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纯粹的恶◎
齐康指着高三十班的一个男生道:“就他,叫张奥,我那天听到的说话声音应该就是他,但我不确定另外一个是那个被害的小孩还是他女朋友。”
宵野:“他有女朋友吗?”
齐康摇头:“不知道,跟他不是一个班,我怕打听得太多会让他注意到。”
宵野朝他道:“行,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的,剩下的我们会处理。”
齐康看了看宵野,又看了看微眯着眼盯着张奥看的季南星,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没事我就回教室了?”
宵野:“回去吧,这件事你别跟任何人提。”
齐康连连点头,确定没他什么事了这才转身回教室。
宵野看向季南星:“怎么样,能不能确定跟这个家伙有没有关系?”
季南星直接开了灵眼,这一看只觉得浑身一冷,见张奥似乎心有所感地看了过来,季南星避开了他的视线,道:“我们先回去。”
两人离开后张奥继续低头看书,倒是他们班几个女生还凑在窗户前往外看,一个个小声说着好帅好好看之类的话。
张奥也没在意,花痴女生,只看得到肤浅的外表,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从楼上下来,宵野轻抚了一下季南星的后背,将人往自己怀里带,试图给他暖一暖身上:“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了,脸色有点不太好,是开灵眼消耗太大了吗?”
季南星摇头,缓了口气道:“我只是好久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纯粹的恶了。”
人的善恶是很复杂的,大部分人其实天生就带着恶念,只是被环境被社会所建立起来的道德感束缚着,但这些恶念里同样也带着天性里的善,所以这世上还是好人居多的。
纯粹的好人少,纯粹的恶人自然也不多,哪怕是他们上次遇到的超雄基因者,因基因疾病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情绪,可他也不是纯粹的恶。
但这个张奥,要用颜色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黑得没有一丝杂质。
宵野微微一怔:“纯粹的恶?这么说孙乐乐很有可能真的是他杀的?”
季南星点头:“很有可能。”
不只是因为张奥的身上有纯粹的恶,他身上还有几条因果线,带着血色,就算他不是杀孙乐乐的凶手,他也是杀过人的。
季南星道:“我刚仔细看了一下他的面相,他原本的命运线就很可怕。”
这还是宵野第一次听到季南星用可怕来形容一个人的命运线:“怎么可怕?”
季南星:“杀人的恶魔,随着年龄越大,他行事手法越发老练,也将自己隐藏得越深。”
他甚至透过灵眼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自传和一把枪,所以这个张奥很有可能做了一辈子坏事却将自己隐藏得很好,最后觉得活得没意思写了一本杀人自传后开枪自杀。
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杀,太过具体的如果想要看那消耗太大了,而且这样去看别人的未来对自身并没有益处,季南星这才没多看。
但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线未来,这个张奥的命运轨迹已经发生了转变,最起码他再也没有机会逃脱法律的制裁去作恶了。
宵野道:“那我们现在联系警察,不管他是不是杀孙乐乐的凶手,先把他查一遍再说。”
季南星看向走廊外葱葱郁郁的大树,道:“先不急。”
一阵风吹过,隐约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铃声,正在抄板书的张奥一抬头,瞳孔猛地一缩,他看到那个被他淹死在湖里的小鬼正睁着一双又大又无神的眼睛站在教室门口。
讲台上讲课的老师不见了,身边一起上课的同学也不见了,整个教室就只剩他一个人。
张奥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在做梦,否则一个死去的人怎么还会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否则他好好上课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人在教室了。
张奥闭了闭眼,努力不去看门口的那道身影,他用指甲狠狠掐住掌心,想要靠疼痛从梦中醒来。
可是掌心掐得很疼,眼前的场景却没有任何变化,更甚至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还朝他走了过来。
明明是个小瞎子,却像是能看见他一样直直朝他走来。
张奥低着头努力不去理会那道身影,但那小鬼显然不打算放过他,还拽着他的衣袖开始哭。
就像那天他要回去找妈妈,自己拦着他不让走的时候,哭得难听又烦躁。
张奥忍了又忍,小孩的哭声一直往他脑子里钻,钻得他无比烦躁,他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了那瘦小的胳膊,凶狠道:“哭哭哭!哭什么哭!你都死了还来找我哭!”
他一边怒斥出声一边掐着孙乐乐的脖子往外走,他能杀了孙乐乐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外面好像又开始下雨了,就像那天晚上一样,淋在身上,头发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手里的小鬼还在拼命挣扎,正在用力踢打他,但一个六岁的小孩,单手就能将他拎起来的重量,打在身上几乎没什么力道。
再次来到人工湖,张奥看向被他掐在手里的孙乐乐,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就像那天晚上一样按着他的脑袋往湖里淹去。
淹进湖里的瞬间哭声就消失了,只剩零星雨声,张奥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种极度吵闹后迎来安宁的清静实在是太令人舒服了,他几度迷恋这种感觉,这种安宁让他沉迷。
手里的小孩不再挣扎,张奥看着脑袋垂在湖里的小孩,缓缓站起来,左右看了看,他需要绳子和石头,他记得体育器材室里有绳子,有很多绳子。
正当他转身去拿绳子的时候,又是一道极轻的铃声,周遭的场景再次变化。
他站在湖边,警察老师学校的安保甚至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学生都满脸惊恐地围着他,而他身边哪有什么小孩,只有满手的泥巴和满身的湖水。
张奥当场就被抓了,他虽然发疯了,但他疯的时候把整个作案过程都给演示了一遍,别说警察了,就是学生老师这会儿也知道杀死孙乐乐的凶手是谁了。
季南星站在人群外,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小鬼,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做得很好,很快我们就能送你回家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孙乐乐空洞着眼神抬起头,他想回家,他想妈妈了。
他不明白他都有乖,有听话,但还是好多人要把他和妈妈分开,外婆想要把他们分开,老师说要让他独立,不让他去找妈妈,还有那个哥哥,他以为他是想要买东西,结果他却拉着他不让他走。
他不小了,其实他懂很多的,大人们的意思他都明白,因为他看不见,所以他的存在对妈妈来说是个拖累。
现在他死了,他再也不会拖累妈妈了,但他还是想要见见妈妈,哪怕他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张奥被带走了,那些人就把他关在房间里,四个角落都有监控盯着他,没有人来问他,也没有人跟他说话。
张奥看过不少心理方面的书籍,他知道这是警察在跟他打心理战,从学校被带走后张奥就一直保持安静。
他还记得妈妈的话,只要什么都不说,就不会出错,剩下的交给妈妈就行了。
另一边房间,鹏程看着垂着眼面无表情的张奥,忍不住摇头:“年纪不大,心可真够狠的。”
队员敲门进来道:“他妈妈来了。”
鹏程冷笑了一声:“他妈,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见到鹏程,岳靖道:“作为律师,我有权要求与我当事人见面。”
鹏程:“可以见面,但不是现在,我们的审讯还没结束。”
岳靖拿出一堆精神方面的鉴定报告:“我的当事人自幼患有精神障碍,他今天在学校发疯就是精神不稳定的表现,我要求送医。”
鹏程看着那一沓各种报告,笑了一声:“把精神病当免死金牌啊,你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孩子就死了活该?你是律师?那你知道什么是法律的公正吗?”
正在门口揪扯的时候,一个长相异常俊美的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鹏程快步迎了上去:“叶队,情况怎么样?”
叶君行点了一下头:“已经确定孙乐乐就是张奥所杀。”
不等鹏程开口,旁边的岳靖冷声质问:“证据呢!你们这样直接定罪?我需要证据。”
鹏程:“他都直接把杀人过程当众演示一遍了。”
岳靖毫不退让地看着他道:“我说过,我当事人有精神障碍,他的思维并不是正常人的思维,这些天他看了太多相关的报道,因此出现了臆想,你们没有证据,就不能凭借他精神异常时的行为来定罪!”
叶君行转头看着她:“张奥的母亲?”
岳靖这会儿还没失控,稍微还能有点理智,她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叶君行:“是,我是他妈妈,也是他代理律师,你们直接定罪我当事人,还拒绝我跟当事人见面,我觉得你们的流程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叶君行没接她的名片,微微偏头朝鹏程道:“七十五号垃圾场,有一双今年春季刚发售的限量怪兽联名球鞋,上面有张奥杀人的直接证据,下午五点后垃圾会被焚烧,你们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岳靖瞳孔骤然紧缩,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
鹏程一听这话立刻就动了起来,把所有能调动的组员全都喊过来:“快快!七十五号垃圾场,马上出发!小林,你搜一下怪兽联名球鞋什么样,给所有人发一份,老钱,你去查岳靖和张奥的账户,看能不能查到购买记录,快快快都动起来!”
鹏程等人风风火火跑出去后,叶君行看向脸色苍白难掩震惊的岳靖:“你身为律师,知法犯法,身为母亲,纵子行凶,岳女士,送你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偷偷丢掉那双鞋就没事了?对了,如果你想把你儿子打成精神异常来脱罪,建议你别浪费时间了,法律或许认可精神病患者在失去行为控制能力时杀人不负刑责,但管理局不认,你儿子的罪会由管理局起诉判定。”
向来冷静的岳靖还是第一次这么慌乱震惊,她甚至回想那天晚上丢鞋的时候是否碰见过熟人,否则为什么这个人连那双鞋现在在哪个垃圾场都知道。
还有管理局,那又是什么部门,难道管理局就能凌驾在法律之上吗。
鞋子被找回来了,一群人在垃圾堆里泡了好几个小时,整个被腌入味了才找回那双鞋,经过鉴定科鉴定,那双鞋底提取到了人工湖里同种类的藻类成分,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路过,而是曾经接触过湖水泥土层才会有的东西。
张奥的校服也拿去化验了,衣袖虽然被消毒水破坏了一些物质痕迹,但经过提取比对,同样有藻类残留。
还有孙乐乐脖子上的掐痕,也跟张奥的指印完全符合。
在各种科技鉴定下,即便不动用天师的能力,这些证据也能把张奥定罪了。
岳靖也被起诉了,以毁坏证物包庇凶手妨碍司法为由。
但她依旧不死心,她早前就为儿子准备好了后路,多年的精神疾病治疗报告足以说明在张奥杀孙乐乐的时候他是没有自控能力的。
可惜管理局是为阴魂讨公道,以因果来定论,神经病杀人一样要付出代价。
从打捞尸体到找到凶手只用了三天,凶手的身份更是让不少人震惊,谁能想到一个高三的学生,会无缘无故去杀一个六岁的小孩。
张奥那天发疯好多人都看到了,原本好端端在上课的人,突然像是中邪了一下手里虚虚抓着什么冲出了教室。
然后一路跑向人工湖,无实物表演一般将杀人现场还原了。
还有不少人拍摄了视频,好多人光看视频都觉得张奥可怕得很,看着文质彬彬好学生的样子,发起疯来简直像个杀人魔。
警方这边已经提醒过了,那些拍了视频的不要发出去,但最后还是有一些比较模糊的流了出去,这一下玉兰高中再次出名。
【真不知道是学生还是恶魔,这人是有什么精神病吧?】
【楼上可别乱说,人家杀人的时候可冷静得很,哪有精神病,(别想打成精神病脱罪,精神病不是万能免罪的!】
【有点吓人,他竟然还当众发疯现场还原,那小孩的妈妈看到这视频得多难过啊。】
【那个小孩好像眼睛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仇怨要这么凶狠地杀人啊,不懂。】
【坐等一个结果,这种疯子不判死刑社会不安定啊!】
随着视频的流出,群众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度更高了,更让人震惊的是孙乐乐并不是张奥杀的第一个人。
张奥有一本连他妈妈都不知道的日记本,上面写了他七岁那年,在少年宫学习的时候,将一名叫魏然的同学从楼梯推了下去。
日记里写道:无休无止地修路,很吵,这里好像每天都在挖坑填坑,有着永远都修不完的路。
一楼的路面又被挖开了,一堆石头被从土里挖了出来,老师说走路要看脚下,说再过两天把路填平就好走了。
可是这路一直在被挖开,咚咚咚的声音很烦,我站在楼梯往下看的时候能看到一堆尖尖的石头。
我伸手了,在魏然后面推了一把,他也很吵,永远都在耳边不停说着他有了新的玩具,有吃不完的零食,他爸妈又带他去哪里玩了。
魏然摔下去了,很幸运地摔在了最尖的那块石头上,很多血,红红的很漂亮。
太好了,以后魏然不会再在我耳边吵了,这里也不再继续修路了,世界都安静了,多好。
警察根据这个日记找到当年出事的孩子,那家人已经又有了小孩,但大儿子的死一直是他们心里不能提的刺。
原本以为是少年宫施工不规范,谁能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挖开了当年死亡的真相。
本就没有愈合的伤疤被揭开,魏然的父母得知儿子死亡的真相差点都崩溃了,七岁啊,谁能想到七岁的小孩就能恶魔到这程度。
魏然的父母将这件事发布到了网上,本就对张奥杀人比较关注的人各种转发扩大,他已经满十八岁了,第一次杀人是七岁,但现在既然能负法律责任,那就该直接死刑!
如果只是孙乐乐的死,岳靖还能想办法找几个大律看能不能判个有期,只要刑期表现好,后面不是没有提前释放的可能。
但魏然这件事因为日记本被翻了出来,两条人命,再加上舆论的关注,很有可能会被判死刑。
岳靖自己也被关押,她的律师执照将被吊销,甚至也要面临牢狱之灾,但她依旧没有放弃,还在四处求人帮忙。
令人没想到的是她的嫂嫂这时候站了出来。
视频里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将一堆诊断一堆治疗记录摊开,哭得双眼红肿道:“那年张奥不到十岁,我们家装修了新房,于是邀请亲戚朋友来做客,当时我儿子才八个月,玩累了就放到房间里睡觉,张奥偷偷溜进去,把一块枕巾盖在了我儿子的脸上,我儿子因为窒息导致脑瘫。”
女人说着抽了好几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岳靖,就是张奥的妈妈说,孩子小不懂事,是她没有看管好,还说我儿子所有的医疗他们来负责,我一直以为是孩子不懂事造成的意外,这些年我儿子治疗的费用他们家也的确在出,我丈夫也说大家都是亲戚,这种事谁也不想,但今天,我觉得张奥就是故意的,七岁就能杀人,十岁想要闷死一个孩子也是他能干出来的!”
女人将自己孩子治疗的所有记录全都展示在镜头前,但这件事过去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现在已经很难有证据指控了,她把这事发出来,也是想要法律严惩张奥。
这种恶魔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拍摄完视频,女人擦了擦眼泪,看向一旁沉默一言不发的丈夫,转身抱起傻乎乎玩玩具的儿子。
她一直怀疑张奥就是故意的,她孩子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他跑进去往儿子脸上丢了一块枕巾,十岁的孩子了,不是什么都不懂,要如果不是丈夫说都是亲戚,要如果不是岳靖说会对这件事负责到底,她当年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没想到张奥比她想得还要恶毒,既然现在进去了,那就这辈子都别出来,就当给她儿子也讨了一个公道了。
丈夫叹了口气:“何必呢。”
女人一把将水杯砸向男人:“何必?孩子不是你十个月划一刀生下来的,不是你日夜不眠不休喂奶养大的,他这一辈子就因为张奥毁了,你跟我说何必?!那个小畜生不死,我看他怎么平息众怒!”
岳靖嫂子发的视频让外界的议论声更大了,宵野坐在沙发上将视频看完后扭头朝季南星道:“我懂你说得纯粹的恶了,这样的人的确是太可怕了。”
季南星:“现在他已经被抓了,死刑是肯定的。”
少一个恶魔,不知道能拯救多少无辜。
宵野:“我们能做点什么吗?要不要给孙乐乐做个祈福?”
季南星摇头:“不用,你看人工湖那边,好多人送去花篮,送零食,好多人祭奠他,这都是在为他祈福,明天就是孙乐乐的头七,送他去见一见他妈妈,让他消了执念自然轮回就够了。”
宵野:“我以为人死了之后,瞎子聋子哑巴就能恢复正常。”
季南星:“如果人死了之后就能恢复正常,那还要鬼医干什么。”
“鬼医?”宵野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鬼医是活着时是医生,死了也在下面当医生?”
季南星笑了一声:“当然不是,鬼医也算是一种神位,很多人魂魄残缺不全,即便投胎也是带着残缺投胎,想要补全就要轮回许多次,如果功德足够,可以请鬼医帮忙修补,像是孙乐乐,这一世枉死,前几世如果没有作孽太多,那他就能让鬼医替他治好眼睛,下一世就能成为正常的人了。”
宵野哦了一声:“那你是想要请鬼医给他治眼睛,让他看一看他妈妈?”
季南星道:“鬼医哪里是我能请得动的,我只能短暂给他开一开天眼,让他不用眼睛也能看一看他妈妈。”
第 132 章
◎都有了结果◎
孙乐乐的妈妈叫孙莹,先天性的声带发育不全,除了不会说话,看起来跟旁人没什么区别。
因为孙莹有残疾,所以她家里很快又要了一个,一个很健康正常的弟弟,虽然有了弟弟,但孙家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太亏待孙莹,依旧让她上学念书,把她养大了。
但只有身处其中才会知道在这种毫不掩饰的偏爱中,不被爱的那个有多痛苦。
等考上了大学,孙莹几乎再也没回过家。
大学的时候她交往了一个男朋友,男生并不觉得她不能说话有什么问题,对她也很好,她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地在一起。
可惜男生家里无法接受,任由男生如何争取,甚至跟家里反抗都没用,那男生为了她还一度跟家里决裂。
但有句话说得好,女方不同意的,最后都妥协了,男方不同意的,最后都成功了,男生被家里骗了回去,估计家里以死相逼,最后男生没办法,只能跟孙莹提了分手。
但他却不知道孙莹当时已经怀孕了。
虽然月份很小,去拿掉也来得及,但孙莹太渴望家庭了,渴望有属于她的亲人,跟男生分手之后她都打算以后不再谈恋爱,这个孩子是上天送给她的宝贝,所以孙莹坚持把孩子生了下来。
孙乐乐刚出生的时候是正常的,眼睛是能看到的,扑闪着大眼睛别提多漂亮了,结果没想到半岁不到的时候就发生了病变,双眼失明,这些年耗费无数钱财精力的治疗也只是为了能保住眼睛,至少让乐乐表面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
孙莹神色麻木地坐在乐乐的遗像前,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太折磨了,这些年她跟乐乐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苦,但她却很幸福,那种辛苦都有奔头的幸福感,只有做了妈妈才能体会。
但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命运才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她,每当她觉得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时,现实就会一巴掌将她打回地狱。
孙莹的妈妈叹着气,虽然女儿这些年都不怎么回家,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发生这种事她也不想的,所以这几天一直留在这里照顾。
当她准备把乐乐的衣服都整理好拿去烧掉的时候,孙莹突然一下情绪激动起来,将她妈猛地推开。
但孙莹不会说话,只能用支离破碎的声音绝望地嘶喊着。
她弟弟要结婚了,房子已经买好了,但装修办酒都需要钱,所以她妈想让她结婚嫁人,彩礼和办酒收的礼钱到时候就能帮衬一下弟弟。
就是为了让她嫁人,为了让她没有拖累,所以她妈想要把乐乐带回老家。
乐乐从小就没跟她分开过,之前刚送去聋哑学校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会去看一眼乐乐,乐乐也因此学习进度很不理想,后来老师找她谈过,让她适当地放手更有助于乐乐的独立。
后来她妈来了,跟她说了一堆劝嫁的话,乐乐对这件事异常抵触,她没想到她妈会直接把乐乐接走。
偏偏就是那天的一个时间差,就让她的乐乐永远地离开了她,这让孙莹怎么接受。
常年积攒的委屈和绝望在这一瞬间整个爆发了出来,但她说不了话,除了发疯一样地叫喊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明都是孩子,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她已经努力自己活着不给家里增添负担,哪怕独自一人养着乐乐,这些年她也没往家里伸手要过一分钱,为什么他们还要来逼她!
如果不是为了想让她结婚赚彩礼,她的乐乐又怎么会死!
越想心里越发绝望,那种被束缚着无力挣脱的绝望让孙莹恨不能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孙妈妈被吓坏了,她从未见过向来安静的女儿如此疯狂的一面,吓得她缩在角落甚至都不敢出声。
就算她不出声,她的存在就是孙莹心里这会儿扎在心口的刺。
所有人都要逼她,那她就拖着他们一起去死好了!
儿子没了,心里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孙莹打砸完家里的东西,转头看向妈妈,在她觉得情况不对想跑的时候孙莹直接赤着脚扑过去,双手掐着她的脖子,都死了吧,死了就都干净了!
孙妈妈拼命挣扎,努力扒开女儿的手:“孙莹你疯了!”
孙莹双目发红,她就是疯了,她还嫌自己疯得太晚了,要是早点疯,疯到他们谁也不敢来惹她,谁都离她远远的,她的乐乐就不会死了!
