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顶着谢辞警告的眼神, 顾予风不为所动,压低的声音里掩不住兴奋:“比如说扒光了吊起来——”
谢辞语气冷淡:“烤鸭?”
顾予风:“用手指粗的绳子捆绑——”
谢辞:“蒸大闸蟹?”
顾予风:“再翻来覆去——”
谢辞:“煎鱼?”
顾予风沉默下来,幽幽地看着谢辞:“你是真饿了, 晚上没吃饱?”
“没吃几口。”
谢辞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破坏了气氛,一本正经的,“不然也不会饿出胃病了。”
顾予风拽紧手里的领带,扣住谢辞的下巴:“少给我来这套,真以为我没看出你装的?”
谢辞反问:“都看出来了,还给我送胃药?”
顾予风慢悠悠地开口:“所以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壮阳药,你不是胃不行, 是肾不行。”
“……”
见顾予风一脸理直气壮,谢辞又好气又好笑, “随身带壮阳药, 顾总需求这么大?”
“你第一天认识我?”顾予风完全不否认。
“那种药对我没用。”谢辞意有所指。
“我猜也是。”
顾予风单手解开自己的西裤纽扣, 居高临下地看着谢辞,“像你这种病入膏肓的,不下点猛药起不了作用。”
谢辞就看着顾予风跪坐在他身上,一双饱含欲望的眼睛凝视着他,自己玩了起来,还放肆地发出难耐的轻哼。
“你平时也这样?”
顾予风:“不当着你的面玩有什么意思?”
这种时候还敢挑衅。谢辞抬起手,领带牵在顾予风手里,把他也扯了过来。
顾予风猝不及防被带过去, 只来得及撑着靠背稳住身体,看着谢辞咬开领带的结,一阵天旋地转,被压在了沙发里。
他抬头望着谢辞被撩动的神色,笑着伸手环住, 故意问:“好戏刚开场就不看了?不好看?”
“一次看完太可惜。”
谢辞抚过顾予风腹肌,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颈间,嗓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剩下的下次再慢慢欣赏。”
衣物一件件丢到地毯上,客厅里的空气逐渐升温,沙发上的两个人已经没了玩笑的心思。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扰了沉浸在游戏中的两人。
顾予风一听是自己的手机响了,而且刚好手机就在他能够到的地方,顺势瞄了一眼,是罗伯森。
他拿过来关掉,还没放下去又响了,不耐烦地接起来:“什么事?”
罗伯森:“刚收到消息,艾斯特已经着手让人调查您和谢总的过往,还有海豚系统。”
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根本不是值得特意听的事。顾予风语气更不好了:“还有呢?”
罗伯森:“老爷子的秘书刚把放贷修正条例发过来,我给您发过去了。”
顾予风荡漾的神色顿时收敛,推开谢辞起身,拿过沙发另一端的笔记本随意地放到腿上打开,问电话另一头的罗伯森:“那边还有说什么?”
罗伯森:“这份条例明天早上就会在董事会公布投票……”
谢辞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没了,刚才还不让他接电话的某个人抱着笔记本开始办公,完全不顾他死活。
顾予风挂断电话后,点开那个文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谢辞像座山似的,逆着光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条领带,低头俯视他,脸色很阴沉。
对方身上就只剩一条长裤,裤腰也开了,宽肩窄腰,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顾予风自知理亏,硬着头皮说:“五分钟就够了,等我。”
可谢辞只是看着他,不接话。
“三分钟?……一分钟?”
僵持了片刻,顾予风意识到没有商量的余地,迅速转头把打开的文件浏览下来。
可他还是慢了,只浏览到一半,身后伸过来的手一把将笔记本合上,丢到了一边。
“我就看一下,很快就处理完了。”顾予风有些无奈,伸手去拿回来。
谢辞扣住顾予风的手腕,用领带三两下绑住他的双手,态度强硬:“现在没有任何事比办了你重要。”
这话听着这么耳熟?顾予风:“……看在这么熟的份上,开个后门。”
“会开的。”
谢辞扛起他就往卧室里带。
突然失重,顾予风低骂了一声:“扛死猪呢?!”
谢辞推开卧室门,把人丢到床上,抓住顾予风的手举过头顶:“时间很充裕,你喜欢的那些玩法,我们挨个试一遍?”
“我是说用在你身上,不是让你对我用,快把我的手解开!……谢辞!”
任凭顾予风怎么挣扎叫骂,谢辞就是不为所动,听烦了,一口咬在顾予风的喉结上。
顾予风被迫仰起头,微启的双唇里发出吃痛的轻哼,手下意识地一动,却因为被绑住而动弹不得,只能任凭自己像锅里的鱼,被谢辞翻来覆去的煎。
许久后,一切恢复平静。
顾予风靠在床头,随意地曲着一条长腿,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细烟点上,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身上的衬衣凌乱不堪,一侧衣襟滑到了臂弯,露出锁骨和胸前大片的吻痕,双手手腕上还有几条被捆绑留下的痕迹。
他吐出一口白雾,低头看看自己,连大腿根都有红痕,怎么看都是一副被蹂躏的惨状。
谢辞套上长裤,拿了一瓶水拧开,转头问顾予风:“帮你把笔记本拿过来?”
顾予风悠悠地看着他:“天都亮了,已经耽误了一晚上,也不差这点时间。”
谢辞过去坐到床边,拉过顾予风的手帮他揉揉:“疼不疼?”
顾予风视线扫过谢辞身上的咬痕和抓痕,一想到这些都是自己的杰作,比看着艾斯特那老头吃瘪更有成就感。
“很爽,抽完这根再来一次。”
谢辞:“……刚才是谁一直挣扎反抗?”
“你很喜欢搞强制这一套吧?”
顾予风抚过谢辞肩头的牙印,笑得不怀好意,“我越挣扎你越兴奋,谢总果然喜欢变态玩法。”
谢辞:“……”
顾予风凑近了一些:“怎么样,我这药有效吧?”
谢辞亲在他唇边:“谁都骚不过你。”
“这话说的,除了我,还有谁?”顾予风顺着他的话问。
谢辞:“那些应酬时碰到的陌生人。”
陌生人这个称呼让顾予风心情很好,玩笑地问:“这么说,我这正房的地位还算稳固?”
“何止是稳固。”
谢辞在顾予风期待的眼神下,一本正经地开口,“简直固若金汤,谁都撼动不了。”
顾予风满意地点点头:“自从你懒得装了以后,我就很难能听到你说情话了,值得再奖励一次。”
“不来了。”
谢辞接过他手里的烟,把水瓶递过去,“我放了水,去泡个澡,还有时间可以睡一会儿。”
顾予风任由谢辞把只抽了一口的烟摁灭,喝了半瓶水:“工作没做完,哪有时间睡觉?”
“工作是做不完的。”谢辞反驳。
顾予风:“你真好意思教训我。”
“我们互相监督。”
谢辞看着顾予风直起身,有些担心,“能不能行,我抱你去?”
“我才二十三岁,不是六十三岁,你担心得太早了。”
顾予风下床,走出两步突然感觉双腿发软,像踩在棉花上,差点跌倒。
谢辞就知道会这样,早有准备,跟抱小孩似的抱起,带去了浴室。
“我算是被你玩废了。”顾予风很不满。
谢辞:“都是你应得的,下次还敢不敢?”
顾予风:“你已经在期待下次了?”
谢辞:“……”
冲澡时,谢辞帮顾予风处理一下,确认没有受伤。
泡完澡后,两人去了另一个卧室,顾予风设了闹钟,刚才还很兴奋,头一挨到枕头立刻来了睡意。
谢辞关了灯,在他身旁躺下来,连人带被一起抱住。
“你今天还有行程?”
顾予风往他怀里挪了一些,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得去和外公见一面,之前建议他调整放贷条件,磨了小半年才等到他点头,今天董事会要开会讨论新的条例。”
简短一句话,谢辞几乎秒懂:“那几位已经找上门了?”
“来了一个,我给拒了。”
顾予风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倦意,“这位已经转头找上德森银行,算算时间,这几天就会有结果。”
谢辞在顾予风的发间落下一吻:“睡吧。”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异国恋?”昏暗的空间里,顾予风的声音很轻。
“快了。”
谢辞看着怀里睡过去的人,想着上辈子那场金融风暴。
如果这辈子也会如期而至,那就是他们和德森的决战。
两人睡醒已经中午了,顾予风要去找外公,谢辞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没劲,准备先去趟M国总公司,把积压的事情处理完再回国。
出门前,谢辞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白纸:“我不会折爱心,你帮我复原。”
顾予风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正是昨晚他一时兴起随手折的,纸也不是什么透着香味的信纸,只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A4纸。
“扔了算了,还复原干嘛?”
谢辞神色认真:“毕竟是你送我的第一封情书,很有收藏价值。”
顾予风扬眉,接过这张纸坐下来,边折边说:“没看出来你这理工男还有点浪漫细胞。”
“好歹上辈子装了那么久。”
谢辞刚说完就被顾予风瞪了一眼,硬着头皮补充道,“也不算完全在装。”
见顾予风动作熟练,谢辞有些好奇:“没想到你还有折纸这种技能。”
这技能和顾予风的性格完全不搭。
顾予风随口说:“那天看到你抽屉里的爱心后,偷偷躲起来练了很久。”
竟然是因为吃醋学的。谢辞有些好笑:“练这个干什么?”
