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个晚上, 章韵宜的心被冬日的寒风吹得拔凉拔凉的。
洗过澡后她也没赶紧上床,而是一脸凝重地坐在书桌前,在沉思, 也在懊悔。
本来即便她不去巴结陈阔,以他们高中同学的关系,在他创业时她都可以去混个开荒员工当当,偏偏她不满足,这下好了, 命运之神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人生不仅没有捷径可走,直通之路也想都不要想!
怎么可以这样不讲武德?
她气得都想胡言乱语, 天塌了,地陷了, 她未来职业生涯的保底没了, 飞了!
跟老板是高中同学, 这是很好的事。
极度委婉拒绝过老板,这是什么地狱模式,当然,以她对陈阔的了解,他不是小心眼的人,可在职场上,跟老板有或者有过不是很清楚的关系,那她是有多想不开才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章韵宜双手托着脸,眼神深沉, 视死如归,很想毁灭世界,都别活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闷闷地应:“进来!”
尹文丹穿着睡衣,头发上包着干发巾,“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炒个饭吃?”
“不吃,我饱了。”章韵宜从一旁的小盒子里拿出发圈,三下两下扎了个低马尾,“不要打扰我,我现在要看书写作业了。”
从现在开始,要完全靠自己了,高三下学期,她要比上学期更努力更刻苦!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不是放假吗?”尹文丹也不知道她抽了什么风。
“我没放假。”章韵宜幽幽地说。
尹文丹打了个哈欠,“早点睡,别到时候分没考多少,眼睛近视了。”
与此同时。
陈阔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他也懒得吹头发,湿漉漉地直接进了卧室,把门锁上,坐在床边,碎发上的水珠顺着滴落在睡衣上,他也不在乎,出神地看着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玩具。
十七八岁的自尊心很宝贵,对别人而言不值得一提,自己却会拼命守护。
因此没有办法在喜欢的人表露出明显的“拒绝”时,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
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想,那些以为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究竟几分幻几分真,这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种凌迟。
该停止了。
他伸手拿起那个玩具,脚边也有垃圾桶,可他舍不得,它是她送的,归宿不该是很脏的垃圾桶,只好起身来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放了进去,藏在了最里面-
高三返校,据通知是要上到腊月二十八放假,初六上课。
章韵宜进教室时,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陈阔的课桌,他已经到了,正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在做题,专心到不会被外界所影响,这就是她印象中最初的陈阔。
她是从前门进来的。
在她放轻脚步回了座位后,陈阔抬起眼眸,又垂下,继续答题,音乐冲击着他的耳膜,显得没那么安静。
今天的晚自习都没老师坐镇,但老赵会搞突然袭击这一套,被她逮着那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因此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很自觉,看书的看书,做卷子的做卷子,课间十分钟,章韵宜受不了地上有瓜子壳,不知道是谁在他们三班考试时这样没素质,游戏有愤怒的小鸟,三班有愤怒的小章!
她气得拍了下桌子,忍无可忍,“沈明睿,你去扫地,我给你一块钱。”
“……”沈明睿都被气笑了,“诗姐都给我开两块钱!”
章韵宜立刻向徐诗诗找茬,“徐诗诗,你哄抬物价的时候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啊,你变了!”
徐诗诗也很无语,“你开公司的话,都不给老员工涨工资的?”
周扒皮,不,章扒皮!
沈明睿伸手要钱,“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来!”
章韵宜微笑,“我不惯你,这工资我还就不涨了。”
三人吵吵闹闹的,早已经是三班常态,不远处的课桌前,陈阔正在做题,这一切都不受他控制,她的声音就那样精准地传入他的耳中,倏地,他笔尖一顿,几秒后,在草稿纸上晕开一个小墨点。
他莫名感到心烦意乱,撕下这页草稿纸揉成团,放在课桌上还是碍眼。
章韵宜起身要去前面拿扫帚,两块钱她自己赚了,却没想到,跟陈阔在讲台上狭路相逢,他扔完垃圾要回座位,她要过去,那样窄的讲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人对视,屏住呼吸,都想躲闪。
陈阔赶忙侧过身子,给她让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完全贴着黑板,衣服上蹭了不少粉笔灰。
章韵宜快步从他面前经过。
她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间,只一瞬。
她很想目不斜视,但又担心这样太刻意太幼稚,还是鼓起勇气偏头看了他一眼,莞尔,算是打了招呼。
陈阔平淡地点了点头。
他的表现是如此的镇定,可羽绒服上狼狈的粉笔灰出卖了他,他回了座位,后桌的人提醒他,“阔哥,你衣服上怎么都是灰啊,赶紧拍拍!”
“是吗。”
陈阔脱了衣服,将灰尘拍去,但还是留下了一丝痕迹,余光瞥见章韵宜拿着扫把簸萁,她的身影一闪而过,可也能听到她的声音——
“脚抬一下,诗姐,是等着我对你公主抱吗!”
“沈明睿你要是再把垃圾踢到我桌子底下,你活不过今晚!”
他平静地将衣服穿上。
…
晚自习下课后,陈阔跟费世杰讨论一道题目耽误了点时间,晚走几分钟,回宿舍的路上,费世杰都察觉到他今天走得特别慢,正要催促时,眼尖地发现前面不远处的章韵宜跟戴佳,两人不知道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声音都飘到了后面。
“章——”
在费世杰试图喊人时,陈阔手更快,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低声警告:“别叫她。”
费世杰满头问号,但他只能唔唔唔,放开,要窒息要升天了。
陈阔又放开了手,停下了脚步,费世杰没办法,只好跟他一块儿站在原地,等这条路人越来越少,章韵宜的身影也消失后,费世杰才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不会是吵架了吧?
可前天打电话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没怎么。”陈阔声音偏低沉,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到的落寞,“只是有些事情说清楚了,你再叫她,我们都会尴尬。”
费世杰不解,“说清楚什么了?”
“都是一场误会。”
陈阔的语气很平稳,没有半点起伏,很难探听到他的真实情绪,他就像在说一件跟他自己无关的事,“那天的事不要再有了,不合适,不太好。”
费世杰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实在有些懵,“我不懂——”
“不懂?”陈阔原本淡定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说不清是在提醒谁,他一字一句地说,“她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费世杰愣怔,还想再问他更多的事,但在陈阔看来,向第三个人承认这一点已经是他的极限,更多的他不想提,也希望谁都不要再提,他没再废话,大步往前走。
冬日的月光清冷,洒在他的身上,都透出孤寂来。
像陈阔这样的人,从未遇到过挫折,他自小就聪明,又专注,比其他小孩都能坐得住,长辈也好,老师同学也罢,从来都是赞赏多于批评,高考这样的难关,他都能很轻松地应对。
然而对今年十八岁的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事,会比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受挫更难。
费世杰想叫住他,还是收了声,他收敛了嬉皮笑脸,跑着跟了上去,勾上陈阔的肩膀,当做刚才那番谈话不存在,维护着好朋友岌岌可危的自尊-
叮铃叮铃——
闹钟响的时候,章韵宜熟练地摁掉,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在温暖的被子里磨蹭了一会儿,她一脸困倦地下床,梳头,刷牙,洗脸,一切都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然而当她准备出门时,她及时想到,在她的那些习惯中,也有跟陈阔互道早安这一件事。
今天他们还会碰上吗?
碰上了要说点什么呢?
她又退了回来,坐在椅子前愁眉苦脸。
所以,两个人的关系,是绝对不存在回到原点这回事。她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像之前那样对待他,并且她看得出来,现在不是她想不想的事,是他也在躲避。
他再也不想搭理她了,她知道。
看着六点钟过了,她戴上围巾起身往外走去。
她下楼都很慢,比之前要晚了五分钟左右,应该是不会碰上了。
陈阔在走出男生宿舍楼时,特意看了眼手表,他比之前晚了五分钟出门,她大概已经去操场或者别的地方。这样想着,他将羽绒服的帽子也盖了起来,神色冷冷淡淡,不自觉地就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眼看着要经过女生宿舍,他埋头往前走。
而此时。
章韵宜拉了拉围巾,遮住脸,轻快地迈下台阶,刚站稳,差点跟低头不看路的陈阔撞了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愣。
愣过之后都不知所措,谁也没想到特意晚了五分钟出门,竟然还是碰上了。
很小的时候,还能大声宣布“臭东西以后再也不要跟你玩了”,长大了学会的事不少,其中一定有“体面”这一点。
“班长。”
章韵宜看着他的冷脸,心里默念着,我成熟稳重我云淡风轻,于是扬起唇角,喜气洋洋地说:“早上好啊。”
喜气程度不亚于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这句话。
陈阔看了她一眼,放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低声,“早上好。”
她果然没有放在心上,她果然不在乎,所以这样坦然。他冷静而沉闷地想。
第62章
章韵宜看他神色冷淡, 知道他不想再闲聊,而她也不知道能聊什么,说了声再见后便郁闷地直奔操场, 在塑胶跑道上越走越快,今天要背的文言文特别绕口,让她心烦不已。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言文以及注释,她很不舒服,开始反胃, 眼不见心不烦, 直接将本子扔在了地上,接着一屁股坐在上面。
高三, 发疯是常态。
她已经算是情绪非常稳定的那一拨了。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还未回头, 一只戴着毛线手套的手伸过来, 顺着看过去, 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生,熟悉是因为在操场背书时经常都会碰到,不过她们不认识,从来没说过话。
女生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拿着包软糖,迟疑着问道:“要吃嘛,不过你没事吧?不舒服不要硬撑。”
章韵宜想都没想,接过了那包蓝莓味的软糖,“我没事的, 谢谢啊!”
“不谢。”女生笑了笑,“早上起来如果有点晕,可能是低血糖, 吃点甜的,会舒服很多。”
“嗯!”
章韵宜的心也暖暖的,重生以来,她看到了上辈子忽略的很多美好时刻,也收获了很多可爱的心意。
那么,它就是值得的。
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后,女生这才放心地走开,继续专心背书。
章韵宜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一边嚼软糖一边背书,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了,只是脑子里偶尔会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那些好吃的巧克力夹心饼干,是他特意的吗?
陈阔像之前一样来了食堂,买了鸡蛋跟肉包,他想,他的生活不过是又回到了过去的一成不变罢了,没什么,可以的,能接受。
他想进教室,但又实在受不了在相对封闭的室内吃鸡蛋跟包子,只好站在走廊,目光沉沉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心不在焉,食堂师傅可能也懒怠了,以前很好吃的包子,今天居然都尝不到什么味道。
章韵宜的脸都被寒风吹得木木的,她双手用力摩擦发热后,捂着脸跟耳朵,快步往教室走,瞥见那道身影,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他吃得很急,只仓促地看她一眼后便收回视线,拿起放在一边的牛奶转身进了教室,好似生怕她会上前来跟他说话,对她避之不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从后门进来,在课桌前坐下,一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头。
徐诗诗抱着热水袋在打哈欠,困倦地看她一眼,随意道:“谁又惹到你了。”
“有,所以下课后我们一起把沈明睿套麻袋打一顿!”
“那怎么不是我们一起把惹你的人打一顿呢?”徐诗诗懒懒地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
章韵宜:“……”
她摊开课本,嘴里已经开始没有感情地背课文:“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徐诗诗白了她一眼,“你,章韵宜,中国驰名窝里横。”
章韵宜充耳不闻,更大声了:“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寒冷的冬天,班上一大半的学生都是睡神在世,呵欠连天,一个传染十个,放倒一片,章韵宜却是精神抖擞,下课铃声一响,她和戴佳一起去了食堂。
吃了一碗热乎乎肉很多的汤面后,心里也舒坦了很多。
扪心自问,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会怎么做?会做得比他更好吗?