季南星来的时候孙妈妈都快要翻白眼了,他手边牵着的小鬼一下子就扑到了自己妈妈的身上,哪怕看不见,他也能听到妈妈的声音。
但是他触碰不到任何人,扑过去却扑了个空。
季南星在孙莹后颈处轻轻捏了一下,情绪上头发疯的孙莹一下子就软倒了下来。
季南星看向拼命呼吸的孙母道:“再不走待会儿她再发疯可就拦不住了。”
孙母对这个女儿本就没有多少感情,无非是觉得把她养这么大不回收些好处,这些年的付出就白费了,但比起自己的性命来说,其他都不重要了,生怕这个女儿再次发疯,孙母抓着自己的包赶忙跑了。
见孙母真的头也不回地跑了,再看孙莹,也不知道是哀伤多过绝望还是绝望多过哀伤的眼神,季南星蹲下来,递了一张纸巾给她:“我知道你很痛苦,你冷静一下,我让你最后看一眼你儿子,他就在你身边,你情绪太激动会吓到他。”
孙莹猛地看向季南星,无法说话的她只会啊啊啊地求证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儿子就在她身边。
季南星取出一张符:“阴阳本该相隔,人既然已死,就该尘归尘土归土,但年及你们这一世的母子缘,让你们做一个好好的道别,你们只有五分钟,好好珍惜吧。”
季南星说完就将天眼符贴在了孙莹的身上,随后又在孙乐乐的眉间轻轻一点。
孙乐乐只觉得花白的世界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曾经所有通过双手触摸的东西都有了更清晰的概念,还有眼前的女人,那惊喜又悲伤的模样,这就是妈妈呀,他看到妈妈了。
妈妈就跟他想象中一样漂亮。
孙乐乐小心地张了张嘴,试探着喊出一声妈妈,他会说话,只是不愿意说话,以前他想要跟妈妈一样,妈妈不会说话那他就也不说话。
但现在他好后悔啊,他该早点开口说话的,这样他就能多喊几声妈妈了。
季南星走到门外,替他们轻掩上门,孙乐乐的声音从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因为长时间没开口,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有一句,妈妈,你好好的。
孙莹拼命抹着眼泪,看着孙乐乐怎么看都看不够,这是她最宝贝的,一想到今天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孙莹就觉得自己痛苦得活不下去了。
五分钟对于生离死别的分离快到转瞬即逝,当孙乐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孙莹急切地想要拉住他,她想要留住儿子,哪怕儿子已经死了,哪怕只是鬼魂跟在她身边都是好的。
等孙乐乐在她眼前彻底消失,孙莹跑出门,抓着季南星的衣服就要给他跪下,嗯嗯啊啊地祈求着。
季南星道:“人死后要进入轮回投胎转世,别说你强留不住他,就算强留住了,也是消耗他下一世的福运,今生有残缺,早日投胎,下辈子他会过得很好。”
神色激动的孙莹突然安静了下来,松开了季南星的衣角,跪坐在了地上。
季南星看向孙乐乐,孙乐乐也舍不得妈妈,但他不想再拖累妈妈了,见到妈妈的心愿已经完成,他朝着季南星鞠了一躬:“谢谢哥哥。”
说完,孙乐乐的执念一散,魂魄一点点消散了。
季南星半蹲下来看着孙莹:“乐乐走了,他投胎去了。”
孙莹点了点头,本能地朝他比了个手语的谢谢。
季南星道:“乐乐说他很高兴这辈子能做你儿子,他很感谢你成了他妈妈,他说如果有下辈子,他还想当你儿子。”
听到这话,孙莹捂着嘴再次痛哭出声,可是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她没有给乐乐一个完整的家庭,甚至都没能将乐乐养大。
季南星从楼上下来,等在车边的宵野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
季南星:“孙乐乐去阴间了。”
宵野往楼上看了一眼:“那他妈妈?”
季南星:“很痛苦,估计一时半会儿很难走出来,但给她留了念想,也许能熬过去。”
宵野拉着季南星上车:“我都说我陪你上去了。”
有他陪着,面对这些受害人家属的崩溃情绪时,多少也能抽离点,不会被感触那么深。
季南星坐上车,揉了揉额角:“有你在给乐乐开天眼就需要更大的力气。”
宵野拉着他躺在自己的腿上:“头疼了?我给你揉了揉,你躺下来。”
季南星也没拒绝,给人开天眼和给鬼开天眼消耗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刚刚同时给一人一鬼都开了,这会儿太阳穴那儿抽抽地疼。
宵野让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两手轻柔在他额角揉按着:“力道怎么样?”
季南星闭着眼:“还行,以后混不下去了可以卖艺赚钱。”
宵野笑了一声:“那可不行,我卖身不卖艺。”
季南星睁开了眼,视线从宵野的脸上慢慢往下移,移到了即便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块垒分明的腹肌上,重新闭上眼:“嗯,有点本钱,估计能卖上个好价。”
宵野笑:“那要是卖不出去,你就行行好,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给个友情价?”
季南星顺着他的玩笑道:“你要是把我伺候好了,也不是不行。”
看着有些昏昏欲睡的季南星,宵野脸上笑得温柔,轻声道:“那可说好了啊。”
孙乐乐的头七过了,人工湖那边所有的零食花圈还有一些漂亮的小衣服都由校工收走送去了孙乐乐的墓碑前。
对于张奥的判决还没下来,但死刑是迟早的事,关于张奥这个人,也在临近高考前成了他们学校最热门的话题,尤其是以前跟张奥一个班的,谁能想到身边那样一个看似普普通通还文质彬彬的人,竟然是这么可怕的恶魔。
平时几个跟张奥关系不错的更是每天都在庆幸感叹,感谢同学不杀之恩。
这件事里季南星的存在被刻意隐藏了,他自己就不想太出名,而且天师这身份还是有点封建迷信的,不要大肆宣扬的比较好。
张奥虽然会被判死刑,但他妈妈未必,怕以后被她妈妈出来后报复,为了保护一些人的信息,鹏程并没有当众夸奖,反而私下找到齐康:“你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是我们能这么快抓到凶手的关键,这次的事情真的要多谢你了,你的善于观察和发现让凶手没能逃脱法网恢恢,但为了你的安全,这件事不会对外公告,不过该给你的奖励还是有的。”
钱不多,就五百块,但这钱的意义却不止五百,齐康不是没有被人肯定过,他妈妈一直相信他会有出息,当他跑出一个好成绩教练也会夸奖,但跟面前这五百块的奖金比起来却又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就是做好事的感觉吗,齐康心情激动的同时却又无比后悔,要是那天他多事一下,绕路过去看一眼,小孙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是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这种意识,即便是知道有人需要帮助他也不会多管闲事,他不找别人麻烦都好了,更不用说去帮人。
但这次的事情给了他很大的冲击,那天他只要过去看一眼,一个六岁的小生命就还能继续灿烂成长。
这么一想齐康的眼睛都红了,手里这五百块的奖金甚至令他觉得有点烫手:“对不起,如果,如果那天”
鹏程抬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要把别人的罪恶背负在自己的身上,你帮乐乐抓到了凶手就已经很棒了,以后如果再遇到一些别人需要帮助的事,我也希望你能量力而行,别因为这次的事情反倒成你人生的负担。”
齐康点了点头:“谢谢警察叔叔。”
比齐康还要矮一个头的鹏程:“”这声叔叔应不是,不应也不是。
楼下晒太阳的张沅朝宵野道:“你说那家伙以后是不是真能改邪归正?”
陈十一不解道:“这一年多他不是挺安分吗?跑腿随叫随到,速度那叫个快。”
张沅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有宵野压着啊,以后高三毕业去了大学,逃离了宵野的魔爪,说不定又故态复萌。”
“不会的。”
众人看向说话的季南星,季南星却微微眯眼看着楼上正在跟鹏程说话的齐康:“他的命格已经变了,好和坏从来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埋下一颗种子,早晚都有开花的那天。
阳光下,季南星眼前是齐康一闪而过穿制服的画面,虽然他坏过,欺负过人,但真心悔改就永远都不晚。
在快要高考前,戴远江伤人判刑了,蓄意伤人训鸟偷窃等罪名,判了八年,不过他这件事公告后并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因为张奥也被判了,就像众人期待的那样,直接死刑。
当高三学生迎着未来走向人生考场的时候,张奥一身囚服被带去了服刑场。
高考的天气好像永远都是雨天,高一高二放休给他们腾考场,整个城市为他们静音让路,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苦读十二年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崭新的未来。
蝉鸣声不知疲倦地叫着,太阳一天比一天火热,就算教室里有空调,但依旧热得人烦躁。
还没放暑假,但同学们的心早就飞远了,有人说要回老家,有人说要出去旅游,宵野趴在桌上看着季南星,怎么看都看不够。
别人哪怕坐着不动也汗津津的,他家闹闹自带冷气,坐在他旁边都能感觉到凉快。
季南星被他盯了好一会儿:“还不背书,后天就期末考了。”
宵野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季南星好笑:“看什么呢?”
宵野伸出手臂往他旁边一放:“黑白配。”
宵野并不黑,虽然爱运动,但皮肤天生的底子在那儿,冬天捂白,夏天晒也是晒成小麦色,只不过跟天生冷白皮的季南星一比,那的确要黑几个度。
季南星看着他:“你少在室外打球自然就白回来了。”
宵野伸手抓住季南星的手,细细摩挲着他一根根细长的手指:“闹闹,暑假有什么计划吗?”
季南星抽回了自己的手:“考完就回家,你爷爷不是想让你一起去农场,夏天的农场有什么?”
宵野:“桃子,有一整片的桃林,每年夏天我家桃子多到吃不完,都是那个农场爷爷送的。”
季南星:“那你今年要去吗?”
宵野摇头:“不去,小时候去是因为家里没人,哥和嫂嫂都要上班,保姆又看不住我,所以爷爷才会走哪儿把我带哪儿,但现在,我这个大个人了,哪里还需要拴裤腰带上。”
宵野说完又往季南星旁边蹭了蹭:“那我暑假能去找你玩吗?”
季南星无所谓地点头:“可以。”
暑假他不会住学校这边,要么回到市中心福兴街那边的大平层,要么回庄格里那边的别墅。
但姐姐在实验室,大哥又总是早出晚归,二哥又全世界飞,他待在家里也是一个人,估计回去住不了几天就会回市中心去。
宵野正想着到时候怎么厚着脸皮去蹭住的时候,陈十一和蒋棠棠跑了过来:“学神,旅游否?”
宵野将蒋棠棠递过来的旅游攻略推开:“不出市谢谢。”
上次就去了一趟边城回来就大病了一场,不用季南星开口宵野就直接替他拒绝了。
蒋棠棠啧了一声:“又没问你,再说了,出市我们家里也不答应啊。”
虽然已经高中了,但在家里人眼中依旧是出门需要报备,晚上有门禁的小孩,哪怕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太远的地方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能选择的也只有市区内了。
蒋棠棠指着做的攻略道:“这里的古城你们去过吗?”
宵野翻动了一下她贴的那些攻略:“人造古城有什么好玩的。”
就是一些大概一两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城墙,几处破烂房子,还有几个明清时期的庄园,就被圈画成一处旅游胜地,不少外地人来玉兰必打卡的地方。
但好多玉兰本地人反倒没去过。
陈十一双眼晶亮地看着季南星:“要不要一起去?我们可以选那种独栋的民宿,虽然现在是旅游旺季,但分摊下来也还好,吃东西另付,路费我们也能省了,住民宿的话人均两百左右,吃吃喝喝分摊最多就五百,我们可以玩个两天一夜那种。”
季南星:“你们想几号去?”
蒋棠棠:“二十二十一号去!”
他们刚期末考完放假还没出成绩,这出了成绩估计就没那个心思玩了。
季南星道:“可以。”
蒋棠棠笑嘻嘻将他的名字写在了小本本上。
宵野伸头一看没有自己的,这才道:“还有我呢。”
蒋棠棠白眼一翻:“你不是不去吗?”
宵野:“我不去季南星也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蒋棠棠哼了一声,笔力极重地写下了宵野的名字。
蒋棠棠去找她小姐妹商量出行去了,陈十一趴在了季南星的桌上,他还记得季南星之前跟他说过要尽量避免直接接触,所以只拉了拉他的衣服:“等再开学就文理分班了,我不想跟你分开。”
季南星肯定是理科,虽然他文理都很强,但理科对他来说更简单轻松,陈十一理科就不行了,文科还能稍微死记硬背一下。
季南星:“还是在一个学校,也能一起吃饭,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陈十一没忍住,张开双手就想抱住季南星,但下一秒就被宵野拿着书挡开了。
陈十一朝他白了一眼,小声朝季南星道:“他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我看到时候分班了跟你不在一个班,就算在一个班也不再是同桌了他会不会疯。”
宵野也朝他冷哼了一声:“不劳费心。”
三年同桌锁死!
不行,为了以防万一,今晚回去就给老妈打电话,让老妈跟学校好好说说,可不能把他和闹闹分开。
第 133 章
◎游玩◎
“嗯嗯嗯,老妈你可得把这事记着啊,放心吧,我成绩追上来了,全年级前三十妥妥的!”
“那你得提前跟老师说啊,可别等分了班再说,还有座位,不是,是闹闹他社恐胆小,换同桌他该不适应了,真的,我骗你干嘛,你看他照片也能看出他就是个特安静内向的人,嗯?没看过照片,我明天偷拍一张给你看!”
“一定说好了啊!百分百说好了啊?”
宵老爷子从楼上走下来,看他抱着手机在那儿嘀嘀咕咕的,沉声道:“跟谁打电话呢,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抱着手机不放。”
宵野往老爷子那边看了一眼,一秒坐正:“跟我妈讲电话呢,那妈你忙吧,嗯嗯我会好好听爷爷话的,帮我跟我爸问个好啊,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办到啊!”
等宵野挂了电话,老爷子这才道:“你又找你妈磨什么呢?”
宵野往沙发上一靠,将抱枕抓过来抱在了身上:“没磨什么啊,距离上次见面都是清明节的事儿了,不能母子好好联络联络感情啊。”
宵老爷子冷哼一声:“真不跟我去农场?农场那丫头你们不是一直玩得很好吗?”
宵野立刻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爷爷!这话可不能乱说!什么跟人丫头玩得很好,农场里也就她一个人,我不跟她玩我又能找谁,人家工人是去农场赚钱又不是游玩的!”
宵野的毛都差点炸起来了,这话要是让闹闹听到了,误会他喜欢女孩子,不是给他本就困难模式的人生再次增加难度吗!
宵老爷子被他这简直应激一般的反应吓了一跳,抬手就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瞎咋呼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
宵野表情无比认真道:“这种事绝对绝对不能乱说!这要是让让我以后喜欢的人听到那多误会啊,爷爷您可不能害我啊!可不能给我本就不平顺的感情路再添波折!”
宵老爷子眼神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宵野镇定摇头:“没有啊,这不是防患未然嘛。”
宵老爷子:“那你说什么本就不平顺的感情路?”
宵野:“谁家感情路平顺了,这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点摩擦,我哥跟嫂嫂不也闹过好几次,我这不是怕以后折上加折的,爷爷,这话以后可绝对不能乱说,尤其是在我朋友面前,万一有人当真了,给我当花边新闻传出去了,我多冤啊!”
宵老爷子被他那一套一套地说得头大:“行了行了,一句话像踩了你的猫尾巴一样。”
宵野闻言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不保险,他决定明天要不先跟季闹闹聊一聊农场,再顺带把那野丫头带出来,然后顺势撇干净关系?
一想又觉得是不是有点刻意,有点过于此地无银了。
哎呀好烦,这就是以前没好好洁身自爱跟谁都玩得好的后果,早知今日,真是悔不当初啊。
自从宵野住季南星那儿之后,偶尔周末回家住早上来学校就一定会带好吃的,还是超大分量谁都有的那种。
知道他这周回家了,所以张沅特意没吃早餐,刚下公交车就看到宵野从他家车上下来,背着书包就大步迎了上去,一抬手习惯想要搭他肩膀上,结果被宵野避开了。
张沅没在意他的避开,只是看着他抱着明显跟以前不一样的小号食盒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你家阿姨休假了?”
宵野莫名其妙:“没有啊。”
张沅道:“那你怎么带这么小个食盒,这也就单人份吧。”
宵野生怕他过来抢,将食盒抱更紧:“这是我家闹闹一个人的。”
张沅指了指自己:“我的呢?我特意没吃早餐。”
宵野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我以前走进了一个误区。”
张沅皱眉,眼神却往他食盒上瞟:“什么误区?”闻着好香,不知道培根还是什么东西的焦香,还有煎吐司的香味,越闻越饿。
触及他的目光,宵野装作不经意地将早餐往身侧挪了挪,避开了他的视线才道:“以前我想着所有吃的大家都有份,这样我给他就显得很正常了,但我突然意识到,这种行为实在是有点过于中央空调,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给他全世界独一份的偏爱!”
张沅总算是将视线挪回了他的脸上:“你就不怕你现在这独一份会把人吓跑?”
宵野:“不怕,不独一无二,怎么能让他知道他在我这里有多不一样!”
看他恨不得甩着尾巴走路了,张沅指了指自己:“我呢?我可是饿着肚子等你的早餐在呢!”
宵野拿出手机给他转了个红包,然后将他往小超市方向推:“去吧,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哥买单。”
张沅直接送了他一个白眼,真是交友不慎呐!
一进教室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他的同桌,宵野抱着食盒挤了过去:“让让让让,马上考试了,你们还在这儿闲聊呢。”
陈十一:“反正成绩就那样了,临时抱佛脚也没用,不如商量去玩的事。”
蒋棠棠道:“今天高三是不是要回来做告别会啊?”
陈十一:“告别会考前不是已经做了吗?”
蒋棠棠耸耸肩:“不知道啊,但今天看到好多没穿校服的,这高考一结束,校服课本怕是迫不及待全都扔了。”
宵野把食盒打开,第一层放的两颗小虾饺和两颗小烧卖,第二层放的两份煎三明治,里面馅料多到都溢出来了,第三层放着切好的水果,蜜瓜蓝莓樱桃小番茄。
拿出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递给季南星:“快吃,吃饱了待会儿好考试。”
季南星看了看食盒,转头看向他:“你的呢?”
宵野:“我吃了,专门给你带的。”
见陈十一和蒋棠棠往果盘里伸手,宵野不客气地一人给了一巴掌:“这是我小同桌独一份待遇,没你们份,一边玩去。”
陈十一震惊:“野哥你小气了。”
以前都是带很多大家一起吃的。
吸着酸奶拎着一袋子茶叶蛋的张沅走进来,闻言冷笑了一声:“有人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做人了。”
蒋棠棠抿唇,眼神在宵野和学神之间来回移动,然后抓着林艺的手一脸怪笑地退开。
林艺没忍住抬手往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收敛点。”
蒋棠棠捂嘴:“我也想收敛,但耐不住官方发糖啊。”
她不磕真人的,但谁让真人长得比动漫还绝绝子,还按头送糖,那她能怎么办,只能浅磕以示尊重了。
季南星夹起一颗小虾饺看向宵野:“再吃点?”
宵野将他的筷子轻轻推了推:“吃很饱,你自己吃。”
季南星眼神一转,刚想问陈十一要不要吃点,陈十一就十分有眼力地站了起来:“我还是回去抱一抱佛脚吧,能多一分是一分。”
围拢在旁边的人都散开了,季南星也没多想,开始专心吃早餐。
宵野一手撑着头,看他吃得两颊鼓鼓的,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郭灿坐在后座剔牙,看同桌连吃了好几个茶叶蛋,这才微微偏过头去:“怎么感觉野哥今天怪怪的?”
张沅闻言又是一声冷哼:“谁知道呢,也许春天发情了吧。”
郭灿抬头看了看二十度的空调:“现在是炎夏。”
张沅:“心里开花,一年四季都是春!”
考试的时间过得快,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因为明天还要考,所以拉开的桌椅保持了原状,也没晚自习,考完今天最后一场就直接放学。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等了许久的齐康有些踌躇地走了过来。
宵野单手背着包看着来人笑了一声:“恭喜啊,脱离苦海了。”
齐康看了看宵野,又看了看宵野旁边眉眼冷清的季南星,道:“以前做了很多不懂事的事,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我想为我以前犯的那些错好好跟你们道个歉。”
一旁的张沅和陈十一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确有些没想到齐康会来道歉。
齐康朝着宵野和季南星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上次愿意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我不会再做仗势欺人的事了,以前种种,对不起。”
最开始他是不服气的,他要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就不会在被宵野第一次揍了之后招惹第二次。
只是当时形势不如人,加上第一次感受到社会阶层带来的差距放大了他心底的那份自卑,所以这近一年他才会那么安分守己,并非真的扭转了心性,而是迫于现实的低头。
但这一年他难得过得平静,也许是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也许是高考真的是一段人生的分水岭,他突然有些迷茫未来,又总忍不住反思过去。
以前的他浑浑噩噩,觉得谁都怕自己这件事让他很有面子,他的整个世界就只有这么一方小天地,现在脱掉了高中校服,才让他跳出了某个圈子真正地正视了自己。
以后的路要怎么走齐康现在还不知道,但他知道绝对不能再走上从前的老路,所以他来道歉,也是来对从前的自己做个道别。
宵野看他真心悔改的样子,笑了一声:“过去的事早就翻篇了,以后大学生了,社会可不好混,收敛点脾气至少能少走点弯路。”
季南星:“以前你欺负过的那些人,你都去道歉了吗?”
