噢!”欧文眯眼看完铁牌,便高兴地鼓起掌来,“又是一位幸运的客人!”

    这名玩家顿时激动万分,两眼爆发出精光。

    欧文:“您可以请大家欣赏到我们萨克森之家私人歌剧团的精彩唱腔,只需要您支付两枚黄筹码!快,请他们过来!”

    宾客们顿时惊呼,再次惊喜地鼓起掌来。

    抽到歌剧表演的玩家,面颊抽搐,脸色灰败,从口袋中掏出两枚黄色筹码,万分艰难地放在了一旁笑容满面等待着的侍者的托盘上。

    当一男一女两名老年歌剧演员,穿着陈旧又华丽,站在布满门的墙面前方,表情夸张、生动又深情地扬声唱起歌剧时,所有玩家像是被男女高音活活钉在沙发上。

    “……”

    “……”

    “……”

    这一段十几分钟的演出结束后,褚政带头鼓起掌来,“精彩,真是精彩!欧文经理,我花多少筹码,能让演员们再演一遍?”

    此话一出,四下有人发出快要被气死的吸冷气声音。

    好在欧文救了他们一命,说歌剧表演是彩门的一部分,只有接着打开彩门,才有可能再听到这样国宝级的美妙歌声。

    听罢,蒋提白真心实意鼓起掌来,欢送两名歌剧演员,之后他刀子一样的眼神飘向褚政。

    陈雨依这时也松了口气,重新站起身准备开门。

    真不是她没有艺术细胞,这两名老演员在唱歌的时候,欧文也是一副沉醉的神情,可时不时的,欧文展颜露出开心的笑容,那表情就好像,他们不是在听歌剧,是在看滑稽节目一样。

    发现这点后,陈雨依顿时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他们这些玩家,也是滑稽表演的一部分?

    现在总算轮到她开门了,陈雨依早已经看好了一扇门,正要走过去,一个讨厌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诸位,我有一个建议。”

    四周刚刚安静下来,褚政的声音因此显得格外清晰,让所有人目光一下子转向他。

    这人又整什么幺蛾子?

    陈雨依长长叹口气,也不废话,一转身直接重新坐下了。

    “当然,要感谢欧文经理赠与的免费开门的机会,但我看,这样玩下去其实没什么意思,”褚政道:“不如加大赌注,就赌接下来一扇打开的彩门,如果里面的东西,能让开门人赢得筹码,就算我赢,如果让开门人输了筹码,就算我输,怎么样,谁愿意跟我赌一把?”

    “你先说,你要加多少赌注?”宣扬讽刺道,“先说好,多了,这里也没人能跟你玩。”

    毕竟是玩家排行榜第一,这个副本里,能跟褚政赌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褚政一笑,道:“不多,你就能玩。刚才不是说大家都在‘羡慕’贺肖吗?那这样,我就再主动兑换100枚红色筹码,可以吗,欧文经理?”

    欧文经理笑眯眯点头,玩家们却怀疑自己耳朵,反应过来又呆若木鸡,尤其是另一组的玩家头目宣扬,根本没想到,褚政竟然猜得这么准,他的确能拿出一千万生存点来。

    而且这其中概率,完全是五五分!

    万一他赢,瞬间生存点就会翻一倍!

    万一输了……不是还有贺肖那个袋子吗?

    宣扬沉默了,实则心跳隐隐得剧烈起来,偏偏这时褚政又道:“等一下!呃恩……我一个人赢,也确实不太好,好事还要和大家一起分享才开心么。这样吧,我出九十枚红筹码,剩下的,我这边朋友们可以入股,到时候按比例分筹码,怎么样?”

    褚政这边甚至顾不上宣扬的反应,直接问身边玩家:“怎么样,谁来一起玩?蒋提白,陈雨依?你?黄筹码也可以,就是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褚政这一加码,副本里的“流动资金”顿时提高到三千万!

    大部分玩家想到这点,彻底疯狂了!

    陈雨依默默扶额,在褚政看过来时,选择装死,不去看这个褚牲。

    别人或许想不明白,但偏偏她明白了。

    褚政一定是和她一样,猜出了宣扬他们那一队玩家的头目决策是什么,所以笃定宣扬会下场加码。

    一旦筹码升至三千万,这个副本里会“好玩”成什么样、三千万最后鹿死谁手,真是难说,反正褚政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生存点暴涨的机会的!

    褚政这时的目光,变得孩童一般期待,继续劝说:“谁来?谁加入?不要想得复杂,规则实在太简单了,就赌下一扇彩门给开门人带来的正负价值,尹念裴?”

    褚政将自己组织内成员一一看过,一不小心,他的视线对上了贺群青的。

    褚政原本只是心里一顿,没有太在意。

    偏偏贺肖就在他目光注视下,摇了摇头。

    摇了摇头?!

    “我就不加入了。”贺群青看着褚政,明白地说。

    “……”

    刚才原本已经被褚政说动的玩家,当听到贺肖说完,瞬间沉默了下来。

    这时,另一组的玩家已经结束交流,宣扬沉声道:“我跟了!”

    可他说完,就发现对面玩家,一个个都安静的诡异,包括褚政在内,竟然没有接他的话?!

    终于,褚政回头来看他,说了句:“我不玩了。”

    宣扬:“?!”

    褚政像是站起来那样突然,又坐了回去,很快脸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淡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墙。

    宣扬:“???!!!”

    殊不知褚政包括他身边的所有玩家,在贺肖开口的那一刻,已经知道了胜负。

    褚政一旦下场,就必输无疑!

    第153章 第153章 年久失修 这扇门恐怕年头……

    “褚政, 你这是什么意思?”宣扬目光骤然阴沉下来,“你耍我?”

    “耍你?”褚政正陷入无尽的烦恼,回答对方便非常敷衍:“要是真的耍你, 当然会耍到底,怎么会还没开始就喊停?”

    他这解释,宣扬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儿,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你很希望被我耍?”褚政皱眉,“可我现在没心情了啊。你这么着急, 是筹码都准备好了?要不然, 你一个人玩,或者你跟你朋友玩?我看你们都挺积极的。”

    “……”

    宣扬脸色数变,心想,难道褚政乱来, 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的头目决策?

    ……

    ……

    褚政其实都不用试探, 宣扬一撅屁股, 他已经知道宣扬一组的三条决策是什么。

    毕竟每位高级玩家,都有自己不断磨合、惯常使用的头目决策。

    宣扬当然也有。

    说到这里, 不得不提, 褚政从来不特意打理自己的生存点,他的商品视频和通关文案,都是清晨发到某个邮箱,过几个小时,某人的团队就会直接弄好发给他。

    所以他在现实里,每天都闲得蛋疼, 出于职业素养,褚政对其他玩家,始终保持相当的关心。

    喜欢研究其他玩家这一点, 也是他跟某人攀比练就的本领。

    宣扬,在玩家中排名不高,却很好懂,因为宣扬这个人没什么个人特色,使用的头目决策,都是坚定地朝高级玩家杨放看齐。

    眼下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杨放几天前,在“最佳演员”副本里遇到蒋提白,折磨蒋提白不成,反落得下场凄惨。

    可杨放制定的头目决策堪称经典,不少玩家还在用。

    比如今天,从宣扬和他那一组玩家的表现来看,宣扬一定是照例使用了杨放决策的。

    除了专门针对蒋提白和陈雨依改动的“禁止自杀”那一条以外,杨放使用频率最高的三条规则其实是:

    第一:违背头目命令将被扣除两千生存点(已达上限)。所上缴的罚金,将延迟三小时,平均分配给组织内其他成员;

    第二:组织内任何人得到审判书线索,都会自发、如实地告知头目;

    第三:组织内成员在副本内所得生存点,其中50%,将自动转账至头目账户;

    ……

    明眼人都能看出,杨放的第三条规则,非常反人类,甚至可能让组织内成员反噬头目。

    所以一般这样的逆天决策后面,都会有主神的自动“补充”条件。

    比如杨放决策中,自动转账这一条的完整决策其实是:

    【组织内成员在副本内所得生存点,其中50%,自动转账至头目账户。(同时,头目需提供有价保护,若分享利益的成员在副本内死亡,头目将赔偿对方基础死亡惩罚金的三倍生存点)】

    ——玩家死亡一次扣除500点,这就是基础惩罚金,三倍赔偿,意味着如果头目拿到成员的自动转账,成员最后却被杀害,那么头目需要赔偿1500点起步的生存点。

    这1500点看着不多,但其实,正常的副本里,玩家能得到的生存点,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万一玩家再自杀,那自杀的惩罚金不止五百点,情节恶劣的——比如已经拿到审判书,还专门自杀的那种疯女……那种人,头目的罚金可能最高达一万五千点。

    所以决策后面的补充条件,其实是主神对霸道头目决策的一种“反制”。

    这就和杨放决策第一条中,扣除两千点就“已达上限”是相同的制约措施。

    回到眼下这个特殊副本中的特殊副本,这里几乎是赚取生存点的天堂。

    宣扬这一轮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只要使用了这三条决策,那么基于第三条,宣扬一定会想方设法降低自己的“成本”,而让组员多多赚取生存点。

    这样他不仅只需要承担组员1500点的赔偿金风险,组员无论赚多少,他都能分到一半,着实是一种疯狂又最安全的抢钱方式。

    哪怕有人反水,还有第一条头目决策制约,普通玩家几乎只能认命。

    ……

    褚政自认已经彻底拿捏了宣扬,接下来,等宣扬一组投入了生存点,自己就只需要研究,怎么把那三千万点弄到自己腰包里……不然还是两千万?

    褚政突然颇有良知地减了一千万,是因为他这时想起来,他进这个副本之前,答应了某些人自己会“安分守己”。

    ……不不,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有钱不赚是脑残。

    还是两千五百万点吧——要给贺肖留一点没错,不过贺肖还是新人,根本用不完五百万。

    再说,其中还有自己一千万成本呢,劳心费还是得给一些的吧?

    ……

    如今,贺肖这一摇头,褚政犹如被一棒打醒。

    他想起了看到这三条决策时,浑身汗毛倒竖的感觉。

    起初他还自我劝慰,想贺肖一定不会多管闲事。

    毕竟贺肖年龄又不大,很可能会选择依附自己这样的高级玩家。

    事实证明,他不详的预感才是真的!

    某个人选“朋友”的眼光,比如林况,比如陈雨依,比如那个修女,在自己眼里,完全是一群不可理喻的人。

    眼下,贺肖竟然冲自己“摇头”?!

    可见贺肖才是最不可理喻的那一个啊!!

    难怪在牛心言上传的“公交车”视频里,灵神贺肖追着蒋提白杀,贺肖还会阻拦“自己”——明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一杀要是成功,可以载入史册啊!

    贺肖那种机会都抓不住,简直神经病啊!

    ……

    褚政当上高级玩家以来,少有这样的郁猝时刻。

    起码在此之前,只有某人能让他郁猝,他实在没忍住,就朝对方伸手了一次……后果非常严重,他接下来一个月在现实里好像坐牢一样!

    褚政如今两眼放空看着那面墙,忽然,面前放肆甩过一片丝滑的浓绿阴影,接着视野中出现了更让人讨厌的东西:陈雨依的卷发,是她再一次站了起来。

    “搞什么磨磨唧唧的,一会儿玩一会儿又不玩了,真是好莫名其妙!”她笑眯眯朝身后道。

    接着陈雨依在褚政愈发空洞的神色中,上前选中了一扇鸭子形状的门。

    她抬手准备取下钥匙,指尖还没碰到挂钩,突然间,陈旧的挂钩竟然当啷一声,连带钥匙摔在了她脚边。

    陈雨依捡起钥匙,不由一愣,钥匙竟然从焊接部分——断了!