她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远离,抽离。
可他们是同班同学,几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怎么办呢?就只能尽可能地躲着,避着。
不应该怪他的冷淡。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佳姐,我好撑,我们散步走走吧?”想通了这一点后,章韵宜豁然开朗,高考在即,谁也不想被乱了心,或许像这样保持着距离就很好了。
“好。”戴佳欣然应允。
两人围着教学楼走,高一高二不在,广播站也放假了,这时候都听不到好听的歌,很是寂寥。走着走着,经过篮球场,以往这儿都很热闹,寒冬腊月,再加上只有高三在学校,球场边都没人有兴致看帅哥投篮。
章韵宜很轻易地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扫了几眼,她就克制着不去看了,拉着戴佳加快步伐闷头走过球场区域。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陈阔投篮时有明显的分心,他有看到她,却只有背影,手一歪,篮球砸在边框,没有投中,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静静地站在球场,视线不受控地跟着她。
连队友冲了上来,勾着他的肩膀,他也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回应。
…
章韵宜下课也不到处乱逛了,就连沈明睿这么个迟钝的人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询问徐诗诗,“咱一姐受了什么刺激,考试没考好?”
“少给我乌鸦嘴!”章韵宜碰上不会的题目,正在头疼呢,听到这一句话急了,“赶紧给我呸呸呸三声。”
期末考试成绩还没下来,这话可说不得!
沈明睿耸肩,“你先告诉我,你受什么刺激了?”
徐诗诗正在画画,头都没抬,“我怀疑她失恋了。”
说这个话题沈明睿就不困了,他兴奋打听:“怎么讲?她没瘦啊。”
“所以,只是怀疑。”徐诗诗说,“等她瘦了,就是确定了。”
“等等,”沈明睿一下没捋清楚,“一姐男朋友是??”
徐诗诗对他神秘笑笑,“咱们班最帅的人是谁,那谁就是她的男朋友咯。”
她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也相信直觉,章韵宜别想骗到她。
沈明睿一惊,“我?”
他跟一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怎么不知道?
徐诗诗:“……”
章韵宜听不下去了,噼里啪啦拿起卷子起身,懒得理会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在班上扫视一圈,扬声喊道:“孙局,别走!”
孙凯旋愣了愣,看她拿着卷子过来,了然,“行,来吧。”
经过运动会跟元旦,他们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也能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章韵宜站在课桌前,把卷子递给他,“就这道题,我不太会,没搞懂,你解出来了吗?”
“这个啊。”
孙凯旋挠了挠头,“我也卡着呢,周安琪,你写了没?”
周安琪闻声,好奇地凑了过来,震惊,“这张卷子什么时候发的!”
高三就是这样,一个错眼,课桌上就多了几套试卷,她喊着要死了要死了,火急火燎满座位找试卷。
孙凯旋摊手,“那我也没办法了,要不,”他顿了顿,看着陈阔从教室前门进来,有了主意,大声呼唤,“阔哥,来,江湖救急!”
这一声,令章韵宜跟陈阔猝不及防地对视。
教室里吵吵闹闹,但好像又变得安静了,陈阔单手握着矿泉水瓶,平静地过来,“有事?”
“这题你肯定做出来了吧?”孙凯旋以肯定的口吻道。
陈阔轻描淡写地瞥一眼,低声回:“嗯。”
孙凯旋嘿嘿笑,“来,请赐教!”
章韵宜却非常纠结,她走还是不走呢?
“笔给我。”陈阔伸手。
这话一出,她条件反射般的将自己手中的笔递了出去,孙凯旋也一样。
两支笔同时在他面前。
章韵宜在心里啊了声,尴尬着要收回手时,他已经接了过去,她手里一空,意外地看向他。
他很淡定地俯身,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开始解题,每一个步骤都很详细,时不时会停顿几秒,仿佛在问某个人有没有听懂。
章韵宜也迅速收敛心神,摒除一切杂念,她想将纸上的步骤看得很清楚,一点一点地慢慢挪着靠近。
陈阔呼吸一滞,他能感觉到她清甜的气息就在耳后。
一道题讲完,上课铃声也响了起来,陈阔将草稿本,试卷还有笔一股脑都还给了章韵宜。
章韵宜还在头脑风暴中,听懂了,但有些地方又是模糊的,正思索着呢,也没意识到不对劲,拿着这些回了座位。
孙凯旋茫然了几秒,一拍额头,“不是,阔哥,那是我的草稿本啊,你给章韵宜做什么?”
陈阔语气平淡,“是吗。”
章韵宜后知后觉发现她把孙凯旋的草稿本带了回来。
草稿本还停留在这一页,于是她从书立里抽出自己的草稿本,将陈阔写下的详细解题步骤重新抄写一遍。
抄着抄着,她停了下来,微微出神。
翻翻她的草稿本,有好几页都是他的字迹。
徐诗诗见她专心又恍惚的模样,心下还觉得稀奇,以为她在看闲书,悄悄凑了过去,看了几眼,顿时索然无味,都是一些公式。
下课铃后,章韵宜拿起草稿本去找孙凯旋,他的座位跟陈阔挨得也很近,只隔着两张课桌。
“不小心把你的本子拿走,不好意思啦。”
“你这么客气我不习惯。”孙凯旋笑,“不过那题很复杂,步骤你记下来了没?”
章韵宜比了个ok的手势。
孙凯旋想了想,提议,“章韵宜,以后理综你有不懂的直接问阔哥,绝对一步到位,我不是吹牛,他理综打遍高三无敌手。”
章韵宜默默地想,她当然知道,可是……她朝陈阔的座位看去,只隐约看到他戴着耳机在看书,“我知道他非常厉害,但杀鸡焉用牛刀,下次我还找你。”
孙凯旋笑骂,“一姐你几个意思啊,说清楚,什么叫杀鸡焉用牛刀?”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咯。”章韵宜没有跟他再斗嘴的兴致,尽快结束话题,“不说了,走啦。”
费世杰去了何远那里找吃的,手掌托着几颗麦丽素往嘴里抛,嚼吧嚼吧,回了座位,见陈阔戴着耳机,出于习惯伸手摘掉一只,想蹭歌听,结果戴上以后,等了一会儿,纳闷道:“没声啊,那你在听什么?”
陈阔抢回耳机戴上,“你管我听什么。”
第63章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
章韵宜原本以为自己会心如止水, 可又有谁能在面对自己的耕耘有了不小的收获时会不激动呢?
她这次发挥不错,其他三大主科还好,平稳发挥, 理综的分数肉眼可见提升起来,总分更是喜人,直接升到了十八名,也算是勉强回到了原来的水平,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也落地, 今年应该可以过个好年了!
上学期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 她都很惊讶,原来她真的完成了一件对她来说不可能的事。
高兴之下, 还是老规矩,请好朋友们去超市买零食。
这是应该的, 要知道在高三这个阶段, 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伙伴们能在她寻求帮助时放下手中的事给她讲题,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她绝不会当它是理所当然。
呼朋引伴时,她的目光掠过陈阔的背影,他对她的帮助也很多很多,短暂的怅然后,她又扬起笑脸,左手挽着徐诗诗,右手挽着戴佳热热闹闹地走出教室。
戴佳这次考得不是很好, 不过学霸就是学霸,并没有掉出前十名。
她自己好像不太在意,只是看了眼排名表就放一边去了, 反而发自内心为章韵宜高兴。
一行人来了超市。
章韵宜很大气地说:“想吃什么就拿!”
好朋友当然不会跟她客气,纷纷挑选想吃的零食饮料,她也有些饿了,准备买包饼干或者干脆面充饥,站在一边的货架前,看到原味苏打饼干时,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另一只手比她更迅速。
费世杰也愣住了,“你要这个啊?”
章韵宜摇了摇头,只是刚才那一瞬间想到了陈阔,之前几次考试之后,她都习惯了给他买饼干还有牛奶。
她垂下手臂,没跟他抢,拿了另一包香草味的威化饼干,笑道:“我吃这个。”
费世杰随手拿包原味苏打饼干,侧耳听到沈明睿在嗷嗷叫,了然,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对了,知道你这次期末考得很好,恭喜你了。”
“谢谢啦。”章韵宜轻笑,盯着他手里的饼干,提议,“要不你再拿点别的,我一起买单?”
“不不不,下次吧!”费世杰乐呵呵地摆摆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选啊。”
“嗯。”
费世杰抱着一堆零食往收银处走,趁着老板扫码时,他低头看饼干,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章韵宜,不禁若有所思,真的是他误会了吗?怎么感觉不像呢。
他匆匆回到教室,还没坐下,瞥见陈阔在看排名单,很想为哥们掬一把热泪,当初说的话也是成真了,祖传的专心,无师自通的用心,都难受成那样了,还在背地里关心她。
要不是广播站休假了,他都想匿名为哥们点播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吃吧,喝吧,爸爸请你!”他将饼干跟牛奶放桌上,吆喝道。
陈阔面不改色地将排名单对折收好,扔进了桌肚里-
直到腊月二十八,高三年级才正式迎来了寒假。
同学们在破口大骂,从未见过连十天都不到的寒假,简直震惊全宇宙,不过蚊子肉它也是肉,章韵宜还是高高兴兴地回家跟爸妈一起去买年货。
年味很浓,处处张灯挂彩,江州城区还没有严禁烟花炮竹。
江州有很多老人家都有初一去庙里烧新年香的习惯,以往章韵宜对这种活动从来都不参与,要么在家里扮演一具尸体,床上躺完沙发躺,要么就出去找朋友玩,可这次不一样,她对去烧香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都胜过了她家最虔诚的姥姥。
一大清早,一家子人开了去了江州本地人更认可的寺庙。
章韵宜火眼金睛,四处找停车位,还真让她看到了一个,她怕被人抢了,都不需要她妈尹女士的命令,飞快推开车门,稳稳地站在停车位上。
没办法,这种时候考验的就是反应敏捷。
“哎,看到了一个位子,抢不赢别人。”
陈医生炯炯的目光穿过挡风玻璃,看到那个位子上有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站着,用力挥舞双臂,有模有样地指挥车上的大人倒车,他低笑一声,由衷艳羡,“小孩还蛮有趣。”
他又通过车内镜看向坐在后座低头专心玩手机的儿子,摇了摇头,他这儿子,打小就很内敛,还不爱叫人,逢年过节的聚会,小时候躲不了,他就一个人在角落里剥橘子玩,现在大了,能躲就躲,问他为什么不去,他说,不想被问成绩,不想被问以后考什么大学,那是他的隐私。
跟他说长辈只是关心他,他还反问,那他能问叔叔阿姨们工资多少存款多少吗,他也是在关心他们。
陈阔正在回复王序然的消息:【没空,来烧香了,下午还要去舅舅家。】
王序然秒回:【压岁红包五五分,我替你拜年。】
陈阔:【gun。】
大年初一,要温柔一点,发拼音。
“坐车别一直低头看手机,”坐在副驾驶座的任慧提醒,“眼睛跟颈椎,可都不是小事。”
陈阔哦了声,收起手机,车已经开过原地,去了别处。
在这辆白色越野车身后不远处,章韵宜扶着姥姥,身后尹文丹跟尹文珊两姐妹手挽手,踏上台阶,跟着大部队进入寺庙。
尹家姐妹俩都不信这个,纯粹是陪老母亲来尽尽孝心。
进去后也不热衷排队领香,找了个有太阳的空位坐着聊闲天。
章韵宜的姥姥身手依然矫健,那是练出来的,超市抢优惠、排队领鸡蛋,简直不要太熟练,她揽着孙女以气吞山河之势挤了进去,小和尚喊得脸都红了,“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这个灵嘛?”章韵宜贴在姥姥耳边小声问。
姥姥拍了下她的手背,“菩萨不要怪罪,小孩子童言无忌,不怪不怪。”
章韵宜:“……”
她结结实实地鞠了三躬,这一刻许暴富的愿望那都太俗了,她只愿高考时考的都会,蒙的都对,冲!