齐康点头:“去过了。”
那些曾经被他欺负过的看到他的道歉,倒是没有他想象中刁难,反而会跟他说没关系,这越发让他觉得自己以前太不是人了。
季南星笑了笑:“既然告别了过去,那以后就专注未来吧,诚心认错永远都不会晚,祝你今后一切顺利,扶摇直上。”
齐康再次给他们鞠了一躬,微微红着眼道:“谢谢。”
看着那大高个离开的背影,陈十一轻啧了一声:“突然觉得有点感人是怎么回事。”
张沅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难得早放学,等会儿去吃火锅怎么样?”
陈十一有点嫌弃:“这么热吃火锅啊。”
宵野拉了拉季南星的手:“走吧,想吃火锅还是想吃炒菜?”
季南星:“都行。”
宵野:“你说要是齐康那天没想找你麻烦,也没挨我第二顿揍,他现在会怎么样?”
季南星摇头:“不知道,也许某天社会重新教他做人吧。”
宵野笑着看向季南星:“所以心软的神又救了一个迷途青年?”
季南星松开他的手:“心软的神现在饿了,要吃饭了。”
两天考完期末,下午做大扫除,做完大扫除就相当于放假了,只不过三天后要回来拿成绩和暑假作业。
蒋棠棠邀约的就是这个空当,在不知道成绩的时候好好地玩,要不然拿了成绩就没心情玩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齐聚季南星家楼下,不用穿校服,对发型也没要求,三个小美女除了肖筱还穿着裤子,林艺和蒋棠棠都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
林艺穿着小碎花连衣裙,蒋棠棠穿着T恤牛仔裙,两人一见面就开始彼此互夸,听得张沅一脸嫌弃:“商吹得有点夸张了啊,不就是换了身衣服,跟穿校服也没多大区别啊。”
这时宵野推着一个小行李箱从门栋里走了出来,季南星跟在他的身后。
脱去校服,季南星穿着一件左胸有彩色太阳花的白色T恤,一条浅卡其色五分短裤,裸露出来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到反光,那一双腿更是又细又直,没有一般男生会有的肌肉感,匀称又细腻,看得蒋棠棠口水泛滥。
而宵野则跟他明显是一个系列的衣服,只不过是一件黑色的T恤,裤子是同色系的五分裤,露出的肤色比季南星黑了几度,小腿带着常年运动的健壮,那手臂肌肉感觉单手就能抱起一个季南星。
蒋棠棠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天菜啊。
宵野推着箱子快步往前,然后挡住了她的视线:“身为女生,能不能矜持点?”
蒋棠棠偏着头往他身后看:“你不懂,我这是锻炼我的审美,美好的事物见多了,以后才不会被丑河童迷了眼。”
走在宵野身后的季南星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蒋棠棠立刻轻嘶了一声,差点就眼冒星星了。
宵野一把摁住了她的脑袋将她往一边推去:“快上车,车子都等着了。”
蒋棠棠嗷呜一声,那一丝对帅哥的滤镜再次破碎,果然有些人虽然长得好看,但很欠。
这次宵野安排了一辆小型商务车,刚好一辆车就能把他们全都装进去,车程一个多小时,一路上的话题都还没聊完就到目的地了。
蒋棠棠提前预约好的是独栋民宿,楼下餐客厅带院子,可以自己做饭烧烤,楼上四间房,她们三个女生直接要了最大的一间房,至于另外三间房男生怎么安排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看着宵野把他和季南星的行李放好,陈十一抱着饮料乐呵呵朝张沅道:“看样子我们可以一人一间了。”
古城其实没什么好玩的,只有一面残破的城墙是遗留下来的,其他一些地方都是为了旅游项目故意做旧的,但大片的荷花,还有向日葵田就很值得打卡,还有那种古城老街,甚至水上人家。
尽管有些东拼西凑得不伦不类,但玩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七个俊男美女走在一起就是最亮丽的风景线,排队买奶茶的时候,就有女生忍不住上前,在宵野和季南星之间犹豫摇摆了一会儿,最后将手机对向宵野:“你好,能加你微信吗?”
宵野拿着手机正在看这家奶茶店的推荐款,闻言抬了一下头,然后笑着道:“不好意思,我没手机。”
说完将前面的季南星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双手越过他的肩膀,像是把人圈在怀里一样把手机页面递给他看:“想喝哪种?可以线上直接点。”
要微信的女生有些尴尬地跑开,季南星微微扭头:“你直接说不方便不就行了,你这么说也太让女孩子尴尬了。”
手里拿着手机说没手机,就算不想给微信也是可以委婉一点的。
宵野:“那我下次说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不同意,这样拒绝是不是很委婉?”
季南星好笑地指出:“你也可以说你女朋友不同意,反正有没有女朋友人家也不可能要求验证。”
宵野:“那不行,万一人家热情奔放不惧撬墙头呢,说男朋友直接从根源就断绝了可能,多好。”
季南星无奈:“你高兴就好。”
陈十一叹气,他什么时候才能有桃花,一偏头余光看到蒋棠棠正兴奋地拿着手机猛拍,便立刻转头看了过去:“你在拍什么?”
蒋棠棠把前面拍的照片翻出来给他看,照片里树荫下,宵野两手臂将季南星圈住,微微低头,而他怀里的季南星正好回头抬眼,两人视线对上,白的光,绿的树,周围的人群被虚化掉了,整个一眼万年的氛围感。
陈十一哇了一声:“你好会拍啊!这简直大片啊。”
蒋棠棠得意地朝着小伙伴炫耀:“那必须的,你们说我能用这张照片敲野哥多少红包?”
林艺竖起一根手指:“一个?”
肖筱双手环胸酷酷道:“敲就敲个狠的,敲一顿海陆空。”
张沅伸头瞄了一眼,判定道:“别红包了,命都能给你。”
这晚上做梦的素材不就有了吗,宵野不稀罕疯了才怪。
宵野只觉得鼻子一痒,偏头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向后面的一群人,小声朝季南星道:“我怎么感觉他们在算计什么?”
季南星笑了一声,他灵敏的五感当然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道:“的确在算计你,好像是拍了一张你很帅的照片,准备敲你一顿海陆空,我有点好奇,得拍多帅能这么敲。”
宵野呵了一声,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照片敢敲他海陆空,笑完就朝着后面走了过去:“看什么呢?海陆空?给我看看什么照片值得海陆空。”
蒋棠棠嘿嘿笑着将那张照片展示在宵野的眼前。
宵野瞬间跟猫见了小鱼干一样,眼睛都看直了。
蒋棠棠摇晃了一下手机:“怎么样?值不值得?”
宵野:“值!”
看到季南星走了过来,宵野一把捂住手机朝蒋棠棠极小声道:“别让他看到,给你两顿海陆空!”
说完连忙转身,把正准备走过来的季南星又拉着折返了过去:“快快我们点的奶茶快好了。”
季南星虽然有点好奇心,但也没那么重,见宵野不让看他也就算了,只是笑着问:“值海陆空吗?”
宵野看了他一眼:“特别值。”
季南星笑着道:“那蒋棠棠技术不错啊,把你拍那么帅。”
宵野跟着笑道:“是挺不错。”
放大再精修,可以挂墙上当结婚照的程度了。
吃过了午餐,女生想要去向日葵花田拍照,张沅觉得晒不想去,陈十一运动量有点大,需要躺平回回血,于是众人分开行动。
女生去拍照,张沅和陈十一先回民宿,宵野则打算跟季南星去逛逛街,古城这边还是有不少手工艺品,这来都来了那就溜达一下,买点纪念品回去。
商业街这边的商铺也都是做成古色古香那种,逛的人多,买的人少,季南星转悠了一圈下来也没买什么,倒是玩射击赢了几个娃娃。
宵野将娃娃装在袋子里笑道:“这一下你喜欢娃娃这件事算是洗不清了。”
季南星:“我看那边还有套圈的,再去套几个,正好送他们一人一个。”
一路玩下来宵野手上拎了不少的东西,甚至还有两条漂亮的手工裙子,那色彩鲜艳的裙子一看就很适合谢盼儿,正好可以买回去烧给她。
晚上他们预约了一家船上餐厅,不过提前说好在民宿集合,正好买了不少东西需要先放回去。
他俩回到民宿的时候蒋棠棠她们三个也刚好回来,一个下午没见,感觉她们三个都黑了一个度。
宵野见状笑道:“幸好我没去,不然要晒更黑了。”
蒋棠棠抱着东西一副累死了的样子往屋里走:“我们预约几点的晚餐来着?好累啊,真是年纪大了玩不动了。”
站在楼上看着他们的张沅道:“还有半小时,你们还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宵野拎着东西开门进屋,见季南星神色不对,连忙走了过去:“怎么了?”
季南星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东西跟着蒋棠棠回来了。”
宵野:“”这是没事的事吗!
第 134 章
◎死后的遗产◎
消化了一会儿季南星说的没事,宵野看向热得瘫在客厅的几个女生:“要现在处理吗?那家伙在哪儿?”
季南星走进屋,指尖轻轻在金铃上一弹,清脆的一声铃响震荡开,将想要跟进屋内的阴魂逼了出去,这才道:“不急,晚点处理,给赶外面去了。”
期盼了这么久的旅行总要让人玩尽兴,余下的事他晚点来解决就行了。
崔毅原本想要跟着她们进屋的,但刚踏进屋就被一道铃声给震开了,之前还有些浑噩的心神也好像变得更清醒了几分。
崔毅看着屋内的一群小孩,眼露犹豫纠结,他相信刚刚那道声音绝对不是无端发出来的。
他仔细看了看房子,见屋檐下没有风铃一类的东西,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再次尝试想要往屋里去,却又被一股力量阻挡在外。
进不去屋里,崔毅只能眼巴巴守在外面,他真的很需要一个能看得见他的人帮他。
虽然不知道刚刚那道声音是人为还是这房子里有什么震慑鬼魂的东西,但既然能挡住他,说不定这里真有能抓鬼的人,所以哪怕有可能被抓被超度,他也没离开,只要有人能看得见他,就算是来抓他的都好。
季南星往外看了一眼,见那阴魂直接蹲门口也不肯走,这才看向蒋棠棠:“你们下午去哪儿玩了?”
蒋棠棠也没多想,分享下午的旅程道:“去向日葵田,那边虽然很出片,但得着找角度,根本没有宣传上说得那么美,虽然能看到大片金灿灿的花田,但一条条田地也是挺破坏美感的,还有好多蜜蜂!还好我今天没穿黄色的衣服。”
季南星:“买什么了吗?”
蒋棠棠扒拉开一堆购物袋:“买了衣服,买了个帽子,还买了几个手链,老板说是纯银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林艺道:“应该是的。”
蒋棠棠诶了一声:“你会认银啊?”
林艺笑着道:“不会,但我对除了金和银以外的东西都佩戴过敏,刚刚我试戴了一下,现在还好好的没过敏,证明应该是纯银,这总不能是金的啊。”
蒋棠棠哇哇道:“好厉害啊,人体探测机啊,那我以后买东西都带上你,先给你试试,你不过敏我再买!”
肖筱脱掉防晒外套道:“还有点时间,我上去冲个澡很快下来,热一身的汗。”
林艺连忙跟上:“我也想冲个澡。”
不然浑身汗黏黏的,吃饭都不舒服。
蒋棠棠朝她们挥挥手:“你们去吧,我好累啊,只想躺着不动。”
张沅和陈十一从楼上下来道:“实在不想动可以叫餐过来吃。”
蒋棠棠一秒坐了起来:“那不行,船上餐厅我可是好不容易预约上的,必须去,爬也要爬去!”
宵野走到季南星旁边:“会是她买的那些东西导致的吗?”
他记得会有一些古董首饰之类的会自带朋友。
季南星道:“应该不是,我上去拿个东西。”
季南星说完转身上楼,没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小盒东西下来了,扭开盖子放在了蒋棠棠的鼻子下。
一股清香味瞬间充斥大脑,刚刚还觉得累到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躺着睡觉的蒋棠棠立刻满血复活。
“这是什么啊?比清凉油还有效,我不累了!”
季南星合上盖子:“一种提神醒脑的香膏。”
蒋棠棠好奇道:“这个哪里买的啊?好有效果,我也想买。”
季南星笑了一声:“一个朋友自制的,不过你要是知道是什么原料估计就不想要了。”
张沅和陈十一都好奇过来,但他们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并没有太大提神醒脑的效果,听季南星这么说,自然好奇:“什么原料?”
季南星:“各种虫子的尸体和粪便。”
蒋棠棠立刻咦了一声,甚至还抖了抖,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觉得清凉油也挺好的。”
季南星笑着将香膏收了起来,这是祛阴膏,效果跟祛阴符差不多,但有时候不方便用符箓,所以多少会有些别的手段,一般外出他会带上一个有备无患,没想到这次就用上了。
只有身上沾染了阴气的人闻着才会有效果,那个鬼是跟在蒋棠棠身后回来的,所以她才一直觉得累,闻了这祛阴膏的效果也最明显。
一扫疲惫的蒋棠棠从沙发跳了起来:“我也要去洗澡,还要化个妆,穿上我带来的漂亮小裙子去船上拍照!”
看着咋呼着跑上楼的蒋棠棠,陈十一从冰箱里拿了个冰淇淋慢慢吃着,女生果然是群奇怪的生物,一会儿累到不想动,但为了美美出街,又能瞬间活力满满。
船上餐厅就是在湖上,提前点好餐,一船最多坐八个人,游湖一圈一边吃一边欣赏风景,价格不算便宜,主要贵在风景。
湖的两边是那种依水而建的房子,基本都是一些商铺,挂着明亮的灯笼彩球,古色古香的路灯反射到湖面,明亮又灿烂。
蒋棠棠心心念念许久,甚至还拉着肖筱和林艺换上了她准备的汉服,那飘飘欲仙的流仙裙,抹胸缎带被风一吹,往船上一坐,轻倚斜靠窗前,还真有几分古韵的味道。
季南星等人认真吃饭,三个女生在那儿不停拍照,一会儿仰望星空,一会儿垂眸看水,又或者伸手去搅动湖水。
看得张沅忍不住道:“吃饭呢,做作的表情能不能等我们吃完了再摆?”
正拍得起劲的蒋棠棠白了他一眼:“吃也管不住你的嘴巴!你就不能像学神那样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吗,哦错了,你最多只能算是个男子。”
张沅拎起饮料瓶作势就要朝她那边扔过去。
季南星抿唇轻笑,看着她们上蹿下跳地拍照,为了拍出一张好看的照片,什么奇怪姿势都有。
一旁的宵野细致地将鱼刺一点点用筷子挑开,然后蘸着酱汁放进季南星的碗里,又殷勤地给他剥虾,专心致志地投喂。
季南星一开始不习惯这样,他没有让人伺候吃饭的习惯,但跟宵野一起住了这么久,又总是在一起吃饭,说过几次见宵野总是忍不住想要给他弄这弄那的,现在对于他夹过来的东西吃得很自然了。
陈十一和张沅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们吃饭,从一开始震惊无语到现在也能视而不见了,看着宵野照顾得事无巨细的,陈十一感叹道:“用心险恶啊。”
季南星抬头看他:“什么用心险恶?”
宵野微眯着眼暗暗瞪向陈十一。
张沅笑着应声:“可太险恶了。”
季南星眼神疑惑:“你们打什么哑谜?”
宵野立刻将季南星的注意力拉过来:“快尝尝这个排骨,挺好吃的,别管他们,抽风呢。”
陈十一咬着筷子笑,这把人伺候习惯了,以后季南星很难再接受别人了吧。
趁季南星被肖筱她们拉过去拍照的时候,陈十一恶狠狠道:“你有本事伺候一辈子!”
宵野朝他亮起一口白牙:“我承你吉言!”
张沅靠在一旁一颗颗往嘴里丢着花生米,在后面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中,吹着湖风嘴角含笑,年少无忧,不知道十年后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蒋棠棠将手机递给划船的师傅,然后招呼着众人道:“快快我们来合照一张!个子高的后面坐着,个子矮的前面蹲着!”
陈十一:“那我是坐着还是蹲着啊?”
蒋棠棠一把将他拉着跟自己一起蹲下:“麻烦对你身高有点数谢谢,快,露出你们的八颗牙齿!”
在快门声响起的时候,宵野微一偏头,照片就定格在跟季南星头挨着头的亲密瞬间。
吃饱喝足,在古城夜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一些水果和纪念品后众人慢悠悠往民宿走去。
季南星朝陈十一道:“回去后你就待在房间不要出来了。”
陈十一啊了一声:“为什么?你们待会儿还要去哪里吗?”
季南星:“民宿外面有个鬼,晚点要处理一下,你尽量避免跟阴气接触。”
陈十一震惊了,张沅也震惊了,转头看向宵野,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问:“什么情况?”
宵野道:“是跟着蒋棠棠她们回来的,晚点问问看是什么事情。”
看着前面连蹦带跳恨不得拎着裙摆转圈圈的三个女生,张沅皱眉:“她们干什么了招惹了阴魂。”
宵野摇头:“只暂时把鬼挡在民宿外面了,具体的等回去问了才知道。”
季南星道:“等下问问就知道了,我没有从阴魂身上感受到恶意,应该不是她们做了什么得罪鬼魂的事,问题不大。”
回到民宿,三个女生直接上楼卸妆洗澡,见陈十一上了楼,但宵野他们在院子里坐下了,蒋棠棠站在楼梯上好奇地探了个头下来:“你们不上去啊?玩一天了不累吗?”
张沅朝她挥了挥手:“坐一会儿,你们去休息吧。”
蒋棠棠哦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你们要是吃夜宵记得叫我们啊。”
宵野笑道:“还吃呢,你们不是减肥在吗。”
蒋棠棠一手拉着林艺一手挽着肖筱蹦蹦跳跳上楼:“偶尔放纵嘛,出来玩就是要开心呀。”
等他们三个上去后,季南星轻晃了一下手腕上的金铃,原本蹲在门口的崔毅一晃神就飘进了屋内。
季南星给宵野和张沅短暂开了一下天眼,一个大概有一米八看着三十来岁的男人慢慢出现在他们眼前。
季南星看着阴魂道:“为什么要跟着她们?”
崔毅愣了一下,有些恍惚道:“你能看见我?”
张沅:“他是天师当然能看见,你为什么跟着我们朋友,是她们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
崔毅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就是下午在老街上,我见她好像看到我了,甚至还对我笑了一下,我就跟着了。”
张沅和宵野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这家伙该不会是个色鬼吧。
季南星也被他这跟着的原因意外了一下,但还是出声解释道:“我朋友没有阴阳眼,她应该没有看到你,对你笑可能只是你的误会。”
崔毅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说法好像有点问题,连忙纠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以为她能看到我,我才跟着的,我飘荡了许久,没有人能看到我,我想要找人帮忙却求助无门,天师是专门抓鬼的吗?我让你抓,可是抓我之前,能不能帮帮我。”
季南星:“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崔毅觉得这么站着说话怪不自在的,虽然他接触不到实物,但还是飘到墙边的花坛上坐下道:“我叫崔毅,是车祸死的,死了有几个月了,我有一个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去年我们结婚了,我们感情很好,原本今年打算要个孩子的。”
说到这个,崔毅的神色明显低落了下来,遗憾没能跟喜欢的人相守终身,又庆幸他们还没来得及要孩子,否则留她一个人,再多一个孩子,岂不是将她的未来都耽误了。
宵野:“你放不下你妻子?”
崔毅摇了摇头:“人鬼殊途我知道,虽然现在可能很难受,但时间总能治愈的,我虽然有些放不下她,却也知道鬼纠缠活人肯定是不好的,只要看她过得好我也没什么其他想法了,可是她过得不好。”
崔毅生前应该也是个性格比较温柔的男人,死后虽有执念,但怨气并不深重,这会儿说着诉求也是不疾不徐。
“我的情况有点复杂,我得从头跟你们说才能让你们听懂,我父亲那辈有兄弟五个,我亲生爸爸是老三,他生了三个儿子,原本我应该喊五叔的人一辈子没结婚,因为他有基因方面的疾病,不想拖累别人,我大概五岁的时候,我亲生父亲就把我给了五叔。”
“他们是亲兄弟,所以也没过户之类的,只是直接把我给了我养父,说以后我跟家里就没关系了,就是我养父的亲儿子,他负责我所有,我以后给他养老送终。”
五岁的小孩已经懂事了,他在家里排行老二,本就是个多余的边缘,没有老大让他们在意,也没有老三让他们疼宠,他的多余到甚至常常让父母忘了他的存在。
但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孩子爱父母是天性,再多余他也是舍不得离开家的,但现实由不得他选择。
后来跟养父慢慢磨合,得到了完整的父爱之后,他也就不再惦记着原生家庭了。
他努力读书,把养父当亲爹,他们就像一对寻常父子,会说笑会吵闹,这些年他亲生父母没有来找过他,他也慢慢地不再对他们惦记,也早就把他们真正地放开了。
只是好景不长,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养父病发,没多久就走了,因为一直知道自己是有病的,怕自己死后他一无所有不会照顾自己,所以养父早早就将名下所有的财产过户给了他。
存款直接存到了他的账户,房子也在他成年那天直接过户给了他,所以养父走了之后并没有因为遗产问题有什么揪扯。
崔毅说着神色有些哀伤:“他为我打点好了一切,让我在这个大城市有了生活下去的底气,这些年我跟我女朋友一起工作打拼,因为不需要买房子,生活得挺舒服,积攒的也是以后孩子的教育基金,我们结婚之前还把我养父留给我的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就当是新婚房了。”
崔毅有些后悔道:“养父走了之后我就相当于孤家寡人了,我从未想过关于我亲生父母那边的事,在我心里我跟他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以为我今后的一切都是跟我妻子共享的,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就会死了,所以根本没有做任何的准备,结果就在我死了之后,我亲生父母冒出来了,要分割我的遗产,房子他们要,钱他们也要,可是这些东西我只想给我妻子,让她以后即便没了我,也能有一定的生活保障。”
听到这里张沅忍不住道:“根据遗产法来说,你没有直接过户给你的养父,那么你的亲生父母的确有继承权。”
崔毅:“我知道,可我不甘心,他们没有养过我,把我养大的是我养父,现在我死了,他们却来抢走我想留给我爱人的东西,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
季南星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住这附近?”