    手拿两半钥匙,陈雨依无辜地看向欧文经理。

    老者的神情也是愣怔,随即道:“那请小姐重新选一扇门——”

    陈雨依只能又选了一扇看起来很结实的木门,拿到一把黄铜钥匙。

    她将钥匙插进锁眼,手下忽然感到卡壳,就准备用力一拧——突然,欧文在旁边大叫一声:“停下,小姐!”

    陈雨依:“???”

    欧文却沉默了,看着陈雨依手中锁孔,半晌道:“小姐,我忘记了,这扇门恐怕年头太久远,请将钥匙先拔丨出来给我检查一下。”

    陈雨依将钥匙拔了下来,拔丨出来的时候倒非常顺滑。

    欧文戴上老花镜,检查手中钥匙,很快,他的手颤抖了起来。

    眼前钥匙上——竟然有一条不明显的裂缝!

    “您……您还是换一扇门吧,非常抱歉……”欧文擦起汗。

    当陈雨依打开第三扇门时,这一次非常顺利。

    门里有一场撒着金粉的纸片,是萨克森之家的“完美下午茶”餐券。

    陈雨依失望地拿过餐券,欧文疲惫地道:“恭,恭喜您。”

    第154章 第154章 鬼门 一点点不爽

    “让我一个人喝下午茶?”

    当欧文听到陈雨依暗示“你们好吝啬”的询问时, 第一时间反驳道:“当然不是,你可以邀请朋友,这里的下午茶甜点, 非常适合你这样可爱的女士。”

    “仅限女士?”

    “更符合女士的口味。尤其是我们的玫瑰金桔硬糖,纯手工制作,糖果配方已经在萨克森之家传承三百年,风味独特,远近闻名。当然, 你想邀请男友也没问题, 我们一次下午茶,最多可以三人一起享用。”

    “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多发一些劵?”

    “因为下午茶劵都放置在彩门里,”欧文微笑道:“平时, 萨克森之家是不提供下午茶的。所以才是‘完美下午茶’。拥有那样一个下午, 相信我, 你将收获弥足珍贵的一份记忆。”

    “……好。”

    陈雨依打量餐券,这东西简直越看越可疑。

    弥足珍贵的记忆是不指望, 只希望“神秘配方”里别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让她收获一波惊吓就成。

    不过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吹得这么厉害,要是太难吃,别怪可爱的女士掀个桌子。

    坐回自己的沙发上时,她路过贺肖身边, 忍不住偷瞄他一眼。

    自己这次开门,竟然还会失败两次,这种事也是离奇了, 难不成是头目决策?是贺肖“不希望”自己开……?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可贺肖感应到她注视,抬眸回看她,少年目光沉默,与她对视一秒,神情中仍是平静。

    陈雨依心里一突,回想平日贺肖清冽的目光,盯着他们干干净净的神情,虽然不善言辞,但总是好像试图融入他们……此时那神情里好像多了一丝什么。

    此时陈雨依居高临下,看到贺肖看似从容地转移目光时,他长长眼睫跟着划过空气,俊逸下颌线瞬间吸引陈雨依目光,让她脑袋空空。

    他再度看向那些门,神情十分专注,只有陈雨依唇角在莫名其妙地疯狂上扬。

    之后贺肖若有所思眨眼,陈雨依眼前景象仿佛放缓,心头被羽毛般的东西刮过,叫左肋里头一痒,她突然一蹦一跳到自己座位前,一甩裙摆坐下了。

    陈雨依将下午茶劵交给侍者,让对方直接去准备。

    她心想,小肖或许真的有些不看好那些门。

    也不知道他自己意识到这点了没有?

    害,小肖运气又好,直觉又强,不愧为怪物新人,小肖才是最帅……最棒的!

    ……

    ……

    贺群青的确非常不看好陈雨依选的门。

    他对这里的数千扇彩门,都有特殊的预感,能根据哨音判断里面的吉凶。

    有的门里祥和,有的门里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哪怕传出细微哨音的门,会让开门的玩家损失筹码,但那扇门重新关闭后,贺群青如果专注,会立即听到其中隐隐传来的欣喜若狂的“絮语”声。

    宛如人们在低声对话,愈演愈烈为像是大量昆虫在撞击里面的通道,最后又终于谋划好一般,只剩谁的指甲在轻轻的叩击。

    种种异样,贺群青确定,只有自己专注聆听时才会发生,换句话说,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

    陈雨依选择的第一扇门,外观上明明像是小孩洗澡玩具的形状,里面发出的噪音却让他头皮发麻。

    他当时心里着急,但又不能明说自己对彩门的判断,否则自己被其他玩家利用还在其次,更糟糕的是自己和玩家“不同”的身份暴露,这样他无论在游戏里,还是现实里,恐怕都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怎么样才能隐晦地提醒陈雨依?

    这点他从第一个人打开彩门起,就在绞尽脑汁的思索,却发现只要他开口,无论阻拦还是建议,都充满了违和,难免被人怀疑。

    还是根本不提醒?

    反正陈雨依的生存点很充裕,哪怕三十万筹码都输了,也不会真的危及她的生命。

    可就在这时,贺群青眼前还是闪过上个副本的最后,陈雨依面对“自己”时,恐惧万分的模样。

    贺群青用游荡者的双眼看得很清楚,她当时的狼狈,分明是因为她开始害怕死亡了,哪怕是在游戏里,哪怕有充裕的生存点,她也带着一丝期盼想要活着。

    所以自己要看淡她的命吗?

    ……

    或许还可以这样——

    他虽然不提醒,之后却可以有准备地预防,总比以前副本两眼一抹黑要占优势。

    ……

    时间嘀嗒过去。

    就在贺群青将要眼睁睁看着陈雨依打开那扇五彩缤纷的鸭子门时,他急躁下,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么一句话:“我不希望……我不允许那扇门打开!”

    门钥匙啪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贺群青愣怔地看着那一幕,突然间,他心中茅塞顿开。

    所有犹豫带来的压力,仿佛扎破的气球一般瘪了。

    太好了。

    原本就是古董的“彩门”不能使用,总好过自己向所有人解释为什么自己能觉察到彩门异样,起码前者不会留下任何切实的证据。

    让贺群青感到更轻松的,是接下来,选到极端危险彩门的人寥寥无几,一共两个人,都是另一组的玩家,他的头目决策根本派不上用场。

    而且这两人都较有实力,贺群青猜测就算自己开口,对方也不见得会听自己的,最终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只是那两扇门打开时,哪怕是其他玩家,都感觉到了不同。

    第一扇门里骤然卷出阴森的空气不说,所有人的双耳,还突然被捂住一般,听东西变得不甚分明。

    所有人都不舒服,仿佛那扇彩门在打开的一瞬间,吸走了整个房间声音。

    贺群青忍不住闭上了眼,脸色更差。

    他在一片真空的死寂中,能听到唯一一个“声源”,绕着所有玩家嚣张游荡一圈,最后贴着他的沙发,回到那名开门玩家的身边,静止片刻,好像在认人,才重新钻进门里的黑暗中消失了。

    贺群青怕鬼的毛病还没治好:“……”呼。

    他松开汗津津的拳头。

    好险,差一点就要站起来了,竟然在别人耳边“嘿嘿嘿”地笑?

    ……

    ……

    而另外一扇危险的门,就更加明目张胆。

    前排玩家甚至在开门时听到一声短促的尖笑,回忆时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又好像只是门后铰链生锈发出的难听摩擦声。

    彼时玩家们默默看向欧文,欧文拿出门里的说明文,称这扇门里的木盒中,放着纺织女工制作精美的蕾丝睡帽,客人要付给纺织女工相应的报酬。

    最终这两扇诡异的门,并没有罚玩家多少筹码。

    可联想到之后开门人或许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贺群青便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试问他能同时阻止刚才那两扇门里出来的东西吗?

    这坚定了他插手自己组织内成员开门的决心。

    只是这决心之后没怎么派上用场。

    ……

    ……

    金梓语开门前紧张不已,手不自觉扣在胸前,像是在遮挡礼服裙上那一小片镂空,也像是在求个好运气。

    她对着墙自言自语好一会儿,谁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看得出她应该是选择恐惧症犯了。

    最后陈雨依撑着脸都不耐烦了,金梓语才终于决定,选了一扇简朴的门。

    贺群青这边开始默默集中注意力——

    “小姐……”欧文脸色微变,忽然开口,仿佛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金梓语一看欧文欲言又止的神色,动摇地问:“经理?我,其实我不喜欢这扇门……不然我换一扇?”

    金梓语果然毫无定力地换了一扇,黄色的弧形小门像是谁家花园的围栏。

    她深吸口气打开这扇门后,愣愣地从门里啷啷地拖出了一把……榔头?

    哐当一声,沉重生满锈斑的榔头被她一时失手掉落在了地面,瞬间砸坏了一块瓷砖!

    金梓语低叫一声,惊慌地重新捡起榔头,等待欧文的宣判。

    欧文读道:“这是陪伴老木匠四十年的锤子,一百年前作为木匠最重视的东西,留在了萨克森之家,成为一件古董。但这件物品对其他人并没有价值。现在你不需要花费筹码就可以买下这把锤子,老木匠祝你好运……祝你好运,美丽的小姐。”欧文一鞠躬,惋惜道:“虽然锤子不需要您缴纳筹码,但这块地砖,需要您赔偿一枚黄筹码。”

    “……对不起。”

    金梓语苦着脸缴了一枚筹码,抱着价值一千点的榔头下去了。

    众人:“……”

    贺群青:“……”

    蒋提白:“……”

    陈雨依:“……抱好了,千万别再掉下去。”

    “哦好,好的……陈姐呜呜呜……”金梓语泫然欲泣。

    陈雨依用手给自己扇扇风,金梓语抱着这把黑黢黢的榔头坐下了,那是再也不想站起来的模样。

    ……

    ……

    之后玩家们有赢有输,连新人也有惊无险,甚至江远因为赢了一把,而大大松了口气,眼圈都红了。

    他在彩门里开出一枚祖母绿戒指,赢得了两枚绿筹码,算的上有点家底了。

    对贺群青来说,也没再发生什么棘手的情况。

    唯独蒋提白开门时,那门里传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贺群青听了片刻,最终决定装作听不到。

    这种程度的危险对蒋提白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而且不给蒋提白找点事情做,总觉得蒋提白会非常妨碍自己……

    蒋提白开启的是一扇精雕细刻、顶上一颗铜铃铛,左右挂着丝坠的金色大门。

    门开的一瞬间,一股凉飕飕的风,吹起了蒋提白额前的碎发。

    蒋提白一垂眸,这扇落在地面的门里,有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安静停在里面。

    “哆——”

    所有人一僵,听到门里,真切传出了一个低沉的音节。

    接着是老鼠吱吱吱的叫声,蹿进门里深处不见了。

    贺群青:“……”这扇门里的东西,好像比我想象的要厉害一点点。

    “真是一件艺术品!”欧文扶着门感慨,“感谢您,它终于重见天日了!只是用它演奏前,需要您缴纳两枚红筹码,用作维修费用。”

    很快六名侍者一起钻进门里,合力抬出了一架纤尘不染的黑色钢琴。

    ……

    蒋提白返回座位途中,路过贺群青身边时,莫名冲他露出了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贺群青选择移开视线:“……”

    ……

    新人A终于走出来的时候,陈雨依几乎是立即盯住了他。

    哪怕柳晨锐行事再低调,在陈雨依眼里,他都像是秃子头上的跳蚤,十分显眼。

    只见新人A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就走到了一扇门前,他抓起钥匙,朝锁孔里插丨进去。

    咔——

    门锁的位置发出了不详的卡顿声。

    新人A动作一顿,抽出钥匙,一看钥匙完好无损,便再度伸向锁眼中。

    在欧文经理的沉默中,那锁眼竟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

    “哐!”