顾予风一脸平静:“别人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谢辞:“……”
这扭曲的胜负欲和占有欲。
顾予风把折好的爱心放到他眼前,笑盈盈地问:“我给你一封情书,你不表示表示?”
谢辞想了想:“伸手。”
顾予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摊开手心。
谢辞握上去:“给你,我的初恋。”
顾予风疑惑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冷笑话了?”
谢辞:“……”
第82章
发布会前三天, 谢辞返回蓝海市。
车子开进南陵区,谢辞从电脑屏幕抬起头看向窗外,这条街翻新加宽了, 附近有两片重新规划的居民区在施工,他以前经常遛狗的公园旁边新建了体育馆,远处南陵区大桥也重新修整过。
这几年蓝海市发展很快,他就半年没回这里,已经有些陌生了。
“谢总,前面好像出什么事了。”小助理王宇说。
谢辞视线转向前方,一群人围在爸爸工作室门口, 正在激烈争论,墙和大门上不知道被谁泼了红色的油漆, 地面上撒得到处都是, 一路从门外延伸到门内。
“这谁干的, 报复社会?!都第几次了!”
“杨老师,快报警!”
“已经在报警了,前几次也是,看了监控,那人裹得太严实,到现在没抓到!”
“太过分了!这么大一片油漆要怎么清理啊?”
“这是清理油漆的问题?就怕是那种心理变态,这次泼油漆,下次捅人!”
“卧槽, 被你说得我都害怕了。”
杨乐焦头烂额,和电话那头描述完现场的状况,挂断后对一群学员说:“这事我会处理的,你们别聚在这里,先进去上课吧。”
“好几次了。”其中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学员担忧地开口, “这次抓不到,下次肯定还会再来,万一真的是变态,那我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新闻上经常能看到这种无差别攻击的,没想到会发生在身边。”
“还是等警察来了看看吧,这哪还能静下心来画画?”
杨乐听着一群人七嘴八舌,心说还好兼言老师这几天出差,不然情绪又该受影响了。
余光见一辆宾利开过来,停靠到路边,杨乐扫了一眼车牌,眼前一亮。
其他人一看是豪车,好奇地张望,见后座下来一个帅气的年轻人,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猜测不是富二代就是大老板,想来是来找兼言老师的。
这几年老师的作品市值飙升,对普通人而言已然是天价,可纵使这样还是一画难求,偶尔会有国内外的大老板上工作室来看画,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总!您回来了。”杨乐迎接过去。
众人:“??”
回来了?这个叫谢总的年轻人是谁啊?
谢辞关上车门,听到这称呼有些无奈:“不用这么见外。”
说着,谢辞看向大门:“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杨乐很头疼,把最近发生的事挑重点告诉谢辞。
“最早那次是年初,我陪老师去D国看画展,回来发现大门上被泼了油漆,报警后也查了,但没抓到人,蹲点蹲不到,监控里又看不出是谁,后来陆陆续续又被搞了三次。”
“我爸和谁结仇了?”谢辞问。
杨乐:“哪能啊,老师连吵架都不会,更别说结仇了。”
谢辞往里走:“监控调出来我看看。”
围观的学员们面面相觑,也跟着进去看热闹。
从金属楼梯到二层接待大厅,杨乐手脚麻利地调出监控,侧过电脑屏幕给谢辞看。
“看体型肯定是男的,警方也调取过附近路段的监控,发现他每次都会钻进小巷里跑掉,绝对不是新手。”
监控画面里的男人中等身材,穿着黑色棉衣和长裤,头上戴的针织帽压得很低,口鼻用口罩遮得非常严实,大半夜的还戴着一副墨镜。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特征明显的地方,纯纯一路人,可谢辞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陈信宏,他那个“老实稳重”的姨夫。
五年了,这人渣也出狱了。
周围的学员们看着反复播放的监控,认真分析,企图能把人找出来。
很快,警员来了。
谢辞没打算参与,示意助理王宇联系安保公司,临时调一批人过来,负责工作室内外的安保工作。
学员们看着谢辞独自穿过画廊往后院的方向去,更是好奇得抓心挠肺,在警员了解状况的间隙,小声问杨乐:“杨老师,那个谢总是谁啊?”
杨乐轻声解释:“他是兼言老师的儿子。”
学员们:“……!!!”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不过父子俩的气质也差太多了。
谢辞视线扫过两侧墙壁上新增的一些作品。
爸爸的画里开始出现鲜亮的颜色,巧妙的作画手法让整幅画看起来更有质感了。
以爸爸现在的身价,已经不需要再带学员维持收入,这个工作室开到现在,一来出于兴趣,二来社恐小老头需要最基本的社交。
有好处也有坏处,比如会留给某些人肆意伤害的机会。
小花园里铺满了银杏叶,谢辞看向画室的方向,那里重新装修过,原本的窗户改成了整面落地窗,画室更加明亮了,外面加了一圈木质游廊,放着一把沙发和小桌,小老头画累了就能推门出来,坐在这里撸狗喝茶看书。
总觉得有些羡慕。
他和顾予风什么时候能过上这么悠闲的养老生活?
回到二层小楼,谢辞打开门只觉得眼前一晃,被扑过来的小方撞得后退了半步。
“你也是小老头了。”谢辞粗鲁地摸了两下狗头。
按照人类的年龄算,小方快六十岁了,不过可能是土狗的关系,并不显老。
小方摇着尾巴,头不停地蹭着谢辞,激动得呜呜直叫。
“先让我进去。”谢辞抓着门框艰难地迈进屋子。
狗子扒在身上不下来,谢辞只能拖着它去厨房,从冰箱里找到一些分装好的肉,盒子上还贴了日期。
他拿了一盒加热,放到狗子面前。
狗子看看肉,又看看谢辞,一番权衡后还是选择了肉。
谢辞半蹲在它面前:“刚才这么激动,结果我连一盒肉都比不过?”
狗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抬头无辜地看了他一眼,前爪搭到他腿上拍拍,又收回去继续吃肉了。
谢辞:“……”
他这是被狗安慰了?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顾予风,切到通话记录,找到秘书陈锋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稳重。
“谢总。”
“你帮我找个人跟着陈信宏。”
谢辞告诉他陈信宏老家的地址,边打电话边上了二楼,“还有打听他一家三口最近这两三年所有的情况,不论大小全部都要。”
电话那边的男子应下,又说:“峰回技术部的工程师已经到了,正在测试我们从二十多家传感器厂商那里拿的样品。”
“我有空会过去看看。”
谢辞挂断电话,打开自己的卧室门。
房间里的一切保持着他上次离开时的状态,因为边上学边创业,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些年回家住的次数屈指可数,书桌一角还叠着他高三时写过的卷子,书架上一整排快被翻烂的课本。
谢辞有些恍惚,像是又误闯进了少年时的自己的空间里,时空交错感强烈。
重生过一次,这种玄乎又微妙的感觉让他心慌。
突然想到什么,谢辞摸出口袋里那个纸折的爱心,把它摆在那叠试卷的上面,心慌的感觉一下子就平静了下去。
只有顾予风能让他确信自己身在何处。
手机振动,是顾予风发过来的信息。
【壮硕的小老头,该改名叫老方了。】
谢辞:【那你让方思泽叫什么?】
顾予风:【小方。除了我们这几个,还有谁会叫他老方?】
顾予风:【我明天回去,来接机吗?】
谢辞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几点到?”
电话那头传来顾予风松散的声音:“本来下午到,你要是来接我,可以调整到半夜,正好又能偷偷溜去酒店。”
谢辞:“……偷上瘾了?”
顾予风:“以后结婚了可就没这么自由了,我奉劝你好好珍惜现在的我。”
谢辞有些好笑:“谁说结婚后不能偷?你干得还少么?”
“别给我泼脏水,我可不是你,清白得很。”顾予风幽幽地反驳。
被他这么一说,谢辞又想起告白被当成冷笑话,故意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冷笑话了?”
顾予风:“……”
真记仇。
谢辞本想在家休息一天,结果中午接到顾永年的电话,问他是不是回国了,邀请他晚上参加一个商业酒会,市长也会过来。
毕竟是老丈人的邀约,谢辞不好拒绝,自己开车去了。
酒会设在顾家的酒店,谢辞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很多老熟人,雷启良也在其中。
“谢总,您可算是来了!”雷启良笑呵呵地过去打招呼,一个劲和谢辞握手,“多年不见,您又长高了。”
谢辞面带微笑:“……不会夸就别硬夸。”
雷启良一噎,悻悻地收回手,当着众人的面,他一肚子话憋着不能说,可不就只能尬夸。
海豚系统研发了整整五年,投入无数人力财力,好几次被董事会叫停,都是他一力担保下来,这眼看就要发布了,愁得他天天失眠,都长口腔溃疡了。
“谢总也来啦?”