崔毅摇头,说了他家的地址后道:“那房子我和我妻子之前就已经搬进去了,但我死了之后我亲生父母就来闹,说这房子是婚前财产,跟我妻子无关,即便我死后她有继承权,但也只能继承一半,还说她跟我结婚都不到一年,连个孩子都没有,凭什么继承我的东西,我死了,我的东西就该全部留给父母,于是他们一家都搬去了我家,把我妻子赶走了,古城这里是我和我妻子恋爱的时候经常来的,我妻子想我了,就会来我们以前经常住的那家旅馆住几天,就好像我还在一样。”
他死了,因为执念无法去轮回,于是只能跟在妻子身边,看着她如何被他亲生父母欺负,看着他们找她要房子要钱,甚至还说她是克夫命,让她赔命。
说得好像他们有多爱自己一样,但这二十多年他们从未问过也未看过自己哪怕一次,把他给了养父之后更是没有半点不舍。
玉兰市中心的房子啊,随便一套就是千万,他养父能有这条件也是很早年这里还是一堆老破小的时候买的,后来拆迁了才有能力换新房。
这么多钱,换谁不眼红,再加上他们的确在法律上是有继承权,于是更加不放过了。
他妻子被他们恶狠狠地赶走,大概也还没能从他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去跟他们掰扯,所以直接来了古城小住散心。
他每天跟在妻子身后游荡,他想找人帮他,可是他已经死了,现在他就是个谁也看不见的鬼。
今天看到那女孩子好像能看到他,还对他笑了一下,崔毅以为她能看见自己,于是就跟着她回来了。
虽然有些误会,但现在遇到真的能看到他的天师,崔毅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张沅偏头看向季南星:“这种事要怎么处理,就算打官司,他亲生父母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最多将他名下的东西平分。”
季南星看着崔毅:“所以你想把你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妻子?”
崔毅点头,点完头后又觉得这样似乎很难,他也是懂法的,知道什么是遗产继承,是他自己生前没有立下遗嘱,没有给他爱人该有的保障,现在被亲生父母钻出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对方是天师,对方愿意帮着他妻子找律师打官司,但法律也不可能以他的意愿转移,所以心有不甘地妥协道:“如果实在是没办法,能要回一半也行,哪怕把房子卖了,能留点钱给小洁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崔毅说完又道:“或者你们能让我妻子见见我吗,她现在还没从我死亡这件事里走出来,根本不想跟我家里揪扯才会一再退让甚至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让她知道,那些该属于她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也不要放弃。”
就是那房子是他和小洁一点一点按照自己喜好去装修的,有充满着阳光的大客厅,有种满了花花草草的小露台,有大大落地窗的书房,还有大飘窗的卧室,每一个地方都是他和小洁最喜欢的模样。
要是被卖掉了,就好像他跟小洁所有的过往都一笔勾销了一样。
季南星将茶杯放到了桌上:“既然心有不甘那又何必妥协,法律的确最多就能判到财产平分,但你已经死了。”
崔毅眼神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一旁的宵野道:“意思是你都已经死了,你可以去闹啊,他们不是要房子要钱吗,你闹到他们不敢要不敢住不就行了。”
崔毅震惊:“能能这样?”
宵野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能,闹到房子变凶宅,闹到他们知道再纠缠就会被鬼缠身,看他们还敢不敢。”
对付无赖,那就要用无赖的办法,要钱还是要命,让他们自己选。
第 135 章
◎不失望◎
崔毅典型就是那种在条条框框里长大的人,哪怕是做了鬼他也没想过用一些特殊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会儿他们都给他指了明路了,崔毅依旧一脸茫然:“那我要怎么做?”
张沅没忍住地问道:“你以前不看恐怖片吗?”
崔毅摇头,他只看过几部爱情片和科幻片,还是陪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小洁一起看的,恐怖片是半点都没涉猎。
宵野道:“没看过剧情,但一些比较经典的总该听过吧,比如从被子里冒个头,从电视机里爬出来,洗手池流血水,照镜子浮现鬼的脸。”
崔毅眨了眨眼,眼神透着一股与他阴魂身份不符的清澈:“可他们看不见我啊。”
他要是有本事让人看见他,他就不会见到一个疑似对着他笑的女孩就跟着人回来了。
不提怎么改变管道线路把自来水变红,他们说的这些事全都基于对方能够看见的前提条件,都没人看得见他,他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一百次也没用啊。
宵野和张沅齐齐将目光看向季南星,之前被丈夫杀死的万青就是被季南星用香和符养魂到能被人看到,才吓得她丈夫精神失常的,不过跟崔毅不一样的是万青的心里满是不甘和怨恨,是鬼气激发了她的显现。
这个崔毅虽然说着不甘,也的确因为执念没能去轮回还在阳间游荡,但他身上的气息很平和,估计跟他生前的性格有关,所以也不知道这样平和的人,能不能靠鬼气显形。
季南星道:“怎么吓人这个不急,有现成经验丰富的前辈可以教你,明天先让你和你妻子见见面,剩下的再计划。”
崔毅激动得直接飘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可以让她见到我?”说着又有些犹豫:“要不还是算了,万一吓到她怎么办,她爱的是活着的我,如果知道我死了都还缠在她身边,她以后有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活着的时候是爱人,死了就不是同一个物种了,他自问虽然和小洁相爱,两人这些年的感情也很深,但也没到生死不弃的程度,那都是电视剧演出来的。
季南星见他又变了卦,有些疑惑:“你在害怕?你们不是很相爱吗?”
崔毅看他们年纪都不大,今天跟着那女孩身后的时候还听到她们提什么期末考试什么羡慕高三脱离苦海,可能他们都还只是高中生,就算眼前这人是个小天师,估计也没处理过多少灵异事件。
于是道:“有时候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更不用说生前和死后了,有的人连死去的亲人都怕,更不用说伴侣了,你们还小,这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矢志不渝的爱。”
他会执念不散是因为对妻子是有感情的,会想要把所有的东西留给妻子,甚至并不介意她以后会有新的人生,是因为除了妻子他在这世上本就没有牵挂了。
不留给曾经陪他经历过风雨,和他一起携手奋斗过未来的爱人,难道要留给把他给出去二十多年见都不见一次的父母吗。
如果他养父还在世,那他自然会更牵挂养父的未来,会为养父筹谋,所以爱也就是这么回事,都是一些现实的东西。
季南星怎么会不懂,他甚至比崔毅更懂,他所见过的人性远比常人多得多,只是见崔毅死后还不忘为妻子担忧未来,而他的妻子走不出丧夫的悲伤连千万房产都不要。
他以为多少会有些不一样。
宵野在桌下握住季南星的手,朝着崔毅道:“这种事是双向的,让你们见面自然是要先经过她的同意,她要是不想见那就算了,万一她要是愿意见呢,我作为局外人虽然并不清楚你们的感情有多深,但你已经死几个月了,她还没能走出来,或许你可以多相信她一点。”
崔毅沉默不语,张沅站起身道:“那今天就先这样,具体的明天见过你妻子再说。”
崔毅点了点头,认真朝着几个少年道:“谢谢你们,无论是否能帮我达成心愿,我都很感谢你们愿意帮我。”
季南星道:“你自己找地方待着吧,记得远离人群,人多阳气重,容易把你冲散形,人少阴气重,沾染了你身上的阴气运势低的会倒霉生病,别再随便跟着人了。”
崔毅死后也没见过别的鬼,这些东西也不是人一死本能就知道的,闻言连忙保证道:“我不会再随便跟着人了,我就找个地方待着哪里都不去。”
看到他们上来了,陈十一从房间里探出脑袋八卦道:“什么情况啊?是有命案吗?”
宵野将张沅往他房里一推:“你问他吧,我们先回房间洗澡睡觉了。”
说着拉着季南星进了房间,啪的一声无情关上了房门。
张沅啧了一声,转头对上陈十一亮晶晶充满了好奇的眼睛,伸手抵着他的额头将人推了进去:“一个男鬼,车祸死的,死后不甘心遗产的分配所以执念不散。”
陈十一嗯嗯点头:“然后呢?”
张沅:“没有然后了,就这。”说完也转身回房。
独留陈十一站在房门口,眨巴着他那双狗狗眼,就这??
回到房间的宵野给季南星找出换洗的衣服,在他进浴室前却将人拉住:“你刚刚是不是失望了?”
季南星先是不解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后,笑了一下道:“不是失望,只是以为他很坚定。”
他见过很多执念,但执念的形成并不容易,那些执念里大多数都是怨恨,都是仇恨,真正靠爱意形成执念的并不多。
崔毅虽然也心有不甘,但他这份不甘里更多是对妻子的不舍,是担忧她不争不抢就没有依靠保障的未来,对他原生家庭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恨意。
所以他以为崔毅会很坚定他和妻子的感情。
季南星道:“其实这样也挺好,他想得挺通透的,他的执念不散是他自己的事,他并没有将这份感情强行加在他妻子的身上,也没有一定要他妻子以同样的感情回馈,甚至还会替她着想,如果每一个阴魂都能这么理智,那我们这种天师就轻松多了。”
宵野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轻抚着他的头发道:“闹闹,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这话题跳转得让季南星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什么事?”
宵野:“以后无论是什么情况,无论是怎样的境遇,我想让你记住一点。”
宵野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一定要相信,我会坚定地选择你,也坚定地相信你。”
宵野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到好像能撞击到人的心里,这样浓烈的情感让季南星本能地回避,于是按下心口莫名的悸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突然这么有感而发。”
宵野:“我怕你失望。”
季南星怔愣一下。
宵野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道:“我怕你见太多让人失望的感情,就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了。”
这世上本来就没多少生死相许,也没多少生死相依,因为很多人一辈子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甚至没遇见过真正的爱情。
但他遇见了,所以想让季南星相信爱是存在的,哪怕只是一抹微弱的光,也总比完全失望不再相信得好。
总算明白了他今晚感性的点,季南星笑了笑:“不会失望,因为我有爱我的家人,护我的师父,还有给我坚定承诺的朋友,所以永远不会失望。”
他是在爱里长大的,所见的也是别人的悲苦,这只会让他更珍惜并且感激已经拥有的,又怎么会失望呢。
宵野往他鼻尖轻轻捏了捏:“最好是。”
见他的爪子越来越乱来了,季南星给了他手背一巴掌,拿着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宵野靠在浴室外的墙上,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一偏头就能看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他们房间的落地窗能看到楼下的民宿门口的街道,身上之前贴的天眼符已经失效,所以看不到崔毅了。
只是一想到这世上每天上演着无数场的天人永隔,他越发珍惜能和季南星在一起的每一刻。
温热的水从花洒里喷洒出来,季南星站在水雾中任由水珠冲刷在身上,蓄积在颈窝,满溢滑落,朦胧热气中,那抹异于常人的白都好像被雾化了一样,只剩发色极致的黑。
不知过了多久,水雾中的人缓缓睁开眼,水流顺着浓密的睫毛分流坠落。
眼睛因为受不住水流的冲击微眯着,眉间带着淡淡愁绪的疑惑。
季南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刚刚在宵野抱他的瞬间,他感受到的不只是宵野强烈的心跳,还有他自己那错漏的一拍。
旅游计划是两天一夜,蒋棠棠计划了好几个打卡拍照的地方,古城本来也没多少游玩项目,也就是走走看看拍拍美照。
一早上陪着几个女生游览了几个地方,中午吃过饭之后就借口不想再逛了跟她们分路游玩。
陈十一很自觉道:“那你们去忙,我回民宿睡个午觉。”
季南星点头:“有事跟我们打电话。”
陈十一朝他们挥了挥手,回去的路上顺路买了杯奶茶,小露台坐着,小风吹着,奶茶喝着,拿出手机看小说,爽。
崔毅的妻子叫吕小洁,住的也是民宿,但跟他们那种独栋的不一样,吕小洁住在一处小院里,名叫水上人家,很老套的名字,但整个民宿很有古韵感,房间是坐落在水上的,每个房间都有临水倚栏的阳台。
以前崔毅几乎每年四五月份的时候都会和妻子来度假几天,就舒舒服服待在房间里,到了五六点不那么热的时候会手牵手出去散散步,来得多了跟老板也熟了,还经常一起宵夜喝酒。
只可惜今年原本该过来度假的事情,吕小洁都在处理他的丧事,被他亲生父母从他们的婚房里赶出来后,吕小洁也没有回家,反而直接拖着行李过来了。
崔毅一路跟着她,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努力正常生活,看着她对老板笑着说今年他工作忙,没办法来陪他喝酒了,看她人前悠闲度假,人后坐在阳台彻夜难眠。
崔毅告诉了他们小洁住的门牌号,这边的民宿都是短租式的,最短半个月,最长甚至有半年的,所以都是预约服务,一般没什么事老板不会守在民宿里。
几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民宿,上到了二楼,敲了两下门,一个长发长相温婉的女人过来开了门,看着面前的三个男生,吕小洁疑惑道:“你们找谁?”
宵野笑着道:“我们找你,有一些关于你丈夫崔毅的事,我看外面有个小凉亭,如果不方便进屋的话,我们可以就在外面谈。”
听到老公的名字,吕小洁神色明显滞缓了片刻,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屏障一般,缓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她看着这三个年纪不大,明显不曾跟她老公有过什么交集的人,道:“你们是有什么事吗?凉亭,那就去凉亭坐吧,你们喝点什么吗,矿泉水可以吗?”
季南星道:“不用了,你别紧张,我们找你也不算什么坏事。”
吕小洁笑了笑,过了最开始的几秒无措,顺手理了理衣服,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跟他相关的事。”
除了民宿老板,他们在这里谁都不认识,租客都是来来往往的,民宿老板也不经常来,所以她能在这里隔绝掉所有跟崔毅有关的人事物。
突然有人来找她,还提到崔毅,这的确让吕小洁慌神了一下,就好像自己刻意营造的某种假象被人拆穿了,她对民宿老板说的是崔毅今年工作忙,请不出年假,所以她才一个人来。
这种说辞或许根源上依旧是她无法接受爱人的死亡吧。
几人在小凉亭坐下,吕小洁道:“你们怎么会认识崔毅?你们是他亲生父母那边的亲戚吗?”
季南星摇头:“不是,接下来的话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不相信,是崔毅找到我们,说不愿意再看你这样,房子和存款是他想要留给你未来的保障,他不希望你因为走不出他死亡的悲伤而不争不抢放弃一切。”
吕小洁满脸茫然:“你说崔毅找到你们是什么意思?”
季南星:“我能见鬼。”
吕小洁没有惊慌恐惧,也没有把他们当骗子的不可置信,只是安静沉默了好一会儿,甚至还有几分平静地开口:“所以他在我身边吗?”
季南星往她身侧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吕小洁哦了一声,眼泪几乎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偏过头,避开了季南星刚刚看过的方向,似乎拼命去忍,但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情绪崩溃了。
她双手捂脸,即便已经无法控制情绪,却依旧压抑着哭声,这几个月来她所有的强撑,在这一瞬间溃不成军。
张沅微微偏头,努力平复着被勾动的情绪。
宵野悄悄握住季南星的手,在季南星看过来的时候朝他笑了一下。
季南星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浓密垂落的睫毛掩盖住了眼里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吕小洁才擦干了眼泪道:“不好意思,我一下子没忍住。”
季南星笑了笑:“没关系,你想见他吗。”
吕小洁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渴望的急切:“可以吗?我要怎么才能见他?”
季南星取出符纸:“你想见,我就帮你开天眼,但时间有限,你们只能长话短说,阴阳有隔,这将会是你们今生最后的一面。”
吕小洁立刻道:“见!我想见他!”
说完想起什么,又站了起来,有些慌忙:“可以麻烦你们等等吗?稍微等一会儿就好。”
季南星点头。
吕小洁道谢后跑进了屋里,没过多久隔壁餐饮店送来了几份小吃,季南星听着屋内传来的水声,大概知道吕小洁在干什么了,于是也不着急,松开了宵野的手吃着送来的薯条炸鸡。
崔毅守在吕小洁的房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停止后又响起吹风机的声音,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穿的是西装,是他结婚那天穿的,他死后小洁将他的一些衣服都烧给了他,众多衣服里,他选了套最帅的穿上。
屋内的吕小洁洗了澡,吹干了头发,她是拎着行李直接从婚房来到这里,所以行李箱里还有不少的饰品和化妆品。
给自己盘了个头发,打开来这里半个多月甚至都没拿出来的化妆包。
吕小洁一边化妆,一边又控制不住地落泪,怕花了妆,眼泪一落下就立刻拿纸巾擦干。
底妆遮瑕,腮红眼妆,像每一次跟崔毅约会之前那样精心地打扮着自己。
最后涂上口红时,除了红红的眼眶,脸上已经看不过哭过的痕迹了。
她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然后换上那身她想要周年,却最终没能穿上的裙子。
吕小洁推门出来,崔毅一眼看过去,眼神就像他们结婚那天,吕小洁穿着洁白婚纱时所见那般惊艳。
宵野和张沅看不到崔毅,但能看到吕小洁,立刻捧场夸赞:“很好看。”
季南星笑着道:“你老公看你都看傻了。”
吕小洁微微低头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让你们等久了。”
季南星起身:“时间有限,你们好好珍惜。”
说完将符纸往吕小洁的身上一贴。
一旁高大男人的身影立刻就显现了出来,吕小洁怔怔看着他,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就像是做梦一样,她以为这一切真的是梦,她的爱人还在,可是当她伸手想要拥抱却穿过了他的身体后,吕小洁才恍惚意识到不是梦。
她的爱人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崔毅看着眼前一如初见时美丽的女孩,一滴鬼眼泪落了下来。
季南星一伸手,那滴眼泪就被他用阴力包裹着飞到了他的掌心,而崔毅和吕小洁已经进了屋内。
他将这滴眼泪收了起来,宵野看着小瓶子的东西,好奇地左右看了看:“你还随身带小玻璃瓶?”
季南星嗯了一声:“天师的基本职业素养。”
张沅好奇道:“你刚刚装的是什么东西?”
季南星:“鬼的眼泪,鬼只有情到极致才会流泪,这东西在圈子里论滴卖的,价值千金。”
过了一会儿崔毅先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知道这一次的道别真的是天人永隔了,但比起小洁看不见自己,他还可以守着小洁一段时间,所以情绪上还算冷静。
郑重朝着季南星道了谢后,崔毅道:“我跟小洁说好了,小洁不会再不争不抢地放任,至于最后官司能打成什么样,只要努力过了就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我见了小洁最后一面,我车祸走得突然,原本有好多想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
季南星道:“或许是你生前做过好事,所以死后遇到了我,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
崔毅闻言笑了一下,他其实也没做什么好事,就是大学的时候坚持了四年去养老院做义工,工作后也和小洁一起资助了一个山区小孩的教育,他死的时候还在想着,好人是不是没好报,但现在又觉得自己的确比许多人幸运多了。
没一会儿吕小洁也出来了,她看不到崔毅,但她知道她丈夫现在还在这里,所以没有最开始那么崩溃,和崔毅一样,吕小洁也郑重朝着他们鞠躬道谢:“谢谢你们,我不知道该说怎样感谢的话才能表达我的心情,但我真的很谢谢你们。”
张沅:“不客气,关于官司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从崔毅那儿知道他们几个还只是高中生,吕小洁再怎么样也是个成年人,不至于什么事都让学生帮忙来,便道:“我会自己找律师,不过我打算先收集一下证据,虽然当初没有过户,但这些年崔家的确没有养育过崔毅,我想光这一点就能拉扯一段时间了,崔毅说你们会教他怎么去闹,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们都很感谢你们的帮助。”
第 136 章
◎开始搞事◎
“诶?又要装鬼去吓人啊?”
通过摄像机,张沅和宵野都能看到谢盼儿,闻言道:“什么装鬼,你不就是鬼。”
谢盼儿嘿嘿笑道:“说顺口了嘛。”
说着看向旁边的青年,疑惑道:“吓唬人多简单啊,闹出点动静,用符香养养魂现个形,只要对方心里有鬼,都不用你装得多可怕就能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听到现形两个字,崔毅的眼神亮了亮:“用东西养魂可以让人看见?”
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的季南星道:“活人见鬼会倒霉,严重的甚至还会折损寿命,我让你妻子见到你是用了符给她暂时开了天眼,如果是你显形让人见到,那是因为对方被你身上的鬼气影响,这完全是两码事。”
谢盼儿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崔毅看向谢盼儿,疑惑道:“你不知道?你不是很有经验吗?”