陈阔不喜欢参加各种聚会,但这一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推掉,老人要不是身体吃不消,甚至还想连夜排队烧头香,主要还是因为今年有高考这件大事。
到了寺庙,他被塞了几根香。
奶奶拽着他的胳膊,语气郑重道:“记得跟菩萨说,考满分。”
陈阔失笑,“这个还是算了吧,也太为难菩萨了。”
奶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瞎说,心要诚,准没错的。”
他点了下头,没有丝毫不耐,“行,我跟菩萨说点别的。”
章韵宜听到这段对话,比起熟悉的嗓音,她觉得内容有种淡淡的幽默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熙熙攘攘,烟雾缭绕,她抬起眼眸,跟同样错愕的陈阔对视。
…
“新年好。”她含笑道。
陈阔默然了一瞬,平静点头,“你也新年好。”
奶奶自己去另一边求符了,让他跟同学好好聊天。他没法告诉奶奶,她不是同学,不,是同学,又不只是同学。
他低头去看手表,根本没看时间,但好像这样做会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许多。
章韵宜一怔,以为他急着要走,互道新年好后,便道:“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你奶奶,她应该是在那边——”
她侧身抬手给他指方向。
“嗯。”陈阔垂下眼眸,转身要走。
她又叫住了他,“班长,你鞋带好像散了。”
他立刻蹲下,机械般地系鞋带,心思不在上面,余光全在几步以外的那双鞋子上,她怎么还没走,为什么……还没走呢?
章韵宜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顶。
她在人际关系中偶尔有种很奇怪的执着,如果没有互相道别,她就会站在原地等着。
好像回到了原点,在最初的最初,在上辈子,她跟陈阔就只是普通同学,见面了礼貌打个招呼便擦身而过。
陈阔缓慢地系好鞋带,直起身子看向她,“我过去了。”
章韵宜点点头,勉强一笑,“好,再见。”
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插曲,寺庙到处都是人,没一会儿,当他们再回头时,早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章韵宜在树下的石凳那儿找到了正蹲着拍树叶的小姨,她也坐了下来,随口问道:“我妈呢?”
“上厕所去了。”尹文珊问,“怎么没跟姥姥一块儿?”
“我碰到同学了,姥姥怕抢不到开光的符就自己去啦。”章韵宜低头抠着指甲上的透明甲油,“我坐一下再去找她。”
尹文珊摇了摇头,还真是小孩心性,在来的路上,不知道多兴奋多开心,这才多久就有些无精打采了。
下午时分。
陈阔来了舅舅家,在玄关处的地垫那儿换鞋很郁闷,原来上午心不在焉系鞋带时打了个死结,他沉沉盯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很烦,希望她没有发现这件蠢爆了的事。
第64章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高三的学生也该返校了。
陈阔以前对收假都没有很特别的感受,这一次却难得地抗拒,究其原因, 她给他带来的影响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他收拾好行李箱后走出房间,见他爸正在阳台上打电话,也没催促,现在时间还早,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茶几上有几盒酸奶,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拿起酸奶去了厨房。
把酸奶放进冰箱里, 他却没有走。
冰箱里的冷白光照着他的脸。
他看着保鲜层摆放着的草莓在出神,草莓个头很大很新鲜, 还散发着果香。过年家里总是会有很多水果零食, 砂糖橘、巧克力、草莓, 还有脆脆鲨,很让他心烦。
“干嘛呢?”
陈医生站在儿子身后,疑惑问了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要吃草莓?”
“不吃。”
陈阔收敛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将冰箱门关上,“爸,可以走了吗?我想早点去学校。”
“行,真不去你姑姑家吃饭?”过年除了吃不完的剩菜以外, 还有走不完的亲戚,当爸爸的也就是随口一说,知道儿子对拜年走亲戚很抗拒, 今年尤其,以往就算不情愿,去了以后也会应付几句,今年呢,总是一个人躲在一边装酷。
“前天去过了。”
父子俩也不再磨蹭,一个拿车钥匙,一个拖行李箱,走出家门等电梯,陈医生想起昨天的事,又问道:“跟馨馨前天怎么又吵了起来?”
陈阔不想聊这件事。
实际上也没什么,米馨动不动就提起她,以此为理由,一会儿要他下楼买奶茶,一会儿又要他切水果。
他不想再受威胁罢了。
“她很无聊。”他平静地说。
…
“怎么走这条路?”副驾驶座的尹文丹正在跟客户联络感情,抬头一看,是不太熟悉的街道,离女儿的学校绕了一圈路。
章志宽握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路况,“老刘说春风路堵车,闺女这不急着回学校吗?”
“作业没做完啊!好烦的!”
后座的章韵宜很头疼,有时候也很纳闷,老师们是上哪找的那么多卷子,做不完,根本做不完,连放假都不放过他们,各科加起来的试卷厚厚一沓,这过的哪是年,是劫。
“就最后一个学期了。”尹文丹说,“再坚持坚持,就差最后一步了,走了这步,未来多的是好日子。”
章韵宜轻哼,这话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
她懒得争辩,百无聊赖,看向车窗外,正好经过那家卖炒板栗的店面,一晃而过,她不禁回头看,店里门口排着很长的队,这时候的板栗很甜,爱吃板栗的人应该很喜欢吧。
学校门口停了很多车,连停车位都很难找到一个,堵得水泄不通,家长的车是不允许开到校内的,章韵宜略一思忖,就在这儿下车,不需要爸妈陪她到宿舍。
爸妈都赶着跟亲戚吃饭打牌,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章韵宜拖着行李箱走在学校的路上还有些想笑,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塑料袋破了,一兜橙子滚落一地,她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还好不是脆弱的草莓,昨天妈妈给她买的一盒草莓被她晚上误食了。
她有些无奈,就要弯腰去捡。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她目光轻移,是戴着耳机的陈阔,他没看她,而是专心地帮她捡橙子。
“袋子破了?”他低声问。
很奇怪的,她有一点点紧张,或许是好几天没见过了,又或许是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太僵,“好像是破了。”
他皱了下眉头,在思考解决办法。
她赶忙取下书包,拉开拉链,“装书包里吧。”
陈阔嗯了声,将橙子都给她装了进去,一时间,书包鼓鼓的。
章韵宜想了想,手里还握着她捡的大橙子,伸手递给他,“谢谢你啊,要吃吗,这个很甜的。”
陈阔的视线在她的手上停留了几秒,想说“不用”,但身体也不受控制,他接了过来,“不客气。”
两人虽然都要去宿舍,走的也是同一条路,陈阔没有等她,走在前面,章韵宜落后几步,虽然没有并肩同行,但两个箱子发出的声响好像节奏都是一致的-
两天后是情人节,学校超市老板很懂,巧克力的种类都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孤独的高三生苦中作乐,巧克力也不局限于早恋小情侣去买,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也会互送一根巧克力。
刚过完年,都拿了压岁钱,出手可以大方一点。
章韵宜都收到了不少,有一些是没有署名的,她听说陈阔也收到了,在食堂吃饭时,听班上女生八卦,她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文科班的一个女生。
任思敏拼命地清嗓子使眼色,想让朋友别说了。
但朋友很爱八卦,停不下来,“班长真是好冷一男的啊,愣是没收,那个女生也很绝,拆了包装,让他给个面子吃一个,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他不吃。”
章韵宜吃了一口面,太烫了。
戴佳将豆奶给她,“你辣椒放多了。”
“不是辣,是烫。”她说。
两人吃完了,跟拼桌的同学说了就走了。等她们走远了以后,任思敏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目光看着好朋友,“你眼睛长那么大,怎么就没眼力见呢?”
“什么鬼?”
任思敏放轻了声音,“你不知道班长对章韵宜……嗯,那个吗?”
“啊??真的假的!”
“不信你就多观察观察咯。”任思敏小小声,“之前运动会我就看出苗头来了,现在是确定了!”
“哦莫哦莫!!”
…
食堂角落的另一张桌子前。
费世杰看陈阔一言不发埋头吃饭,欲言又止,又担心自己会弄巧成拙,只好又把话给憋回肚子里。
几次之后,只要陈阔不是个死人,都会有所察觉,他将餐盘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一粒不剩后,淡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借钱?”
“你要借我也可以。”
费世杰见周围没有熟悉的同学,这才放心大胆地跟他说着最新消息,“我听何远说,她,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她,有人送她一大盒巧克力,还有花,不过她没收。”
“哦。”陈阔将餐盘还有筷子收好,就要起身送去收餐具处。
费世杰的下一句话让他定住了,“喜欢她的人还真不少,她现在没谈,不代表以后都不谈。”
见他不作声了,担心他很久的费世杰抓紧时机,一通输出,“其实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不要狡辩,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你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你要想好了,到时候只会有两种情况,第一,她单身也没喜欢的人,皆大欢喜,你还有机会,第二,她有男朋友了,那到时候,咦,等等——”
费世杰打量着他的眉眼,不确定地问,“你的道德观还好吗?”
关于这一点,那他是真的不了解了,谁叫这哥至今只喜欢这么一个女生呢。
陈阔轻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我回宿舍”就端着餐盘走了,并没有回答他在感情上是否有道德这个问题。
费世杰耸耸肩,看这小子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猜,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陈阔从食堂出来后,实在不想去教室,改道回了宿舍。整个宿舍也就只有他跟另一个室友朱聪,朱聪正窝在一边玩psp,抽空抬起眼眸,喊了声阔哥后继续游戏。
宿舍里还有朱聪吃泡面留下的味道,陈阔觉得很闷,来了阳台透气,眺望远处,眼睛舒服了后,他侧目看向一旁的衣架,呼吸一顿,眼皮也在跳。
如果他没记错。
昨天晚上他的护腕洗了就晾晒着,早上刷牙时还在。
朱聪全神贯注在游戏上,忽然听到一道严肃到有些紧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朱聪,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的护腕?”
护腕,什么护腕?
他想都没想就摇摇头,“不知道啊。”
“你再想想。”陈阔说了这句话后也不再耽误时间,大步冲向外面,要下楼去找,表情凝重得好像丢了最重要的宝贝。
朱聪愣了愣,正好这一局也结束了,他干脆把psp放一边,奔去阳台,低头往下看,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没?”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楼下宿舍的人,说是回来后在阳台上捡到了一个护腕,特意上来询问。
“应该是的。”
朱聪并不确定这就是陈阔的,接过后,奔去阳台想将这件事喊出来,及时想到现在是午休时间,要保持安静,要是把宿管招来了,搞不好宿舍还要扣分,打电话那头又没人接,多半还没从静音模式调成振动。
阔哥看起来很紧张很着急这个护腕。
朱聪只犹豫了几秒钟便下楼了。
…
“干嘛呢?”