一群蓝海市商圈的大佬们纷纷围过去,看着眼前沉稳谦和的谢辞,不禁有些感慨。
五年前,他们在谢家的酒会上,经谢鸿光的介绍认识了谢辞,当时他还只是个成绩很好的高中生,没想到就这么几年,他已经到达足以让他们仰望的高度。
商圈里大半的人都和谢辞有过合作,加上谢辞如今的身份,态度恭敬到简直能用狗腿来形容。
不远处,谢诚看着那边和一群人说说笑笑的谢辞,心情复杂极了。
谢辞在M国闯出了自己的天地,而谢家却在几次重要决策失误后陷入困顿,别说和DR集团比,就是和如今的顾氏都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如果不是当年哥哥坚持要离开家里,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谢诚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酒杯。
“他们也太夸张了,一群势利眼。”跟在谢诚身边的谢锦焱语气不太好,看向谢辞的眼神里掩不住嫉恨,“谢辞能混到今天这地步,我就不信没有爷爷的手笔!”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高中生只身前往M国,从零开始做到大集团总裁,在谢锦焱的认知里是根本不可能的。
爷爷这么想让谢辞回归谢家,肯定暗中帮了不少忙。
想到这,谢锦焱更气了:“不帮我们,倒是去扶持个白眼狼,老东西真是糊涂!”
谢家父子的眼神太有存在感,谢辞一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当做没看见,看到那边和市长一起的顾永年,径直过去打招呼。
谢锦焱看着谢辞过来,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不自觉地冷哼了一声:“看到亲叔叔,连个招呼都不打。”
谢辞偏头扫了他一眼,直接从他们面前过去了。
谢锦焱仿佛能从他眼神里读出“以前没把你们放在眼里,现在更加不会放在眼里”,被自己的脑补气炸。
“小谢!”沈初月在人群里看到谢辞,几步走过去,“哎哟,小伙子真精神,比高中的时候更帅了!”
这些年蓝海市经济发展得很好,也因此沈初月这个专抓经济的副市长升到了市长。
谢辞跟她和顾永年一一打招呼,玩笑道:“越长越丑不就完了?”
沈初月笑着问:“有女朋友了吗?”
谢辞委婉地回答:“有对象了。”
沈初月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顾永年听到,轻叹:“要是我当年多生个女儿就好咯。”
谢辞:“……”
那倒也不用。
有儿子就够了。
第83章
“顾总也看上小谢了?”
沈初月轻笑了两声, 半开玩笑地说,“看来我们都晚了一步咯。”
顾永年看看身旁的谢辞,怎么看怎么满意:“他上高中那会儿我就看上了, 可惜我家小风也是男孩,不然我怎么也得帮孩子争取争取。”
谢辞一本正经地开口:“您现在也可以帮他争取。”
顾永年一噎,眼神里带着些微警告:“……争取什么?”
“争取做朋友。”
谢辞从容接话,“予风高三下半学期回D国后,就很少和我们这些曾经的同班同学联系了,大家都觉得很遗憾。”
“是啊,我也经常听薇薇提起, 说最后毕业聚会时,最耀眼的两个人都不在, 留了不小的遗憾呢。”
沈初月接过话, 问谢辞, “你这次回国能待多久?有空来我家玩,阿泽和薇薇见到你肯定都很高兴。”
谢辞:“年前基本上都会在国内。”
边上其他人见谢辞和沈初月聊得这么融洽,也纷纷凑过去搭话。
今晚这样的商业酒会,无非就是一群中老年人聚在一起吹牛,给自家手里的项目骗点钱,顺便打听打听同行在关注什么,要是能得到市长额外关注,再捞个好点的政府项目, 那就再好不过。
本地资源就这么点,谢辞向来不跟他们争,还带他们赚钱,因此在圈里的人缘格外好。
见人越聚越多,沈初月示意谢辞去休息区坐下来聊。
“你一年前资助的那两家民营企业已经缓过来了, 现在经营得不错,这阵子我碰到那两家老板,气色都不一样了,容光焕发,走路都带风的。”
沈初月以前抓经济,免不了和企业主打交道,到现在还经常会有一群人跑她办公室哭穷,嚷嚷着求她帮忙牵线拉赞助。
能借到钱的一般不会求到她这里,能求上门的,多半离倒闭只差临门一脚,一些冷门的制造企业没什么利润,收益低,融资更是相当困难。
像这种她也就只能向顾氏、谢氏和DR这样财力雄厚的大集团寻求帮忙。
谢辞被沈初月的语气逗笑:“我记得是做家具的吧?”
沈初月点头:“听说你还帮他们找了设计团队,调整产品设计方案?”
“他们主要都是产品审美过时的问题,销售渠道也过于传统,以至于市场越做越小。”
谢辞随口说,“同样的用料和品质下,他们的价格放在国内外都非常有竞争力,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沈初月听他聊起这些,不免来了兴致。
“都说谢总的投资眼光毒辣,投资什么都能赚钱,我看不尽然。”
谢辞疑惑地看她,等下文。
沈初月:“和投资什么没太大关系,跟你这个人有关,甭管什么烂摊子到你手里都能被捞起来。”
谢辞失笑:“我就当您在夸我了。”
三人坐下来聊了片刻,没多久沈初月这个市长被请走。
没外人在,顾永年打量坐右手边单人沙发里的谢辞,微微凑近,压低声音问:“你和小风真的不联系了?”
谢辞点头:“很久没见过了。”
整整十天零三个小时十八分钟。
顾永年沉默了片刻,又说:“他被他妈妈管着,要学很多东西,也很忙。”
这句话更像是解释,掩不住五年前拆散两个孩子的愧疚。
他并不希望看到他们就此绝交,毕竟曾经那么要好,两个人又都很优秀。
“我知道。”谢辞微微垂眸,有些自嘲地笑笑,“他要继承那么大的家业,压力肯定很大,我知道的……”
说到最后,语气里难掩落寞。
明明只是细微的表情和语气变化,却让顾永年瞬间体会到爱而不得的痛苦,给心疼坏了。
顾永年想了想:“明后天小风也会回国,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
谢辞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微妙的迟疑,最终无奈答应:“他愿意的话,我没意见。”
“吃个饭,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顾永年拍拍他,“就算做不成……也不能落下心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谢辞一脸深沉:“听您安排。”
酒会临近结束前,谢辞听到周围一些老头在商量着约起来喝第二摊。
“谢总去哪儿了?哦,在那呢,机会这么难得,一定要叫上他。”
“你们谁和谢总更熟,去问问。”
“不用问了,他不去会所。”
“啊?为什么?”
“听说他个女朋友,在M国留学时认识的,管得很严。”
“我怎么记得谢总高中时就混夜店了,当时还出过新闻呢,现在竟然被女朋友管得死死的。”
“说明小情侣恩爱,你们可别去自讨没趣了。”
听到他们对话,谢辞心说他这“妻管严”的人设算是立稳了。
有些规矩从一开始就立好,能少很多麻烦。
谢辞正高兴晚上能早点回去陪小方,顾永年听了这些话却很不得劲,又高兴又莫名有些失落。
“小谢啊。”走出宴会厅时,顾永年装作不经意地试探,“你和现在的女朋友感情很好?”
谢辞点头:“准备忙过这阵子向他求婚。”
都谈婚论嫁了啊。顾永年轻叹。
“怎么了?”谢辞看他叹气,故作疑惑地问。
顾永年回过神,尬笑了一声:“没什么,没想到我都到当爷爷的年纪了。”
谢辞心说够呛。
是到当爷爷的年纪,可注定做不了爷爷了。
目送顾永年上了车,谢辞才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见雷启良站在路边狗狗祟祟地朝他眨眼睛,表情僵硬抽搐,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嘴角留出口水。
“雷总这是——被冻面瘫了?需要给您叫救护车么?”谢辞没什么表情地问。
雷启良听到边上几个老友的嘲笑声,清了清嗓子:“最近为新品发布的事忙得团团转,没休息好,让您见笑了。”
谢辞语气随意:“飞宏五年磨一剑,想来这次的海豚系统一定不会让人失望,我很期待。”
雷启良试图从谢辞的神色语气里看出些暗示,可是失败了。
谢辞太镇定了,好像完全不担心海豚会扑街。
DR这么有钱,不会不管他死活吧?
看着谢辞开车离开,雷启良旁边一中年人一脸嫌弃:“我说老雷,你以为你是少女呢?还搁这跟人抛媚眼。”
“你懂什么?”雷启良暴躁地怼了一句,“我这叫提前打预防针,要是有DR这位款爷注资,我就不用天天为海豚的研发资金发愁了。”
另一个中年人:“都被你吓跑了。”
雷启良:“人格局比你俩大多了,能就这么被吓跑?”
车里,谢辞戴上耳机,给顾予风打电话,把晚上的事说给他听,两人隔着电话笑得停不下来。
“我爸他什么意思?又想撮合我们俩?”书房里,顾予风摘下眼镜,放松地靠着椅背。
谢辞搭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被路灯照亮的街道:“可能觉得我们分手是他造成的,内疚了吧,又怕伤了你的心。”
顾予风有些好笑:“他要是真知道我们在一起,又要不高兴了。”
谢辞:“那让他求着我们复合不就好了?”