谢盼儿笑了一声:“我也就这一年增长起来的经验,我做鬼那些年也没遇到过别的鬼,也没遇到能见到鬼的人,飘飘荡荡的也没人教我做鬼常识,好多东西还是遇到小天师之后才知道的。”
崔毅点了点头,也没冒昧地去问谢盼儿做了多少年的鬼,他虽然没看过什么恐怖电影,但也听说过一些,比如召唤笔仙不能问笔仙是怎么死的,问了笔仙就会杀人。
同理可证,鬼魂对自己的死亡应该是很介意,他自己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所以还是少说话得好,免得犯了忌讳。
季南星给他们点了香,见谢盼儿拉着崔毅蹲在香炉边吸得简直快要飞起了才道:“分寸就不用我叮嘱你了,把握好度。”
谢盼儿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吓唬人嘛,她最在行了,在她父母弟弟身上实践过无数次了。
话说她有段时间没回家看看了,找天有时间回去瞄一眼,她妈的神经衰弱不知道养好没有,她爸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能不能去找工作了,家里入不敷出的只怕连房子的租金都出不起了。
至于她那个弟弟,大概是车祸后遗症,整个人变得阴暗自闭,因为行动不便也上不了学。
好在他们也算吸取教训,被她吓过几次之后再也没提算计人的事,就是这日子越过越苦,哎,愁人~~
崔毅家的房子地段不错,在四通八达的市区中心,房子建了也有快二十年了,但整个小区维护得很不错,加上寸土寸金的地段,房价一直居高不下。
当初崔毅刚被送到他养父这边来的时候,他养父还住在一片老破小里,孤家寡人也没打算结婚,虽然住得破烂,但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毕竟有片遮头的瓦,也没有老小的后顾之忧。
后来见他三哥说孩子太多了,又到了上学的年纪,三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实在是负担不起,想要送一个去乡下,乡下的开销少,上不上学也无所谓。
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肯定是要重点培养的,这可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老幺又是家里的宝贝,只有木讷的老二一看就是没出息的,连他多吃一口饭都遭嫌。
看他们这么不待见老二,崔毅的养父就说不如把孩子给他吧,他一个人,也想今后能有个养老的,这在外面领养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还不如养自家亲侄子。
于是当时还叫崔文毅的崔毅就被带走了,还改了名字。
这有了孩子,养父当然不可能再过以前过了今天就不想明天的生活,那片老破小被划分到拆迁区域后,崔毅的养父这才有钱买了新房。
当时房价虽然也很高,但没现在这么离谱,所以户型也尽量挑大的,为崔毅今后结婚生子都打算好了。
结果现在这一切都便宜了别人。
看着眼前的高楼,谢盼儿道:“你家住几楼啊?”
崔毅:“十五楼。”
谢盼儿:“走吧,先去看看能不能蹭个电梯。”
他们虽然是阿飘,但是飘起来也是很累的,能蹭电梯绝不自己飘。
自从跟着妻子去了古城之后,崔毅差不多有大半个月没回来了,现在重新回到房子里,看到他之前精心装修布置的房子乌烟瘴气被折腾得一团乱,再好脾气再平和的人这会儿心里也难忍怒意。
晚上十点多,催家的兄弟俩摊在沙发上看电视,衣服裤子胡乱堆在沙发上,厨房里堆着不知道多久没洗的锅碗瓢盆,餐桌上更是乱七八糟的外卖袋子外卖盒子。
地上都是脏污的垃圾,当时选地砖,他和小洁专门挑了浅色系,虽然有点脏就会比较显眼,但他们都是爱干净的人,住的时候一直很爱惜,也都打理得很好。
现在才过多久,房子就已经被折腾得没眼看了。
他之前装修是对房子做过规划的,因为和小洁这边都没什么亲戚,也计划今后就要一个小孩,所以只做了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
现在两间卧室已经被崔家兄弟俩各占了一间,那间花了他许多心血的书房也被拆得乱七八糟,里面还摆了一张床,他的亲生父母就住在书房里。
他的父亲崔勇正坐在沙发上剪脚指甲,剪下来的指甲乱飞,掉在地上,掉在沙发上也不管。
老大三十好几的人了,之前谈过女朋友,但不是嫌弃他家庭条件就是嫌弃他自己本身不上进,一直到现在都没定下来,这会儿歪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不知道跟谁在聊,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老三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七八岁了,听说毕业之后一直不停在换工作,每个工作都干不满半年就不干了,现在好了,直接不去工作了,说什么马上遗产到手,房子有了钱也有了,干什么还要去受那窝囊气工作。
而他的亲生妈妈赵玉红正在收拾屋子,还一边对吕小洁各种咒骂。
因为吕小洁的不配合,所以这房子和他银行账户的钱他们动不了,遗产是要继承人都到了才能过户继承的。
听着老妈每天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咒骂,老三崔文皓不耐烦道:“人都已经赶出去了,你这骂她也听不到啊,只会吵我们,再说了,房子我们都住进来了,不是我们的也得是,过不过户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都住着了。”
赵玉红白了眼傻儿子:“怎么没关系,过户就是房子彻底到手,到时候转手一卖,再去远一点的地方给你俩一人买一套,不然你们以后结婚全都住一起吗?”
赵玉红说着又道:“也不知道那小子账户里还有多少钱,他出车祸的赔偿也该有我们一份吧,听说是买了保险的,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这些年跟着那短命鬼在外面过得这么好,也不知道回家帮衬帮衬亲生父母。”
崔文皓接话道:“就是,还亲哥呢,连表哥都不如,不过还好人死了,死得还挺是时候,留了房子和钱,也算你们没白生他一场,那个姓吕的到底跑哪里去了?她该不会觉得只要不配合过户遗产,我们就能把房子还给她吧?”
一直低头剪指甲的崔勇恶狠狠道:“她想得美!这是我儿子的东西,死了那自然就是我的,她算什么东西,克夫命的玩意儿。”
抱着手机聊天的老大崔文斌抬了个头,看向老爸道:“我这次能不能结婚可全看你们了,不然你们先住回去,我把女朋友带家里来,就说这是我的房子,以后结婚了就住这儿,等把证一领,肚子一大,后悔都没用了。”
听着这话的谢盼儿立即露了个嫌弃的表情,一转头,看到旁边的崔毅身上都冒黑气了,连忙道:“冷静冷静,你可不能被鬼气冲散了理智!”
崔毅本就不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抱有任何期望,在他们为了遗产来闹的时候他也看清了他们的嘴脸,只是每次见到,看着他们对他的死是庆幸是欢喜的作态,他的心里都无法抑制地生出一股厌恶的恨。
他怎么就是他们的儿子呢,他为什么不是养父的亲儿子。
虽然崔毅身上的鬼气翻涌,但这种场景他早就见过了,比现在更恶劣的都见过,倒也没那么失控,还朝谢盼儿问道:“我现在要怎么做?怎么才能吓到他们?”
谢盼儿道:“先来个入门仪式!”
崔毅虚心求教:“什么是入门仪式?”
谢盼儿左右看了看:“你们家电箱在哪里?”
崔毅指了指玄关的一幅画像后面:“做成嵌入式用画挡着了。”
谢盼儿飘了过去,然后将手放在了画上,一缕缕鬼气钻入点香,屋内的电灯瞬间滋滋黑闪了两下。
正在说话的崔家人一起抬头看灯,崔老三看灯闪了两下又恢复了,这才嫌弃道:“买的什么垃圾货啊,还新装修的房子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内的电灯又再次闪了闪。
崔勇也不剪指甲了,站起来到处看了看,然后找出叉棍敲了敲顶上的灯:“估计就是接触不良了。”
崔老三用嫌弃的目光看了一眼,又再次将注意力放到电视上了。
崔老大还在期待地问父母:“我刚说的你们觉得怎么样?我今年都三十二了,再不结婚只会越来越难。”
崔老三冷哼了一声:“想什么美事呢,我们都回家,让你住这里,到时候说不定就是你不让我们进门了!现在是要结婚,等你结了婚你又会说这房子要是不给你,她就跟你闹离婚,你好不容易结了婚又怎么能离呢,再过一段时间哎呀怀孕了,孕妇最大,让她生了再说,等生完了那就是爸妈的大孙子了,这大孙子上学得落户吧,这么好的地方不落这儿落哪去?到时候别说我了,就是爸妈你都不得让进门,都是老狐狸,装什么白莲花。”
听到这话崔老大就不乐意了:“咱们是亲兄弟吧,你就这么想我?”
崔老三呵呵道:“那不然呢,等以后我和爸妈被赶出去睡大街再来后悔?”
见他们要吵起来了,崔勇道:“好了,吵什么吵,你现在急什么急,等房子有了钱也有了,你还怕找不到媳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克夫的把房子过户了,还有赔偿金也要吐出来!我儿子的东西凭什么给她!”
崔勇刚说完,茶几上一个饮料的玻璃瓶直接飞了出去,砸在客厅的落地窗上。
落地窗质量很好,一点损伤都没有,但那玻璃瓶却砸得粉碎,碎片甚至飞溅到了沙发上。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到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崔老三看向家里人:“那瓶子怎么飞出去了?”
崔老大只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但还是努力用科学的角度解释道:“可能是里面的气体没放干净所以爆出去了?”
崔老三想说那就是个喝完了饮料的空瓶,瓶盖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哪来的气体。
但比起瓶子凭空飞出去,他觉得气体残留的解释更让人心安一些,便选择信了。
但脑子选择相信,胆子却有它自己的思考。
强撑着跟家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崔老三站了起来:“有点晚了,我还是早点睡吧。”
说完立刻跑回房放上门躲进了被子里。
小儿子跑回了房间,大儿子还想跟老爸再磨一磨他的提议,崔勇却直接站了起来,朝着赵玉红吼道:“你看看你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家里这么乱也不收!就是垃圾堆多了才到处掉,还不快去把碎片收拾了!”
吼完了老婆也满脸不耐地回了房。
知道家里的大事还是老爸做主的崔老大知道跟老妈说也没用,提议没通过,也心情不佳地回房了。
大客厅顿时只剩赵玉红一人,她这几天都在从老屋子那儿往这边拿东西,早出晚归的连饭都没时间做,今天回来已经忙不停开始收拾了,只是太乱了不是一会儿就能收拾完的。
东西不是她吃的,衣服也不是她丢的,结果挨骂的却是她。
但这样的生活模式过了一辈子了,赵玉红已经能习惯性无视了,撸起袖子认命地替他们收拾起来。
崔毅看向谢盼儿:“刚刚那一砸怎么样?”
谢盼儿朝他竖了个拇指:“很好,就是要在他们眼前搞这种动静,另外我看了一下,你家真正做主的是你亲生爸爸,我们可以在雨露均沾的前提下重点照顾一下他,让他知道他们要是再纠缠你的遗产,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事,知道怕了他们才不敢动心思了。”
崔毅真诚道谢:“谢谢你,等我把遗产要回来了,我让我老婆给你买香吃。”
谢盼儿现在可是个小富婆,之前万青姐给她留了不少买香钱,所以并不在意道:“没事,我帮你化解执念,对我也是功德。”
崔毅看她性格挺活泼的,忍不住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执念是什么?”
谢盼儿摇了摇头:“大概是怕死不想再死吧,死过一次所以害怕了。”
崔毅:“啊?”什么意思,难道都已经成了鬼,还能再死一次?
谢盼儿叹气:“自杀的人是要在地府偿还欠债,要受刑才能轮回,我害怕,不敢去,所以就多做好事尽量攒功德,看以后能不能少受一点苦。”
崔毅闻言没再多说什么,他其实有点无法想象,像谢盼儿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会自杀,想来那应该是一段很痛苦的过往,所以揭开话题真诚道:“如果能一直跟在小天师身边其实也挺好,希望你终有一天能如愿以偿。”
谢盼儿收下了他的祝福:“谢谢~”
瓶子飞出去砸在了落地窗上这件事虽然令人有些费解,但大家心里也不算太害怕,毕竟他们的认知就是这世上没有鬼,那些都是封建迷信,从未见过又一直被科学辟谣的东西能让他们有多害怕,只当是不知原因的意外事件。
心无负担的崔勇上床就睡着了,赵玉红收拾完屋子进房间时,崔勇都已经睡到打鼾了。
看着被占了大半的床,赵玉红犹豫了一会儿,拿着小毯子去了客厅。
客厅的沙发大,还不用听他的喊声,比床睡得还舒服。
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三间房门都是紧闭的,崔家的人各自做着暴富的美梦陷入了沉睡。
在他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将众人惊醒。
声音是从书房传出来的,崔老大和崔老三从房里跑出来的时候,看到妈睡在沙发上,刚想问她为什么睡客厅,书房里再次传出打砸的声音,三人连忙推开房门跑了进去。
“爸!你叫什么呢!”
崔勇坐在床上拼命挥打着,像是中了邪一样。
赵玉红吓得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崔老大和崔老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压住崔勇的手喊道:“爸!醒醒!你干什么呢!”
崔勇感受着光线,心有余悸地到处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光光的,没有那双冰凉的手,呼吸也顺畅,又看到儿子老婆都在,尽管依旧还残余差点被掐死的恐惧,但他也只当自己是做了个噩梦。
就在这时赵玉红声音尖锐道:“老崔!你脖子上是什么?!”
崔老大和崔老三同时低头看去,只见崔勇的脖子上是一道十分清晰的掐痕,更可怕的是这掐狠从一开始的红色瘀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
两人吓了一跳,本能地从床上跑了下去离崔勇远远的。
崔勇摸了摸脖子,神色慌张道:“什么?我脖子上有什么?”
崔老三:“掐出来的印痕,爸,你做什么噩梦啊,把自己掐这么狠?”
崔勇跑下床,到卫生间里照镜子一看,整个脸色一变,他的脖子竟然出现了黑色的掐痕。
为了掐那一把,崔毅几乎掏空了身上的鬼气,他本就是个死了没多久的新鬼,这一点鬼气还是白天吸了小天师给的线香才有的,能让自己接触到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今天砸了一个瓶子,又在崔勇身上留下印痕,这个警告应该足够了,后面他只要再小小制造出一些动静来,就足够让他们害怕了。
看向带他打开了做鬼新大门的谢盼儿,崔毅道:“谢谢你,我之前还想着慢慢来,还是你有办法。”
谢盼儿笑嘻嘻道:“这都是总结出来的经验。”
先给一波狠的,告诉他们世上是有鬼的,后面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令人草木皆兵,看崔家那些人应该没有万青姐丈夫那心性,对付起来只会更容易。
苦熬一夜,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崔勇直接让赵玉红陪着去了医院,他觉得脖子上又疼又痒,过了一夜,脖子上的掐痕更明显了,就是一个大大的五指印,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崔老大和崔老三都在说服自己这指印是他们老爸自己做噩梦掐的,根本不是有鬼,如果有鬼的话,那崔毅都死了几个月了,怎么现在才闹鬼。
他们笃定世上没有鬼,他们只相信科学。
去了医院给做了一堆检查,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他脖子上就是纯被人掐出来的痕迹,至于为什么发黑,可能是个人体质不一样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了一趟门,在人群里晃悠了一圈,心里那股恐惧的感觉消减了很多,但昨晚的事还是令人心有余悸,于是打算今天晚上大家一起睡。
崔毅家最大的房间是主卧,床是两米的,空间大到还能在卧室里放一套沙发。
为了能都挤在一起,父子三人把沙发搬进了主卧,他们三个睡床,妈妈睡沙发。
以前他们自己家很小,就两室一厅,兄弟两个住一间,关着门也能听到隔壁老爸的鼾声,原本是很习惯的生活,因为这段时间单独拥有了一间大卧室之后就变得不习惯了。
崔老大和崔老三躺在床上睡不着,崔老三睡最左边,直接侧躺着玩手机,崔勇睡中间,已经打起了鼾,崔老大睡最右边,翻来覆去酝酿睡意都睡不着。
就在他烦躁地想要把老爸推醒让他别鼾了的时候,感觉床脚的被子动了动。
他先是看向沙发的方向,窗帘没有拉,所以有月光照了进来,能很清楚地看到妈妈正在沙发上睡着一动没动。
他刚准备坐起来看看的时候,就感觉到脚腕一凉,像是被什么冰冷刺骨的东西抓住了一样,不等他惊呼出声,下一秒整个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力道极大地从床上拖了下去。
咚的一声,崔老大摔在了地上。
本就没睡的崔老三探头看了一眼:“哥?你干嘛呢?”
崔老大坐在地上,先是看到一双鞋,意识到什么,即便惊恐到浑身动弹不得,但他的视线还是顺着那双鞋缓缓往上看去。
只见已经死了几个月的崔毅正站在床尾对着他冷笑。
第 137 章
◎里应外合◎
鬼影只在阴暗中浮现,崔老三伸手摸向床头开关打开了房间灯之后,那道鬼影也在灯亮的瞬间消失了。
崔老三看向躺在地上的崔老大,满脸疑惑:“你干嘛呢?这么大个床给你留了大半个空位你还能掉下去?”
崔老大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样,极度惊恐之下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被吵醒的赵玉红睁开眼,看到儿子躺在地上,连忙跑过去查看:“文斌你怎么在地上?”
在被妈妈接触到的瞬间,崔老大像是被人解了定身穴一样,手脚慌忙极度惊恐地往后退,知道后背贴到了墙上,手里还抓着妈妈的胳膊,这才声音发着颤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他了,是他回来了!”
崔老三皱眉:“谁啊?你看到谁了?”
这么大的动静,还开了灯,睡到鼾起的人也被吵醒了,崔勇坐了起来,受不住光线地眯着眼看向家里的妻儿,脸上尽是被吵醒的烦躁:“大半夜不睡觉你们干什么呢!”
赵玉红以为儿子是做噩梦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把人高马大的儿子护在怀里拍了拍,一边摸摸他的手脚:“没事没事,做噩梦了,不怕啊。”
结果这一摸,崔老大就猛地抱起腿喊疼。
众人连忙往他腿上看去,只见他脚腕上一个发黑的五指印,跟崔勇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崔勇看到他脚腕上的痕迹,一下子就伸手捂住了脖子,昨晚差点被掐死的窒息感还令他心有余悸。
崔老三脸色有些发白地坐在床上,他虽然没有见到什么鬼,也没有被掐脖子掐脚的,但昨天瓶子无缘无故飞出去砸在落地窗上的事,始终令他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赵玉红惊叫了一声,看着梳妆台的镜子恐惧到面无血色。
那面镜子上,正在一笔一画地写着字,一个血红的滚字昭示着这个房子主人的不满。
崔勇下意识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向镜子,但镜子质量很好,砸过去的手机碎了屏,镜子却完好无损。
崔老大紧紧抓着老妈的胳膊:“妈我们快走,我们快离开这里,是他回来了,真的是他回来了,我刚刚看到他就站在我们的床前!”
这话一说房里的人只觉得满身冒冷汗,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个鬼站在床边看着你,光是想一想这个屋就让人待不住。
这时候他们只想活命,什么房子啊钱啊哪里有活命重要。
崔老大的腿疼得厉害,脚腕钻心地疼,根本落不了地,于是被老爸和老三搀扶着,一家人慌慌忙忙从崔毅的婚房里逃了出去。
看着他们慌忙逃走的样子,崔毅松了口气,刚刚消耗的鬼气太多了,果然在人前显形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成果喜人,于是满脸开心地朝谢盼儿道:“没想到第二天就把他们赶走了,我之前还为此费神许久,谢谢你。”
谢盼儿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他们是突然受到惊吓才会慌不择路地跑掉,但等冷静过后,天亮了,见到人了,底气估计又会回来了,走吧,我们先回小天师家吃点香,后面你要做的就是跟你老婆打配合,她跟他们打官司,你就怨鬼缠身纠缠不休,缠到他们再也不敢来了你就赢了!”