    新人A凭借一股蛮力,硬生生将钥匙捅进了锁眼中!

    贺群青:“……”

    钥匙这次死死地卡住了。

    最终新人A也只能换了一扇门,徒留钥匙插在原来那扇门的锁孔中,剩余一截露在外面。

    稍后新人A从门里取出另一把钥匙,是一间可以免费住一晚的客房的钥匙。

    ……

    ……

    蒋提白默默看着新人A将客房钥匙揣进上衣口袋,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给人既不兴奋,也不失落的匿名者印象。

    蒋提白把玩手中仅剩的一枚红色筹码陷入沉思。

    ……虽然不能确定门坏是因为头目决策。

    可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爽,怎么办?

    真的只有一点点。

    第155章 第155章 幸运筹码 “谢谢陈姐。”……

    这一轮彩门的开启, 对所有玩家来说都是一场豪赌。

    很多玩家到后来,脸色已经难看到发青,开完门便身心疲惫瘫在沙发里, 扶额看着一扇扇彩门打开,完全没有了刚在宴客厅里,面对那些NPC时高高在上的矜持傲气。

    而相对的,少数赢了的玩家,这时目光灼灼, 近乎贪婪地看着其他门。他们中有人在斟酌, 如果不花筹码,一扇扇打开这些门,会赚还是会赔?

    柳晨锐坐下后,贺群青这边队伍里只剩两人还没有开彩门。

    贺群青沉默地等待着。

    终于, 观望许久的何竞亮站了出来。

    他脚步格外得沉重, 仿佛每迈一步, 双腿都承受着巨大的重压。

    他可以拒绝签头目决策,但现在拒赌是不可能的, 因为宾客出现在萨克森之家, 正是“赌徒”的身份。

    在其他玩家都配合演出的情况下,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不扮演好自己的赌徒角色,那副本里所有的“恶意”,恐怕都会率先反扑向他一个人。

    何竞亮面上汗如雨下,走到了左侧一面墙壁下。

    玩家数量和墙上的门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除了正前方墙壁外,何竞亮选择的这面墙,到目前为止, 也只开了两扇门。

    何竞亮僵直立在墙壁前,眼珠震颤的虹膜上倒映着数不清的门。

    他知道,自己的命在这一刻,真正攥在自己手里了。

    毕竟他浑身上下,连一枚黄色筹码都没有,他的生存点都在不久前的一个传染病副本里,为了缴纳“住院费”疯狂地消耗了。

    何竞亮腮帮咬肌绞紧,最终他目光一定,视线落在了最上方一扇镶嵌着各色宝石、极为耀眼奢靡的门上。

    就是你了。

    即便死,我也不要平平无奇地死!

    “我选——”

    “何先生,”欧文早跟着何竞亮走过来,此时微微点头打断何竞亮,还对何竞亮笑得十分和蔼:“你的朋友们,似乎都有极佳的运气,你为什么不征求一下他们的建议?”

    何竞亮回过头,环视了所有玩家一眼,可惜的是,在他眼里,宣扬等人,和蒋提白等人,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何竞亮将目光落在了贺群青身上。

    是了,“赌运极佳”的头目。

    可恶!

    一定是蒋提白他们,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些门的规律。

    他们知道,哪些门有问题,哪些门能赢筹码。

    先前换门的几次,不过都是他们在试探、在演戏,在验证猜测而已!

    更可恶的是,何竞亮观察他们许久,完全看不出,蒋提白和其他人,包括头目贺肖之间,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秘密地沟通。

    总之最终“实施”的人,贺肖一定是必不可少。

    不然那些门,绝对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损坏,只能是蒋提白他们,利用了这个堪称逆天的头目决策!

    ……

    没想到啊,蒋提白从参与抽签那时起,直到成为高级玩家,这么长时间了,他对决策的执着,竟然还没有减少!

    还是喜欢在这方面玩弄其他玩家!

    ……

    “不用了!”何竞亮背对众人,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色愈发疯狂起来,“我要赌的是我的运气,不是其他人的运气!”

    他自己选一扇门开启,起码他还有一半的几率赢,甚至可以直接翻盘!

    可让他现在去听蒋提白他们的“建议”?

    那些人掌握了彩门的规律,他下一秒就会被害死!

    想到这里,丰富的想象力已经让何竞亮心中怨毒横生,仿佛蒋提白和陈雨依等人,已经把自己害死过一次一样!

    何竞亮心下冷笑一声,指出那扇被他选中的门,之后又随机选择一名侍者,踩着长梯替他上去开门。

    侍者一步步向上攀去,长梯微微摇晃。

    在吱嘎嘎声响中,何竞亮回过头,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暗想,一旦自己输了,他死也要拉这一屋子玩家给自己陪葬!

    尤其是敢说出那种决策的贺肖,他会直接揭穿他头目身份,如果宣扬有点脑子,第一个就应该杀了贺肖!

    ……

    蒋提白看出何竞亮看着他们的眼神不善,正在把玩那独一个筹码的手一顿,眯起眼来,忽然还对着何竞亮一笑。

    陈雨依这边同样注意到何竞亮濒临疯癫的神色,倒忽然想到什么,她招招手叫端酒的侍者过来,取一杯酒后,偏头在侍者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边门还没开,何竞亮眼睁睁看着侍者端着一枚绿筹码走到自己身边。

    “先生,那边那位女士说,这是给您加码的,如果您赢了,您给她一枚筹码,如果您输了,这枚筹码就输给您了。”

    何竞亮脸色骤变,看向陈雨依,后者笑眯眯冲他举杯。

    “……”

    何竞亮有心一把掀翻这托盘,偏偏他的手在抖,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托盘上那绿莹莹一片光芒,对陈雨依来说,无疑是在打发要饭的,是在羞辱他。

    可对他来说,这一枚绿筹码,竟成了他的新“希望”!

    可恶……果然可恶啊!

    自己上一秒还要拉他们所有人垫背,这一秒,疯狂的想法竟然就被这区区一枚绿筹码瓦解成了碎片!

    他……他能活了!

    何竞亮都看出陈雨依的目光中充满了戏弄,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这一枚筹码!

    谢天谢地的是,不用他接收更多玩味的视线,他那扇珠光璀璨的小门在头顶打开了。

    何竞亮安静听着年轻的侍者在长梯顶上宣读彩门的说明文。

    大厅中再度安静数秒,直到侍者的声音落下,戴着白手套的手从门里小心拿出了一件东西。

    何竞亮仰头看着侍者的所有动作,最终浑身猛然一松,回头粗暴推了那端着绿筹码的侍者一把,哑声说:“去,还给她!”

    何竞亮赌赢了,门里拿出的是一枚钻石胸针。

    在说明文中,这枚胸针是前主人的定情信物,他可以选择还给原主人,或者卖给萨克森之家,如果交给欧文,可以多得到一枚绿筹码。

    何竞亮毫不犹豫将胸针卖给了欧文,眨眼间,何竞亮拥有了九枚绿筹码。

    原本是一枚红筹码的,可惜因为赌注,他不得不给了陈雨依一枚绿筹码。

    这叫他反而更恨上陈雨依。

    陈雨依半醉了,指尖碾着绿筹码,挑衅般朝何竞亮挑眉一笑,之后一双瑞凤眼徐徐转动,盯住了他们这边最后一名还没有开门的身影,忽然笑道:“这枚好运的筹码,不如就给我们小朋友,希望你也赌运亨通!有这枚筹码,姐姐相信你,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输了!”

    说着,陈雨依眼睛不经意间偏向贺群青方向,转回来时笑得更甜,“念裴,选之前检查检查钥匙和锁眼儿,千万别选到太破的门了。你放心选,哪怕筹码不够,姐姐给你添。”

    贺群青听着她的话,蓦地抬眼看去。

    而和贺群青担忧、不赞同相反,尹念裴原本坐立不安,脸色惨白,浑身在隐隐发颤,此时,双肩却忽然放松地沉下来,抹了下眼睛起身了。

    “谢谢陈姐。”

    “诶,真乖,”陈雨依慵懒地靠向沙发靠背,“不用客气。”

    她看着尹念裴走向欧文,期间还感激地回头看她一眼,陈雨依心里舒坦,暗暗摇头,心说对不起了小朋友,这一次,还真不是为了你。

    第156章 第156章 打火匣 尹念裴对欧文道……

    她暗叹一声, 趁其他人注意力在尹念裴身上,再度看向贺群青。

    小肖……人越有本事,就越要学会藏拙。

    你展露太多, 其他人只会变懒,要么伸手抢夺,要么毫不留情地践踏!

    尹念裴这次众目睽睽之下开门,输了有我给他兜着。

    你可别再那么单纯,因为是“头目”, 就真的把帮所有人当成是责任了!

    ……

    ……

    尹念裴身为年龄最小的中级玩家, 身上自然带着一股不像孩子的早熟气质。

    他头发长了,看着柔软,身影孤僻,从开彩门, 他就心事重重呆在角落, 偶尔动作间透露出严重的焦虑, 显然是在害怕什么。

    在正常世界里,尹念裴这样好似陷入了困境的孩子, 的确会吸引很多保护欲强的大人去探究原因, 提供保护。

    在这里却不能了。

    因为所有玩家都知道尹念裴在害怕什么,他的恐惧就和何竞亮一样,只是更多了一分不值钱的无助而已!

    这样的表现,在他们心里,着实还不如快要发疯的何竞亮,起码何竞亮还能带动他们的情绪, 而尹念裴的绝望,就让他们心中毫无波澜。

    只是陈雨依偏要搅和,让尹念裴多活一天有什么意思?

    真是个让人摸不准的女人, 唉,败家娘们儿!

    ……

    ……

    尹念裴深吸口气,目光从墙低处抬起至高处,最终选择了一扇深铅灰色的门。

    “这是一扇纯银打造的门,”欧文像是在唠家常一样解释,充满了感慨:“是我们这最初打造的几扇门之一,非常古老!我印象里……我不记得它上一次打开是什么时候了,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这一扇在高处的门,仍然由年轻的侍者搬来长梯,仿佛得到什么光荣使命,侍者爬上去时目光中充满了殷切,当着众人的面徐徐将门打开。

    陈雨依默默注视着侍者,当看到钥匙毫无阻碍地插进锁孔中,过度氧化的银门也被侍者顺利打开时,她才松了口气,浅酌一口手中酒杯。

    侍者伸长脖子看进门里,之后单手小心拿出了一个比门扇更黑、更不起眼的铁盒来。

    侍者将铁盒交给了欧文,欧文轻轻抚摸铁盒的表面,苍老的脸上也有些困惑。

    “这是……”

    当他“锵”打开铁盒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欧文哦了一声,“这真是意想不到!”

    欧文小心拿起其中的物品给众人展示。

    一个带奇怪把手的小铁片,一块不规则的石头,还有一些黑黢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柔软的焦炭。

    “火钢、火石,和火绒。诸位,这是一个火绒盒,少爷——”欧文对尹念裴说:“这件东西实在是太古老了,它已经失去了本身的作用,因此我用另一件宝贝跟你交换。

    功能是一样的,只是年代近一些。当然,有些东西,还是新一些的好……”欧文说着,手在自己身上摸索,最终手伸进马甲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黄铜打火机,用手帕仔细擦了擦表面。

    通体金色的打火机上有明显的银丝花纹,苍老的手将起码有五十年历史的打火机放在尹念裴展开的手里,尹念裴的手指肉眼可见地沉了沉。

    尹念裴起初神情还有些迷茫,但将这颇具分量的打火机在手中把玩片刻,他拇指快速一挑。

    “嚓”一声,尹念裴盯着打火机中心火苗看了几秒,接着食指一顶,哒一声清脆响,合上了黄铜盖。

    “谢谢,”尹念裴将打火机揣进了口袋里,对欧文道:“我很喜欢。”

    有玩家嗤笑一声,相互戏谑对视,都在想:小孩就是小孩,一个打火机而已,还要跟NPC说谢谢!当这是什么礼物吗?