说完后,耳边传来顾予风的一声轻笑。
“你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他这么喜欢你,好意思坑他?”
谢辞随口说:“可我喜欢的是你啊。”
顾予风:“……”
已读乱回是吧?
周一早上九点,飞宏集团旗下的海星科技,召开海豚智能系统的新品发布会。
当天,来自全国各地的几十位企业家受邀前来,集团总裁雷启良亲自上台,通过一组组实验数据讲解海豚1.0硬件方面的优势、各项功能、系统性能等,并播放和竞品公司的测试结果对比。
虽然竞品公司的车子logo被打码,但只要不瞎就能认出来,这是荣耀的鲨鱼系列最新型号。
播放的视频里只测试了两种性能,各种极端条件下的避障策略和极限避障速度,比如遭遇前方车祸、后车追尾、不明飞行障碍物、山体滑坡、前方路面积水等等。
雷启良站在台上,侧过身抬头看着大屏幕:“从这组对比测试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市面上其他的无人驾驶机动车在遭遇突发状况时表现笨拙,而我们的海豚1.0更早感知到危险,更早做出防范措施,也就争取了更多的避难时间,在策略上也不是单一的避让……”
台下第一排,谢辞坐在中间的位置,顾予风的位置就在他左手边,右手边是荣域科技C国区负责人侯东。
从刚才起,侯东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不论谁看到自家主打产品被踩在脚下都不会很高兴。
海豚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使用的多款传感器技术都远不如鲨鱼,硬件上鲨鱼占绝对优势,可测试结果却是海豚险胜,鲨鱼总是反应慢了那么零点几秒,这意味着什么,侯东不敢想,细思极恐。
单个硬件拆出来都不占优势,可通过多种雷达传感器、摄像头和智能芯片的巧妙配合,达到了比鲨鱼更好的表现。
荣域研发了七年,竟被一个小公司赶超了,这是认真的?!
想到总公司的交代,侯东余光观察谢辞和顾予风,这两人都是一脸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的样子。
台上,到主持人帮网友们提问的环节。
提到海豚研发时间的问题,雷启良坦言海豚是飞宏的诚意之作,但公司处于发展阶段,对海豚项目能投入的资金有限,导致进度一拖再拖,并表示出有融资的意愿。
乱七八糟扯了一大堆,简单概括为一句话就是——缺钱,求投资求合作。
听完雷启良的话,侯东看到谢辞和顾予风更感兴趣了,心里一咯噔。
如果这两位都下场,荣域一家独大的局面可能会被打破,加上擎风长期针对荣域,必然会借海豚来牵制鲨鱼,可能会在国内无人驾驶领域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第84章
飞宏这场新品发布会做了网络直播。
发布会还没结束, #无人驾驶机动车海豚1.0发布#、#海豚智能芯片#、#海豚和鲨鱼实测对比#、#海豚性能#等关键词陆续上了几个主流平台的热搜,各大媒体、自媒体集体下场,讨论量暴增。
飞宏科技的官方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突破千万, 弹幕上几乎满屏都是对海豚1.0的彩虹屁。
“1.0就撂倒鲨鱼了?!你们让荣域集团的脸往哪儿搁?”
“不是,谁教你们拿鲨鱼当竞品的,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飞宏集团不是做房地产起家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搞科技了?”
“笑死,以为把对家logo打马赛克就认不出来了吗?”
“刚出新手村就挑衅boss,就冲这胆量,怎么也得支持一下。”
“这波海豚赢麻了,预测一波明天飞宏股价大涨。”
“据说这次发布会邀请了很多金主, 飞宏是要干一票大的啊。”
发布会现场,雷启良结束自己的那部分内容, 在掌声中走下台, 和坐在第一排的各大金主一一打招呼, 中年大叔从没笑得这么灿烂,加上藏在胡子里的酒窝,又粗矿又透着怪异的甜。
雷启良一路走到荣域负责人侯东面前,双方握手。
“有劳您百忙之中来出席我司发布会,辛苦辛苦。”
平平无奇的客套话在侯东听来,却自带一种讽刺的味道。
发布会前,总公司临时通知他来参加,他也就随便来看看, 飞宏就一搞房产的,旗下也有科技公司,但和荣域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也不是一个类目的。
没想到飞宏会在发布会上搞这一手,打得他措手不及, 还很尴尬。
海豚相比鲨鱼,撇开智能系统不谈,单论车子的基本功能和舒适性,必然是鲨鱼完胜,智能驾驶方面,海豚虽然赢了却赢得不多,就好那么一点点,纯纯膈应人。
“新品很出色。”侯东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雷启良也不在乎他的态度,笑着松开手:“一会儿一起喝一杯。”
侯东本想拒绝,可一想到DR和擎风,又勉为其难应下。
雷启良走到谢辞面前,笑着握手。
“有劳您百忙之中来出席我司发布会。”
谢辞带着营业式的微笑:“庆功宴后,雷总有没有空找地方坐下来聊聊?”
雷启良眼前一亮,态度更加热情了:“谢总邀约,那必须有空!”
一旁的侯东看得眉心直跳。
竟是毫不遮掩,当场就提出邀约,看来DR对海豚已经是相当心动了。
都说DR总裁投资眼光极其精准,极少有失手的时候,反过来说,能被他看上,说明海豚有相当大的市场前景和发展空间。
飞宏拿鲨鱼做噱头,这第一步已经赢了。
侯东想着事,看到雷启良走到顾予风面前,还是那套客套的说辞。
顾予风扫了一眼旁边的谢辞,笑笑:“如果我也想邀请雷总喝个茶,不知道雷总愿意先见谢总,还是先见我呢?”
这话明显引战。
除了侯东,后排几个企业老板也听到了,都在等雷启良的回答。
这海豚一发布,立刻成了香馍馍,擎风和DR这态度,怕是都有投资意向了。
“顾总非要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为难雷总?”
谢辞看向顾予风,眼底带笑,语气却很冷淡,“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先提出邀约,自然是先见我。”
顾予风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是外国人,不懂什么先来后到。”
雷启良见他们呛上了,连忙赔笑打圆场。
第二排几个老板见状,心思活络起来。
擎风和DR为了争夺海豚都要打起来了,说明这个项目很有投资的价值,跟紧大佬说不定能捞到点肉汤。
在谢辞顾予风转场去庆功宴时,外网也开始讨论海豚1.0。
荣域的鲨鱼无人驾驶系列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讨论度,而飞宏这次直接踩着鲨鱼上位,借了一波流量,最先开麦的拥护鲨鱼的粉丝群体,大骂飞宏不要脸,用虚假数据做虚假宣传,只是为了蹭鲨鱼的热度。
到中午,陆续有其他声音冒出来,争论的话题始终绕不开海豚智能实测结果。
“他们确实研发出了比鲨鱼更好的智能驾驶系统,这是事实。”
“没想到C国科技领域也渐渐起来了。”
“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公司就能把产品做到这个地步,荣域你们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不是海豚太智能,而是鲨鱼做得太烂了!荣域明明可以做得更好,这两年根本没在认真搞研发。”
“这波把荣域拉下神坛了。”
“对荣域很失望。”
庆功宴,侯东把现场的情况编辑消息发送给总部。
荣域总裁艾斯特看完海豚的新品发布直播,听到谢辞和顾予风对海豚的态度大发雷霆,召集研发部高管开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批斗大会。
“侯总,您怎么一个人在这?”
听到声音,侯东抬头一看,竟然是顾永年,连忙放下手机打招呼。
两人年龄相仿,又同样都喜爱书画,平时经常会在一些书画类的交流会上碰面。
侯东看看远处被人群围住的雷启良,问顾永年:“您怎么没去那边?”
“我对这些超前的高科技没什么兴趣,听都听不明白。”
顾永年端着酒杯,“还不如跟您聊聊书画。”
侯东视线扫过那边的顾予风:“您儿子小顾总似乎对海豚很感兴趣?”
“他啊,他从小就喜欢这些,遥控小汽车能抱着玩一整天。”
顾永年失笑,语气透着宠溺和无奈,“上学的时候就总说以后要造他自己喜欢的汽车。”
侯东对这话表示怀疑,喜欢是一方面,怕是更想用海豚打击荣域吧?
那边,雷启良要应付各路财神,谢辞没能跟他多聊,听着几个科技公司的老板闲聊,偶尔接一两句,余光一直落在顾予风身上。
对方今天的西装很有设计感,不像周围一群中年人那么呆板,既有上位者的稳重又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不管从仪态还是表情都相当得体——对于出身大家族的顾予风来说,不是什么需要特意去凹的东西。
不过谢辞还是从他表情里察觉到了些许僵硬。
这小子状态不太对。
“谢总。”
边上一个中年人小声说,“我看擎风集团对海豚也很有兴趣。”
谢辞:“他感不感兴趣对DR毫无影响。”
几个中年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这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
听这语气像是完全没把擎风放在眼里,有种就算和擎风争夺也能稳赢的感觉。
“擎风的小顾总是顾氏的二少吧?”