戴佳见今天是大晴天,主动请缨要把自己的还有章韵宜的被子抱下来晒太阳。
晒过的被子蓬松又暖和,想着章韵宜晚上肯定会感叹“太幸福啦”,她就很有干劲,往男生宿舍这边走时,碰到了神色匆匆的朱聪,她便问了一声。
朱聪挥了挥手里的护腕,“给我阔哥送这个,不说了,阔哥特别急,还在找呢。”
戴佳随意瞟了下,又挪了回来,多看了两眼,还想再问点什么,朱聪已经跟一阵风似的跑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记着自己还有正事,甩了甩头,抱着被子往前奔。
这件事一直到晚自习前时,她才找到机会跟章韵宜说,“班长有个护腕,白色的,是你送的吗?”
章韵宜都被这句话问懵了。
戴佳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无奈地轻声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我中午晒被子的时候碰到朱聪了,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好像是班长很紧张这个护腕,这个护腕上绣着一个字母X,是不是国庆那次逛街买的?”
这是一出乌龙事件。
X是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名的首字母,她当时看到就很想买下来送给他。
结果很奇怪,等她回家后没找到这个护腕,并且也不在购物清单上。
她猜,应该是那天人太多,收银员忘记了。
后来她去了一趟商店,又买了一个,所以她对这个护腕印象很深,深到一眼就认出来。
章韵宜都惊呆了,“原来是这样??”
很荒谬,但又很合理,因为那天她确实排在戴佳后面买的单。
两人面面相觑。
戴佳默默地想,真的很抱歉,她把班长这段时间伪装的冷酷面具撕了个粉碎,她不是故意的,希望他不要怪她。
第65章
陈阔内心烦闷, 实在不想自己会在情绪无法自控的时候,会对朋友说一些不太中听的话,跟费世杰在食堂门口兵分两路, 他去了乒乓球台那边,这儿人少,更适合透气跟思考。
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很清静。
他懒散地靠着球台,长腿随意支着, 低头陷入繁复的思绪中。
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对话声传来, 他想起那天跟她在校园里躲避老师的晚上,不经意地抬起头来, 循声望了过去,顿时愣住。
在几米之外的拐角处, 有陌生的男生女生亲密地抱在一起窃窃私语。
陈阔:“……”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不看了, 谁知道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两人没抱,也没牵手,但全都脸红红。
男生羞答答地:“别担心,老师们只知道去小树林,不会来这里。”
女生也羞答答地:“什么小树林,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啦,哎,有人!”
男生跟陈阔对视一眼,低声安慰她:“他绝对是在等他女朋友。”
反正来这里的多半是约会,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怕谁。
陈阔听不下去了,直起身子, 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旁经过,走出几步后,还能听到女生在说,“他怎么走了哇,还这么急,是不是收到了警报?要不我们也走?”
另一对小情侣也有注意到陈阔,心里都在犯嘀咕。
该不会真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抱也不抱了,立马装作不认识,分散开来走了,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真被逮住了是会被棒打鸳鸯的。
陈阔在回教室的路上,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其中也有刚刚看到的。其实他并没有想过很遥远的事,甚至都不愿意和长辈提起高考志愿,对于还没发生的事,对于还没到的未来,他认为多想也没有意义,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
上楼时,有人下楼,他侧身让过。
很多画面全都涌现,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是那个失而复得的护腕。
章韵宜心不在焉地跟戴佳上楼来,两人往三班教室走去,随着戴佳轻轻地一声提醒,她回过神来,猜看到从另一头走过来的陈阔,长长的走廊,他们的距离在一点一点地缩短。
只是陈阔要从前门进,而她们要走后门。
他沉默地看着她,又不像是在看她。
戴佳现在都不忍心看他了,就有一种看人演电视剧的错觉,怎么说呢,替人尴尬的毛病这辈子可能都改不掉了。
看似漫长,实则只有十来秒钟,他们就进了教室。章韵宜在课桌前坐下,想起戴佳告诉她的事,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背影,他也坐了下来正在仰头喝水。
徐诗诗回来,见她在出神,狐疑地看过去,撇撇嘴,没出息的家伙!索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打了个响指,“行,魂回来了。”
章韵宜没好气地挥开她的手,“我在想事情。”
徐诗诗煞有介事地点头,“班长改名了?不叫陈阔,叫事情了吗?”
“……”章韵宜忍俊不禁,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神经。”
“他今天没送你点什么?”徐诗诗好奇追问。
章韵宜捂着耳朵装死,拒绝回答这个全都是坑的问题。
徐诗诗继续调侃她,“哈哈哈我懂了,看来他送了你最不可或缺的东西,空气。”
章韵宜不忍了,放开手去掐她,徐诗诗也不让,使出绝招挠痒痒,章韵宜最怕痒,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求饶,却又在徐诗诗放松的时候,趁机捶她两拳,这就叫兵不厌诈。
陈阔拧紧瓶盖,听到她的笑声还有求饶声,回头看过去。
她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
今晚的男生宿舍尤其热闹,十七八岁的年纪,朦朦胧胧,有胆子大的男生站在阳台上放声大唱——
“神啊救救我吧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
“如果没爱过人生是黑白的!!”
这嚎叫也飘到了女生宿舍,奇怪的是,最爱凑热闹的章韵宜今天居然没有冲到阳台去听,周安琪乐呵呵听了一会儿,左右看看,困惑了,“宜宝呢?”
周安琪纠正过很多次,无果,只好用魔法打败魔法。
章韵宜喊她琪宝,她就喊宜宝,看谁先被恶心死。
另一个室友努努嘴,“一回来就在那打坐呢。”
经戴佳提醒,章韵宜急急忙忙找到自己的热水壶,一起下楼去开水房,二月份的天还是很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离开水房越来越近,近到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夜色中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几米外,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陈阔候在一边,脚边是两个热水壶。
他没有排在队伍后面,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章韵宜莫名地心口一跳。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晚上的开水房碰到过他了,连费世杰她都偶遇过几次,即便十几分钟前他们就坐在一个教室里,此时此刻忽然见到,还是会感觉到惊讶,又或者说,也有一刹那的惊喜。
就像是某种信号。
随着她发现他,他也侧头看了过来,视线相撞,就那一瞬间,就那一秒,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等的人是她。
少年除了一腔孤勇以外,也会犹豫不决。
陈阔知道今天不一定会碰到她,他有她的号码,想要找她只要发个短信打个电话就好,但他也没有完全下定决心,因为在十八岁这个年龄,也因为他这样的性格,让他在短时间内将自尊心放在一边,太难了。
在四目相对之时,那摇摆不定的天平一端加上了最重的砝码,彻底倾斜。
那个砝码是她的注视。
他不再迟疑,走上前来,主动向她伸出手,接过了她的热水壶,低声道:“我来。”
话说完后,他似乎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语气客气了许多,“顺便一起接。”
戴佳二话不说,马上把热水壶给了他。
接着他排在队伍末端,没玩手机,也没试着跟她们聊天,就静静地往前挪动,给人一种很沉静也很专心的感觉。
章韵宜还穿着睡衣,双手插兜,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头。
戴佳看她这反应,很努力地在忍笑,她想留下来听听班长都会跟章韵宜说什么,不过还是算了吧,当电灯泡以后多的是机会。
没过多久,陈阔就提着两个满满的热水壶稳稳地过来了。
“班长,来,都给我吧。”戴佳一手提着一个,看向身旁的人,失笑,“章韵宜,我肚子突然好疼,先回宿舍了。”
章韵宜:“……”
目送着戴佳提着两个热水壶扬长而去,她很想对她佳姐进行批评,演技太拙劣了!
…
上一次他们并肩而行还是去博物馆的那一天。
这条路光线有些昏暗,路灯的玻璃罩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有人来打水,也有人回宿舍,各种声音之下,就算他们不说话气氛也不尴尬。
章韵宜主动打破了沉默,轻声道:“要不我帮你提一个?”
陈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很轻易地将他重新拉拽回这条路,“不用,很轻。”
还好现在高三属于假期补课阶段,再加上气候的确寒冷,晚自习上到九点多就让学生回了宿舍,离熄灯还有充裕的时间,他停下脚步,见暂时没人经过,把热水壶放在了灌木丛里。
章韵宜为他这个举动惊住了,“你干嘛!!”
听着她惊讶的语气,陈阔低声闷笑,“我放这里,让老肥过来拿。”
章韵宜:“??”
“我有话想跟你说。”他解释,“这样能够节省时间,说完了,你可以早点回宿舍休息。”
她还是不能理解这一行为,“被偷了怎么办?”
被偷了再买,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这句话他没说,“不会的,老肥很快就来。”
他用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费世杰,言简意赅地发了消息:【速取。】
费世杰秒回:【gun】
“他答应了马上就来。”陈阔看她一眼,试探问她,“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去趟超市,我想买点东西吃。”
“……好啊。”
章韵宜很爽快地应了,如果她眼前的人不是陈阔,是别的男生,她断定此举是要表白,可这情景换成陈阔就说不准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会发生,无法判断。
她还惦记着被他藏在灌木丛的热水壶,一步三回头,“费世杰怎么还没来?”
陈阔静默两秒,“可能是我刚给他发消息还不超过两分钟?”
除非老肥是从五楼跳下来,不然没这么快。
“这样啊。”
走着走着,章韵宜慢半拍地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一时之间再也止不住笑意,在寒风中,愉悦大笑。
陈阔不懂她在笑什么,看着她,神情从疑惑到无奈,再到专注。
有些话不合时宜,因此它讲究时机,要在很恰当的时候说,否则就像是电视剧到中途插播广告一般突兀,而时机通常都不等人。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
要说的话应该在那天追到公交站台时就说给她听。
章韵宜本来还很开怀,但被他看着,她的笑声仿佛被他的目光按下了减音量键,一点一点地轻了,直至完全静音。
她的心里掠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陈阔发现,这些话他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但箭在弦上,不说不行,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你那天在麦当劳说,老肥误会了我们。”
路灯下,章韵宜被风吹得眨了眨眼。
她没想到他会提起那天的事。
由于不太愉快,这段时间以来她都不太愿意回忆。
她看得出来,他其实也在抗拒旧事重提,因为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好像有人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正在她纠结要不要转移话题时。
他说:“他误会了你,但他没有误会我。”
第66章
这一刻, 世界都变得很安静,静到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陈阔在说完这句话后,沉默地垂下眼眸, 他们面对面站着,两双鞋子离得并不远,一黑一白,都刷得很干净,脚边身后是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这是他在十八岁学到的第一门功课, 坦诚自己的心意并不丢人。
即便是丢人的, 只被她一个人看到也没有关系。
章韵宜错愕地看着他,思绪也很混乱, 不是没有想过是告白这个可能,但令她愣怔且意外的是, 他说的这句话并没有提及“喜欢”这个词, 她却依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炙热。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她意识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不然他的脑袋都要埋在沙子里了。
她张了张嘴, 却难得词穷,忽然又灌进冷风,她被呛到开始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在如此寂静的氛围中,堪称惊天动地。
陈阔顾不上看她的鞋子了,靠近一步,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拍她的背,瞥见她因为咳嗽而泛红的脸颊, 手停顿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就像他这段时间的心情, 还好她马上就缓过来了。
他的心沉了沉,难道他说的这句话很吓人?