    尹念裴坐下后,老欧文站立许久,已经露出疲态,神情中也不乏惋惜,仿佛在可惜这么快所有人就开完了彩门。

    “各位尊贵的客人,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接下来,第一轮的活动时间将开始。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

    好消息是,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清晨,都是各位随意挑选、打开彩门的游戏时间,明天早餐时,会统一结算各位的筹码。

    坏消息是,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清晨,每打开一扇门,需要花费1枚绿筹码。”

    “最后,有小小的注意事项告诉第一次来的客人:晚间,需要客人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在走廊中逗留。也请大家注意区分双人间和单人间,入住房间的人数,最好不要违反我们的规定,否则需要缴纳高昂的清洁费用。”

    “祝各位玩的愉快!”

    围观宾客们热烈的鼓掌声中,欧文提着手杖大步离开。

    陈雨依回头一看,急忙放下酒杯站起身,攥着裙子一路小跑,飞快抓住了准备离开的人影。

    “新人A,一起喝下午茶了。”她说,之后又看向抱着榔头的金梓语,“丫头,你也来!”

    “啊,哦!”

    既然是自由“活动”时间,贺群青也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一秒,几乎和金梓语同时起身。

    “小肖,”一条胳膊突然拦在了眼前,“跟我谈谈?”

    第157章 第157章 挨揍 “蒋柏——”贺群青……

    那人声音小心翼翼, 带着些许好说好商量的意味,显然是试图在大事化小。

    贺群青抬眸盯进对方眼里,说:“别笑。”

    蒋提白讨好的笑容一僵, 这瞬间他已经明白,这一讨好可能是讨到了马掌上。

    可他白天已经阴暗严肃了一整天,现在生怕脸一垮,心神都跟着垮了,只能加深了一些语气中的认真, “你想知道什么, 我都可以解释,就聊几句?”

    他一说完,贺群青视线直接从他脸上滑开,目不斜视地走了。

    蒋提白站在原地看着贺群青态度全然拒绝地要出门, 只停顿几秒, 便迈开腿跟了上去, 道:“不然我说你听着?起码给我一个机会吧,贺肖?”

    贺群青现在听到蒋提白的声音, 就控制不住地心烦, 于是根本不想理他。

    蒋提白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只能暂且不提“谈谈”的事,可自己总不能也转身就走。

    万一贺肖这小子,真的心那么狠,就此跟自己断绝往来?

    再度想到这点的瞬间,蒋提白心中一凛。

    不行。

    自己怎么可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于是蒋提白当场拍板, 决定就靠着脸皮厚挽救自己了,追了上去:“怎么这么狠心,”他半开玩笑诉苦, “揍也揍了,不听解释也就不听了,连我笑一下也不行,怎么,我笑起来很难看么?”

    难看。

    贺群青斜他一眼,有心说你最难看,可蒋提白就是在等着他回应。

    这种明显是报复的气话,对蒋提白也没有一点杀伤力,反而如了他的愿,贺群青绝不会跟他闲聊下去,便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什么,难看?”蒋提白不肯放弃,侧身走在贺群青身边,“可是其他人都喜欢我笑着说话,你审美怎么和大家不一样,是不是对我太有成见了?”

    “其他人?”贺群青站住了脚步,“谁?”

    他不耐烦的目光直接落在蒋提白脸上,两人一对视,蒋提白看到自己的笑容落到那双清凌眼里,原本想好的插科打诨,霎时间便被粗暴的打散,变得细碎,他一下子语塞了,笑容也缓缓收敛了。

    难看。

    自己笑起来的模样,还真是难看。

    “你说错了,是其他人都喜欢看你的笑话。”贺群青面对讨厌的人,非常缺乏掩盖这份讨厌的耐心,“别再跟着我了,免得给其他人提供笑料。”

    “……”蒋提白沉默了。

    狠毒的话他听了无数,这话比起他听过的,堪称“平平无奇”,可就是这么两句,每个字都带着刺一样扎进他耳中,又钉子一样钻进他心里,被他好好地听进去了。

    贺群青看蒋提白眼皮耷拉下来,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再缠着自己了,这才放心了,准备去“参观”一下这栋房子的其他部分。

    就在他自认为已经甩下蒋提白的时候,没想到才走出二十米,蒋提白又跟了上来。

    “林况……”

    “……”

    贺群青缓缓地,又一次站住了脚步。

    只是这一次他看向蒋提白,眼里简直要喷火了。

    蒋提白这时候提林况,着实是卑鄙。

    蒋提白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眼里的指责,妥协地说:“好,你不愿意谈,我们的事就先放下。现在林况才是第一位的。之前我们不是说好,要先找到林况么?可是打探消息本身就很危险,你陈姐她们去喝下午茶了,我一个人……”

    蒋提白皱眉,目光忧虑地看着走廊远处,“万一我像上一次,出了什么事,不能第一时间联系到你们怎么办?就这么一会儿,贺肖,你跟我一起?”

    贺群青:“……”真是个狗东西。

    ……

    ……

    最终贺群青还是和蒋提白返回了装满彩门的活动室。

    因为他们在一楼绕了大圈,走到尽头后,才发现没有通往二楼的楼梯。

    走廊尽头只有一部非常有年代感的电梯,尺寸很大,电梯门的缝隙开在一侧,所以外观上更像一部豪华货梯。

    电梯最外层,覆盖着厚重明亮的黄色木料,原本封着,贺群青将门拉开一条缝,摸到了其中还有一个门,是金属的菱形格伸缩门。

    回到活动室,玩家们已经走动起来,似乎不少赢了的人,都想冒险再打开一扇门,所以在墙面下研究那些门,宾客们围绕着他们,显得活动室里热闹更胜之前。

    “小肖!”江远终于找到贺群青,神情一松,立马朝他的方向抬起脚。

    贺群青呼出口气:“……”烦。

    他甚至有心转身跑出去,躲得远远的,让无论是蒋提白还是江远,都别再来烦自己。

    可江远已经直奔他来了,贺群青脚步一退,转过身去,干脆想:“我不允许江远现在过来找我。”

    “啊!”

    噗通一声,身后传来有人摔倒的闷响!

    附近人群登时一静。

    “客人,您还好吗?”

    摔懵了的江远被侍者扶起来,缓了缓说:“……我没事。”

    江远拍拍裤腿上的褶皱,再度朝贺群青迈开腿……

    噗通!

    “……”

    连摔两次,室内所有目光都看了过来,江远最受不了这样的丢人法,暂时也不去找贺群青了,去找侍者端酒了。

    这边贺群青松了口气,心里有鬼,他也不由顺手拿走了路过侍者的一杯酒,没想到刚往嘴里送了一口,一只手就横着伸过来,万分熟练地顶开他的手指,抢走了那杯酒。

    “别喝醉了,现在喝醉不安全。”

    贺群青:“……”这人竟然有脸说这话。

    蒋提白知道自己反正喝不了,眼前贺群青又非常冷淡地看着他,蒋提白便老老实实、毫不留恋地把酒杯放回侍者手里,摆摆手让拿走。

    接着蒋提白便道:“我已经知道电梯是怎么回事了。”

    贺群青没有太意外,但蒋提白接着说:“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他目光看向远处的宣扬等人,语气总算严肃了一些,“我们还是到外面去说吧,而且眼下出去,还有一件事要去办。”

    贺群青也知道线索不能在这说,如果是和林况有关,更不能再这里说了。

    只是他眼下还有点戒备,觉得蒋提白还不死心,在找机会和自己单独聊以前的事。

    可留在这也不是办法。

    “咯噔。”

    一没注意,贺群青指关节又被捏地响了一声。

    “……”

    “……”

    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贺群青说:“走吧?”

    蒋提白:“……好。”

    蒋提白跟在贺群青身后,看着前方迈着坚定步伐的人,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止血的嘴角,又疼了起来。

    “电梯怎么了?”走到人少的地方,贺群青问蒋提白。

    听到他问话,蒋提白真正松了口气,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道:“欧文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告诉我们。”

    “电梯锁着,因为这里的客人,每天只会在一层活动,到第二天,拥有至少一枚黄色筹码的客人,才能坐电梯上一层楼,同时前一天停留的那一层也会被关闭。所以那部电梯到明天早上才会启动,拉我们上到萨克森之家的二楼。”

    “这里一共有四层?”

    “外面看是这样,”蒋提白道,“但不确定里面究竟有几层。”

    “还有什么?”

    “对,还有一件我们要去做的重要的事,”蒋提白道,“我们去开房间。”

    贺群青听了便开始思索,是啊,欧文只说晚上不能呆在走廊里,但还没说他们晚上住哪……

    “等等不是,”蒋提白声音突然一肃,“我是说,我们要去打开今天晚上住的房间。”

    贺群青:“……”什么跟什么?

    “欧文说今天下午打开的门都要花费筹码,所以客房的门肯定也会算在内。”蒋提白话音都没落下,转身就走,迈大步的模样好像这件事真的性命攸关。

    贺群青迟疑片刻,到底跟在了后面。

    ……

    ……

    客房的所在他们之前已经见到,只是没有尝试去开门。

    在一条极为宽敞的走廊上,两边各有二十扇门,想必这些房间,也是需要玩家自己挑选的。

    想到这些客房门,都是和彩门相同的存在,贺群青神情也不由严肃了一些,手伸向离他最近的一扇门,试着拧了拧门把,门严密地锁着。

    他便不自觉向门靠近了,试图想听到里面的声音。

    安静,极度的安静。

    看来这点也和彩门的活动室一样,大门不打开,无法触动里面的东西。

    他默默聆听的时候,蒋提白手在门上摸索,试图找到客房钥匙。

    “客人?”

    忽然间,侍者谦卑的声音响了起来。

    两人一同回过头,都有些意外。

    因为之前他们来到这条走廊上时,周围空无一人。

    而现在他们刚想开门,侍者便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

    “请问二位要挑选客房吗?”

    蒋提白点点头,目光已经落在侍者鼓鼓囊囊的口袋上。

    侍者一鞠躬,手果然伸进口袋里,钥匙哗哗声响起来,侍者拿出了一串十分古旧的黄铜钥匙。

    “您二位需要双人间,还是单人间?”

    蒋提白思考片刻,认真地说:“双人。”

    “单人间。”

    贺群青皱眉看向蒋提白,蒋提白叹了口气:“小肖……”

    但贺群青要和他保持距离的神色很明显,蒋提白话锋一转,又道:“这样吧,双人间也可以一个人住吧?先给我开一间。”

    侍者很诚恳:“有一点您需要提前知晓,双人间的费用是单人间的三倍。”

    “可以。”

    接下来挑选客房的任务也由蒋提白主动承担了过去。

    很快,蒋提白选中了一扇门,贺群青在后面,为开门一刻做好了准备。

    门打开了。

    里面仍然是静悄悄的。

    侍者开完门,留在了门外,这边蒋提白进门后,尝试了一下关门,之后反手又快速打开。

    门没有锁上,但是等在外面的侍者却不见了。

    蒋提白这才关上门,和贺群青在极为复古的大房间里四处搜寻了起来,无论靠近任何家具,他们鼻端都充斥着一种特殊的气味,好像是专门涂抹在这些摆设上的香水,来驱散房间里的木头霉味。

    中央的高高四柱床,厚重的帘幕被挽起来,里面大床宽敞的足够同时睡五六个人。

    而这里的墙面,也被华美的深蓝色绒布掩盖,表面纹着精美的纯白藤蔓纹样。

    贺群青手朝那一层绒布探去。

    “贺肖。”

    贺群青手一顿。

    他转过身,蒋提白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蒋提白站立的位置巧妙,给了贺群青隐隐的危机感。

    因为他专门堵住了通往门的方向。

    “你干什么?”贺群青语气冷了。

    蒋提白正认真地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瞳仁中,似乎有雾霭般的思绪在翻腾。

    “别怕,”蒋提白道,“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聊聊。”

    “我不想聊。”

    “不聊你怎么知道,我这个人还可以更讨厌?”蒋提白不假思索便回答:“不聊,你怎么真正地恨我?你总得知道原因才能恨我?”