另一个中年人说着,疑惑地看向谢辞,“谢总您和小顾总以前不还是同班同学吗?”
这话让周围不少人想起来,当年谢辞和顾予风参加省级篮球赛拿下冠军,不少媒体报道过,当时两个人关系很要好,现在怎么看着不太对劲。
几步外的顾予风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话,转头看过去。
谢辞对上顾予风投来的略带不耐烦的眼神,从容接话:“他只在我们班借读过半年,算不上是什么正经的同学。”
几个中年人还没接话,顾予风先走了过来,视线扫过这群人看向谢辞:“又在说我坏话?”
“我和您不是能随便说坏话的关系吧?”谢辞一语双关。
顾予风微微扬起一侧眉毛:“他们不提,我都快忘了还有你这么个经常逃课混夜店的同学。”
谢辞:“我倒是记得很清楚,毕竟很少有人像你这么有水平,能次次都考最后一名。”
“我考最后一名也不耽误我继承家业。”顾予风回怼。
谢辞:“那我混夜店也不耽误我找对象。”
顾予风扯着唇角,笑得有些散漫:“您很骄傲?”
谢辞没什么表情地接话:“找到了一个很优秀又很合拍的对象,我不该骄傲?”
“能优秀到哪去?翻出照片我看看。”顾予风追问。
谢辞视线扫过他左手中指的戒指:“自然是没您的对象优秀。”
这话在周围其他人听来是阴阳,只有顾予风知道谢辞在自夸,还夸得这么一本正经。
脸都不要了。
周围一群人看着他们针锋相对,从公事相关的话题逐渐歪到八卦上,听得有滋有味。
昔日的赛场队友变成了商场对手,火药味可太重了。
宴会上,每个人都有想要结交的对象,谢辞和顾予风各自应付着一些过来攀谈的人,逐渐走远了。
另一头的侯东观察谢辞和顾予风的互动,偶尔和身边的一些人打听他俩过去的事。
“谢总啊,他高中时成绩就特别好,还特别有个性,经常在校外打架,还逃课,有一次混夜店被拍到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也不影响人家生意做得大啊,越是这样的孩子越有出息,他就不会老老实实听家长老师那一套……”
侯东听着他们长篇大论,只记下重要的部分。
途中,顾予风借口离开。
谢辞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结束了一个话题,借口洗手走出了大厅。
等他到洗手间时,听到里面传来哗哗水声,顾予风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低着头,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下来,呼吸频率有些凌乱。
听到脚步声,顾予风看向门口,正好和谢辞对上视线。
谢辞看了一下,确认里面除了顾予风没有别人,反手关门上锁。
“身体不舒服?”
谢辞抬手试探顾予风额头的体温,有些低烧,“在发烧,感冒了?”
“昨天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顾予风有些头晕,“最近酒局多,搞得胃有点不舒服。”
谢辞将人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晚上早点回吧。”
顾予风抵在他肩头,头有支撑,舒服多了:“各回各家?”
谢辞:“晚上侯东一定会盯着我们,一起回谁家都不合适。”
顾予风手指抚过谢辞的下颌线,低声说:“那找个他们盯不了的酒店。”
第85章
顾予风的请求, 谢辞向来很难拒绝,再说人身体不适,他也不可能真的丢下不管。
好在他们不是这场庆功宴的主角, 露过脸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顾予风和顾永年先行离开,谢辞余光扫了一眼跟摄像头似的侯东,过去找雷启良约定见面的时间。
“我随时有空,看您的时间。”雷启良说着,和谢辞碰杯,“要是感兴趣的话,顺便带您去我们的研发实验室参观参观。”
“我正有此意。”谢辞喝了口香槟, 放下酒杯,“那今晚我就不打扰了。”
雷启良忙说:“我送送您。”
那边, 侯东看着雷启良狗腿地送谢辞走出宴会厅, 两人有说有笑的, 一副看对眼了的架势,越琢磨越不得劲,又编辑信息发给了总部。
海豚在飞宏手里,对荣域造不成什么影响,荣域走高端路线,飞宏走大众路线,客户群体不重叠,二来飞宏实力有限, 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顶多这阵子借着荣域的噱头红火一下,过不了多久就凉了,毕竟在国内,无人驾驶汽车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所以雷启良才要趁热打铁,急着拉投资。
可海豚落到DR或者擎风手里,那就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了。
这两家既有钱又有研发实力,不论哪一家,都有能力把海豚优化到足以匹敌荣域的鲨鱼系列。
在侯东烦恼这些时,收到消息的荣域总裁艾斯特也有同样的担忧。
尤其是擎风,不管是借海豚打击荣域,还是真的看好海豚,对荣域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艾斯特对秘书招手:“通知董事会成员,明天上午来公司开会。”
秘书颔首应下。
敲门声响起,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将手里平板递过去:“这些是您要的资料。”
艾斯特接过来快速翻看。
上面是一些图文信息,蓝海市五年前的新闻,像是省级运动会、省级数学竞赛之类的。
他看到了几张合照,顾予风和谢辞都在,不过从照片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看起来只是普通队友。
翻到后面,有一则八卦新闻,文字内容大概是类似天才少年堕落之类的,视频里是高中时期的谢辞混夜店的画面,少年一身西装穿梭在纸醉金迷的舞池中,在一群神色陶醉放浪的人里显得格外清冷。
从穿着来看,谢辞像是很习惯这样的场合,却又有种难以打破的疏离感,很符合艾斯特对这个人的印象,是很会玩但绝对不会动心的那类人。
顾予风那么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人出去玩别人?
艾斯特看了一下新闻时间和顾予风回国的时间,大致上已经有了猜测。
这就是他们分手的原因吧?
甚至因此反目成仇。
国内,顾予风让罗伯森先回去,自己坐上了爸爸顾永年的车。
车上,顾永年见他频频揉额角,让助理拿水过来:“喝多了?”
顾予风没接,皱着眉:“可能最近没休息好。”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你妈要是催你做事,你跟我说,我去找她谈。”顾永年想到了年轻时的凯特琳,简直不堪回首,怀孕后期还经常出差,到处奔波,提心吊胆的只有他,每次一提醒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顾予风有些无语:“我都几岁了,这种小事用得着您来帮忙?”
顾永年不以为然:“这不才二十三?楚然经常在外面闯祸,让永安给他擦屁股,我都有点羡慕——”
说到这,见顾予风微微眯起双眼,顾永年忙解释:“我是说你太独立了,搞得我都没事可做。”
“嫌太清闲?那也去帮顾楚然擦屁股,还嫌擦得不够爽,再去帮他爹擦。”顾予风搭着扶手,视线落在车窗外,语气随意。
顾永年一噎,聪明地转移话题:“你手上的戒指怎么回事?”
订婚连他这个亲爹都不通知?
“应付D国那群老头的,三天两头安排人到我身边。”
顾予风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也冷了下来,“不想浪费时间应付些没用的人。”
果然是假的。顾永年接着试探地问:“那你谈对象没有?”
顾予风转头看向他,神色有些不耐烦:“这是我的私事。”
“戴个假戒指当挡箭牌,那就是没有了?”顾永年见顾予风没否认,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D国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一个看不上,难不成还想着谢辞?
可谢辞已经有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了。
手机震动,顾予风打开看了一眼,是谢辞发来的。
【我到了。】
“我前几天碰到小谢,聊起你们高中的时候,正好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顾永年还没说完,见顾予风示意司机靠边,打开车门要走。
“这还没到家呢。”
顾永年看看车外,疑惑地问,“你要去哪儿?”
“有点事要处理,晚上就不回去了。”顾予风不等顾永年回复,摔上车门就走了。
顾永年人傻了,疑惑地问助理:“我刚才那句话惹他生气了?”
助理可不敢乱猜,想了想说:“可能小顾总真有什么急事。”
“这么晚,又喝醉了,还有精力忙公事?”
顾永年无奈摇头,“就这点上,我不希望他像他妈。”
顾予风拐过路口,上了路边一辆迈巴赫的副驾驶,忍着不适低声说:“快走,一会儿老头追过来了。”
谢辞有些好笑,好像他们真的是半夜出来偷情,把车子开出去:“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别说吃的,我想吐。”顾予风靠着靠背,摁着额角,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辞扫了一眼副驾驶,见顾予风脸色比在宴会上时更苍白了一些,给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
路上,顾予风昏昏沉沉的,可能是终于能放松下来,精神一松懈,身体的不适感就全都涌了上来,迷迷糊糊地好像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车子开进了一个高级居住区,远远近近的路灯照出房屋的轮廓,看起来有些眼熟。
等车子开进其中一套房子的车库,顾予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诧异地看向谢辞:“你又买回来了?”
这套房子正是上辈子他们的婚房,五年前参加谢锦霖的生日会时,曾看到过,当时还感慨物是人非,没想到谢辞竟然又买下来了。
“嗯。”谢辞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副驾驶,额头贴上顾予风的额头,眉头皱起,“体温比刚才更高了。”
顾予风往后挪了一些:“别凑过来,万一我感冒呢?”