两只鬼一回来,正在睡觉的季南星就醒了,感觉了一下他们身上的鬼气,虽然消耗大,但没有什么煞气,应该只是单纯吓唬人没有做出伤人的事,便放心了一些。
他刚一动,想要起来去问问崔毅那边的情况,一条腿就往他身上压了下来,单腿不够,一只手臂也横了过来,甚至还在他身上仿佛哄睡一般拍了拍,可惜拍了两下,手臂的主人就不动了。
季南星全身顿时只有脑袋能动了,微微偏头,就看到宵野侧脸朝他的睡颜。
他睡觉不喜欢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虽然不需要床头小夜灯,但窗帘一般都是不拉的,像夏天这种天空干净的夜晚,毫无遮挡的月光让房间完全可视,以他的视力,这么近的距离连宵野有几根睫毛都数得一清二楚。
他们从上学期开始就住在一起,但之前虽然睡一张床,却是各盖各的被子。
冬天的被子厚重,同一张床也能做到互不打扰,自从天气慢慢变热,被子越盖越薄,到现在只需要薄薄的小毛毯就完全足够之后,他们之间的分界线也越来越不清晰。
就像现在,宵野翻个身就能抱住他,不止喜欢腿和手往他身上压,大概因为他体温低,哪怕屋内开着空调并不热,但青春期的男生火气重,更喜凉,睡着睡着就把他往怀里抱,缠得紧紧的。
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当他身上的阴气完全被宵野身上的阳气驱散后,季南星慢慢将手抽了出来,在宵野的脸上戳了戳。
身边的人睡得很沉,把他脸颊戳出一个窝窝他也没醒,见他睡得这么好,季南星又把手指移到他的睫毛上,用指腹在他睫毛上往下压了压,果然跟看起来的一样硬。
明明天生微卷的头发,发丝这么软,睫毛却比一般人要粗硬几分。
玩过了睫毛,人还无知无觉地睡着,季南星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会儿,才重新落下,这次指尖划过的地方是鼻梁。
宵野的鼻梁很挺直,鼻梁很高,连带着眉骨都微高一些,显得五官十分深邃,但这会儿摸上去才发现,宵野的鼻骨有一节比较凸出来,他心里还发散地想着,幸好宵野不是鹰钩鼻,他喜欢这种直挺的,不喜欢偏欧系的鹰钩鼻。
手指顺着鼻梁滑下来,再往下
季南星盯着宵野的双唇看了几秒,然后迅速收回手收回目光重新躺正。
难怪人们都说夜间思维跟白天的思维不一样,静谧无人时,心思也好像随着黑夜的空间感缩小了,缩小到整个世界只剩自己。
他很少会有半夜醒来然后睡不着的情况,所以很少会有这么私密的时间来思考自己。
他在想自己,在想宵野。
跟宵野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快乐的,那种快乐并不是家人能带给他的。
跟宵野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热闹,他的生活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就像他们本身,阴阳两面。
季南星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贪恋这种属于阳间的热闹心里才会有悸动,环境常常会给人制造一些错觉。
例如那些因戏生情的演员,例如那些危难时刻同生共死时所激发的感情,让人觉得那就是灵魂伴侣,是此生唯一的真爱,爱到浓烈时甚至能生出抵抗全世界的勇气。
但归于平淡,归于生活后,褪去了激素,爱自然就没有了。
季南星有点怀疑自己正处在一种激素时期,这样活泼阳光的青春生活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是宵野把他从独行拉出来,带到了热闹里,便让他有了心动的错觉。
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也不是对凡事都质疑怀疑,作为旁观者,他能冷静清醒分析出每一个人真实的内心,但当他成了当局者,才懂了什么叫当局者迷。
季南星觉得这种深夜似乎也不太适合去思考,因为很容易感性替代掉理性,但当天亮了,走出房间接触人群,理性又重新占据上风,结果就是依旧没有结果。
思绪转动了一轮,身边的人依旧睡得深沉,听着耳边轻浅规律的呼吸声,季南星看着天花板上明暗交界的倒影,轻轻喊了一声脑子里已经游走了好几遍的名字:“宵野”
他的声音很轻,近乎呢喃,但刚刚还睡到戳脸戳睫毛都纹丝不动的人突然一下抬起头,眼神是还没清醒的茫然:“嗯?”
季南星神色微微变了变,转头朝宵野看去,很是有些诧异:“你没睡着?”
宵野就像是被启动了某种机关,松开横在了他身上的手,去床头柜那边摸到了水杯:“渴了?”
季南星想说自己不渴,但水杯都被递到嘴边了,那就喝一点吧。
等他喝了几口水,宵野把水杯放下,重新躺下,替他把小毛毯盖好不说,把他像个娃娃一样整个拖过来抱在了怀里,又把手横放在了他的身上,还轻轻拍打了一会儿。
只不过拍打的动作连半分钟都没坚持到就停了下来,季南星再次扭头看去,宵野又像刚刚那样睡得一动不动。
要不是他唇上还残余喝过水的湿润,他都要怀疑刚刚那一系列动作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一大清早,宵野精神满满地在厨房做早餐,季南星洗漱完出来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听到声音宵野扭头看去,笑着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季南星:“你昨天几点睡的?”
宵野奇怪道:“不是跟你一起睡的吗,一点多?”
季南星:“那你半夜醒了吗?”
宵野摇头:“没有吧,昨天半夜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还用摄像机看了一下那个贴了聚阴符的角落,谢盼儿和崔毅都好好在家里,应该没出什么意外。
季南星摇头:“没事。”
宵野把明显没睡好的人推到餐桌边坐下:“昨天不是说想吃煎饺,我给你煎一点,吃完再去睡个回笼觉吧,你这哈欠连天的。”
喝着宵野递过来的牛奶,季南星看向角落里的两只鬼:“你们昨天顺利吗?”
崔毅点了点头,谢盼儿则叽叽喳喳将昨晚吓人的全过程说了一遍:“看他们今晚会不会回去。”
季南星:“应该不会再回那个屋子了,他们大概会更专注能分得的那一半遗产,全部直接放弃应该不可能。”
贫穷的人眼见着即将一夜暴富,这样的机会哪里是撞一两次鬼就能甘心放弃的,有句话说得好,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们会慢慢试探底线,不到最后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崔毅道:“我知道,但只要他们还知道怕,我觉得我赢的可能性很大。”
活着的人哪里拼得过已经死去的鬼。
刚吃完早餐,吕小洁就过来了,宵野怕吕小洁心生惦记,直接把摄影机关了收了起来。
看到桌上还有没收拾的餐盘,吕小洁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来太早了?”
季南星擦了擦嘴巴:“不早,今天过来是?”
角落里,崔毅目光留恋地看着重新恢复了精神的女孩,一想到他们已经天人永隔,他再也无法参与她的未来,眼里的光都整个黯淡了下来。
一旁的谢盼儿没注意到崔毅的神色,还一脸看美女的表情:“哇,你这眼光也太好了吧,小姐姐好漂亮啊,你竟然能把人追到手,有点本事嘛。”
崔毅苦笑了一声:“早知道我是个这么短命的,我当年就不会去招惹她。”
谢盼儿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这样想啊,你想啊,咱这事要是成功了,你是不是给了她一套今后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你这几年存款我听说也有一百万左右吧?”
崔毅:“没有,就三十多万,刚装修,又结婚,花了不少。”
谢盼儿:“三十多万也不算少了,你买了人身意外险,这个受益人是谁就给谁,不会被抢走,那也有两百万了,你看,你给她留了钱,留了房子车子,还留了你曾经认认真真的爱,这让小姐姐以后的眼光提高不少,大不了就精致的单身,总比遇到渣男被骗身骗心得好吧。”
崔毅看向谢盼儿,这种安慰鬼的方式,的确是让他没想到。
不过想到以后,崔毅道:“听小天师说,执念散了就会去轮回了,如果我走了,你还在阳间的时候,有时间的话能帮我去看看她吗,如果她有了交往的对象,帮我看看对方人品怎么样,如果人品不好,能不能想办法提醒她一下。”
谢盼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你的老婆,我来守护!”
崔毅:“”这话怎么听着依旧有点怪怪的。
另一边的吕小洁已经说明了来意,一方面她开始整理资料准备打官司了,不管是否成功,至少上诉这段时间崔毅的遗产不会做出判决,另一方面,她知道崔毅在这位小天师这儿。
吕小洁将拎着的袋子放到了桌上:“我取了十万块,听说鬼是要吃香火的,我对这方面也不太懂,如果我丈夫有需要,还麻烦你们帮着买点,钱不够就跟我说。”
季南星也没拒绝,毕竟养魂的香和符的确不便宜,加上他们也不是经济困难的人,就点头应了:“可以。”
吕小洁笑着道:“谢谢你们,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季南星嗯了一声,宵野起身送客,吕小洁虽然知道在别人家乱看是不礼貌的,但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她不知道崔毅在哪里,但既然被小天师带回来了,应该就在屋子里吧。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
宵野看她往屋内小心翼翼瞄那一眼的眼神,道:“放心,他很好,崔家的人已经被他吓得离开了你们的婚房,你专心处理官司的事就行了。”
吕小洁笑着点头:“好,谢谢你们。”
这边进展顺利,另外一边流落街头的崔家四人就很不顺利了,因为崔老大的腿疼得厉害,从崔毅婚房跑出去后就直接去了夜间急诊。
医生给他捏了捏,虽然疼得崔老大嗷嗷叫,但医生却一脸淡定的表情:“没什么大事,骨头都好好的,给你开点化瘀膏,你要是不放心,等白天去门诊那边挂号拍片看一下也行。”
崔老大红着眼:“可是我很疼,特别疼。”
医生看他疼得不像作假,又仔细给他捏了捏,确定骨头真没什么问题,又道:“你要是实在是疼得厉害,明天去挂骨科,里里外外做个检查。”
崔家四人从急诊部出来,经过这一番折腾,之前在屋里遇到鬼的恐惧也被淡化了不少,但那房子他们暂时是不敢再回去了。
四人坐在街边小公园里,商量着下一步要怎么办,放弃到手的财产是肯定不可能的,大不了先哄着那个姓吕的,把房子卖掉,到时候他们直接拿钱走人。
崔老三困得不行,往椅子上一瘫:“可她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烦死了。”
赵玉红在这个家向来没什么发言权,知道她说话也没人听,就干脆不说话了,但总觉得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要是拿了他的钱,那他岂不是会一直缠着他们。
但两个儿子结婚需要钱,买房子需要钱,她跟崔勇又没那个赚大钱的本事,所以尽管心里害怕,也确实舍不得不要这笔钱。
天亮后,崔勇觉得不能再这么坐等姓吕的配合,要是她一辈子都不出来,那这房子岂不是空一辈子,他决定去找个律师问一问,大不了就是打官司,只要官司赢了,那可就赢的是玉兰市的一套房产,稳赚不亏。
几人从小公园里出来,闻到旁边的早点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准备过去买早点的时候,崔老大瘸着腿差点跟人撞了。
被撞到的那人本来满脸不耐烦,脏话明显都到嘴边了,但一看到他们几人,立刻瞪大了眼睛说了一句:“卧槽!”
赵玉红扶着儿子刚想道歉,那人就一脸见鬼的表情道:“你们这是招惹了什么东西啊,身上怨气冲天啊。”
说着指了指崔勇的脖子:“这明显就是鬼手抓出来的。”
然后又看向崔文斌的脚:“你这脚上也有一道鬼抓痕,你们这一家子干什么了?”
崔文斌穿的是牛仔裤,并没有露出脚腕,这会儿也是正常站着,但这人却一眼看出他脚上有鬼的抓痕。
崔家父子三人对看了一眼,崔勇连忙道:“你说我们身上怨气冲天?”
夏君彦拎着早餐,笑了一声:“何止是怨气冲天,你们自己看不出来你们全都印堂发黑吗?印堂发黑什么意思就不用我解释了吧,哎,我家就是干天师的,但这年头破除封建迷信好多年了,我有真本事那也不敢逢人就说,实在是你们这一家子黑得都快要死了,诶我不是咒你们啊,我是实话实说,信不信随便你们。”
夏君彦说完就准备走,崔老三一把将他拉住:“这位小哥,能麻烦你帮我们看看吗,我们身上的问题能解吗?”
夏君彦顺势停下脚步,在几人的脸上仔细看了看道:“我呢也不赚你们的钱,既然缘分让我们遇到了,又让我看到了你们身上的问题,那我就说说,听不听,信不信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夏君彦把话先说在了前头,然后看向崔勇道:“我看你面相,你命中应该有三子,最近有点丧事在身,又是个中年丧子的,你三个儿子应该没了一个吧。”
崔家几人相互看了看,他们觉得他们好像真的遇到有本事的大师了。
崔勇闻言点了点头:“对,我家老二前几个月走了。”
夏君彦:“你们身上这问题啊,就出在这个老二的身上,你们命里虽然有三子,但只有二子的缘分,你们跟其中一个儿子是没有父子缘的,所以以前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那个儿子从小就不在你们身边,他心里肯定是有怨,再让我看看,啧,你们这气息有点冤亲债主的味道啊。”
崔勇:“冤亲债主?”
夏君彦:“生又弃养,这就是欠了债了,你们本就欠了债,似乎还想要拿他什么东西,哎,不是我说你们,你们真的是活得嫌命长啊,人家本就对你们怨气冲天,你们不止没想过如何平复他的怨气,竟然还想拿他的东西,这一下人家铁定不干了,死了都要缠着你们,你们这事别人解不了,能解的只有自己,想要活命,拿了什么就还什么,最好给人做个祈福的法事,把人怨气平复掉,不然你们这爸爸妈妈哥哥弟弟,有一个他带走一个。”
夏君彦说完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拎着早餐就走了,崔老大急了,连腿疼都顾不上了,追了上去道:“大师!您帮帮我们,多少钱都可以!”
夏君彦摆了摆手:“说了不收钱,你们这事好解决,欠什么还什么就没事了,欠债不还才会要人命,再厉害的大师也没用,冤亲债冤亲债,欠债还债,天经地义。”
不想再跟她们揪扯,夏君彦快步走掉了,留下脸色发白的崔家一家子。
等绕过了小公园,夏君彦拿出手机给季南星发了个OK的手势,下一秒五千转账到位。
夏君彦顿时嘻嘻一笑,金主的钱就是好赚,给季南星回了个捏着手绢下回还来的表情包,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去,新一季的全套皮肤,哥哥来啦!
第 138 章
◎恐怖的背后◎
要是能被一两句话劝退,那他们也不是想要霸占所有财产把吕小洁赶出去还要给安一个克夫命名头的崔家人了。
不管怎么样,夏君彦的话还是在他们心里落了根,也下意识开始衡量要钱还是要命。
但是离开了崔毅的房子,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身上是被烈日晒出的灼热,这让崔家几人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一旦害怕的感觉没那么强烈,贪婪又重新占了上风。
他们心里安慰自己,他们又没有强行要拿崔毅的东西,遗产本来就是法律支持的,最多他们拿走他们本该得的那份好了。
崔家的三个男人很快做出了决定,赵玉红没有发言权,只能他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准备先找个便宜小旅馆先住下的时候,吕小洁给他们来了电话,约了个地方面谈。
四人赶去了吕小洁约定的地方,看着化着淡妆,穿着精英职业装的吕小洁,崔家的人险些没认出来。
他们之前见到的吕小洁一直沉浸在崔毅死亡的悲伤里,不说有多不修边幅,但也确实没有那个多余的力气打理自己,无论他们怎么闹,吕小洁都是忍气吞声各种逆来顺受的退让,最后更是直接将人给赶出去了。
所以吕小洁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失去了男人就屁用没有的无用妇人,能随便他们拿捏的。
但今天再看她,精英强势,完全不一样的社会地位,本能就有些露怯。
不过这种怯意崔家人肯定不可能表现出来,甚至还要用比以往更强势的姿态试图让自己拿到话语权,做主导者。
还不等崔勇输出,这段时间已经领教了崔家人是什么脾性的吕小洁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们要是因为大声喧哗被赶出去,那下一次见面就是在法庭上了。”
说完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姿态摆得高高的。
崔老大拉了拉父亲,坐到了吕小洁对面的沙发上,直接道:“约我们见面你是想要谈什么?”
吕小洁抬眼看向跟崔毅没有半点相像的崔家人:“我们之间还能谈什么,当然是谈我丈夫的遗产问题,之前我本来不想争的,所以你们要就要了,我也就走了,但这些天我每天都会做梦梦到崔毅,他很不甘心你们拿了他的东西,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替他拿回来。”
赵玉红忍不住道:“你就是想要争遗产,说得那么好听!”
吕小洁看了眼他们,又是一笑:“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们应该很清楚吧,崔毅在梦里说了,他不会让你们拿走他一分钱,但凡是拿了,他就会跟着你们一辈子。”
崔勇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颇有些色厉内荏道:“胡说八道!跟啊,有本事让他跟!他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我还怕一个死了的他?!”
他这话一说完,放在他们面前的水杯在没有任何人触碰下自己动了。
崔家的几人整个僵住,那水杯自己一点点移动,直到移到桌子边缘,差一点点就要掉下去的时候停住了。
崔家的几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再次意识到崔毅是真的跟着他们在,哪怕现在是白天。
可是电视剧里演的不都是鬼怕阳光,所以白天绝对不会出来吗。
吕小洁盯着那杯子看了许久,她知道崔毅是在的,但也知道自己再也看不见他了,比起崔家人的害怕,她则是不舍。
又看了眼面如土色的几人,吕小洁拎着包站了起来:“今天就是想要告诉你们崔毅的意思,你们配合把遗产公证下来,崔毅就会放过你们,你们不配合,那就不好说了,另外,你们当年弃养崔毅的事我也整理好了资料,我会提起诉讼,你们做好打官司的准备吧。”
吕小洁说完就走了,崔家的人有怒不敢发,那停放在桌子边缘的水杯对他们就是最好的震慑。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谢盼儿正在给崔毅加油:“加油加油,再用点力!”
崔毅整个鬼几乎都要蹲桌子上去了,他双手捧住水杯,努力催动鬼气,他原本想要的效果并不是移动水杯,而是把水杯移动到崔家面前之后,让水杯直接炸开,吓死他们!
结果水杯是移动过去了,但炸不开啊,他双手用了极大的力气也捏不碎那看起来普普通通装水的玻璃杯。
谢盼儿见他这么努力都捏不碎,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吧,移动一下已经把他们吓唬住了,还是不要破坏人家的店家财产了,这杯子一看就是国产的,质量这么好。”
崔毅也跟着叹了口气:“大概是我的鬼气太弱了。”
坐在另一边的季南星一手撑着下颚,修长的指尖半捂住脸,崔毅和谢盼儿刚刚如何努力想要捏碎水杯的过程他看了全程。
尤其是当看到崔毅直接爬上了桌,几乎是跪在桌子上双手抱着水杯催动鬼气时,差点没笑出声。
看不到阴魂的宵野见他笑得一脸无奈的样子,侧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但只看到脸色苍白,慌慌张张站起来往外逃走的崔家人。
“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
季南星拿出手机对着那边拍了一张,然后用阴力催化后递给了宵野。
宵野看到照片直接笑出了声:“看样子每一个恐怖的背后,都有一个在努力制造恐怖的鬼啊。”
季南星也跟着笑:“嗯,真是辛苦他们了。”
崔家人懂一点继承的东西,信息化时代,有时候刷一些短视频也有被科普到,但太具体的就不太懂了,比如他们将崔毅给出去,但并没有过户,也没有养过他,这种情况是否还能继承崔毅的遗产。
但让他们花钱找律师又舍不得,因为他们大概已经有了可能一分钱都得不到的心理准备。
活人好对付,可是纠缠在他们身边的阴魂要怎么对付,更甚至崔毅要是想要他们的命,杀他们太容易了。
被掐了脚脖子的崔老大已经有了放弃的想法了,这次是被抓脚,下次呢,要是像他老爸那样被掐脖子,他真的还有命活吗。
可是怕死归怕死,不甘也是真不甘。
那原本可以到手的千万房产,这谁能甘心啊。
崔老三目前是无所谓的状态,反正有事爸爸哥哥顶着,崔毅到现在好像也没找过他,要是能要来钱,那钱肯定会有他的一分,所以比起害怕的崔文斌,和拿不定主意的崔勇,崔老三还算淡定。
但他这份淡定很快就没了。
这吕小洁想要打官司掰扯遗产的继承,他们想要拿到钱就要应诉,这一打还不知道要多久,一直住在旅馆里显然太费钱了,住宿吃喝,一天两天可以,长期下来实在是大头。
他们那天夜宿过的小公园就成了一处很好的过夜地,于是几人退了房间,来到小公园。
崔老三满脸嫌弃:“把自己搞得像个流浪汉一样,明天我就回家,都留在这里吃喝各种开销也大,不如爸和哥留在这里,我和妈先回去,有什么事你们打个电话我们就过来了。”
崔老大道:“我腿疼,你留这儿陪着爸一起跑跑腿,我跟妈先回去。”
崔老三白了他一眼:“爸也被掐了脖子都没说疼,就你事多。”
崔老大顿时就怒了,这是掐脖子掐腿的事吗,他们现在被怨鬼缠身是要命的事!
怕他俩又吵起来,赵玉红连忙在中间各种劝。
本就天气热,公园里都是绿化,有绿化虽然阴凉一些,但蚊虫也多,被咬得各种烦躁,崔老三踹了一下无辜的大树就走了,懒得跟他们吵。
赵玉红连忙喊道:“你去哪儿啊?”
崔老三:“溜达溜达!”
顺便看看附近有没有网吧,十几块又有电脑玩又能过夜还能吹空调,不比待在那热死人的公园里强多了。
顺着人工湖往小公园外面走的时候,崔老三突然被一股力道一推,整个人站不稳地往湖里掉了进去。
他会水,乡下长大的,经常下河摸鱼,水性好得很,他本能反应伸手想要抓住路边的石阶想要爬起来,但很快脚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拉扯着,脚腕上有一只冰凉刺骨的手,正死死抓着他将他往下拽。
崔老三瞬间就慌了神,手上一个不稳没抓住台阶,整个人几乎瞬间沉了下去。
他拼命想要往上爬,可是那下沉的力道越来越大,抓着他脚腕的手也越来越重,惊慌之下他根本没能保持闭气,呛了一口水之后便是要命的窒息。
他要死了,他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之前崔毅没来找他不是放过了他,而是一个个等着在,等着他的就是直接淹死。
这一瞬间崔老三满脑子就是求生,他不想死,他真的怕了,他为什么要贪心,要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天在公园这边遇到的年轻人说的话也正在应验,崔毅对他们所有人都有怨恨,所以他要把他们全都带走。
之前有家人在身边,感觉天塌了还有父母顶着,所以崔老三尽管害怕,但也没那么害怕,但现在他清楚的知道鬼缠身这种事,并不是上头有谁顶着就安全的。
也是这一瞬间让他对鬼这种存在,有了更加清晰恐怖的认识。
就在空气越来越稀薄,胸腔肺部爆炸一样的疼痛时,有一只有力的手臂一下圈住了他的腰,抓在他脚腕上的手也瞬间消失了。
崔老三被人捞了起来,一接触到空气,他一边咳呛一边拼命大口呼吸,他从未觉得原来能呼吸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将他捞起来的大哥拧了一下衣服,看着他道:“这天都快黑了,离湖边远一点,下次没人路过,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崔老三咳得说不出话,他很想表达一下感谢,但嗓子疼,胸口疼,每呼吸一下都疼。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气,刚刚救他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换了衣服的保镖走到公园对面马路的车边:“人捞起来了。”
季南星笑着道:“辛苦了,明天给你放大假。”
保镖笑了笑走到后面的车上,他们这位雇主小少爷是天师的身份他们都知道,也知道小少爷最近正在帮一个鬼争遗产,所以被提前告知什么时候守在河边,多久下去捞人他们也没什么质疑,听吩咐办事就是了。
宵野一边玩弄季南星的手指一边道:“这么吓一次,他们总该放弃了吧。”
季南星看着车窗外的小公园:“谁知道呢,永远不要对人性的贪婪设限。”
宵野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扭过头看着自己:“这句话我赞同,永远不要对人性的贪婪设限,所以咱们别看那群贪婪的人了,影响心情,这附近有一家自助铁板烧,要不要去试试?”