    “我知道原因,”即便是贺群青,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蒋提白眼睛睁大了一些,看着也比上一刻危险了不少,语气笃定道:“嗯?你怎么能知道?当年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你不想从当事人这里,听到真正发生了什么?”

    “我再说一遍,”贺群青越来越火大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你哪怕知道,你知道的一定是错的!”

    “蒋提白!”贺群青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两眼也喷火一样瞪着对方,咬牙道:“不……蒋柏,你敢对我说这些,做好挨揍的准备了吗?”

    “你可以随便揍我!这点我早都说过了,”蒋提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哪怕你要杀我,我绝对不反抗,不伤你一下。但前提是,你要听我说完——我说你知道的‘事实’,一定是错的,就是因为你这么恨我。”

    “贺肖,我接下来说的话,非常厚颜无耻,这我知道,但我还得说。那就是,我当年虽然做错了事,但没有错到让你这么恨我的地步。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个鬼游戏里,只有放下以前那些问题……”

    蒋提白话音一停,看着眼前挥来的拳头,一咬牙,仅深吸了口气!

    嘭!

    这一拳比之前小黑屋里那一拳要重得多!

    蒋提白被打地踉跄后退一步!

    不过他早做好了先挨一顿打再说话的准备,可当他抬起眼看到贺肖的眼神,心里竟一慌,快速抓住了再次向自己挥来的拳头,而且一用巧劲,将贺肖的力道卸走了一部分,急道:“你先听我说……”

    “你闭嘴!”贺群青声音沙哑道,“你只会撒谎!!”

    蒋提白竟敢说放下以前的“问题”,还说他没有错到让自己恨他的地步?!!

    听到这些,贺群青登时脑袋发胀,耳边嗡鸣,血液逆流,都是被气的!

    “我不会骗你!”蒋提白看贺群青眼里血丝,心里已经咯噔一声,但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当年你姑姑为了救我,冒着生命危险找到我家,我母亲……”

    “你——”

    蒋提白一惊,没想到贺肖发狂起来,自己哪怕做足了准备,竟然还是招架不住,被一把推开了!

    贺群青猛然上前一步,揪住了蒋提白的衣领。

    “她不应该救你,你就应该去死!你们全家都是人渣,都该死!”

    贺群青胸口剧烈起伏,但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句话在他最恨蒋柏的时候出现在心里,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脱口而出。

    “是,”蒋提白却没有意识到贺群青在想什么,而是直接承认了这点,“我们全家都该去死,贺织嫣不该救我!”

    谁知他说完,贺肖竟然比之前还百倍的暴怒了,猛然拉近他,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这个白眼狼——”

    “可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你知道当年火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如今,蒋提白反而极度冷静了下来,就在下一秒可能就会杀了自己的贺肖面前,说:“你这么激动,难道你看到了?”

    这就回到了刚才蒋提白说贺肖那时还没出生的问题。

    “你所有知道的事,无非是别人告诉你的!”蒋提白胸口剧烈起伏,他恶心自己将要说的话,可逝者已逝,他只想保住眼前的贺肖。

    “我再大胆猜测,是你父亲告诉你的,他说了什么?说是我捅伤了你姑姑,是我杀害了她——”

    “就是你!”

    “不是我!”

    “当时你手里拿着带血的凶器,就是你杀了她!你还杀了你妈妈!你不是人!你根本就是个怪物!”

    蒋提白脸色瞬间惨白,但他急促呼吸数次,勉强稳住了心神。

    可没等他说下去,贺群青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想和蒋提白当面对峙,一时不管不顾,不再理会任何事情,朝蒋提白吼道:“我不是听别人说的,我就是听她说的,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就是你杀了她,是你!!”

    “你……你在说些什么?”蒋提白愣愣地问,“你说是……”

    “贺织嫣!”贺群青眼神真的犹如要杀人一般,用了浑身力气,才能吐出这个名字,“我说是贺织嫣亲口告诉我的!!她被你杀了,变成了鬼,我白天见到她,晚上也见到她,做梦也见到她!她不停地对我说,就是你拿着刀杀了她!”

    “贺肖,现在是你在撒谎,”蒋提白目光沉寂下来,同时他快速将手背在身后,攥成了拳头,可那拳头还是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为什么撒谎?”贺群青不眨眼地盯着他,想要看出哪怕一丝忏悔,“你不相信我能看见她?为什么?这世界上,连审判者游戏都有,却没有能见到鬼的人?你太孤陋寡闻了吧!”

    蒋提白脸上彻底失去了陪着的小心,他眼中薄光寒冷锐利,直勾勾盯着贺群青,缓缓说:“如果不是你在撒谎,那就是贺织嫣在撒谎。对不起,贺肖,是她对你说谎了——”

    贺群青呼吸猛然停滞,他两眼瞬间通红,手指用力到极致,手背上青筋暴起,怒火仿佛一个巨大的泵一般,疯狂冲击着他的心脏。

    “蒋!提!白——我、要、你、死!!!”

    哐!!

    哐哐!!

    哐哐哐哐哐哐哐!!!!!

    突然,在贺群青将要发疯的这一瞬间,那面挂在墙上的蓝丝绒帘幕后面,突然满墙发出了密集的咣咣拍门声!!

    那些声音无比的狂躁、宛如无数恶鬼就被挡在那帘幕后,让整个蓝色的幕布上起起伏伏,被不知哪里吹来的风灌满!!!

    “安——静!”贺群青瞳仁偏向那面墙。

    “咔哒……”

    死寂。

    ……

    ……

    所有疯狂的拍门声,连带那帘幕后所有的诡异,在贺群青开口的一瞬间,竟然全部消失了!

    ……

    ……

    蒋提白颤动的视线在那墙上反复游移,终于,他惊疑困惑的目光回到了贺群青脸上。

    “贺肖……”

    “蒋柏——”

    贺群青神色已经杀气腾腾,连瞳仁中,都渗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血红。

    “……我说她骗了你,”蒋提白的呼吸愈发沉重起来,但声音失去了愤怒,失去了一切情感,仅陈述道:“因为她不可能那么告诉你。哪怕你能在她过世后……见到她,这件事是真的,她也不可能那么说,不可能说我杀了她!实情就是——”

    想知道真相的思想最终还是攥住了贺群青,让他没有立即对蒋提白下手。

    “是——”蒋提白万分艰难,似乎做了艰难地挣扎,才说:“是我母亲。如果你真的能见到过世的贺织嫣,你姑姑那样的人,一定会告诉你实情——是我母亲精神崩溃,想要杀了我和我妹妹再自杀。但是贺织嫣赶来,救下了我们。当时我母亲精神不正常,给她开了门,想装作若无其事。可那怎么可能?大火已经着起来了。你姑姑从门缝里发现了异样,不管不顾挤进门,我母亲害怕了,先袭击了她——但她还是拼尽全力救了我们出去……”

    蒋提白声音停下了许久,贺群青都没意识到。

    只因为那故事还不断地、反复地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仿佛历历在目地看到了所有场景。

    “那把刀……”许久许久后,贺群青嗓音变得无比沙哑:“你为什么拿着那把刀?”

    蒋提白喉头缓缓滚动了一下,他闭上眼,之后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生气已经平息了,“因为我母亲,是我杀的。”

    贺群青无法言语了。

    “贺……”

    “贺肖……”

    “喂!”

    “你……”

    当蒋提白近乎粗暴地将他从地面架起来,贺群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蒋提白,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地上发呆。

    他被蒋提白扔在了床上,身体深深陷进了柔软的床单里,思绪终于飘回来,蒋提白消沉的声音,却还在远处。

    “……这些事……是你父亲以前告诉你的?”

    又过了许久,贺群青听到好像是自己的声音在说话:

    “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有些人哪怕不在了……你都想对她好。”

    “……怎么能忘呢?”

    第158章 第158章 微醺 萨克森之家名产,玫……

    蒋提白坐在床边, 听着贺肖迷茫低哑的声音,那简单过头、体验却极为钻心的话,绝不可能出自贺肖的口。这样的心境, 这样的不舍,只有那个人,那个紧紧勒住九岁的他的肋骨,在颠簸中带着他逃离滚烫空气的那个人,只有他有。

    蒋提白根本不敢告诉贺肖, 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父子二人这些年的生活轨迹。

    所以现在听到贺肖的话, 蒋提白刹那间明白这话背后代表了什么,一愣后,他几乎本能地低头挪开视线,有些不敢再看贺肖。

    哪怕她不在了, 也想对她好……?

    ……可无论如何, 人都不在了, 你越想对她好,对自己就越是残忍。

    而且那样的“好”, 那样的残忍, 日久天长,会蔓延到他们身边的人身上,蔓延到无辜的孩童身上。

    小孩子听着往事,目睹着“残忍”,他会怎么消化这样的现实?

    他是会愤怒地捂住耳朵,大吵大闹不听那些故事?

    还是会出于担忧, 出于同情,出于渴求那份亲情也降临在自己身上,选择去认同对方, 一起憧憬怀念完美的“一家人”?

    支离破碎。

    他们天真的幻想、早已破碎的现实、新生的亲情,这些东西,在病魔迫不及待加码后又被重重毁坏了一次。

    如今贺肖对待自己的态度,对待“蒋柏”的“恨”。

    少年人俨然接替了贺群青,执行追查当年真相的使命。

    可想而知,贺群青当年的状态又是什么样的。

    他们中一人重病时,和现在的自己年龄相仿,一人离开家时,和当年的自己年龄相仿。

    ……

    ……

    蒋提白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弯下来,手用力撑在大腿上,发出了无声地呻口今。

    是,他不是人,他是垃圾,是禽兽,是怪物。

    可谁给过他做人的机会?

    谁又能让他重新做回人……?

    ……

    ……

    蒋提白闭上眼,身体向后倒去,躺在了贺肖身边。

    ……

    ……

    贺群青觉察到身边的动静,回神了片刻。

    但他好像在刚刚的激动里用完了燃料,现在不想动一根手指头。

    他眼前焦距扩散着,床幔占据了他整个视野,眼前黑压压的,正如他的心情。

    他眼下的无力,并不是因为终于听到了当年的真相。

    他的头晕目眩,正是因为这份真相,他早都知道了。

    蒋提白的真相,和当年贺织嫣的话,几乎是吻合的。

    而贺群青也确定,当时贺织嫣失血虚弱,声音很低,蒋柏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不会这么巧合就编造出和贺织嫣说出的内容一样的话。

    换言之,蒋提白说的所有内容,其实就是在告诉贺群青:是他疯了,非要找一个人来当那个杀了贺织嫣的凶手,这么多年也其实都是在自导自演一场放不下的追责戏码。

    贺群青真的不甘心啊!