谢辞:“我身体好,没这么容易被传染。”
顾予风哼笑了一声:“内涵我身体弱?”
“这还需要内涵,不是明摆着的?”谢辞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腰解开顾予风的安全带,“自己能不能走,抱你进去?”
顾予风推开他下车,脚步有些虚浮,话里带刺:“怕闪了你的老腰。”
房子还是那套房子,可院子里如今只有草坪,和顾予风记忆中的家区别很大。
似乎看出了顾予风在想什么,谢辞带他往正门走:“院子还没开工,本来想等一切都完成后再带你来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念旧?”顾予风跟着他走上台阶。
“这房子对我来说意义特殊。”
谢辞打开门,转头看着顾予风,“你也不想让它落到别人手里吧?”
对于重生过的他们来说,熟悉的家也算是一种精神寄托,是装着他们秘密的盒子,是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交点。
这里曾充斥着虚假、虚伪和算计,谢辞想要一点一点抹去,和顾予风一起重新改写。
房子里已经装修好,还是上辈子的格局,不过顾予风很快发现了不同。
以前完全迎合他喜好的装修,这次有了微妙的区别。
比如沙发前的羊毛地毯,从款式到花纹都不是D国风格,简约大气,一看就是谢辞会喜欢的,客厅里的一些摆件充斥着科技感和设计感,小厅那满墙的书架上还放了不少汽车模型,像是谢辞给自己收纳玩具的地方。
谢辞顺着顾予风的视线看过去:“怎么样?”
顾予风环顾四周:“感觉你藏了不少好东西,都激起我的探索欲了。”
谢辞心里得意,面上淡淡地开口:“确实藏了给你的礼物。”
顾予风眼神一闪:“什么东西,在哪儿?”
谢辞:“等你空了慢慢挖掘。”
顾予风环住谢辞的腰,笑盈盈地挨近:“吊我胃口?”
谢辞一本正经:“你不是总嫌我不够浪漫?”
顾予风:“……”
私人医生很快就来了,一番检查后,确诊急性肠胃炎。
谢辞看看瘫在沙发里半死不活的顾予风,突然想到,问医生:“他是不是水土不服?”
医生:“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谢辞:“他五年前刚来蓝海市那一两天也是急性肠胃炎,扁桃体发炎,这次比之前症状略微轻一点。”
医生听完谢辞的详细描述,又问了顾予风一些问题,说:“那很可能是水土不服,这几天注意休息,饮食上最好不要有太大变化,给身体有个适应的缓冲期。”
谢辞把医生送到门口,上楼时听到卫生间传出动静,加快速度赶过去,就见顾予风趴在洗手台前干呕。
谢辞拍拍顾予风的背,有些心疼。
他本以为顾予风在国内住过半年应该习惯了,没想到五年没回来,还是会水土不服。
“我真是和这个地方八字不合。”
顾予风晕头转向,胃也难受,身上又冷又热,出了一身冷汗。
“洗个澡,吃了药早点睡。”谢辞抹去顾予风额头的汗,帮他解开衬衣扣子,“自己能洗吗?”
顾予风解开袖扣,闻言抬眸,病态苍白的脸上一双隐含着笑意和侵略感的眼神,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风情:“我说不能的话,你会帮我洗?”
谢辞多看了一眼,点头:“两百斤的都能轻松搞定,你没到两百斤也没那么多毛,洗起来轻松多了。”
顾予风:“……”
刷猪呢?
回家的第一天,顾予风是很想做点什么,可惜身体不允许,昏昏沉沉的使不上力,洗完澡后就被谢辞塞进了被窝。
谢辞拿了热水和药,看着顾予风吃了,关灯在他身边躺下。
“要是不舒服,随时叫醒我。”
顾予风看看眼前这张放大的脸,往他怀里挪了挪,眼皮沉重得一闭上就睡着了。
结果没能睡到天亮,凌晨被饿醒。
顾予风本想悄悄下床去找吃的,没想到一动,谢辞就醒了。
“饿了?”谢辞的声音里透着刚睡醒的沙哑。
顾予风:“你怎么知道?”
谢辞:“都听到你的肚子在叫了。”
顾予风:“……”
“等我。”
谢辞起床出门。
顾予风没等多久,谢辞就端了一碗粥进来。
看到这一幕,他有些愣神,看着谢辞在床边坐下,半开玩笑地说:“不觉得历史重演了?上次你也是半夜煮粥给我吃,还说自己忘了。”
谢辞舀了一勺吹吹,递到顾予风嘴边:“我确实不记得了,你也只要记得这次就够了。”
第86章
肚子很饿, 但顾予风又没什么胃口,看在谢辞特意给他煮粥的份上吃了几口,有些反胃, 实在吃不下了。
“这几口撑不到天亮。”
谢辞舀了一勺递到顾予风嘴边,“再吃点。”
顾予风头晕目眩,放松地靠着床头,勉强吃完这一口:“放着明天早上吃吧。”
谢辞:“要我嘴对嘴喂你?”
顾予风想到高中那次发烧,谢辞也是这么威胁他的,不免好笑:“谢总,您觉得这话还能威胁到我?”
谢辞改口:“不吃罚你陪我做半年和尚。”
顾予风唇边的笑意一僵:“你认真的?”
“你知道我可以做到。”谢辞迎着他的目光, 淡定地接话。
顾予风伸手抚过谢辞的大腿,笑得不怀好意:“真忍得住?”
谢辞不为所动:“还有力气骚, 头不疼了?”
僵持了片刻, 顾予风低骂了一声, 接过碗。
“大人不跟小孩计较。”
谢辞:“……”
到底谁像小孩?
强行压下反胃想吐的念头,顾予风硬着头皮吃了大半碗,可能是之前饿过头了,胃里的灼烧感反而减轻不少,舒服多了。
谢辞收了碗回到卧室,顾予风已经漱完口躺回去了。
他关了灯躺下,手背贴着顾予风的额头试试体温,掖好被角:“明天没有行程吧?”
“当然有。”顾予风环住谢辞的腰, 长腿跨过去压在他腿上,“不早点和雷启良见面,显得我很没诚意。”
谢辞感觉到被窝下钻过来一只脚,在抠他脚趾,这小子的多动症还是一点都没变。
“不差这一天两天, 明天在家里待着。”
昏暗的光线下,顾予风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脸。
曾经他以为自己对待感情是论迹不论心,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让他高兴就够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和心意相通后的幸福感相比,以前的那点情绪价值根本不算什么。
卸下伪装后,谢辞不像以前,只做会哄他开心的事,会管着他,纠正他,不顾他一时的情绪,冷静地思考两人的未来。
比起以前的谢辞,他更喜欢现在的。
谢辞没听到顾予风的回答,低声问:“不高兴了?”
“你要是亲我一下,我就取消明天的行程。”顾予风笑笑。
谢辞:“跟我讨价还价?”
顾予风:“行不行一句话。”
谢辞:“中年夫夫亲一口,噩梦能做大半宿。”
顾予风:“你确定是做噩梦,不是做别的?”
谢辞:“……”
顾予风翻过身背对着谢辞侧躺,认命地闭上眼睛:“算了,交易终止。”
身后传来动静,顾予风感觉到谢辞靠近,一只手撑在他身前,俯过身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可以了?”谢辞轻声问。
在谢辞直起身之前,顾予风勾住他的脖子带回来:“这叫亲?说你是小孩还不承认。”
说完就主动亲过去。
谢辞加深了这个吻,却在顾予风有其他企图时果断制止。
“再闹下去,刚吃的半碗粥就消耗完了。”
第二天早上,谢辞醒来试了一下顾予风的体温,还是有些低烧,给他额头贴了个降温贴,起床去准备两人的早饭。
本来顾予风还能睡会儿,结果手机震个不停,接了几个电话,睡意也没了,干脆也起床,去更衣室随便拿了套衣服换上,洗漱下楼。
谢辞正在厨房,顾予风想去煮杯咖啡,看看谢辞锅里的煎蛋问:“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马上好了。”
谢辞夺过他手里的咖啡豆,递过去一瓶蜂蜜,“喝这个。”
顾予风:“……”
片刻后,顾予风端了一杯蜂蜜水去了小厅,视线扫过那些汽车模型,发现其中一个下面压着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是一道数学题,顾予风心念一动。
莫非是“礼物”的提示?
谢辞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时,就看到顾予风正拿着卡片,在小厅里兴致勃勃地找东西,额头还贴着降温贴。
“先吃饭吧。”
听到声音,顾予风转头,举起手里的五张卡片,恨恨地问:“你到底藏了多少题?”
谢辞被他的反应逗笑:“规则不能说。”
顾予风:“……”
什么狗屁规则,就喜欢钓着他。
两人刚坐下来,谢辞的手机响了,是秘书打过来的。
电话那头,秘书做了例行汇报后,提到了海豚的事:“D国FA平台上冒出大量恶评,目前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国内主流的两家网络平台上也有不少□□。”
谢辞倒是不意外:“暂时不用干预。”
等他挂断后,顾予风才开口:“荣域出手了?”