章韵宜的余光也看到了他想触碰又收回的手,而她揣在口袋里的手心有些发热,刚喘口气,便道:“你还要去超市买吃的吗?”
“嗯。”他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却还是点了下头,“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时候的校园已经没什么人了,说不清是谁主动的,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拉近,近到她的睡衣跟他的羽绒服摩擦着,发出很轻微的声响。
“你……”
“你……”
走着走着,眼看着超市越来越近,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秒不差,又同时顿住。
章韵宜停下脚步,“你先说。”
“好。”陈阔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想要替她挡风,虽然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能挡多少是多少。
“以后你有不会的题目,问了别的同学也解不出来,可以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行。”他说,“各科我都会一点。不开心的话,也可以找我批假条,不用有负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像之前那样。”
他顿了顿,艰涩补充,“你放心,我不会再随便误会了。”
章韵宜听得认真,却又有些难受,她想她懂了,他今天找她是想和好,很笨拙,也很直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说的话很少,字字句句都是他的真心,这就是他平静下来后会做的事,但比起此刻,更让她触动的是他在不平静时候的行为。
他不会气到口不择言。
躲着她,可碰到了还是会回应她的早安。
会接过她递出的笔,不让她在别的同学面前尴尬。
也会在她捡橙子时帮她。
青春期的自尊心有多强,她难道还不知道吗?她走过那段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知道他现在说的话,以及之前做的事有多难得,更知道他的心意有多纯粹。
“可以吗?”说完那段话后,他看着她问道。
和好,可以吗。
尽管她的脑子里也一团糟,但她没有一秒的犹豫跟迟疑,就立刻点了头:“好!”
听到肯定的回答,陈阔肩膀微松,脸上也有了轻快的笑意,他在很开心的时候,笑起来会露出牙齿。
看他笑了,她一怔,也抿唇轻笑。
这段时间以来,两个人头顶上都有一片其他人都看不见的乌云,终于在对方含笑的眼中,彻底放晴。
陈阔抬腿走在她的身侧,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好像也有话要说,便侧过头问她,“我说完了,你呢。”
章韵宜想了想,有些尴尬,“……忘了。”
他面露无奈,并不勉强,“行,你想起来了再说。”
到了超市,她没想买东西,但又觉得不能白来一趟,便跟着他一起进去,思索着该买点什么,上次在操场碰到的那个女生给的蓝莓味软糖很好吃,她站在货架前,看着长长的一条,蹲下来沿着锯齿口撕下一包。
“这个好吃?”陈阔站在她身后,一低头看到她的发顶,仓促移开眼,若无其事地问道。
“还不错啦。”
但她没有想到,她前一秒刚回答他,下一秒他直接伸手将那长长的一条全拿了,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七八包,“……”
他注意着这是蓝莓味,又凑近货架,将这个口味的软糖全打劫了,一包都没剩。
“你要吃这个啊?”她诧异地问道。
“想试试。”他说。
试试就全买了?这么霸道。
她比了个ok的手势,行,随便试,在他往别处走时,她拿着这包软糖先去了收银处买单,偶尔探头往里瞧一眼,只看到他在货架前来回穿梭的挺拔身影,心里也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事实上,这种感觉在他说出那句话后就存在了。
痒痒的。
就像是夏天被蚊子叮咬了一口,她还不敢去抓。
陈阔并没有耽误太久,提着两个篮筐来结账,砰的一下,放在了收银台上,发出的动静吓了正在出神的章韵宜一跳,她脱口而出:“怎么这么多?”
老板也为临关门前的一票大单惊讶得挑了挑眉。
“也不全是我的。”陈阔解释。
章韵宜了然,到了高三消耗特别大,吃得多,饿得快,下晚自习后不往嘴里炫点什么,睡觉前肚子都会抗议咕咕叫,宿舍里要是谁去超市,基本上都是肩负六个人的购物需求。
他买了很多,要用两个大的塑料袋才能装下。
本来还想连着章韵宜拿的那一包软糖一起买单,但她已经买了,只好作罢,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老板。
“我帮你提一袋吧?”她走上前来提出帮忙。
陈阔不着痕迹地避开,“不用,很轻。”
这话甚至都把超市老板逗笑了,就这还轻呢,只能说,年轻就是轻。
陈阔很轻松地一手提着一袋,跟章韵宜一同离开都要打烊的超市,走在路上,她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问他,“费世杰去拿热水壶了没有?”
她这话问得突然,陈阔都愣了几秒,没想到她还惦记热水壶,一时之间忍俊不禁,“……我问问。”
他将装满了各类零食的塑料袋放在地上,搜出手机,拨出费世杰的号码,响了几声没人接,他就直接挂了,“估计是在洗澡。”
章韵宜哦了一声。
“他肯定拿了。”
陈阔还真后悔把热水壶放在灌木丛里了,他的确有感觉到她有些心事重重,几次看他都欲言又止,难道她就是在担心他的热水壶被人不问自取了?
想到这里,他笃定道:“他绝对拿了。”
章韵宜点头,“那就好哦。”
“不早了。”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重新提起袋子,“我送你回宿舍。”
“嗯。”
要说的话都说了。
想说的话还没说完,但他觉得也不用着急。
去时的路很短,回来时的路更短,没一会儿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的“明早见”还没说出口,他这次抢先了,语气自然得好像在谈论天气一般,“要不要叫戴佳下来?”
“什么?”
“你一个人应该提不动。”陈阔将那两大袋放在她的脚边后,弯腰从一个袋子里拿了苏打饼干和牛奶,略一思忖,翻翻找找,撕了一包蓝莓味的软糖,拿在手里,“找戴佳帮忙吧?”
见她困惑,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太清楚你喜欢吃什么零食,就,都买了点。”
“啊?”
章韵宜总算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这超大两袋零食,是给她买的?
今天一整天都像在坐过山车,他说的那句话她还没完全消化,又来了一出,然而,坐过山车时最直白也最剧烈的反应就是怎么也慢不下来的心跳。
…
章韵宜又挖掘到了自己的一大潜力!
她居然提着两大袋超重的零食,一口气上了六楼,中途都不带休息喘气的,怎么不算力大无穷呢?
到了602门口,她实在没力气了,扬声喊了句:“佳姐,救、救命啊!”
离门口最近的室友听到她的声音,赶忙开了门,一见这阵仗惊呆了,“你这是干嘛呢!”
戴佳从床铺上下来,穿好拖鞋,三步并作两步迎了过来,看了看放在地上的零食,又看了看一边甩手一边呲牙咧嘴的章韵宜,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班长买的?
周安琪正在喝冲泡的紫菜蛋花汤,差点喷了,“你把超市收购了?”
章韵宜没回答这个问题,眼睛亮晶晶的,从睡衣口袋拿出手机,对室友们吆喝,“各就各位,我给你们三十秒钟的时间选自己爱吃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全体做好准备,等我倒计时啊!”
咕咚——
周安琪咽下一口汤,把纸杯放在桌上,发挥出她运动健将的实力,第一个冲了上来。
戴佳也大步跨了过来,跟她抢,开什么玩笑,不知道她当了多久的电灯泡嘛。
在阳台晒衣服的室友尖叫一声,“等等我啊!!!”
“五、四、三、二……”章韵宜很坏心眼地停顿,惹得几个姐对她怒目而视,“一,开始~”
她眼疾手快,也跟着去抢。
周安琪大喊,“你也参与吗!”
“对!!”她章韵宜不参与的游戏还有灵魂吗?
602宿舍里全都是“抢啊”“黄瓜味的薯片谁抢跟谁拼命”“奥利奥给我留下”的声音此起彼伏,章韵宜的心,也在上楼后肆无忌惮地雀跃起来,三十秒一到,定睛一瞧,哈哈大笑,算她在内,六个人都没了形象,有的拖鞋丢了一只,有的坐在了地上,怀里抱着几罐薯片不肯松手。
章韵宜在笑够了以后,很幼稚地在想,明天也要带一些给徐诗诗。
她要告诉她诗姐,看,这是空气吗!
第67章
陈阔并没有马上回宿舍。
他倚靠在楼下的花坛前, 静静地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也是试图让自己的心跳还有呼吸平缓下来,不然这样没法见人。
原来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
他笑了一声, 突然想到她或许还在担心热水壶被人偷走的事,不再耽误时间,十几级的台阶,他腿长,一步跨越好几级, 迅速上楼回了宿舍。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目光锁定那两个热水壶, 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
老肥嘴上骂归骂,该做的事从来都不含糊。
他用手机准备拍照时, 有一双脏兮兮的球鞋入镜,里面还塞着一双袜子, 是朱聪的。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躺在上铺翘着腿在哼歌的朱聪, 话也忍了回去。
他提着两个热水壶在宿舍找可以拍照的背景, 左右环顾一圈,非常无语,第一次觉得宿舍很脏,实在看不下去,他抬腿,踢了踢椅子发出声响,“以后能不能把宿舍好好收拾一下,你们看得下去?”
从来没指望过评上优秀宿舍,至少别让他连拍照都找不到地。
不是这个往鞋子里塞了臭袜子, 就是那个把椅子当成衣柜,衣服裤子堆成小山,椅子都不堪重负, 随时要轰然倒塌的样子。
除了清楚他什么狗德行的费世杰冷笑一声以外,另外四个室友面面相觑——
“……看得下去啊。”
“这不挺干净么。”
“阔哥开始嫌弃我们这些糟糠室友了是吗!”
陈阔不想搭理这些懒鬼,去了阳台,总算找到了唯一一片还未沦陷的净土,他满意了。
…
零食大作战后室友们都在享用着战利品,短时间内忘记审问章韵宜,她抓紧时机洗漱,正刷着牙,口袋里的手机连着振动了几下,想不知道都难,她咬着牙刷,摸出手机,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是陈阔发来的消息——
【[图片]】
【不用担心,他把热水壶带回来了。】
她点开这张图片,跟女生宿舍一模一样的阳台地砖上,放着两个眼熟的热水壶,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有秒回,把每一颗牙齿都刷干净后,回了他的消息:【那就好~】
听着周安琪吃薯片脆脆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毕竟是他买的,还是要跟他说一声,再次编辑内容,发送:【零食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分了一些给室友们。】
陈阔回得很快:【嗯。】
章韵宜看着这一个字跟一个句号,失笑,没再回了,戴上发箍专心洗脸,离熄灯时间越来越近,她不想摸黑洗澡,整理好换洗衣服后钻进浴室。
整个宿舍就她没洗,后面没人等着,她尽情享受着热水的冲刷,脸蒸得红红的也不觉得烫。
而另一边的陈阔回复了“嗯”之后,还在等消息,费世杰出来上厕所,看他跟门神似的站在那儿,“干嘛呢,还没拍够?怎么还不去洗澡。”
“在聊天,怎么了。”
费世杰听着他欠揍的语气,耸肩,“我就多余问你。”
陈阔也没心思跟他斗嘴,收起手机,在水池前刷牙,但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一眼,错过消息不太好。
费世杰从洗手间出来,没有马上回床上,缩了缩脖子,故意撞了陈阔一下,低声道:“刚人多没好问你,你俩算和好了?”
“我们又没吵过。”陈阔瞥他一眼,回道。
“……”费世杰懒得拆穿他,“那现在是怎么个说法?”