    可二十年后的现在,他终于只能选择……相信她。

    终于、必须得去相信她了。

    ……

    ……

    贺群青用力闭眼,用力地皱眉,终于逐渐清醒。

    可突然,他腹部因为一阵作呕般的反胃而紧缩,贺群青猛地坐了起来。

    手臂一紧,他立即被抓住了。

    甚至因为对方也跟着起来,那大手紧紧地攥到了他上臂,连带衣服都向一边偏去。

    “你去哪?”蒋提白一边嘴角彻底青紫了,眼睛睁大了看他,这一瞬间蒋提白的神情,就像是被摔打着叫醒的孩子一样无措,但那样的神情下一秒就从蒋提白脸上消失了,快得宛如贺群青眼花了。

    这次贺群青盯着蒋提白看了很长时间,最后拽回了自己的胳膊。

    “你管我。”他平淡地说,起身走了。

    ……

    ……

    贺群青整个下午,在彩门活动室里的沙发上扎根了。

    他进门后,就一屁股坐在房间的中央,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对着最大的那堵墙。

    他俨然无所谓任何向他投来的目光,更不理会出于各种原因来找他说话的宾客和玩家。

    其中就包括江远和目的不单纯的褚政,两个人都各自摔得仰面朝天。

    自然还有在贺群青身后不远处坐下的蒋提白,无数次地发起话题,可贺群青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管我”那三个字。

    几小时后,贺群青身边便只有端酒侍者在来来往往,甚至所有人都为他的酒量震惊的时候,贺群青耳边充斥着永无止境的“咻咻咻”噪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身体竟然是真正的“千杯不醉”。

    喝了这么长时间,他也只是觉得眼前景物在微微摇晃而已,但这种头脑变沉、身体变轻的感觉,隐隐让他心里好像“高兴”了不少。

    贺群青之后仰了一次头,本想看着天花板,伸展一下颈椎,顺便再干了一杯酒,但一不留神,便歪在了柔软的沙发扶手上。

    见状他干脆抬起腿,将双腿搭在了另一面扶手上,准备留在这沙发上,哪也不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天黑之前,活动室里大吊灯悄然亮了起来,一颗颗水晶在贺群青头顶拼命晃他的眼。

    贺群青烦躁地抬起胳膊挡住光线。

    谁要是趁这个时候来杀了他,那更是最好。

    他今天不想玩了,只想等着清场。

    可离奇的是,他最近明明入睡极快,偏偏今天,哪怕脑袋已经混沌,还是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怎么回事???”

    突然,陈雨依的声音隐约传来。

    她还没走近,但贺群青知道麻烦要来了,指尖不由一动。

    “我听说……”

    陈雨依没有说完,风风火火的脚步一顿。

    这时候她已经看到了,前头侧摆着的沙发上,穿着白晃晃西装礼服的蒋提白,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来什么,但头发却比往常凌乱得多,眼睛也显得比平常更加没有精神,好像随时会在沙发上睡过去。

    也是同时,她注意到蒋提白前面不远处,穿着暗红裤子的两条长腿,毫不讲究地从沙发一侧伸出来,膝窝处微微弯曲,膝盖明显地突出来,竟一动也不动……

    陈雨依是真的愣了,因为眼前这场面,就和她无意中听说的一样。

    其他玩家难得没有夸张啊!

    可就算场面形容对了,其他人的说法,却让陈雨依当场回击嘲讽了一波。

    只因他们都说,贺肖当上头目不到半天,已经“玩不起”了,试图把自己灌醉,想要摆烂弃权离场。

    更多的说法,是贺肖得到筹码,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现在活动室现在才这么多玩家,他们是都在防备贺肖带着筹码自杀。

    要问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上去抢?

    这就得问蒋提白,为什么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里,莫名地还捏着一个破了的玻璃杯了。

    ……

    陈雨依也不想停太久,可是看到这场景,她烟瘾可是突然犯了。

    陈雨依抬起手,手中多出一个扁扁的铁盒,被她宝贝似的捏着,都捂热了。

    指甲撬开铁盒,里面整齐放着一排细细的香烟,半透明、淡蓝色的卷烟纸上还有典雅的银色印花。

    陈雨依再看几遍还是激动不已,赶忙拿出一根烟,还没抽,她已经在深吸气,眼睛左右一瞟,还没有定睛到侍者,一只复古的金色打火机徐徐送到了眼前。

    陈雨依捏着香烟,蜡烛似的小心在那火苗上点燃了,说了声:“小伙子挺有前途。”这才将烟叼进唇缝里,继续风风火火走向贺群青。

    金梓语跟在陈雨依身后,宛如老母亲屁.股后头的小黄鸡,眼睛丝毫不敢偏移。

    这也情有可原,因为她总是莫名地吸引其他玩家目光。

    她们身后,尹念裴把打火机盖上盖儿、收起来,转身回到角落一气呵成。

    这时还有另一道匿名的影子,默不作声跟上了陈雨依。

    ……

    陈雨依绕过沙发靠背,走到了能完全看见沙发上身影的地方。

    这种情况在玩家间虽不少见,但陈雨依还是没想到,贺肖不久前还看着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陷入了自暴自弃的消沉里。

    不……也不能算是好好的。

    今天小肖一来不就给了老蒋一下吗?

    想到这,陈雨依站在原地抽了两口烟定定神,之后才走上前去。

    “小肖?”

    “小肖?”

    她摇摇贺群青胳膊,又摇摇他肩头,捣乱地搓他一撮翘在外头的头发,说:“我们仨吃下午茶回来了,你想不想知道什么情况?”

    贺群青胳膊始终挡在脸上,装睡表示不想知道。

    之前蒋提白又一次说要找林况,贺群青都没有理会,甚至认为回去找系统比较快又省事,现在对陈雨依抽到的下午茶劵,更加没有兴趣了。

    “我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陈雨依的声音却隐隐地透着兴奋。

    贺群青这时已经闻到淡淡的香烟味,知道陈雨依终于找到心头好了,所以听到她高兴的声音,他内心基本毫无波澜。

    如今他半醉的身体漂浮一般,恍惚中让他决定,彻底不再回应陈雨依了。

    “小肖,我还有一件事儿求你,”陈雨依娴熟从口中摘下香烟,靠近贺群青悄声道:“我要你帮我上传一件商品。”

    “……”

    “拜托你了,都求你了,行行好?诶,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

    “……”

    “小肖?”陈雨依清清嗓子,又举起手到唇边,香烟在她指尖缩短得很快,“诶你肯定想,我自己怎么不传?因为这东西,我自己想买啊!想来想去,便宜只能让你占了,谁让我疼你呢,怎么样?”

    “……”

    “我就这么告诉你,这个东西可以无限复刻的,档次还特别高,我真的爱惨了,你要不然先看看?”

    这次没等贺群青用沉默抗议,手心里忽然就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贺群青一直以为陈雨依让他上传的商品是香烟,但手指一动,掌心竟然拢住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别动,小肖,”陈雨依气音道,“下午茶餐厅的人不让我们带这个出来,这是我藏在金梓语的衣服里拿出来的,你知道吧,她衣服前头有一个开口——”

    “……!!!”

    贺群青条件反射放下手臂,眼睛被光线刺得眯了起来,但仍透出愕然无奈的情绪,恰好对上了陈雨依的笑眼。

    “开玩笑的,其实是新人A帮我‘偷’出来的,不信你问他,对吧,新人A?”

    格外沉默的新人A:“……”

    几秒钟后,贺群青听到了新人A咬牙的声音:“是她让我帮她‘拿’一下,‘拿’出来的。”

    之后新人A一顿,贺群青感到了他的目光。

    新人A看着他良久,道:“贺肖,你……起来吧?”

    加上头顶陈雨依得逞的目光,贺肖再想躺着也难了。

    他幽幽叹口气,有些摇晃地支撑身体坐了起来。

    这时他只能朝手中的东西看去。

    第一眼,他就产生了不少困惑。

    “怎么样,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点小忙,你还是能帮你姐一下吧?”

    贺群青将那表面打磨的闪亮,颜色绿如嫩芽一般的长方形宝石在掌心里滚了滚,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水果清香,像是……柠檬?还是柚子?

    像又不全像。

    贺群青后知后觉默默拿起它,对着光观察两眼,看到其中一片片、极为细碎的金色光泽,正是这些金粉,宝石的颜色才会更加鲜亮。

    忽然他手指一顿,看到其中一面上,甚至还雕刻着花纹……不,应该是字。

    贺群青迟疑:“这是……糖?”

    他话音未落,蒋提白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冒出来,蒋提白两只胳膊肘压着他的沙发靠背,身体前倾到了贺群青身边,仿佛异常关心地看向贺群青手中。

    “这是糖?”蒋提白也问。

    陈雨依得意一笑,“这就是萨克森之家的名产,玫瑰金桔硬糖!当时端上来时珠光宝气,摆盘别提多阔气,最后金梓语还吃错了嘛,捡起一颗真的,差点把牙崩了……可惜了,侍者一直盯着我们,不让我们把真的拿走。”

    “还好我拉了他俩跟我一起去,你们不知道,那个下午茶的环境,真的太诡异了。”陈雨依感慨,“外面的天色根本不算好,到处阴沉沉的,只有这个花房的一角,阳光明媚!所有东西——真的是所有东西,都被朦胧的光线覆盖,到处——都有毛茸茸的光边儿,真他娘的见鬼了,金梓语几次怀疑我们一进门就死了,说那地方可能是天堂,你就想想。”

    在那样的环境下,一个硕大的宝石红玫瑰被捧上来,祖母绿切割的翠绿宝石做叶片,其中小小一片格外璀璨的阳绿色叶子,里面泛着金色光泽,就是由这些同样是祖母绿切割、呈长方形的糖果组成。

    “最可恶的是,所有东西味道都不错,尤其是这种糖,”陈雨依咂嘴,“非常可口,哪怕是不爱吃甜的人——新人A就不喜欢甜食和小蛋糕,”她笑眯眯道:“也捡了两块糖吃。”

    果然是“完美下午茶”的餐券,现在陈雨依回忆,不久前的几小时里,那些杯杯盘盘,甜点茶壶,温暖的阳光,适宜的温度,清新的花草气味,简直是误入童话世界。

    那充满仪式感的一切,的确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只是实在夸张的过头,离开那个环境后,陈雨依甚至觉得还有点滑稽。

    “我本来就一直在试这个副本里有没有商品,”陈雨依极小声说到了重点:“万万没想到,这个欧文专门提过的玫瑰金桔硬糖,触发了主神的回应。”

    “小肖,你试试吧,”金梓语也期待地说,“你没跟我们一起去,这个商品你帮陈姐上传一下,以后我也可以再尝尝。”

    “真的,太美味了!”

    只是一颗糖而已,贺群青看陈雨依无比期待的脸色,最终还是在心中呼唤主神上传商品。

    果然,几乎是瞬间,他眼前的空气中,出现了微亮闪烁的字。

    【玩家:贺肖,你好。】

    【请问是否转化特殊副本内食品:

    “萨克森之家玫瑰金桔硬糖”,

    数量:1[颗],

    为审判者游戏商城内的商品?】

    “是。”

    【恭喜您,转化成功。】

    贺群青手里的糖消失了,他眼前还有新的句子出现——

    【此商品为无限复刻商品,经鉴定,商品价值为:300生存点(不可自定义)】

    【商品配料:六十五种(当地植物),一种(金属:金箔)均可食用

    (具体配料表请于商品详情页面查看)】

    【配料采集周期:三年】

    【糖果制作周期:四个月】

    【商标:雕刻“萨克森之家”字样】

    【此商品性质为:特殊商品(可叠加购买)】

    【商品上传成功。祝您的小店生意兴隆!】

    第159章 第159章 “我害怕。” 简朴又贫穷……

    眼前所有来自“主神”的字样如烟尘般消失, 贺群青微皱的眉头缓缓松开,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

    陈雨依和金梓语还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尤其一身黑裙的金梓语歪着脑袋,怀里没忘记抱着她的榔头, 静止地盯着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奇怪的气质。

    “……”怕了你们了。

    “成功了?”陈雨依笑眯眯问。

    “嗯。”

    贺群青这时比先前清醒了一些,突然意识到,自己自暴自弃是没问题,可万一其他人问起他为什么在这浪费一下午时间, 他无法回答, 情况就会变得非常尴尬了。

    贺群青才想到这里,身前空气已经安静了下来。

    陈雨依:“小肖……”

    “……先睡了。”贺群青目光落到别处,身体同时靠向一旁,准备恢复到之前姿势, 心说喝醉的人, 总不需要回答任何问题吧?