季南星:“自助铁板烧?自助餐?”
宵野:“是自己做,我做你吃,快走快走,饿死了。”
停在路边的几辆车陆陆续续驶离,崔老三缓过了生死惊慌后一瘸一拐地走到爸妈那边,看到崔老三浑身湿透,赵玉红惊呼了一声:“儿子,你掉水里去了?”
崔老三一见到老妈,就直接抱住大哭:“妈!我差点死了,是崔毅推的我,他把我推下去了,还在水里拉着我的脚把我往下拽,要不是有个大哥路过救了我,我就死了,我真的就死了!”
崔老三说着还拉起裤腿,他其中一只脚上也出现了黑色的手印。
崔勇和崔文斌见状脸色再次一变,彼此看了一眼,眼里都是惊慌不安。
赵玉红心疼得不行,抱着儿子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啊。”
崔老三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道是湖水还是眼泪,他道:“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我们拿了他的一分钱,他就要我们的命!妈,我们回家,我们马上回家!”
赵玉红连声道:“好好好我们马上回家,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他们之前日子过得也不算太苦,在小镇上也有一套小房子,没什么外债,赚多少花多少,不富裕但也不算太糟糕。
现在为了这笔遗产,要是把命赔进去,那就太不值得了。
崔老三说什么都不待了,但现在已经没有回老家的车了,只能等明天,他缩在父母中间,像一只吓破了胆的鸟,哪里都不敢去了。
崔老大在一旁抽着烟,看了眼依旧惊魂未定的老三:“你就甘心?”
崔老三缩成一团看着他:“我不想死。”
脚腕的手印越来越黑了,这印记时刻提醒着他不甘心的下场。
湖那边,崔毅辛辛苦苦从水里爬了上来,看向蹲在旁边的谢盼儿:“怎么样?”
谢盼儿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已经被吓得要放弃要回家了,距离我们成功又近了一大步!”
两只鬼说完还相互击了个掌。
崔毅艰难爬上来:“不是水里死的鬼,这一下去就整个往下沉,差点我都上不来了。”
谢盼儿有些好奇:“那水里有别的鬼吗?”
崔毅摇头:“没有,挺干净的。”
要是这水里有别的鬼,那他就不用自己下去了,请个香让别的鬼在下面帮忙拉一拉就行了。
崔家里真正做主的是崔勇,他知道那个死掉的崔毅是真的恨死了他们,想要他们的命也不是开玩笑的,崔勇一边害怕,一边又觉得那是自己的儿子,哪有儿子杀老子的。
虽然不知道他这份底气是哪里来的,但就是这份底气让他在放弃和坚持之间犹豫不决。
儿子的东西,儿子死了,老子得,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崔勇甚至在心里想着,上次那个年轻人能看出他们身上的问题,那证明是有人懂行的,这世上有鬼,那是不是也有抓鬼的,这崔毅死了也不去投胎,还要害人杀人,就该抓起来。
但问题是他们上哪儿找懂抓鬼的人,而且崔毅现在说不定就一直跟着他们,如果知道了他的意图,会不会彻底下狠手?
崔勇只闷在心里自己琢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跟在他身边的崔毅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差点淹死老三这件事对崔勇来说并不是猛药,他还没死心。
天一亮,崔老三就急不可待要回家,他觉得待在玉兰多一天,自己就离死亡更进一步。
崔勇觉得一直在这边守着也不是个事,于是也打算先回家,在老家打听一下有没有懂行的,找个阴婆之类的,要是能把崔毅给收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几人拎着大包小包行李往车站走去的时候,路过一个低矮的居民楼,穿过巷子时,崔勇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翘起的砖绊了一跤,踉跄着差点摔了的时候,就在他半步远的距离,从高空砸下一个花坛。
那花坛碎裂飞溅的碎片甚至搭在了他的身上,刺破了他脸上的皮肤,险险一点就划到他的眼睛了。
几人被高空突然落下的花坛吓了一跳,抬头准备大骂的时候,就看到楼上天台边缘上站着一个人,那人正低头看着他们。
但这一眼让崔家几个瞬间肝胆俱裂,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了几个月的崔毅!
明明是隔了好几层楼的距离,但他们却都清晰地看到了崔毅的模样,甚至看到他还朝着他们笑了一下,阴冷冷地笑,带着满满恶意。
几人是怎么逃出巷子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几乎是连滚带爬,连行李都丢了,只想着要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再也不来这个鬼玉兰市了!
崔勇一边跑还一边道:“不要了,你的东西我们不要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们了!”
他们挤进人群,拥挤人流也驱散不了他们心里那股惊慌恐惧,几人直奔车站,这里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吕小洁的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崔毅又给我托梦了,说让你们三天内过来办公证,否则你们逃不掉的。”
吕小洁说完就挂了电话,崔家的人只觉得心底一片发凉,是啊,只要这事不解决,他们去哪里崔毅就能跟到哪里,鬼想要纠缠想要杀人,他们又怎么逃得过呢。
崔毅血缘上只有父母兄弟,所以遗产这一块处理起来也不麻烦,只要他父母兄弟出一份放弃遗产继承的声明,再由吕小洁继承全部就行了。
签下字的那一瞬间,崔勇整个人都好像老了十岁,身体都佝偻了好几分,前不久他们还住在大房子里,做着发财的梦,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签下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对崔毅的恨,早知道当初就该直接把那小子掐死,还把他过给了弟弟,让他在城市里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死了都还要折腾他!
崔毅可不管这老头心里有多恨,他的目的达成了,他的财产没有让他们沾染一分,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留了给妻子。
以后妻子无论是再找个人重新开始生活,还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他都尊重支持,他给了所有能给的,虽然没能陪她白头到老,但既然这就是命,他也只能认了。
看着妻子认真朝着季南星道谢的样子,崔毅的目光里满是不舍,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他该走了,他如果留下,只会耽误活着的人,他不能再参与她的人生了。
谢盼儿拍了拍他,这就是阴阳相隔,活人不舍,死人也心有不甘。
吕小洁也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以后崔毅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往后看了一眼,她不知道崔毅在不在,但如果他在,他这会儿一定也在看着她吧。
看着空空荡荡的身后,吕小洁无声道了再见,今后的路她要自己一个人走了,但没关系,她被爱过,爱到曾经跨越过生死,虽然回忆很痛,但那也是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勇气。
看着吕小洁离开的背影,谢盼儿大概能理解崔毅这会儿的心情,她故意岔开话题道:“有件事我挺好奇的。”
等彻底看不到吕小洁了,崔毅抬头看了看天,他突然有种要消散的感觉,就像是突然卸下了身上的重担,整个鬼都变得轻飘飘的,但离开前还是满足了谢盼儿的好奇心。
“好奇什么?”
谢盼儿:“你吓了崔家父子三人,为什么就是没吓你妈妈啊?”
崔毅沉默了一会儿,道:“因为当初把我送走时,她给了我一颗糖。”
这个依附着崔勇永远没有自己主见的女人,疼爱老大偏爱老幺永远对他无视的母亲,那天给了他一颗糖,让他去了新家好好听话。
他不知道把他送走时女人是少了负担还是心有不舍,但他记得那颗糖,又甜又苦。
第 139 章
◎送走汤圆◎
吕小洁上车没多久,就收到季南星的微信,上面只有三个字,他走了。
短短三个字,似乎结束掉了她的整个青春。
回家的这条路是吕小洁再熟悉不过的,她跟崔毅谈恋爱的时候就已经住在那儿了,后来结了婚,那里就成了她真正的家。
只是以后这个家,只剩她一个人了。
如果季节有代表性,那冬天是团圆,夏天就意味着分离。
有人在这个夏天失去了最爱的人,有人在这个夏天失去了最爱的狗。
董轩从来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快到一眨眼高考就结束了,快到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做好了最后的道别,但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失去。
苦读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但跟别人家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欢欣鼓舞不一样,董家是安静的,是沉默的,是强忍着眼泪悲伤的。
董妈妈和董爸爸坐在餐桌边,看着努力绷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儿子,也忍不住鼻尖酸涩。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董轩将通知书往桌上一放,道:“汤圆,走,哥哥带你出去玩。”
一只他们看不见的狗立刻亲昵地过来蹭了蹭,董轩和他爸妈虽然看不到汤圆,但都能明显感受到脚边一闪而过的凉。
他们知道这是汤圆在蹭他们。
起初儿子说汤圆回来了他们还不信。
后来几次试探发现每次喊汤圆,他们的手边脚边都会微微凉一下,那感觉像是真的有一只看不见的小狗在回应他们一样。
养了这么多年的汤圆,别说董轩了,他们自己也有很深厚的感情,但怕儿子难过,所以也只能尽量表现得不悲伤,不提,不想,但会在夜深人静时躺在床上偷偷哭。
自从知道汤圆还在他们身边之后,董轩明显快乐多了,虽然看不到,但他能想象到如果汤圆在,会以怎样的姿态陪着他。
他滑板时追着他,他走路时跟着他,他无论坐哪里,汤圆肯定是贴在他的脚边守着他的。
所以他不需要看,也能知道汤圆的一举一动,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这种看不见的陪伴。
但现在,汤圆最执念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他们也到了最后道别的时候。
董轩联系季南星的时候,季南星正在整理东西。
他们已经回学校拿了成绩单和暑假作业了,要不是为了处理崔毅的事情,他早几天前就回家了。
这边开学之前应该都不会再过来,所以很多日常的一些东西需要带走,还有冰箱里没吃完的一些东西也要收拾好,要么让宵野带回家了,要么分给了保镖团。
董轩站在门口看宵野正在打包东西,礼貌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宵野抬头看了一眼:“找南星的?他在里面你进来吧。”
听到声音,季南星抱着一箱子宵野画的符走了出来,他先是看了眼董轩,随后又将目光落在已经跟谢盼儿玩起来的汤圆身上。
谢盼儿还挺喜欢小动物的,但自从死了之后,那些小猫小狗大概太敏感了,她还没靠近,对方不是弓背警告就是快速逃窜开。
至于鬼魂,她连人的鬼魂都没见过多少,这种小动物的更是没怎么遇到过,这会儿见到了一只不怕她,还能被她触摸到的狗狗,就差没把狗压在地上抱着吸了。
看她整个人都恨不得压在了汤圆的身上,季南星忍不住道:“你收敛一点,人家主人还在这里。”
董轩看季南星对着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讲话,有点好奇:“有人在跟汤圆玩?”
季南星嗯了一声:“没事,一个女生,挺喜欢你家汤圆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董轩没忍住微微后退了半步,他不怕汤圆是因为汤圆是他从小养大的,一个被被窝睡出来的,但不表示他不怕别的鬼。
尤其是他也没见过鬼,所有关于鬼的认知和印象都是来源于各种影视剧,所以他想象中这会儿有一个阴森森鬼里鬼气,说不定像贞子那样的女鬼正在角落跟汤圆玩。
这么一想,要不是不礼貌,他恨不得再往门外退了退。
打包好一个箱子的宵野抬了抬眼,看着他挑了一下眉,用眼神询问:你这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看懂了他眼神的董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往前半步站了回来,这季同学是天师,他家里的鬼应该不会很可怕吧?
站回原位后,董轩开口道:“我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正在跟谢盼儿玩的汤圆立刻抬起了头,耳朵也唰地一下竖了起来,双眼晶亮地看着董轩。
录取通知书,轩轩要上大学了!
虽然它也不知道大学是个什么东西,但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总对轩轩说,好好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爸爸也说,要努力考大学,还说考上大学他们就能放心了。
所以轩轩没有得到大学之前,它也跟着不放心。
汤圆听得多了,自然就记住了,所以轩轩是终于得到了这个叫大学的东西了吗。
谢盼儿还在一旁搓揉着汤圆的脑袋,捏着它的耳朵道:“哇,你哥哥好棒啊,他考上大学了诶!”
汤圆立刻叫了一声。
谢盼儿被逗乐了,搓揉着它的脸道:“你这小表情还挺骄傲啊,你知道什么是大学吗?你就这么骄傲?”
它不知道,但不妨碍它骄傲!
季南星听懂了董轩的意思,便道:“那你今天来是想要送走它?”
听到送走两个字,汤圆那张毛脸上的笑容立刻顿住,也不跟漂亮小姐姐玩了,垂着尾巴走到了董轩的身边,贴着他的脚坐下后,仰头看着它最喜欢的小主人。
小主人长高了,从它一岁之后,它就不长了,但站在它身边的小主人却在不断长高,从跟它一样高,到慢慢要仰视,再到现在,连仰视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等他低头,它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所以它只能一直抬头看着,一直看着小主人,这样当小主人低下头的时候,它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他了。
董轩知道他这么做可能令人有些为难,但还是道:“我还能再见见汤圆吗?我想亲自送它走,我想看着它走。”
他想让汤圆知道,他们一直都在,他们都很爱它,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不会让汤圆孤孤单单地离开。
季南星看着他脚边满心满眼只有董轩的汤圆,道:“就算用符,你能开阴阳眼的时间也就五分钟,这还是透支了你自身阳气的情况,汤圆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你也沾染了不少阴气,再让你见它,对它对你都不好。”
不是不能见,只是人心是贪婪的,见了就会不舍,就会再想见,不是天生阴阳眼,靠符箓这样透支,对普通人来说消耗太大。
所以最开始他就有所设限,哪怕是前不久的崔毅,他也没让他们在最后也见上一面,因为见了不舍不甘不愿,就会又生出执念。
董轩哀求道:“我不想让汤圆孤单地走,不想它走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季同学,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谢盼儿在季南星旁边道:“不用符,用摄影机啊。”
季南星目光落在摄影机上,想了想道:“最后一天的时间,今天晚上六点以前你带着汤圆过来,我把它超度走。”
董轩连连点头:“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季南星抬手用金铃在汤圆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就算董轩舍不得后悔了,他一个心念就能把汤圆召唤回来。
然后将摄影机放到了董轩的手上:“这上面有符咒加持,晚上记得带回来还给我。”
董轩原本以为会被贴符,他都做好了被消耗掉阳气的准备了,没想到打开这个摄影机,就看到了蹲坐在他旁边的汤圆,而汤圆旁边还有个漂亮的女生,跟他想象中的女鬼完全不一样!
见她通过摄像机朝自己看过来,董轩有些僵硬地抬了抬手:“你,你好。”
谢盼儿哈哈笑着:“第一次见鬼吗?”
董轩嗯嗯着点头,道:“跟想象中挺不一样的。”
谢盼儿摸了摸汤圆的脑袋站了起来:“好啦,快带着你家狗去做最后道别吧,时间过一分少一分,好好珍惜最后的几个小时。”
董轩朝他们感激地笑了笑,一手举着摄影机,一边维持着在外人眼里拍空气的姿势带着汤圆走了。
宵野走了过来道:“这样没关系吗?”
季南星:“难得遇到一只寿终正寝没有怨没有恨的小生灵,就让它如愿吧。”
董轩乘车回到家,一进门就举着摄影机朝父母道:“爸妈!你们快来!”
董妈妈从厨房里出来,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道:“你举着这个干什么,你在拍东西?”
董轩走到妈妈身边:“不是,妈你看!”
董妈妈往镜头里一看,他们家小汤圆正甩着尾巴绕着他们转圈圈。
董妈妈瞬间就眼泪决堤了,直接一个爆哭:“汤圆!妈妈的汤圆啊!呜呜呜汤圆你回来了!”
董爸爸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什么汤圆?”
董妈妈哭着道:“你快过来看,真的是汤圆。”
董爸爸过去一看,也眼睛一红,止不住眼泪,他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再见到汤圆。
看到虽然触摸不到,但依然将汤圆虚拢在怀里,还像以前那样摸它脑袋的父母,董轩道:“六点之前就要把汤圆送走了,你们别哭了,我们带汤圆出去玩,好好道别吧。”
虽然一直举着摄影机拍空气的画面很奇怪,在外面爸妈也会忍不住朝着没人的地方喊汤圆,还满脸怜爱的样子在外人眼里像有病一样,但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旁人的目光算什么,他们家汤圆开心最重要。
看着汤圆咧嘴笑不停,尾巴甩得飞起,走在路上围着他们也各种蹦跶跑跳,董轩就觉得一切都值了,他不可能将汤圆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所以让它在这份幸福快乐里离开是最好的。
他们带汤圆坐车兜风,带汤圆去草地奔跑,坐了观光小火车,坐了滑草,还一起放了风筝。
一家人放下所有事陪着汤圆玩了一天,快到六点时,才来到季南星家楼下。
董妈妈和董爸爸站在车边,抹着眼泪道:“你上去吧,我们就不上去了。”
说着还蹲下来,看着汤圆道:“汤圆啊,你要乖乖的,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不要怕,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永远都爱你。”
汤圆自己也预感到了什么,走过去蹭了蹭爸爸妈妈,它不会开口说话,于是只能不停拿头蹭着他们的手。
虽然它已经触碰不到爸爸妈妈了,但它想说,它也很爱他们,最爱最爱他们了。
董轩深吸一口气,朝着汤圆道:“汤圆,走吧,约好的时间要到了,我们不能迟到。”
汤圆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爸爸妈妈,跟在哥哥身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准时六点,董轩带着汤圆回来了。
季南星摸了摸汤圆的脑袋,朝着董轩道:“跟它说说话,消了它的执念,让它自己离开吧。”
董轩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架着摄影机蹲坐在了地上,看着虽然不是人,却是他们家不可替代的成员,董轩道:“哥哥拿到录取通知书了,马上就要离开家去上大学了,上了大学哥哥就是个大人了,所以你放心吧,去你该去的地方,爸爸妈妈哥哥都会好好照顾的,如果我们下辈子还有缘分,欢迎你来做我家小孩,如果以后我不婚不育,那你就再来当我的小狗。”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董轩已经忍不住哭腔了。
汤圆却站了起来,抬起爪子想要搭在董轩的身上安慰一些,但它触碰不到活人,于是爪子穿过了董轩的身体。
董轩吸了吸鼻子,笑着道:“汤圆乖,去吧,不管是当我孩子还是再回来做我的小狗,记得给我托梦啊,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别再惦记我们了,我和爸爸妈妈都会好好的。”
汤圆呜了一声,一滴鬼眼泪落下,还没落地,被察觉到的季南星一抬手就收了过来。
小狗的身影正在逐渐消失,但它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董轩身上挪开,似乎想要趁着最后的时间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似乎是想要把它最爱的人牢牢记在心里。
直到汤圆彻底消失,摄影机里再也找不到那只黏人喜欢摇尾巴的小家伙,董轩这才暴哭出声。
他刚刚一直强忍着,他本就是个泪腺泛滥爱哭的人,但他怕自己哭了汤圆就舍不得走了,所以一直忍着,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整个哭到抽噎。
宵野将一盒纸巾递给了他,董轩就这么坐在地上哭。
谢盼儿忍不住道:“虽然我知道他很伤心,但他哭得这么大声,有点好笑。”
一点不夸张,嗷嗷哭的那种。
季南星道:“你东西收拾好了?”
他要回家,自然也会带着谢盼儿,但谢盼儿似乎不是这么打算,小声道:“我能留在这里吗?”
季南星从来不做勉强别人的事,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可以,你想在哪边都行。”
谢盼儿嘿嘿笑着道:“那我留这里呗,你帮我平板充上电,那个聚阴符有点褪色了,给我换个新的吧,我留这儿每天可以帮你给祖师爷上个香。”
季南星:“顾好你自己就行了,祖师爷那屋子你还是少进去。”
董轩总算是收住了眼泪,他站了起来,红肿着眼睛看向季南星:“谢谢你,我和汤圆再没有遗憾都是因为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那个今天的费用是多少啊?你尽管说,多少钱都没问题!”
他自己零花钱不够,但可以找爸妈要,虽然季同学比他年纪还小,但父母已经亲眼见过汤圆了,所以肯定舍得给钱的。
季南星摇头道:“不用了,你家汤圆已经把报酬给了。”
董轩啊了一声,有些诧异:“汤圆给了?它哪来的钱啊?”
季南星笑了笑:“那是比钱更珍贵的东西,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出去吃饭,你回去吧。”
董轩哦哦道:“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找我!”