陈阔慢条斯理地拧开水龙头洗脸,动作有点大,水都溅到了费世杰身上,惹来连连咒骂。
他浑不在意,仰着头露出喉结,将毛巾盖在脸上,懒散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让费世杰决定暂时忍耐他,“你俩,这是谈了?”
“别放屁。”陈阔一把摘下毛巾,冷静辟谣,“没那回事。”
费世杰听到这也就懂了,真要确定关系谈了恋爱,以他哥们这性子藏不住,不过有的话他还是要说的,嘲讽道:“亏我还以为你能撑一个月,结果高估你了,居然一天都没撑过去。”
陈阔淡声回:“撑一个月,你是不是要给我钱?”
“呵呵,冥币要不要?”
…
章韵宜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出来,刚爬上床盖好被子就熄灯了,这件事让今天的幸运指数直线飙升,被子很柔软很暖和,有股晒过太阳的气息,她伸长了脖子,对戴佳说:“佳姐,感谢你今天帮我晒被子,太幸福啦!”
戴佳心满意足地笑了,“我抢了个特别好的位置,以后我们还去那儿晒。”
“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今天是情人节哎。”另一个室友说,“章韵宜,老实交待,今天的零食是不是哪个男生给你买的?”
章韵宜拉起被子蒙住脸,还很拙劣地发出呼噜声来,睡着了别问她!
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都是一个班的,怎么说啊?
“别问了。”戴佳贴心地出声解围,“管它是谁买的,有得吃就行了。”
“嘿嘿嘿,佳姐你别替她掩饰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黑暗中,周安琪贼笑几声,“我知道是谁,该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果然是他,不愧是他,快狠准啊!”
章韵宜一惊,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在诈她,她停顿几秒后继续打呼噜。
“谁啊谁啊!”
“我给你们两个提示。”周安琪清了清嗓子,“是个帅哥……”
“这是无用提示,谁不知道章韵宜只看得上帅哥啊。”
“第二,一个班的。”周安琪唉声叹气,“搞没搞错啊,我就差没直接说出他的名字了,你们居然还没猜到??”
“切,跟你闹着玩呢,我早就知道是谁了!”室友窃笑,“说实话,我一时不知道是夸章韵宜眼光好,还是夸他眼光好,两个人都好,这门亲事我答应了!”
章韵宜不为所动,不要以为她不知道,这是钓鱼执法。
“等等,到底谁啊?”有个室友急得都想掀开被子了,怎么回事,敢情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不带这样玩的!
“咱们班最帅的那个呗。”
“成岩?他不是都回老家了?”
章韵宜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谁在造谣,谁说成岩最帅了?真要命,拜托,0个人承认这件事!
她想高冷到底,但这宿舍还有个会喘气的周安琪呢,跟琪宝的未来老公哪怕仅仅只是牵扯短暂一分钟都不行,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方雅彤,马上把今天抢到的零食还给我,吃了的也要吐出来!”
“笨死了!”一个室友听不下去了,“还听不出来吗,说的是班长啦,班长,陈、阔!”
章韵宜闻言,扑通一声,直直地躺了回去,拉起被子盖住继续装睡。
“啊??”
“不是吧?!班长跟章韵宜?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快快快,今晚不睡了都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周安琪笑笑:“没发现吗?班长有事没事总爱往她那儿凑,还有,有一次考试考完,拜托,我跟班长一个考场,还以为他会先帮本考场的同学搬课桌,结果,他麻溜地去找她了,还有说有笑被我看到了!高二时班长有一回帮我搬,整个过程就跟我说了三个字,不、客、气,真没跟你们夸张,他就只说了这三个字!”
平时很酷的一个班长,在另一个女生面前嘘寒问暖,还能是什么?
这就是爱啊!
章韵宜:“……”
她蒙在被子里有些喘不过气来,偷偷地伸出脑袋,轻轻呼吸,脸却因为闷在被子里久了,在微微发烫。
“我也在怀疑呢,”室友兴奋地补充,表示自己早就嗑到了,“元旦联欢会那天,章韵宜不是在挂气球吗,梯子那么稳,班长就守在边上,动都不动,我当时看着就觉得挺奇怪,但他俩这学期关系好啊,我还以为是自己思想太龌龊了,看谁都有问题……”
章韵宜又将脑袋缩回被子里,但耳朵竖起在偷听,还想偷笑。
宿舍今晚主题为“班长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章韵宜”的夜谈会在宿管阿姨警告的轻咳声中戛然而止。
周安琪她们几个还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章韵宜,沉默就是默认,更具体的细节就算撬不开她的嘴,难道她们没长眼睛吗?都是一个班的,她们会盯着……一直……嘿嘿嘿……
章韵宜辗转反侧,身上跟长了钉一般,在床铺上烙饼,睡不着,睡不着啊啊啊!
她深知,晚上容易冲动,如果要做什么决定,最好选择在白天,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要等太阳升起时,心跳仍然这样剧烈,才行。
可是,那是二十七岁的她做的事。
现在的她还没十八岁!
十八岁冲动一点又怎么了!
她从枕头下摸到手机,黑暗中屏幕的光照着她的脸,她给同一宿舍的戴佳发了个消息:【我想跟他说。】
令人意外的是,戴佳也还没睡,秒回:【说吧。】
她咬着下唇,眼里泛开笑意:【你都没问我要跟他说什么……】
戴佳的下一条消息传来:【我知道,因为我是你的好丽友啊。】
我是你的好朋友,我知道你的开心,你的不开心,同样,也知道你的心悄悄在动。
章韵宜看着这句话差点叫出声,心里装着烧开的水壶,呜呜呜了好一会儿。
她不等太阳了。
她现在就要说。
打开跟陈阔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发的那个“嗯”,深吸一口气,此刻就在过山车的最高点,她一字一句地发送:【我要说的话我想起来了。】
他对告白这件事一点都不熟练,一看就是头一回。
过了十二点,就是过了一天,再也不是今天了。
她想,或许,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不应该只是得到沉默。
她打字很快,没有丝毫迟疑,一气呵成:【如果你也不介意的话,有的事,高考以后再说,可以吗】
…
此时此刻,夜已深,宿舍很安静,还能听到窗外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陈阔平躺在床上,板板正正,双手闲适地背在脑后,脑子里好像有人在放映电影,晃眼又吵闹,他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睡意它迟迟不来,他也没办法。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前段时间为了避免跟她在早上碰上,他将闹钟时间调到了五点二十,这样一来,她才从睡梦中醒来,而他已经在天色刚亮时走出宿舍,所以他们很久没碰到了。
他要换回从前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从枕头下摸到手机,在摁亮屏幕的那一瞬间,即便只是微弱的光芒也足够刺眼,他闭着眼睛适应了几秒,再睁开却是一愣,因为屏幕上提醒着有她的消息,手指一动点了进去。
费世杰在将睡未睡的边缘,眼看着马上就要坠入梦境,忽然在寂静中听到了短促的闷笑声,还迷迷糊糊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紧接着,听到朱聪含糊而惊悚地问道:“……谁在笑啊??”
大晚上的,很吓人的好不好!!
第68章
还没揪出是谁在大晚上的吓人, 黑暗中再次传来掀开被子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有人穿上了拖鞋,尽管他很小心, 但这声音还是引得室友们鼓起勇气探头看了过去,顿时震惊道:“阔哥?你是在梦游吗??”
“没,我忘记洗脸了,去洗个脸,你们继续睡。”陈阔的声音很低, 但仔细一听, 还能辨别出很淡的、掩饰不了的笑意。
费世杰嘟囔,“你洗了啊。”
“你记错了, 没洗。”
陈阔在水池前洗了个脸后没急着回床铺,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才折返, 几个室友有人没睡, 也有人是睡了但被他吵醒了, 他略一思忖,沉吟,“吵到你们不好意思了,话不多说,明天的饮料还有饭,我都包了。”
朱聪立刻精神抖擞,“阔哥,你现在还可以在这打篮球,谁敢忤逆你就是跟我过不去!”
陈阔哑然失笑, “快休息,早点睡。”
费世杰听出他话语里的荡漾,嗤笑一声, 意有所指地说,“他哪里是想打篮球。”
陈阔站在费世杰的床铺旁,他刚洗过脸,手有点冰,直接伸到费世杰的脖子里,冰了个透心凉,“没错,我还想打你。”
顾念着室友还有隔壁室友,两人没有闹,陈阔回了自己的床上,看看手机,还是没有回复,猜测她应该已经睡了,他克制着没有去看她发来的那句话,怕再看下去,今晚就别想睡了,可明天还要上课。
于是他编辑了这个情人节的最后一条消息,最后一句话是对她说的:【晚安。】
心跳成了鼓声。
一下一下,他在这样有节奏的鼓声中,闭上眼睛,脑海里的电影也成了默片,很安静,但也很生动,主角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
章韵宜睡眼惺忪地起床,很困,非常困,昨天晚上太兴奋,要不是逼着自己回忆考试的分数立刻就冷静了,她还真不一定睡得着,当然最后还是数了几百只绵羊才进入梦乡的。
在水池前洗漱时,有个东西一直在勾着她,就是她的手机。
当怀揣着很期待的心情时,反而会想去做别的事来缓一缓,将面霜往脸上涂抹均匀,直至吸收,她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蹑手蹑脚出门了,下楼时也想看,但余光瞥见宿管阿姨在擦黑板,她立刻挺直腰背,目不斜视地走过,到门口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一看,果然有他发来的两条消息——
【好】
【晚安。】
她眼睛不眨地看着,哭笑不得,如果不是这两条消息中间间隔了二十分钟,这事会被她记下来,绝对的。
刚收起手机,迈下台阶,往男生宿舍那头偷瞄一眼,有个人朝着她走来,是熟悉的黑色羽绒服,如果不是羽绒服的长短有细微的不同,她都怀疑他只有这么一件衣服过冬。
在看到她的时候,他的步伐明显加快了,大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经过昨天晚上,两人都不太好意思直视对方的眼睛,他躲闪着看她羽绒服帽子上的一圈绒毛,她专注地看他的拉链——再勇的勇士,在二月份的清晨六点也得老老实实地拉好拉链。
“早上好!”
“早上好。”
说完后两人又不出声了,很像刚开学时,但那会儿他们是不熟,没话可说,现在是有好多话想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
章韵宜的耳朵有些红,“我先去操场啦。”
“好。”他点头应了,说了又不走,还是站着。
闷葫芦。章韵宜心里闪过这三个字,她唇角上扬,终于看向了他,对视一眼立即分开,她挥挥手,转身要去操场,现在她已经习惯了早上去操场,一开始会很冷,但走半圈后身体就会发热,头脑也会变得更清醒。
她每天就是这样炼钢铁的。
陈阔目送着她的身影,几秒后,追了上去,“等等。”
章韵宜早就听到了他追上来的脚步声,眉眼俱笑,等他说出这两个字后,再故作茫然而不解地转头看向他,“啊?”