谢辞:“嗯。”
网络上,从昨天飞宏召开发布会开始,对海豚的讨论就没停歇过,半夜突然冒出来很多负面新闻,尤其是D国FA平台,不少媒体把海豚从里到外给踩了一遍,同时又有一波媒体开始狂吹荣域的鲨鱼。
每个新闻下讨论都很激烈。
争论到早上后,又有不少国内外媒体下场,踩海豚和挺海豚彻底杠上了。
踩海豚的:海豚配置垃圾,减震一塌糊涂,舒适度全无,就一玩具车。
挺海豚的:可它便宜啊。
踩海豚的:鲨鱼系列的智能芯片技术更成熟,系统程序更稳定安全。
挺海豚的:可海豚更灵敏啊。
踩海豚的:鲨鱼系列外观更高端大气上档次。
挺海豚的:你急了。
大多数吃瓜的网友们还算理性,不少测评相关的媒体和自媒体表示,拿荣域的鲨鱼高端系列和海豚普通版本比,就没什么可比性,成本相差太大了。
抛开汽车本身,就智能系统来说,海豚可圈可点,第一代的性能就超越了鲨鱼,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奠定海豚的市场地位。
恶评满天飞,却压不住飞宏飙升的股价。
而荣域趁机营销了一波,股价却悄悄跌了。
谢辞两人吃过早饭,去了书房。
他们以前习惯单独办公,加上对彼此动机不纯,向来不会干涉太多,像书房这种比卧室更隐私的地方,除非必要,很少串门走动。
谢辞还是按照上辈子的格局,分出了两个独立的房间。
顾予风那间只有最基础的书房配置。
注意到顾予风的疑惑,谢辞解释:“我怕你不喜欢,其他的你自己添。”
“你不是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顾予风心里很受用,还是有些不解。
谢辞:“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装的。”
顾予风失笑,竟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都在对方的演技里吃过亏,真真假假,到现在都理不清。
谢辞的书房配备齐全,顾予风放下笔记本,环顾整个空间。
“这里再添个桌子就行了,没必要分两间。”
谢辞倚坐在桌旁:“这么喜欢和我做同桌?”
顾予风:“谢总应该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让我知道吧?”
谢辞扬眉:“这还没开始竞争,就来刺探敌情了?”
“我真要刺探敌情的话,怎么会选择在书房?在床上不好么?”
顾予风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笔记本,抬头看向谢辞笑,“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套话。”
四目相对,谢辞不由自主地抬起顾予风的下巴,俯身过去,却在亲上前回过神。
“办公吧。”
说完后,谢辞绕过办公桌在对面坐下来,心道果然不能待在一个书房里,分分钟被勾引,根本无心办公。
顾予风也意识到这一点,低低地笑了两声,扶着沉重的头,憋笑憋得肩膀微微抖动。
“你也有今天?”
谢辞板着脸打开自己的电脑:“我又不是不锈钢做的,喜欢的人贴到脸上挑衅,还能无动于衷?”
顾予风拖着下巴想了想:“这么说来,你以前也不是纯粹在装。”
谢辞回想上辈子,几乎不会拒绝顾予风求欢,他自以为都是为了利益,现在想想,要是换成别人,他可能做不到。
若不是初次见面时留下的好感,后面一系列的计划大概不会顺利实施。
顾予风:“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有底线的?有点高兴?”
被看穿心思的谢辞:“……”
有时候认识太久,太了解也不是什么好事。
顶着谢辞的目光,顾予风慢悠悠地补充:“我说的是我。”
“你有什么底线?”谢辞问。
顾予风:“在那么多备选人员里,一眼相中你来联姻,很难说不是一见钟情。”
谢辞:“……那么多备选人员?”
“我没跟你说提过?”
顾予风随口说,“以前我身边那群人都是外公和我妈挑选出来,适合联姻的对象,不过我一直没什么想法,直到你出现。”
谢辞想到上辈子他刻意制造的偶遇,和海岛上的爆炸,没什么表情地接话:“结果你选了个最糟糕。”
“我选的,就是最好的。”
顾予风看着屏幕,头也没抬,“就算是本人也不能诋毁。”
谢辞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进入工作状态后,两人都格外专注,书房里只剩偶尔敲击键盘时发出的细微响声。
顾予风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看看对面的谢辞,有一刹那像是回到了高中那个拥挤的宿舍。
八张单人书桌拼在一起,他们也是面对面坐着,各忙各的事。
时光在他们之间好像失去了意义。
临近中午时,谢辞让人送了食材过来,准备给顾予风做些D国口味的菜。
顾予风忙完手头的事,准备去厨房给谢辞打下手。
路上,手机震动,他一看是爸爸顾永年。
“怎么了?”顾予风接起。
顾永年:“你在哪儿?身体还好吗?”
顾予风往厨房去:“没事。”
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钟,传来顾永年迟疑的声音:“你要是不想见小谢,不见就是了,别生气。”
顾予风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昨晚的事,知道老头误会了。
“见,有什么不能见的?饭局您来安排,我盛装出席。”
顾永年:“……”
第87章
“什么盛装出席?”
谢辞正在准备食材, 见顾予风挂断电话走过来,看着他问,“你今天还要去什么酒会?”
“别紧张。”
顾予风挽起袖子, 走到水槽前洗菜,“就我爸之前对你提的前男友饭局。”
右边的袖口往下掉,顾予风正准备用打湿的左手整理,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帮他把袖口重新卷上去,拿了旁边一盘洗好的青椒转身回了灶台前。
“我们的计划,有没有和你爸说过?”谢辞问。
顾予风回过神, 继续洗菜:“什么‘你爸’,是咱爸。”
他把清洗好的番茄放到盘子里, 接着说:“没说过, 但我们一动, 他就能猜到了。”
谢辞把切好的菜装盘,想着荣域和德森财团的事。
“一切准备就绪。”
顾予风把洗好的蔬菜端过去,站在谢辞身旁,“就等演员入场了。”
谢辞:“谨慎点。”
顾予风看着谢辞手里的刀,眼前闪过海岛上那群德森雇佣的亡命之徒,语气微冷:“准备了五年,够充分了。”
谢辞察觉到顾予风语气微妙的变化,拿起一片切好的柠檬递到他嘴边。
顾予风没注意谢辞拿了什么, 下意识地张嘴咬住,被酸得龇牙:“什么东西就往我嘴里塞?”
“手边就这个能吃。”见顾予风成功被转移注意力,谢辞故作疑惑,“口感怎么样?”
“没你甜。”
顾予风拿起一片递到谢辞嘴边:“来,厨子先吃。”
“……”谢辞张嘴咬住, 暗骂自己自作自受。
看着谢辞扭曲的脸,顾予风有些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整他。
这表情失去管理的样子也太可爱了,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还很嫩,看起来很好欺负。
“怎么样?”
谢辞:“比你甜。”
顾予风给气的:“要不要再尝尝青椒?”
谢辞:“不用尝,肯定没你辣。”
顾予风刚窜上来的火气顿时消散,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我就当你夸我了。”
谢辞:“有这么值得高兴?”
顾予风微微挨近亲了他一口,一脸深沉:“等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就懂了。”
谢辞:“……”
真有脸说。
连是不是喜欢都不懂的人不知道是谁。
第二天,顾予风几乎一整天都在书房办公,催促手里的人把方案赶出来,和擎风董事会开跨国视频会议。
“又收购?”
副总帕里克很不赞成,双手交叉在身前,一双鹰眼直视着镜头,压迫感十足,“刚收购M国那家同类科技公司才多久?真的有这个必要,还是说你只是在意气用事?”
其他几个和副总要好的成员附和。
“对付荣域不能操之过急,别没把对手扳倒自己先掉坑里了。”
“C国这家科技公司我们事前完全不了解。”
“不如再观望观望?”
“没必要的事我不会浪费时间跟你们谈。”
顾予风不为所动,“荣域已经下场,再等下去,海豚会被鲨鱼吞并,我们拿什么和荣域斗?之前付出的那些努力都可能白费。”
“你这么看好海豚?”帕里克追问,语气里带着质疑。
“现在不只是我看不看好的问题,是DR、荣域都在盯着这块肉,我们不拿下就会被对手抢走。”
顾予风把手里这份刚赶出来的方案发送出去,“各位看过后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开始投票吧。”
双方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半天,凯特琳一直没发言,认认真真看完方案,注意到顾予风穿着黑色丝质的衬衣,不是这个季节外出穿的衣服,也不是这小子喜欢的风格,头发像是刚洗过,蓬松凌乱,发尾微湿。
这些年,这小子不是在学校就是在熟悉公司业务,就算在家里也是天天办公到深夜,甚至经常通宵,仿佛完全不需要休息,当然表现和成绩也远超她的预期,只不过很少能见到状态这么松弛的时候。
顾予风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强硬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谁有问题当场提,他总能说得对方哑口无言。
针对飞宏科技的收购案很快确定下来。
几天后,顾予风去飞宏集团和雷启良会面,直截了当地表达了收购意向,并给了一个粗略的报价。
“我认为这个价格不错,其他条件可以再谈,你考虑一下。”
雷启良人傻了,直到送顾予风离开,整个人还是懵的,回到办公室后静坐了许久。
“雷总,您没事吧?”男秘书陈楠端着茶过去,观察雷启良的神色。
海豚发布后,各种事接踵而至,这几天不少公司联系过来表示出合作和融资意愿,但像擎风这样开口就提收购,还他妈给十倍溢价的,只此一家!