送走了董轩,季南星看向宵野:“走吧,出去吃饭,然后各回各家。”
宵野有些不情不愿:“要不然你暑假来我家住吧?我让王妈天天做好吃的。”
季南星:“别想了,不可能。”
宵野:“那我不在,你冷了怎么办。”
季南星:“每天四十度的高温,冷也冷不到哪里去,还吃不吃饭了?”
宵野连忙道:“吃吃吃!”
打包好的东西已经各送各家了,宵野和季南星在餐厅里吃完饭,有点舍不得放人,于是把人拉到商场,看了一场电影,又去游戏城撒了一把币,见宵野还想要去吃夜宵,季南星这才给他发了个地址。
“过两天我会在这边住,你想过来就过来吧,不过这边房子比较大,房间也多,你睡客房。”
再不给市中心居住地的地址,他怕宵野会把他扣住通宵不让回家。
原本阴云密布的宵野一秒放晴,一手揽着季南星道:“早说嘛,我还以为你真打算整个暑假都宅在家里不出来了。”
季南星:“我不出来你也可以去找我啊。”
宵野:“那也不能天天找啊。”
他倒是想,可每天都去人家家里,多不好啊,季南星的哥哥姐姐也都在呢。
他现在也没那个本事和条件,大手一挥就将季家隔壁买下来,也只能见缝插针地黏黏人了。
得偿所愿的宵野黏人得不行,走路也要贴在季南星的身上,各种傻乐。
乐得季南星好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很像什么吗?”
将季南星扣在自己怀里的宵野:“像什么?”
季南星:“像汤圆。”
宵野一把掐在了他的腰上:“好啊你季闹闹,敢说我是狗,你真是胆子肥了!”
老旧小区的地下室,并不算太吵人的音乐以最低的音量响动着。
只粗略刮过腻子的墙上被各种颜料涂鸦着,大大的地下室用绳网隔出一片小空间。
墙上挂着灯,但因为这下面没有插座,所以那些灯和音响全都是充电的,时不时需要拿出去充个电。
差不多快十点钟的时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女生依旧挥汗如雨地练着舞。
跳着跟整个嘻哈空间并不那么相符的古典舞。
当谢盼儿飘下来的时候,跳舞的女生明显顿了一下,但音乐没有停,她也就继续跳着。
柔软的腰肢轻摆,踢腿转圈,每一个舞点都准确地落在音乐的节拍上。
整个身影举重若轻,翩若游鸿,裙摆飞扬中,被光透薄纱照出朦胧灯影,美得如梦似幻。
谢盼儿安安静静坐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看着,她也很爱跳舞,但都是偷偷学的,就她家那样是不可能送她去学跳舞的。
所以当看到别人能够这么自由自在地舞动着,挥洒着汗水,谢盼儿满心羡慕。
直到一舞跳完,宋以檀擦了擦脸上身上的汗,又喝了几口水,等缓过了急促的气息后开口道:“你好几天没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盼儿立刻瞪大了眼睛,左右看了看,想看看除了她,谁还在这里偷偷摸摸看人家跳舞。
可惜没有,她甚至在地下室飘了一圈,也没看到除了宋以檀以外的人。
宋以檀放下水瓶,道:“我的体质有些特殊,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到,每次你来,我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但你前几天都没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
谢盼儿这一下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所以这个跳舞的小姐姐竟然是在跟她说话?
宋以檀往地上放了一颗石头,然后走到旁边道:“你是女生还是男生啊?女生就发出一声响,男生就发出两声。”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地下室响了一声石子落地的声音。
宋以檀微微歪头,笑弯了眉眼:“我就猜你是女生,你好,我叫宋以檀,谢谢你来看我跳舞。”
第 140 章
◎实在不行就吃软饭吧◎
季南星回到家的时候,季妍婷正湿着头发在小花园里吹风刷手机,一看到他,还哟了一声:“咱们家的小忙人回来啦,都放暑假了,还整天不见人。”
季南星走了过去,拿起一旁的毛巾给她头发吸了吸水:“怎么不吹干。”
季妍婷抓了抓已经差不多半干的头发,感受着花园里的小风:“这不是正在吹。”
“这么吹着小心着凉。”
季妍婷啧了一声,一把将季南星拉过来坐下:“小大人一样,这么热的天我坐外面吹吹风自然干着哪门子凉,倒是你,刚刚跟谁在外面黏黏糊糊呢,老远就听到车子声音了,却半天没见人。”
季南星接过管家递来的果汁,喝了一口道:“宵野啊。”
季妍婷:“那怎么不请他进来,这么晚了,过一夜明天再回去就是了,反正你们也不是第一天住一起。”
季南星道:“他也有家里人等着在啊。”
季妍婷:“那现在你可以跟人接触了?”
季南星点头:“嗯,至少两三天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因为跟宵野在一起久了,加上他又总爱黏在人的身上,不是要手拉手,就是要贴贴,晚上睡觉因为没有被子的阻隔接触得更多,再加上他自身对阴气的控制,已经能在短期内维持一个正常人的平衡了。
季妍婷闻言一把将季南星拉到怀里抱住搓揉,就是可惜小时候抱少了,那么香香软软奶里奶气的一团,却因为这种原因不能多抱多触碰,偏他还那么懂事,都会自己避开站在旁边说不要抱抱。
天知道他们每次有多心疼。
将季南星压在自己怀里,季妍婷一把一把顺着他的头发道:“也不知道你师父怎么想的,如果当初我们没搬家就好了。”
季南星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季妍婷搂着,脑袋还被季妍婷强行按在肩膀上,挣脱不过,只好顺着她来了。
“我上次见到师父的时候问过了,师父说是因为我小时候不懂控制,怕把宵野的根基吸坏了所以才会搬家,现在他长大了,我也知道控制了,所以接触就没关系了。”
季妍婷稀奇地嗯了一声,戳了戳季南星的脸蛋:“你是什么小妖精吗?还能把人吸坏?”
季南星颇为无语坐直了身体:“姐姐。”
季妍婷哈哈笑着,抬手在他后脑勺摸着:“好了好了,摸摸毛气不着。”
又是车辆驶进庄园的声音,开到正门口后季家大哥从车上下来了,远远就看到在侧边小花园里的他们,走过来道:“这么晚了不在屋里待着,在这儿喂蚊子?”
季妍婷指了指一旁贴着的符:“上次闹闹带回来的驱蚊符,效果一绝,我坐半天了,一只蚊子都没有。”
季云霆走上前去,跟撸小狗似的一把将季南星的脑袋撸在了怀里。
季南星:“”
身为家中的老四,有时候就是个大号玩具。
不过
季南星闻了闻自家大哥身上的味道,有着很清雅的淡香,这是二哥上次给他们带的香水,他们家每人一瓶定制调香,味道都不一样。
除了香水味,还有一丝极淡的香火味。
季云霆察觉到他的动作,摸着他脑袋的手立刻转移到了脸上,在他脸颊肉上捏了捏:“像个小狗一样闻什么呢。”
季南星:“哥你今天跟谁接触了?身上有一点香火味。”
季云霆微微皱眉:“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助理,各部门经理都有接触,中午在自家公司食堂吃饭,来来往往也接触到不少人,下午还跟人谈了一项合作,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
季南星摇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就是一点点不属于阳间的味道,很淡,估计明天早上就能消散干净了,对你自身没什么影响,可能是跟谁擦肩而过的时候沾染上的吧。”
他大哥气运强盛,一般阴魂绝对不敢近身,更不用说他哥随身佩戴着符箓还有法器,要是有什么阴魂想要打他主意,那跟找死没区别。
季妍婷有些奇怪道:“要是有阴魂,看到你哥应该会直接绕道走吧,还会跟他擦肩吗?”
季南星:“有些阴魂浑浑噩噩地飘荡,他们神志不清,会本能游荡在记忆里最深刻的地方。”
季妍婷:“那他们要是一不小心冲撞到了像大哥这样的人,或者像小野那样阳气很重的,岂不是就要魂飞魄散了?”
季南星道:“魂飞魄散倒也不至于,但的确如果长时间这样游荡在人间,慢慢就会消散掉,所以每年各地天师道教佛寺才会做各种超度,超度的就是这样游荡的亡魂。”
季妍婷闻言道:“今年鬼节是什么时候?”
季南星:“八月份的时候,到时候你们尽量避免晚上出门。”
季云霆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好了,时间不早该回房睡觉了,小心长不高。”
季南星也的确有些困了,伸了个懒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那我先回房了。”
等季南星乖乖回房,季云霆又看向季妍婷:“你还不动?几点了,女孩子熬夜也不怕变丑。”
季妍婷嫌弃地啧了一声:“天生丽质谢谢。”
然后就被季云霆捏着后脖颈往屋里推。
季妍婷立刻快走了几步,脱离了季云霆的钳制,想她在外面好歹也是个被人排着队追的女神,在家里却连几点睡的自由都没有,白了季云霆一眼,吐槽了一句大家长,就快速跑开了。
看着两个跑掉的家伙,季云霆笑了一声,一群省心又不省心的弟弟妹妹们。
季南星有留心观察了一下,连着几天都没发现大哥身上再沾染什么不属于阳间的味道,这才确定那天沾染到的真的是一场意外,并不是被什么人故意接近算计。
确定了家人的安全,陪着姐姐逛吃逛吃了好几天,在大哥又投入工作,姐姐回了研究所,微信里被宵野催问什么时候去福兴城消息塞爆炸的时候,季南星总算是回了个明天。
已经在家无聊了好几天的宵野看到消息一个原地起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吓得一旁的方黎差点打翻拼图。
坐在沙发上陪着老婆拼图的宵颂眼神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朝方黎道:“他是不是该驱虫了?要不要给他买点福来恩或者拜宠爽?”
方黎捏着拼图笑着没搭话。
没听清的宵野扭头看向他哥:“什么爽?”
宵颂抬眼道:“你生跳蚤了?”
宵野:“你才生跳蚤了!”
宵颂:“那你跳什么跳,大晚上的抽什么风。”
宵野哼哼道:“知道你们嫌弃我,我明天就走。”
方黎这才看向宵野:“去哪儿?”
宵野乐呵呵往沙发上一躺:“去找闹闹,闹闹不住家里,他自己住在福兴大道那边的房子,他一个人害怕,让我去陪他。”
宵颂毫不留情戳破了他的谎言:“害怕?人家跟你做同学之前怎么不害怕,认识你之后就害怕了,是他害怕还是你厚脸皮非要赖着人家一起?”
宵野脸上的笑意一收,直接放下手机道:“那我不去了,我回绝他,就说暑假我要留在家里陪家人,这两个月都不出门了。”
两个月待在家里不出门那还得了,好不容易跟老婆二人世界,谁愿意多这一个电灯泡。
但宵颂什么人啊,一群刺头兵崽子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还奈何不了宵野,他不急,自然有人比他更急。
“不出门就最好了,爷爷说了,你这一学期没几天在家老实待着的,正好趁着暑假好好修身养性,谁出门谁小狗!”
宵野白了宵颂一眼,转身跑上楼收拾衣服去了,小狗就小狗,汪!
福新城是个小区的名字,因为在福兴大道上,就直接以大道的名字命名,也成了这一片区的地标。
福兴城是有名的富人区,很多富人还有明星都住在这边,大平层和高层复式都有,季家买的是大平层,顶楼的五层都是他们家的。
季家老二季元霆就常住这边,他的职业特殊性,工作团队不是那么朝九晚五只会出现在公司里,经常大半夜要来找他,所以住在外面更方便。
不过夏季多盛典,一个夏天一个过年期间,季家老二的主职是最忙的时候,这会儿季南星住过来估计也碰不上自家二哥。
来之前季南星已经让人把日常用品都送了过来,请的保洁也都里里外外地打扫过,大门前的植物也都换新了,看起来绿意盎然的。
以前初中的时候他周末都会过来,学校附近的房子对他来说只是一处临时住所,这边才相当于他的另一个家,等以后大学毕业了,他是打算常住这边的。
但自从跟宵野住一起后,他周末要么回庄格里那边的别墅,要么就和宵野一起待在学校那边,感觉三个地方来来回回着实有些麻烦。
这次暑假的假期比较长,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庄格里,自然是要过来的,只是站在大门口的时候,季南星开门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总觉得这扇门一开,就好像把宵野彻底容纳进自己的生活中了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局限于学生,以及学生这个身份。
看他站着不动,一旁拖着行李箱的宵野歪头瞄了瞄他:“怎么了?忘记大门密码了?”
季南星看了他一眼,这才将手握在了门把上,指纹识别的瞬间门就被打开了。
宵野拖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后,一进去就四处观察:“不愧是咱们市出了名的豪宅,这半夜要是起夜是不是会走迷路?”
季南星:“每个房间都有卫生间,起夜也不用出房门。”
宵野叹气,起夜后进错房间上错床的理由就这么被季闹闹无情pass掉了。
宵野放下行李:“你家保镖呢?这一层一户,你家保镖难道在楼下?”
季南星指了指餐厅后面的方向:“那里有保姆间改装的安保室,会有独立进出的大门,平时没什么事不会跟我们的生活有什么打扰。”
宵野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小声道:“那这屋子里是不是到处都是监控啊?”
季南星点头:“也不算到处,房间里没有,客厅和大门玄关处还有房间的走廊门口都有,保镖在我们家做了很多年,也知道我是干哪一行的,所以就算对着空气说话他们也不会误会。”
宵野想说的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怕那些保镖眼尖,要是他悄摸找机会跟季闹闹亲近一下,那些阅历丰富的保镖铁定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他愁眉苦脸,季南星道:“学校那边家里也有监控,你不是挺习惯的?”
宵野震惊:“那边也有?我不知道啊!”
季南星:“客厅里挂着的那幅画里面就有,正对着整个客厅和大门口,我以为你知道的。”
宵野一脸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季南星道:“你要是觉得家里有监控不适应”
宵野连忙打断季南星的话:“适应!很适应,我家里也有的,这么大屋子不装监控,要是藏个小偷多危险啊,我住哪间?我要住离你近一点的,陌生地方我害怕。”
季南星上下看了看宵野,这么个大高个,在他家保镖队长手下至少能坚持半小时的人,是怎么做到一脸坦然地说自己害怕的。
房间自然没有给宵野安排得很远,因为这边虽然房子大,但房间并不多。
以前装修的时候他不觉得自己以后会有什么朋友来,兄弟姐妹楼上楼下一人一层还有多,多的那一层完全可以用来招待客人,所以当时就想要把房间都打通,根本不留什么客卧。
是小妈说好歹也要保留一间,而且还有承重墙不太好全部打通,最后扩大了主卧,保留了一间大客卧,还有一间房里专供祖师爷,剩下的空间不是跟客厅打通,就是做成开放式的书房或者衣帽间。
因此这会儿宵野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住在他卧室的对面房间。
宵野还挺满意,把行李箱往房间里一丢就黏在了季南星的身后:“回家几天是不是把我都忘了,我跟你发微信你也不回。”
季南星被控诉得很冤枉:“我什么时候没回了?”
宵野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我说二十句你就回一句,你看看你给我回的,嗯,好,哦,啊,你上辈子是个皇帝吧,专门用阅来打发我,那皇帝还有朕甚念卿的时候呢!”
季南星戳着他的手机:“你看看你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早餐王妈做咸了,衣服小了要换新,这颗草莓长得好草莓,这块饼干好完整都没碎,还有这个,这棵四叶草比别的草都要绿。”
季南星恨不得把手机怼回他脸上去:“有一件正事吗?”
他哪有时间对宵野每一条信息都高参与回复啊,能回几个字表示自己看到了知道了算他足够有耐心了。
宵野委屈巴巴:“我这么想你,你都不想我的,你好渣哦。”
明明是人高马大的一个,做这委屈表情的样子,莫名让人感觉那一头卷毛都好像耷拉了下来一样。
季南星直接被他逗笑了:“既然我这么渣,那你别跟我玩。”
宵野立刻笑嘻嘻凑上去直接挂在了季南星的身上:“那怎么行,任你虐我千百遍,我依旧待你如初恋。”
笑闹完后,宵野想起了一件事:“还记得之前的林家吗?他家不知道是不是经营出了什么问题,听我爷爷说最近在出售房子,就前面的君山豪庭,我记得当初买的时候差不多三千多万,现在挂了两千五百万,但没人买。”
季南星走到厨房拿了两瓶果汁,又倒了两杯冰,一边兑果汁一边道:“他们家本身就没有大财运,势和命原本就是借来的,现在被关山破了当年的局,受益者已经被反噬死了,而他的子孙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破产是早晚的事。”
宵野趴在吧台上看他动作,指尖因为接触装了冰块的杯子冻得微微有些发红,被大理石吧台上折射的光一照,将那一抹微红衬得越发显眼了几分。
宵野没忍住,直接上手将那只一直在他眼前晃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将他被冻到冰凉的指尖收拢在掌心:“冷不冷?”
季南星用另一手屈指朝他脑门弹了一下:“今天外面四十度,你说冷不冷。”
说着抖了抖手,将他的爪子抖落开,将其中一杯调配好的果汁推到了他的面前。
宵野笑着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苹果加梨竟然还挺搭。”
季南星端着自己那杯也坐在了吧台的高脚椅上:“你爷爷是随口提起还是有什么想法?”
宵野笑了一声:“聪明,我爷爷问我要不要提前置办一下房产。”
季南星:“就算挂牌两千五百万,你家也应该拿不出这么多。”
宵家是体制内的,虽然他爷爷退下来了,但他哥的官职不小,他父母也是国家部门的科研人员,钱自然是不缺,但也不可能多到随随便便就拿出上千万来。
宵野点了点头:“我家肯定是没这么多,但我妈家里是开公司的,有股份分红,我哥结婚的时候我妈就给我哥买了一套大房子,不过当时就已经把攒的钱用得差不多了,我妈还跟我说,等她再攒几年,到我娶媳妇的时候也能给我买套大的,我爷爷就想说如果这房子不错,看还差多少,如果他能填补上就填补一些先给我买了。”
宵野说着叹了口气道:“估计是觉得地段好的地方有钱都难买好房,又多少想要照拂一下兄弟的儿孙,就是奇怪君山那边也不差啊,跟这边就隔着一座桥,之前那么抢手,现在降价这么多竟然没人买。”
季南星:“因为能买得起这房子的肯定不是刚需住房需求,那要考量的事情很多,加上现在房市也就这样了,不可能再像一二十年前那样随便买都能有巨大的升值空间,再一个,如果是生意人,稍微迷信一点还会考量房主的气运,你要是老板,没有住房刚需,你会去买个破产出售的房子吗?”
宵野戳着杯子里的冰块:“就是因为这样我爷爷才想说要不要帮帮忙,他们家现在情况似乎不太好。”
季南星有些好奇:“有多不好?”
他家虽然也是经商,但跟林家不在一个商圈,不刻意打听的话,就他一个学生,连听说都难。
宵野道:“我上次跟林乘一他姐姐说了他们家这次遭遇祸事的根源,也说了关山那边不会再对他们做什么,但也让他们做好后续会有气运反噬的可能,林橙意大概觉得做生意虽然也讲运气,但更多的是经验和眼光。”
季南星:“她不信气运反噬?”
“嗯。”宵野点点头道:“经历过那种事,完全不信应该不可能,但她更相信自己,觉得只要背后没人搞鬼,她相信能把林家经营好,结果上头的政策一变,他们家也就”
所以做生意这种事怎么说呢,讲眼光毒辣,讲经验老到,也讲手腕果决,但若是天时不可为,人力也终究是徒劳。
季南星:“那房子的事你怎么说?”
季南星想了一下自己能动用的小金库,如果宵野想要买,他可以不惊动家里人动用的现金应该能有一千多万,可以先借给他。
宵野摇了摇头:“当然是说no啦,我才不像我哥那么没出息,靠家里买房子。”
季南星笑:“你要知道多少人的房子是三代人供出来的,你现在把话说这么满,以后买不起了怎么办?”
宵野:“买不起就吃软饭吧,从现在开始,努力把自己的脸保养好,把身材练好,再找个厉害的媳妇。”
最好能厉害到手撕厉鬼的那种!
不过季闹闹这豪门大户的,给他当媳妇应该不太可能,要不然还是他嫁吧,做个豪门媳妇,嘿嘿嘿。
季南星嗯了一声,点评道:“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晰。”
一抬头看宵野笑得眯弯了眼,好笑道:“想什么美事笑成这样。”
宵野搓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没好意思说他都想到自己上季家户口本的场景了
看完漂亮小姐姐跳舞的谢盼儿依依不舍地将宋以檀送回了家,想到小天师不在家,谢盼儿干脆也不回家了,大好晚上的,不在外面浪一浪多可惜。
最近放暑假,各种夜市热闹得不行,她也不接触人群,就飘在远处听听热闹闻闻香火气都是好的。
一直玩到快天亮,谢盼儿这才飘飘荡荡回了家。
刚回到家,还没进屋就察觉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谢盼儿回头一看,见到一个飘在半空中的男人,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瞬间被吓得大叫:“啊啊啊啊鬼啊!”
唰地一下钻回屋子里躲了起来。
因为门口贴了符,身上没有金铃印不被许可进屋的男鬼傻眼站在外面,大家都是鬼,这算不算家养歧视野生!
?
作者有话说:
宵野:我生来就是注定要吃软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