    他是完全低估了其他人对他的“关照”。

    根本没躺下去, 手钳般的力道骤然从手臂上传来,正是蒋提白捞鱼一样闪电出手, 大力抓住了准备当乌龟拒绝一切的贺群青。

    贺群青醉意惺忪的眼里瞬间多出了几分光火, 瞪向抓着他的蒋提白。

    蒋提白一接触到他目光,手上力道霎时减弱至三分,迟疑道:“是不是掐疼你了?对不起,我这不是着急了吗?”

    贺群青:“……”说疼也不是,不疼也不是,啊!!

    贺群青憋得要吐血, 一使劲猛然拽回自己的手臂,没等他附赠蒋提白一个带杀气的眼神,陈雨依接力似的拉住了他胳膊, 就是不让他再躺下去。

    陈雨依道:“小肖,你醉了,别睡在这。欧文说客房的事儿了吗?我们晚上睡哪?”

    欧文也是不禁念叨,就在她话音落下,消失了一下午的老经理,手里拿着怀表从门外疾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晚餐准备好了!”欧文径直走向上午他站立的地方,也因为这边人最多,之后他目光环绕一圈,落在了附近贺群青这一小群人身上,兴致勃勃道:“其他客人都已经离开,晚餐时间到了,尊贵的玩家们,跟我来。”

    说着,他确定所有人都注意到他,这才又带路朝门外走,路过贺群青等人身边,还朝他们点点头,更对贺群青道:“你醒了!快来,你需要一些不那么苦涩的东西入口!另外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在晚宴上通知。”

    欧文最后一句话影响了贺群青想要拒绝的想法,加上面前陈雨依已经跃跃欲试了,道:“小肖,能走吗?不然让你蒋大哥背你?”

    “……”

    “还是让新人A来?我今天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新人A,平时应该喜欢锻炼,身上腱子肉……还挺硬邦的。”陈雨依眨巴着眼睛,眼里透出魔鬼的光芒。

    蒋提白保持微笑绕过沙发:“怎么能劳烦陌生人……”

    仔细听来,“陌生人”三个字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贺群青:“……不用了。”说着,贺群青一按沙发扶手起身,大步朝着欧文的方向走去。

    “小肖,你走歪了……”陈雨依小声提醒。

    自认为路走得笔直的贺群青:“……”

    “我扶你,”蒋提白两步赶上来去拉贺群青,贺群青抬手一推,蒋提白不自觉后退一步。

    可蒋提白脸皮经过一下午沉淀,厚出了新高度,竟然料定贺群青不会在陈雨依等人面前发火,又凑了过来。

    这次他没有去直接拉贺群青,而是试探着接触贺群青手肘,推着他走向正确的方向。

    贺群青起初在推力下微微踉跄,但一抬眼,欧文的确离自己近了一些,再转头瞪蒋提白时,蒋提白这边已经自然收回手,慢走半步和贺群青保持了距离。

    贺群青恼火地想算你识相,可没过一会儿,胳膊上又感到搀扶的力量,顶着他的腰在走廊上拐了一个弯。

    “你——”贺群青这时忽然意识到,头目决策好像还没有用到蒋提白身上?

    毕竟在这之前,蒋提白一直躲得很快,总是给贺群青一种他下次不会再来烦人的印象。

    可明明今天一整天,最烦人的就是他!

    “好好,”蒋提白果然立刻松手,神情非常严肃,冷声道:“我知道你没醉,你走得好好的,我去找陈雨依,去扶你陈姐去。”

    贺群青自然露出颇为怀疑的目光,但蒋提白已经转身去了陈雨依身边,正常地跟着玩家队伍走,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贺群青心里舒服了不少,收回视线刚走了几步,一只透着小心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小肖,我脚太疼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贺群青一愣,就看到金梓语为难地看着他。

    再看金梓语脚下,果然因为穿着高跟鞋,走得不是很稳当。

    ……他之前竟然没注意到这点,他还以为女人都会穿高跟鞋,忘记了金梓语是修女,平常应该不会穿这种鞋。

    尤其在这样情况下,她怀里还像抱孩子一样抱着那把榔头,额头绒绒的碎发都汗湿了,着实是有些狼狈。

    贺群青心中摇头,抓起了金梓语怀里的榔头。

    “你为什么一直拿着它?”贺群青无奈地问。

    “我……”金梓语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害怕。”

    “……”

    被贺群青眼睛认真看着,金梓语舔舔嘴唇,示意他脑袋低一些,之后拢着手在他耳边细声补充:“这个地方实在太神秘了,让人不舒服的神秘。到处都是钱……生存点,还有那些诡异的门,我每次走进活动室,浑身寒毛都会竖起来,总觉得那间活动室,根本不是活人待……不,那些门后面空荡荡的,特别可怕。还有啊……小肖,不知道你刚才听到了没有,欧文分明说了‘玩家们’,更可怕了!”

    贺群青:“……”

    “总之,我刚才都怕得走不动了,感觉拿着这个东西,还比较有安全感。”金梓语发散思维道:“一把榔头用了四十年,应该是爱惜东西,但简朴又贫穷、最后还被骗得死在这里的木匠吧?”

    “……”

    后方不远处听到最后一段的陈雨依茫然眨眼:“……”什么玩意儿,这是在夸奖木匠,还是在骂人家?

    不过为什么这两个人突然说到木匠?

    金梓语该不会因为随身携带了一下午榔头,所以跟榔头产生感情了,顺便和那个木匠也产生感情了……?

    贺群青这边同样不由地沉默,但身边金梓语好像在等待他回应,他用一半泡在酒精里的脑袋思考了一下,说:“别怕,这次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真的?”金梓语更加为难了,“可是你醉了……”

    “……”

    贺群青立即更加清醒了一些。

    走出去一段,金梓语有些紧张地回头,直到看到陈雨依朝她点头,还竖起大拇指,金梓语才算松了口气。

    ……

    ……

    这顿晚宴自然同样极具仪式感,而且各种昂贵精致的菜品,连现实世界里真正的贵族都不见得能享用得到。

    贺群青味同嚼蜡,肚子里已经被酒灌满,加上之前和蒋提白的争执,没有任何胃口。

    而欧文在晚宴结束时,终于敲响酒杯,讲到了客房的规则。

    “……打开单人间,需要一枚绿筹码,双人间,需要三枚绿筹码。”这句话没有激起玩家们的反应,直到欧文说:“但我们这里每间客房都非常特殊,有自身的特点,有的住起来一夜安眠,有的则令人苦恼。有些哪怕花费三枚绿筹码,还不如住在走廊上。感兴趣的客人,可以多参观几间客房,方便挑选,祝大家一夜安眠。”

    众人:……

    桌边第一个人猛然起身,接着周遭一把把沉重的椅子刮擦地板啷啷作响,玩家们摔下餐巾,疯也似的争前恐后跑了出去。

    贺群青也起身,桌上这时已经剩下为数不多的人。

    除了蒋提白陈雨依等人,还有不知所措、想离开又看他脸色的江远,以及慢条斯理品尝着美食的褚政与他身边“亲爱的”何舒,长桌边缘,还有没有筹码坐立难安的新人,以及在吃餐后甜点的尹念裴。

    贺群青这时注意到江远,心中一顿,消除了“江远不能靠近自己”的念头。

    江远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因为这还是今晚第一次,贺肖看向自己。

    更让江远没想到的,是少年不止静静看着他,还说:“江远,你晚上跟我住一间房。”

    第160章 第160章 照顾新人A 我褚政什么……

    贺群青声音落下的第一时间, 江远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误会了贺肖的意思。

    可桌上为数不多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江远再度回忆贺肖的话,似乎没有任何可以误会的地方。

    贺肖就是清楚明白地说,要自己晚上和他住。

    “真的,你愿意?”江远说实话,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之前贺肖一直对他十分抗拒。

    可江远自己, 其实只看贺肖的面容, 单方面的就对贺肖疏远不起来,即便贺肖骂他,江远心中也有种多年不曾有过的怀念之感。

    好像贺肖对他这种不客气的态度,才是没把他当外人一样。

    可一个人的态度到底不会毫无理由地转变, 江远转念一想, 心头茫然已经消失, 明白过来,贺肖说这个话的原因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贺肖就和他姑姑, 和他爸爸——和贺群青一样的软心肠。

    ……

    ……

    还问“你愿意”?

    贺群青有些气闷地出了口气, 用眼神告诉江远:我当然不愿意!

    这还用问?

    可江远那边,收到他的眼神,却对他感激一笑,还说:“好好,我跟你住。小肖,你不用操心什么, 晚上我给你守夜。”

    “不好。”这时有人轻嘶一声。

    贺群青和江远同时一顿,贺群青径直看向持反对意见的蒋提白。

    蒋提白非常头疼,揉着眼窝沉默几秒, 最终放下手说:“贺肖,我知道你在意其他人的安危。江远是初级玩家,筹码不多,现在处境的确不好,可你让江远跟你一起住,这还有新人呢?新人ABC,你都能管得过来?”

    他们这组的新人B和新人C,极为安静地站在桌角,从他们始终没有离开的情况,贺群青也能看出他们的不知所措。

    江远一听,知道出了问题,犹豫片刻,他干笑:“那……就算了!我还是自己住,不然我和新人住也行,我这么大人了,不用你小孩子担心我。”

    他现在已经打听清楚蒋提白和陈雨依这些都是什么人,现在蒋提白既然开口,他做长辈的,当然不会让贺肖夹在中间难做。

    “管得过来。”

    江远又一愣,急忙看贺肖,却见少年人镇定看着蒋提白,又强调一遍:“我要管。也管得过来。”

    贺群青心道,他不仅要管,还要管个彻底!

    如今金梓语的榔头还在餐桌上,就在他手边,想到不久前金梓语胸口插着刀的画面,他实在放弃不了了。

    那不放弃,又没什么事做,不如继续做这个头目。

    可这话听在蒋提白耳朵里,叫蒋提白眼神又浑黑一片,不说话了。

    贺肖是在和他作对。

    蒋提白意识到自己错了,还是太心急,刚才应该相信直觉,不要在这时候提出任何反对贺肖的意见,或者干脆别说话,可自己……实在忍不住!

    “你醉了。”最后,蒋提白只能这么说。

    “恩,”贺群青觉得自己只是眼睛有点累,但心里门儿清,于是故意冲蒋提白一笑,道:“醉了也管得过来。”

    “……”

    蒋提白手指按揉起眉心,桌子对面一个人刀子“吱嘎”切在餐盘上,贺群青目光扫过去,就见褚政嘴巴在文雅地咀嚼,眼睛却好像看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东西,瞪得又大又圆,唇边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一时也分不清是他嘴里的东西太好吃,还是眼前的戏码让他简直食欲爆棚。

    褚政身边歪坐着毫无存在感的何舒,一整天里,何舒宛如褚政的多功能保姆,此时褚政停顿片刻,她便会抬抬手,给褚政擦擦嘴唇。

    在场人经过这一天,大多已经对何舒改观了不少。

    毕竟一名玩家但凡能“爱岗敬业”到这个份儿上,着实是有可取之处!