“我去食堂。”他目光游移,“你吃什么,我可以带。”
“不用啦,没时间吃,放着又冷了,我还是早自习后跟佳姐一起去食堂吃。”
“行。”
他点了下头,还想再说点话,比如,你昨天那条消息我回了……
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他多耽误她十几秒钟,她就会少背一个公式。
这么冷的天她还要早起,本来就很不容易。
“那我去食堂了。”他这次说完后没有再逗留,跟她道别,转身直奔食堂,即便今天有所不同,但该做的事还是一样的,她去背书,他买包子。
章韵宜兴冲冲地来到塑胶跑道,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除了她,还能见到几个别班的同学,离高考越近,牟足劲想拼一把的学生就越多,他们都在炼同一种坚硬不催的钢铁,以此来踏上未来的路。
人虽少,但氛围特别浓,章韵宜跟打了鸡血一般,以往觉得特别难的公式,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无比丝滑,她都想感慨一声,章韵宜啊你简直就是个天才!
在跑道上,她又碰到了那个给她软糖的短发女生,叫了她一声,“嗨~”
短发女生顿住,疑惑地看向她。
没喊名字,但知道肯定是在叫自己。
章韵宜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坚果递给她,眉眼弯弯,“吃吗?”
短发女生微愣,继而脸上绽开笑容,伸手接过,“吃,谢谢!”
她们在很多个早晨都会碰到,同年级不同班,但也没必要认识成为朋友,像现在这样只要有一点点的缘分跟共同回忆就好。
两人擦身而过。
她背她的政治,她背她的生物。
短发女生回头含笑看了一眼,忍不住在想,她应该是遇到了很高兴的事呢,真好。
…
周安琪跟戴佳一起来教室上早自习,本来困倦地在打呵欠,在走廊上就看到陈阔站在栏杆那儿喝牛奶,顿时来了精神,坏笑两声,在棉袄的大口袋里翻了翻,搜到水果味的棒棒糖。
戴佳眉心一跳,马上想抓住她,但又怎么快得过被章韵宜盖章认证过的运动健将呢,只抓到了尴尬的空气。
“班长!”
周安琪大叫一声,陈阔慢慢收回远眺天空的目光,侧过头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等她有事说事。
“你看这个眼熟吗?”周安琪拿出那根水果味的棒棒糖在他眼前晃啊晃,本来是一大包棒棒糖,各种口味都有,被章韵宜拆了后分了。
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陈阔本该一头雾水,如果送零食的人不是他的话。
他自然也听出了周安琪的揶揄,有些不自在,盯着那根棒棒糖两秒,收回目光,继续看天空让眼睛放松,一如既往的冷,始终如一的酷。
周安琪浑不在意地嘿嘿笑,“昨天害我们宜宝提那么重的东西上楼,手都勒红了。”
陈阔乍一听“宜宝”这个称呼,还以为是矿泉水。
反应过来喊的是她后,一口牛奶险些喷了,还好他捂住嘴,但也被呛到,偏头发出几声闷闷的咳嗽声,脸到脖子那儿都红了,刚才有多高冷,现在就有多狼狈。
周安琪都乐死了!
班长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戴佳无奈地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周安琪,别闹了。”
毕竟有她这个叛徒在,她当然会转头就告诉章韵宜,到时候这俩又要在宿舍进行枕头大战了。
章韵宜快乐地从操场那边回教室,一眼就看到了走廊上的陈阔,在她的视角,他已经被周安琪那个恶霸挤兑到角落去了,这还得了?
“周安琪!”
经过一个学期,她早就把自己的体力拉了上去,嗖地奔了过来,“你干嘛呢!!”
周安琪被她拉开后,一脸无辜地拆了棒棒糖的包装,“我就是问班长,他什么时候打算再收购一次超市呢。”
章韵宜:“……”
她跟陈阔仓促地对视。
周安琪见达到目的也满足了,拉着戴佳就往教室里走,给他俩挪挪地。
然而走廊上有人来来往往,早自习的铃声响起,章韵宜跟陈阔都没机会说话,条件反射就要进教室,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跟在她身后从后门走。
他的位置离前门更近,走后门其实是绕了路。
两人保持着距离,却又有着无声的默契,他在她坐下后放慢步伐,目不斜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低头看一眼,却将手中多买了的鸡蛋精准无误地放在了她的桌子上,手空了,无处安放,于是一边按捏着脖子一边若无其事地回自己的座位。
人一旦心虚果然就完了。
章韵宜跟做贼似的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便立刻把还是热乎乎的鸡蛋握在手中,接着藏进了桌肚里。
第69章
趁着老师还没来, 章韵宜打开书包,拿出几包零食往后桌一放,沈明睿正撑着脸在打盹, 被她这举动吓了个哆嗦,不确定地问道:“一姐,这样下血本,你这是要我帮你去解决谁?”
“你就这点出息啊。”
章韵宜心情好,不跟他一般计较, “吃你的, 少打听!”
沈明睿警惕地将几包零食抱在怀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挨个去看生产日期。
搞不好是在宿舍放到过期了才施舍给他呢。
徐诗诗也无精打采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瞥了眼同桌,只觉得这姐又开始发病了, 两只手伸在桌肚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实在太好奇, 她弯腰凑过去要偷看,却闻到了一股鸡蛋的味道。
章韵宜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就这样把鸡蛋剥好了,趁着老师也困得直眯眼,她躲在高高堆起的书下,赶紧三下两下把一个鸡蛋囫囵吃完。
没办法,真的太饿了。
“又吃独食!”徐诗诗对她这种行为强烈谴责,“我上次一根辣条都跟你分了!”
章韵宜神秘一笑,别急,她勾了勾手指, 示意对方凑过来,书包里全是徐诗诗爱吃的零食,她又故作严肃地问道:“请回答我, 这是什么?”
徐诗诗本来还有点茫然,见她露出这小人得志的表情,秒懂,哼笑道:“哟,他买的呗?”
对滴!
章韵宜正想矜持点头,谁知道徐劳斯直接一句话把她一拳撂倒了,“赶紧说说,班长接吻技术怎么样嘿嘿嘿?”
“???”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瞠目结舌,险些倒地不起。
见徐诗诗还一脸贼笑地盯着她,她冷酷无情伸手一把推开了这张讨人嫌的脸,“要么我去洗耳朵,要么你去洗脑子。”
“我建议你洗耳朵。”徐诗诗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耳朵红了。”
熟悉章韵宜的好朋友都知道。
她害羞的时候脸不一定会红,耳朵一定会。
“老赵来了。”章韵宜故作紧张压低声音道。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徐诗诗一秒就怂了,嘴里自动冒单词,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
机械般背了十几个单词后,徐诗诗发现上当受骗,怒了。
章韵宜轻哼一声,不想再理她,任何人都不准误她道心,她摒除杂念专心背知识点,整个年级已经陆陆续续进入第二轮复习,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进行一模,她都琢磨着,每天要不要再提前十分钟起来。
或者她可以询问一些人的建议。
比如班长。
早自习格外漫长,大多数同学都是忍着饥饿在背书,但没办法,饥饿使人清醒,老赵这个魔鬼还说了,吃饱了人就会晕晕沉沉只想睡觉,说这句话时,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得意学生都是早自习之前吃早餐,于是补充了一句,极个别人、有些人,天生精力旺盛,不在这个范畴。
铃声一响,同学们本来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纷纷复活,争先恐后直奔食堂续命。
章韵宜总觉得这一幕很像在拍丧尸片。
不巧,她也是其中一员。
她跟戴佳下楼的时候,碰到了抱着篮球的陈阔,楼梯间人很多,见她看过来,他解释道:“去热个身。”
主要是昨天没睡好。
他也不知道几点睡的,虽然今天气温不高,但他去打球活动一下,上午四节课才能清醒地度过。
“那你注意点哦。”有的话她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尽量避免剧烈运动。”
陈阔下意识地将篮球抱得更紧,“嗯,知道。”
走出教学楼,他们也就分开了,章韵宜和戴佳去食堂,他去篮球场。
“饿死了!”章韵宜买了热乎乎的豆腐花,搭配着里脊卷饼,吃得非常满足,她点评,“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
戴佳笑而不语。
明明前天吃的就是这个,食堂师傅又没换人。
饿着肚子进来,吃到撑出去,章韵宜又拉着戴佳去了超市,买了杯麦香味的冲泡奶茶,到了冬天,其他饮料几乎都卖不动了,这类奶茶销量火爆。
接了热水捧在手心很暖和。
两人从超市出来,虽然都没提,但戴佳知道她要去哪儿,也不问,跟着去了篮球场。
陈阔依然非常显眼,他脱了羽绒服,只穿了卫衣在运球,将袖子也卷了起来,露出劲瘦手臂的同时,也露出了白色护腕。
章韵宜:“……”
她小小声问朋友,“你觉不觉得有点……”
戴佳贴心补充,“尴尬?”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
章韵宜为自己尴尬,戴佳为陈阔尴尬。
“放心。”戴佳非常仗义,“这件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等等,你会说给他听吗?”
“为什么要?”章韵宜嘘了一声,“我绝不会说。”
戴佳:“支持!”
陈阔很快注意到了章韵宜,跟临时凑的队友说了声后离场,小跑着来到她面前,热身之后,他就好似揣着一团火,脸上还是那样不冷不淡的表情,但眉宇之间多了一丝轻松。
章韵宜直接把这杯给了他。
她觉得这样冷的天,常温的矿泉水跟冰的没有任何区别,太要命了。
陈阔一顿,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来。
戴佳挽着章韵宜的手,面带微笑,保持沉默,是优秀的背景板。
“吃太多了。”章韵宜私心里对看篮球这件事兴趣不大,要是特别特别有空,场上又有鲜嫩帅哥的话,她可以瞧一瞧,但现在这个天气,站在风中太冷,还很傻,“我们去散步啦。”
陈阔嗯了声,又问她,“中午你想吃红豆冰的话,我去后街买。”
“之后再说吧,我现在好撑的。”
“行。”
接着她们就走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手挽着手,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靠得很近。陈阔收回目光,手心被这杯奶茶捂得发热,他垂眸看着纸杯上的介绍,他不爱喝奶茶,太甜腻了,但……
他迟疑了几秒,实在不想浪费她的心意,微微低头,用吸管喝了口。
没有想象中的糖精味道。
他有些困惑,揭开杯盖,里面不是奶茶,就只是一杯热一点的白水。
另一边,戴佳的口袋里装着一包粉,还有椰果包,看了眼仰脸晒太阳的章韵宜,不由得一笑,“真幸运啊。”
听到这句感慨,章韵宜侧过头来,“我也觉得好幸运,居然找到了可以晒太阳的地方!”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戴佳偷笑-
入冬后,章韵宜就取消了午睡这个活动,夏天还好,睡一觉起来人会很精神,寒冬午睡反而是一种折磨,被子冷冰冰的,好不容易暖和些,闹钟却响了,不如不睡。
吃了午饭她直接回了教室。
班上也有一部分同学在看书写作业,安安静静的,她轻手轻脚坐下,酝酿片刻后一头扎进题海中,一张卷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不会做的题,先放一边,等把会做的都做完了,再慢慢死磕。
碰上翻了课本跟笔记后也不会做的题,只能寻求帮助,她抬头想看看教室里有没有哪个好心学霸,忽然余光发现后桌有人,这个点谁都有可能来教室自习,唯独沈明睿不会。
沈明睿都是踩点到。
她回头一看,对上正塞着耳机在听歌的陈阔。
“你……”她惊讶极了,瞪圆了眼睛。
陈阔摘下一边的耳机,“有哪道题不懂吗?”
章韵宜只觉得败给他了,明明中午在食堂碰到时,他跟费世杰一帮人吃完饭说要回宿舍的,怎么就,悄无声息坐在了她的后面呢?
“有!”她说,将卷子、笔还有草稿本都给他,她也完全转过身来,认真听讲。
陈阔也不想打扰到别的同学,声音压得很低很沉,还好他们靠得近,她都能听得到,他在情人节那天说的话过于谦虚了,岂止是各科都会一点,她觉得就好像没有能难得倒他的题目。
几道题讲了快半个小时,章韵宜不跟他客气,遇上没听懂的她就问。
好像在那天以后,她也不担心他会被她蠢到了。
“你看书做题很久了。”陈阔喝了口水,“可以出去看看近景远景,看点绿色,让眼睛休息一下。”
“好。”
其实下午会有眼保健操,但她发现他好像更喜欢远眺。
她将课桌桌面收拾好,悄悄地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出教室,午休时间,整个教学楼都很安静,他们来了另一边,站在走廊栏杆前,同时看向天空。
“你今天是要去补习吗?”陈阔问道。
“要啊。”她叹气,“我现在换到了冲刺班,希望能有点效果吧……”
“那,”他平静地问,“放学后要一起坐车吗,我家也在那附近。”
章韵宜也猜到了他会说这件事。
她想了想,还是婉拒,“今天不行,我跟佳姐约好了要去吃好吃的,顺便再买点东西。”
陈阔沉默一会儿,“这样。”
“嗯。”章韵宜假装转移视线去看楼下的树木,随着低头,也将脸上的笑意全都成功遮掩。
…
第四节课铃声刚响。
章韵宜已经收拾好了书包,老师前脚刚走,她马上就站起来热情呼唤戴佳,“佳姐,快快快!”
“来了!”
戴佳抱着书包跟她在走廊外汇合,两个女生很亲密,手牵着手,不知道要赶着去做什么,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从头到尾好像都没看他哥们一眼,费世杰幸灾乐祸地想,转头一看,哥们冷静地收回了刚刚还注视着教室外某个人的视线,他乐了,“实话实说,她跟戴佳关系确实太好了,我还以为她俩是亲姐妹,女生怎么连上厕所都要约着一块去啊?”
陈阔瞥他,“你管得很宽。”
费世杰继续扎他,“她俩还吃同一碗泡面。”
陈阔充耳不闻,收拾书本。
看他吃瘪,费世杰来了劲,“她俩还吃一份红豆冰,对了,那玩意还是你买的,哈哈哈。”
陈阔面无表情地将几张试卷卷了起来,跟打地鼠似的,对着这烦人的,喋喋不休的家伙就是一顿砰砰砰,“再啰嗦试试?”
第70章
章韵宜跟戴佳气喘吁吁地坐上了公交车。
从放学到补习班上课, 中间有两个多小时,平日里这个时间相当充裕,她可以去后街吃个饭, 再慢悠悠坐车过去,但今天不行,她要去一趟附近的商场买东西。
这是章韵宜深思几天后做出的决定,一天都忍不下去了,必须要速战速决!
这个商场地下连接着地铁站, 十分方便。
她们到了负一楼后简单吃了小吃, 再直奔四楼的运动品牌店。
让章韵宜失望的是,运动店里百分之八十的都是鞋子, 护腕种类很少,且丑。
戴佳站在稍远的地方笑着看她, 头顶的射灯明亮又不失柔和, 照在女生身上, 镀上一层温柔的光,这样的章韵宜真的好漂亮,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元旦前一天,她们为生日礼物苦恼的事。
那时候章韵宜是应付,连送哪本书都是问她后随手买下。
而现在,只是挑选一个护腕,都如此认真细致。
“佳姐,你觉得哪个好看一点?”章韵宜转过身来,一手拿着一个护腕, 黑色跟灰色,皱着眉头,“好纠结啊, 说实话我觉得都很丑,但没办法,只能矮子里面挑搞个了!”
这个问题就很为难戴佳了,她沉思,干巴巴地说:“我觉得都一样。”
“那再逛逛?”章韵宜不确定地问。
“行啊。”戴佳早就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心理准备。
然而逛了一圈后,她们还是悻悻地回了这家店,章韵宜再次进行比较,选看起来更顺眼的黑色买了单,天色已晚,她们在地铁站分别,一个要去补习,一个要回家。
戴佳进了地铁车厢很快找到了位置,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拿耳机听电台节目。
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会一点一点地从中汲取某种力量,有这些,有好朋友的陪伴,她现在的心情也越来越平静,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像章韵宜说的那样,再也不把那些当回事了。
手伸进书包里却触碰到了一个很小巧的包装盒,她一惊,赶紧拿出来,随即愣住,包装盒上贴着一张便利条——
【耳机坏了一只就要换新的,送你啦^_^】
她的表情有些怪,想笑,但也有感动之下的想哭。
章韵宜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放进来的嘛。应该是她去洗手间那会儿,章韵宜说队伍太长,要给她拿书包,她也没多想,所以这是给她准备的惊喜吗?
她揉了揉鼻子,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马上用自己的新耳机。
两只耳朵都能听得到了。
…
陈阔今天的心思并不完全在游戏上,时不时就会分心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七点,七点半,八点……
在一发操作失误惹得王序然对他怒目而视后,他干脆不害人了,退出游戏,垂眼看着手机,摁亮屏幕,又熄灭,如此几个回合后,他伸手够住电脑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有一种喝酒的气势,一鼓作气,给她发了消息:【九点半下课有点晚,我送你去地铁站?】
过了十几分钟,补习途中休息的章韵宜爽快回复:【好呀。】
陈阔看着这两个字,侧过头撑着脸,视线游移,最后落在王序然脸上。
王序然刚结束一局,想去买根烤肠压压火气,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缓缓转过头,跟陈阔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毛毛的,“你有毛病啊,看着我笑什么??”
跟哥们对视超过两秒钟,恶心,可怕。
哥们还对自己笑,搁这拍恐怖片呢,拳头都硬了。
陈阔说:“看你可爱。”
王序然差点吐了,“发什么疯!”
陈阔不跟他一般计较,拿起水瓶跟手机就要起身,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事先走了。”
费世杰的键盘都快敲出火星子来了,根本顾不上看他。
王序然摘下耳罩耳机,狐疑道:“走?这么早,你能有什么事?”
“我的事太多了。”陈阔说,“你们也早点回去,真要走了。”
王序然还懒得问呢,但转念一想,赶忙扬声叫住了走路带风的陈阔,“阔,给我买根烤肠啊,原味的!”
刚刚还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费世杰好像突然打开了耳朵,也跟着喊,“我要两根,因为你今天打了我!”
陈阔步伐一顿,头都没回,但伸手对身后的两个饭桶比了个ok手势,今天心情好,可以日行一善。
他去了前台,付了三根烤肠的钱后,快步离开这键盘声噼里啪啦的战场,二月下旬春寒料峭,他却感觉不到寒意,直奔附近的大超市,八点多正是人多的时候,他推了辆购物车,在一个区域又一个区域逛着,越来越茫然,该买什么?
最后还是离开了零食区域,前几天就给她买了很多,她肯定还没吃完。
站在冷飕飕的冷柜前,热情的导购不停地给他推销,极力邀请他品尝小纸杯里的酸奶,“这个味道的卖得最好了,你看里面还有草莓颗粒,酸酸甜甜的!”
“谢谢,我不喝。”
陈阔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婉拒。
导购本来以为没戏了,谁知,这看起来还挺酷的男生居然直接伸手拿了一板放进了购物车里,“……”
陈阔推着车去水果区,导购的话给了他灵感,他决定去挑一盒好的草莓。
…
章韵宜现在上的冲刺班主要针对理综,价格也会更贵一点,但老师都很厉害,尤其是教物理的,不愧是授课几十年的老教师,补习时她连一丝的杂念都没有,可不敢浪费尹女士为她哐哐砸的钱。
不可否认,高三这一年非常辛苦,但她渐渐喜欢上了这样简单到枯燥的日子,什么都不用想,世界纷纷扰扰与她无关,只要埋头学习就好,试卷很难,可再难的题,它也是有答案的,这让解题都变得很有乐趣了,因为迎刃而解的那一刻的成就感,非常美妙。
下课时她脑子里还在想着老师讲的那几个经典题型,走出单元楼,被冷风吹了个哆嗦,一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陈阔。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正站在路灯下单手玩手机。
章韵宜停下,本来想踮脚悄悄走过去吓他一跳的,但很无奈,回家积极分子不止她一个,补习班好几个人都在她身后,见了她就高声喊道:“章韵宜一起走啊!要不要拼车!”
随着这一声,专心致志玩数独游戏的陈阔立刻看了过来。
“今天不拼!”章韵宜扭头大声回同伴,一起上补习班也或多或少处出了革命友谊来,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经过一个学期也都熟了,顺路的都会拼一辆计程车,摊下来比坐地铁也贵不了多少。
说完后,她毫不迟疑地小跑来到陈阔身旁,声音跟语气比起刚才的洪亮轻了很多很多,“你等很久了吗?”
陈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几个喊她的补习班同学,有男有女,叫她拼车的是个男生。
男生也诧异地看着他,几秒后,紧抿着唇,似有些不快。
“刚到。”陈阔低声回。
章韵宜半信半疑,没追问,“那我们走吧。”
“嗯。”陈阔收回目光,走在她的身侧,将手里的塑料袋打开给她看,“买了点吃的。”
“吃的?”章韵宜惊喜,不跟他客气,低头往里翻了翻,有酸奶,有一盒草莓,还有一个面包,傍晚那会儿急着买护腕,她就只吃了烤丸子还有碗酸辣粉,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拿了面包,有些着急地拆开透明包装,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眼睛一亮,“好好吃!”
陈阔唇角翘起,轻描淡写地说:“随便买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原本走得很快的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伐,跟她并肩。
“明天几点补完?”他问。
“从一点半到四点。”在说完这句话后,章韵宜见他又沉默了,很体贴地替他说了想说的话,“你呢,一般几点回学校,要是时间对得上的话,一起走吧?”
陈阔闻言松了一口气。
有些话说出来后的确没什么,但在说出来之前,仍然需要酝酿再酝酿,斟酌再斟酌。
还好她也想跟他一起走。
他舒展眉头,回道:“对得上。”
“那说好了,就一起哦。”
“嗯。”
她看右手边的绿化带,他看左手边的主干道,两人都想掩饰脸上的笑意。
“我进去啦,你也快点回家吧。”在地铁口,章韵宜对陈阔挥挥手,以往觉得好长的一段路,今天怎么这么短呢,短到她连酸奶都没喝完就到了,这不科学!
陈阔点了点头,并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乘坐扶手电梯下去。
然而意外的是,她竟然返回,但这个地铁口的设计是只有下去的电梯,如果要出来只能走长长的楼梯。
她不耐烦一级一级地上楼,一次跨两三级,显得有些急切。
他虽然不知道她是有什么事,但身体反应更快,已经抬腿下了楼,一个往上,一个往下,很快就碰头。
“我这记性真是没救了。”她语气懊恼,从口袋里拿出黑色护腕给他,“这个是我今天放学后去买的,我觉得比之前那个更适合你,希望你会喜欢。”
所以答应她,有了这个更贵更好的,这辈子就别让她再让看到他戴那个白色护腕了好吗?
能做到的吧?
行,他在呼吸,那就代表他答应了。
陈阔微愣,看着被塞在手里的护腕,心跳缓慢了一瞬,怎么突然又……送他礼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