    陈雨依对着褚政翻白眼。

    她反正已经和褚政这对临时情侣撕破脸,甚至爱上了这种和他们撕破脸的感觉,现在只要看到褚政,陈雨依就会先直抒胸臆:“变态!”

    ……

    ……

    贺群青目光扫过新人B、C。

    这两人的生存点不足,应该会各开一个单人间。

    眼下他试图提高两人生存率,最好是让两个人不要分开,而且就近安置,这样晚上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以随时去救人……等等。

    贺群青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他一愣,看向现场另外一个新人——新人A。

    忘了把他算上了。

    贺群青不自觉低头,在旁人看不到的情况下笑了笑。

    原本他也没想着怎么帮新人A,相反,新人A还得给他帮忙。

    “新人A,今晚你和……”贺群青心里决定好了,抬起目光,很快定睛到了一个人身上,“你和尹念裴一起。”

    新人A看向愣住的尹念裴,简单“嗯”了一声。

    “不。”尹念裴忽然出声。

    贺群青和新人A一齐朝他看去,就听尹念裴虽然迟疑,但还是直说了:“我不想和新人待在同一个房间。”

    其他人都安静听着,尹念裴终于再度和贺群青对上了目光,尹念裴徐徐靠向椅背:“你应该是觉得我年纪小,才让别人和我一起?对不起,现在和匿名的人在一起,对我来说才是危险。我会住单人间……”

    “你不是中级玩家吗?”贺群青说着已经起身,“替我照顾一下新人A,可以吗?”

    尹念裴:“……”

    新人A:“……”

    尹念裴还要说些什么,贺群青平静道:“你的担心不是问题。‘新人A既不会动尹念裴的筹码,也不会伤害尹念裴’,这样你放心了?或者……蒋提白下午开启了一个双人间,你和他一起?”

    尹念裴嘴唇嚅动两下,最终道:“……不用麻烦蒋大佬,我可以和新人A住,但他要付我双人间多出来的筹码。”说着,尹念裴对始终很低调的新人A笑了一下,“我会照顾好你的。”

    新人A看向尹念裴:“……谢谢?”

    蒋提白在出神:“……”

    贺肖刚叫我什么?蒋提白?恩?

    连蒋大哥都不叫了?

    ……

    ……

    除了新人BC和江远,眼下年龄最小的尹念裴跟柳晨锐安排在一起,剩下的人里,金梓语也和陈雨依在一个房间休息,贺群青逐渐放下心来。

    没想到他们还没动身,凌乱的脚步声再从餐厅外传进来,混乱的人声让餐厅里剩下的人都不由警惕起来。

    贺群青一回头,就见刚刚疯狗抢食一般跑走的其他玩家,又脸色难看的回来了。

    难道出什么事了?

    贺群青心中一沉。

    只因眼下情况莫名的熟悉——大群玩家就这么跑了回来,简直像遭遇异灵爆发了一样!

    直到有人进门后,目光先环视一圈,一个个看过这里剩下的人,仿佛在恶狠狠地记恨这里所有人,最后才准确无误定睛在褚政身上。

    “褚政!”这名玩家低吼道:“王八蛋!你到底想做什么?!富豪榜第一了不起啊?!”

    “嗯?”褚政茫然看着一波波涌进来的玩家,喉咙咕咚一声,自主地擦擦嘴,非常困惑道:“你在说什么啊?”

    那名玩家是第一个抢着奔来的,显然也是最失去理智的一个,听到褚政这么问,嘴里当即飙出一句下三路相关的脏话,两眼喷火,一把拽松了让他喘不过气的丝质领带:“你还敢狡辩……”

    褚政:“富豪榜第一当然了不起了!”

    “……”

    很快,刚才空空荡荡的晚宴餐厅,竟然又重新变得满满当当,热闹远超之前。

    听着其他玩家们你争我抢去指责和辱骂褚政的话,贺群青坐回椅子上,难得头痛地单手环胸,扶额沉默了。

    和他一起沉默的,还有蒋提白和陈雨依,其他不知情的人,则都目瞪口呆看着褚政。

    现在包括新人在内,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玩家一个个气疯了。

    因为褚政一个人,买下了剩余全部的三十间客房!!

    至于为什么不是剩余39间客房,因为一下午的时间,除了蒋提白,也有别的玩家想到客房的事。

    可欧文没有明说打开客房门的规则,客房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有进入客房的人才能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还有很多生存点并不充裕的玩家,选择静观其变。

    没想到这一决定,竟然让他们没有房间可住!

    就这么沦落到走廊上!

    还是在这么一个诡异的古堡里?!

    ……

    褚政惊讶地看着这么多人都在骂他。

    “哗啦啦——”

    他从桌子下头拿出了一串钥匙,轻柔放在了桌面上。

    和放下的钥匙相反的,是褚政另一只手中立起的分割鹿肉的餐刀。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我好心好意,”褚政纳闷地看过所有人,“帮你们打开所有客房门,看看里面有没有危险,你们还反过来骂我,不识好歹。”

    众人:“……”

    褚政还在兀自感慨:“看看你们这些人,做人素质太低,怪不得这么穷!唉,还说什么,你们就睡在走廊上算了,睡床岂不是在侮辱这么好的地方?”

    一瞬间,贺群青真想捂耳朵,因为刚安静下来不久的餐厅,乌糟糟的骂声轰然响起!

    玩家们情绪激动,就差没有人提刀上去直接弄死褚政了。

    另一组的头目宣扬,这时才悠哉走进来,找地方坐下了。

    他是下午已经挑选好客房的玩家之一,现在当然不着急。

    “褚政,你到底有什么条件,直说就可以了。”宣扬看戏道。

    他白天因为下注的事被褚政愚弄,这时候恨不得褚政干脆死了,可在这个生存点被做成筹码的副本里,他还真有点舍不得褚政这个富豪榜第一。

    和他一样舍不得杀褚政的玩家大有人在,不然就凭褚政做的这件事,都够他死十回了。

    “那我直说了?”褚政一笑,这时他的目光才看向贺群青。

    贺群青接收到褚政诚恳的眼神,那神情好像在说:太抱歉,打乱你计划了,但我真是故意的。

    贺群青:“……”

    “这里的房间,我都进去看过了,会丢命的这两个,绝对不会给你们,”褚政说着,从钥匙圈上费力取下了两把,放在了一旁,“我可是救了你们一条命,以你们的……能理解吧?”

    连贺群青都听出,褚政没有明说的这句里,恐怕是“以你们的智商”——褚政这个人,真让人讨厌啊!

    “所以其余的房间,开门价格乘以3,你们应该也没意见吧?”

    “……”众人纷纷为褚政的无耻震惊!

    蒋提白看着这群人狼狈的模样,在众人气到语塞、还毫无对策的寂静中认真地建议:“不如就睡在走廊……?”

    可他一说话,众人脸色精彩纷呈,从瞪视着褚政,变成了怒瞪蒋提白,一张张愤慨的脸分明在说两个王八蛋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蒋提白:“……”都去死!

    随后,蒋提白目光转向褚政,给了后者一个长达五秒的幽幽凝视。

    “咳,”褚政咳嗽一声,“快点,时间有限,客房也有限,你们难道真想睡在走廊上?”

    “你定价这么高,让筹码不够的人怎么办?!”人群中有人格外气愤道。

    褚政抬眼看去,“谁不够?几个人不够?我看看?”

    有玩家犹豫片刻站了出来,褚政数了数筹码不够的人数,叹息一声,从钥匙圈上卸下来了三把钥匙,交给了身边的何舒,对她悄声说了句话。

    何舒袅袅娉娉站起身,走到窗边,把“多余”的钥匙,一把扔出了大窗外!

    “草!!!”

    有玩家快速绕过餐桌冲过去,朝窗下看去,可何舒手劲不小,这一扔,钥匙直接消失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掉落在了哪里!

    “欺人太甚!!!”

    啪一声脆响!

    何舒被一巴掌打得险些摔倒!

    这名玩家不敢朝褚政发泄怒火,只能对何舒大打出手!

    何舒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抬起眼,妩媚眼中泪水朦胧。

    她无助看向褚政,万万没想到,却正对上一双失去笑意的双眼。

    褚政脸上毫无表情,静静看着她。

    何舒一愣,可怜的神色瞬间收敛。

    下一秒,她低头擦擦脸颊上眼泪,再抬眼时,冲面前打了她的玩家抱歉一笑。

    那名玩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谁知就在下一刻,何舒一挥胳膊,猛然朝这名玩家脸上抽去!

    忽然,一只铁钳般的手攥住了何舒手腕!

    何舒一惊,发觉褚政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

    当啷一声轻响,因为褚政这一抓,何舒指尖藏着的折叠剃刀落在了地面上。

    “你……婊.子!!”见到剃刀,那名玩家后背一寒,“你还想——啊!!!”

    谁也没看到褚政什么时候把餐刀装进了长裤口袋里,但都见到下一秒,何舒面前站着的玩家,已经在褚政一挥手后,捂着眼睛凄惨地倒了下去!

    “为什么打她?”褚政弯腰看着地上翻滚的人,怕对方剧痛之下听不到自己的问话,所以大声地问他:“你不知道她是我的人,打她的脸,就等于打我的脸?!”

    ……

    ……

    一场惨剧之后,被割瞎双眼的玩家还在地上哀嚎,也因为他咒骂得太大声,所以被喜笑颜开的何舒堵住嘴绑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失血过多变得意识不清。

    “对了,”褚政全然像是没有发生任何插曲,殷切地对贺群青道:“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说,贺肖,无论我赚多少,你七,我三!你不用说话,你只需要欣然接受……”

    说着,他又看其他玩家:“快一点,别浪费时间——好吧,我数十秒,十秒后,如果没有人想住客房,我只能把这些钥匙全部扔出去……”

    贺群青根本没想说话,默默看着即将成功变成客房中间商的褚政,耳边听着其他玩家,尤其是另外一组玩家恶毒的咒骂,感觉心累不已,徐徐深呼吸起来。

    “客人们,你们怎么还不休息——天呐,这是怎么了?!”欧文再次出现在门口,并很快发现了受伤的玩家,穿过餐厅,他蹲下身放倒手杖,将人翻过来查看一番,脸上露出震惊。

    褚政皱眉,气愤地说:“经理!这里竟然混进来了歹徒!他想白抢我的筹码,还打了我的女伴,真是个坏人!”

    欧文抬起头,一眼看到脸颊肿起来的何舒,也很震惊,之后老人叹了口气,说:“抱歉,诸位客人,这名歹徒就交给我稍后处理吧。”

    “那请你稍后再来。”褚政打发欧文地摆手,“我们在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麻烦你先出去,再把门关上。”

    其他人一激灵,都用阻止的目光看着欧文。

    欧文一鞠躬,难免好奇地询问:“是因为客房的缘故吗?褚政先生,你不是慷慨为你的朋友们打开了客房门?”

    褚政莫名地沉默了,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危险,直接道:“不,我没有朋友。我是为了我自己打开的那些客房,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不可以住进我打开的客房。”

    欧文闻言变得十分为难,“可是客房门一旦打开,只能从里面反锁,先生你只是一个人,只能住在一个房间,怎么能同时锁上所有的门呢?”

    褚政:“……”

    其他人:“哦……”

    好像懂了。

    欧文:“所以还是,感谢你的慷慨,先生。”

    蒋提白:“噗。”

    ……

    ……

    一片寂静中,褚政震撼的目光看向贺群青。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都说了你七,我三!

    是你七我三啊!

    我褚政什么时候定过这种分钱的比例?!

    为什么你还是不喜欢不同意?!!

    啊??!!!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