“不愧是财大气粗的D国大资本。”
雷启良喃喃自语,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有些不确定了,转头问秘书,“他是报的这个价格,我没听错?”
陈楠点头:“就是这个价,您不满意?”
“不满意?”
雷启良冷笑了一声,“我他妈差点就直接同意了!”
无人驾驶这个坑谁踩谁知道。
单凭飞宏,根本没有推广普及智能汽车的实力,前期投入实在太大了,远远超出他的预算。
要是把这块业务高价卖掉,他求之不得。
可这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除了要董事会同意,中间还隔着一个谢辞。
当天下午,秘书陈楠收到消息,急急忙忙敲门进雷启良办公室汇报。
“雷总,消息泄露了!”
雷启良接过平板一看,网上关于擎风要收购海豚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标题加粗大字——擎风拟用现金的方式收购飞宏科技51%股权。
评论里那些人的震惊程度不亚于他,都觉得擎风出手太快,同时更肯定了海豚的价值。
“还没影的事,谁泄露的?!”雷启良大声质问。
陈楠低着头:“已经让人在查了。”
雷启良急忙去看自家股票,果然在涨。
擎风那种大集团的关注必然能提升海豚的市值,但这才刚提就泄露,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擎风方面不满。
股东电话接二连三地打过来,雷启良嘴巴都说干了,气得拍桌子对秘书说:“通知那群老不死来公司开紧急会议!”
股东们一听十倍溢价,十分干脆地同意放弃优先权,同意擎风的收购案,只有个别两三个人有些犹豫,也只是针对价格,觉得海豚的市值还能再涨涨。
就算明知道智能汽车是大趋势,可他们拿不住也是白搭,与其等贬值后再贱卖,不如趁现在卖给有实力的大集团。
“你怎么说,同不同意?”有股东问。
雷启良一个头两个大:“再等等。”
又过了两天,终于等到谢辞来访。
“谢总,您可算来了。”雷启良热情地握住谢辞的手,就像看到了亲爹。
谢辞还是一如往常地淡定:“前几天,您说过要带我去研发实验室看看?”
“走走走,这边请!”雷启良做了个请的手势。
路上,秘书陈楠偷偷瞄了一眼谢辞。
之前在发布会上他只是远远看到,现在离得这么近再看,不由得惊叹。
五年前,大华寺里那个稚嫩的少年,那个拿着一幅油画当场坑了雷总一百万美金的高中生,如今已经是DR集团的总裁,简直比做梦还不真实。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有迹可循。
普通高中生赚一百块都费劲,谢辞赚一百万轻轻松松,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是普通人。
逛了一圈回来,雷启良让所有人出去,和谢辞单独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把顾予风提的事说了一下。
“我没答应,不过这条件诱惑力太大了。”
谢辞:“给低了。”
雷启良手一抖,茶汤撒到了公道杯外:“溢价十倍还低?”
十倍溢价是雷启良自己估算的。
海豚发布后,飞宏科技的市值上升,擎风还没时间做尽调,做细致全面的评估,当时顾予风也说了只是个粗略的报价,后续还能再谈。
“你很着急出手?”谢辞看着雷启良的反应,有些好笑,“觉得被我坑了?”
雷启良没否认,这几年没少在心里骂谢辞,可同时又觉得这东西能做,才一直坚持到现在,奈何实力不允许。
“我就是觉得这个价格不错。”
“我说过,能给你的必然是好项目,不玩那些虚的。”
谢辞端起茶盏,放在指间微微转动,“海豚现在的市值被严重低估,价格还差得远。”
雷启良左手盘着佛珠,琢磨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坑擎风一把?还是让我回绝掉,海豚放自己手里做?”
“我是说,我能给比他更高的报价。”
顶着雷启良呆愣的眼神,谢辞笑笑,“在他的报价基础上再翻一倍,其他条件再谈,如果你们有意向,后续会有专门的团队跟你们对接。”
雷启良傻眼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
谢辞要以DR的名义收购海豚?!而且是二十倍溢价?!
“不是。”雷启良看着谢辞,一字一句问,“你也想收购海豚?!”
谢辞反问:“不行么?”
倒是把雷启良给问无语了。
谢辞离开后,雷启良再次陷入沉思,总觉得一直以来他都搞错了什么事。
很快,擎风和DR有意收购飞宏科技的消息传遍全网,D国FA网络平台上,肯定海豚价值的声音越来越大,荣域压都压不住。
伴随着海豚的呼声,荣域的股价在第二天迎来较大幅度下跌,艾斯特坐不住了。
“海豚是全自主研发的智能系统,目前无法确定是否可以和鲨鱼兼并。”研发部工程师汇报。
艾斯特却是顾不上了。
技术上的问题迟早能解决,可现在再不出手,海豚就可能落到死对手擎风手里。
海豚发布一周,雷启良收到了几十个合作邀约,还有三个收购意向,很快又来了第四个。
“你说荣域的人来了?!”雷启良不敢置信。
陈楠点头:“已经在休息室等候了。”
雷启良匆匆赶过去,没想到对方也表示出了收购意向。
到这里,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谢辞给他的项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智能汽车不是商品,这家科技公司才是真正的商品。
第88章
海豚1.0发布会后不到半个月, 飞宏科技进入收购程序,成立了特委会,专门负责收购相关事宜, 雷启良又聘请了资深的专业团队对飞宏科技重新估值,至少让他自己心里有个底。
擎风、DR和荣域全部下场,这场海豚争夺战在国内外的媒体上引发舆论风暴,飞宏集团股价持续上涨,带动飞宏科技的市值一路飙升。
谁都没想到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公司,竟能引来这么大的关注。
陆陆续续有一些专业相关的自媒体和业界人员发表一些分析类的言论,表示海豚的灵活机动性正好弥补了鲨鱼的不足, 若两者结合如虎添翼,短期内在机动车无人驾驶领域将无敌手。
DR国内分部, 总裁办。
谢辞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随手翻看屏幕上跳动的新闻。
助理王宇泡了咖啡放到他面前:“尽调团队到了, 正在十六楼的休息室等候。”
谢辞端起咖啡杯:“先带他们去会议室,我马上过去。”
王宇恭敬地应下,不免惊讶。
谢总竟要亲自过问,看起来对收购海豚相当重视。
谢辞扫了一眼DR、擎风的股价,都是小幅度上涨,连跌了半个月的荣域也开始回升。
页面上跳出群消息提示,儿子群里不少人艾特他,询问关于海豚收购案的事。
这些人中, 大多数都和谢辞见过面,论坛这非实名的小马甲早已名存实亡,而儿子群之所以能续存到现在,和这群老头被挫伤的自尊心脱不了干系。
为了显得自己没那么蠢,疯狂坑人进来。
只要大家都是儿子, 那就平等了。
Gud:【我玩得正高兴,荣域突然跑去收购海豚,他想干什么?你也不通知一声@XC】
FULI:【我就猜荣域会下场,退场比你早,收益率比你的好看。】
Ada:【荣域是真打算收购还是烟雾弹?我看他们只是想稳住股价吧?@XC】
YoYo:【老哥,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私发给我,趁着你不在,我要赢一波雪耻@XC】
FULI:【群主不在,还有Nok,怎么也轮不到你赢。】
YoYo:【这话我不爱听,我也是专业的。】
谢辞回复:【什么消息都卖给你们,那玩起来还有什么乐趣?】
在得知谢辞要回国参加海豚发布会后,群里不少人参与做空荣域的股票,海豚一发布,果然荣域股票下跌。
荣域股价跌得越狠,他们赚得越多,自然是不想看到股价回升。
网络上那些支持海豚回踩荣域的舆论,不少出自这些人的手笔。
谢辞什么都不用干,自会有“搅屎棍”为了自身利益,推动整件事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休息室,律师杨森收拾桌面上的资料,注意到身边的人身体紧绷,神色有些僵硬,低声开导:“小张,别紧张,一会儿不用你单独发言,你只要多听多看,多接触不同类型的案子对你以后会有帮助。”
张若川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谢谢杨老师。”
“你也太没用了,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坐在张若川右手边的年轻男子嗤笑了一声,“在学校没跟过什么正经案子吗?”
张若川看了他一眼。
这人叫林彬,和他一样是蓝大法学研究生,不过资源好,总是能拿到最好的实习名额,这次如果不是临时加了一个名额,也轮不到他。
“师父,我对这个条款不是很了解。”林彬把资料递到杨森面前。
张若川看着他们师徒俩聊了起来,顿时有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有些无奈。
他早就听过林彬这人不好相处,总是挤兑别人,这次一起实习,怕是得受点气。
不多久,有DR的工作人员进休息室,对整个尽调团队说:“请跟我到会议室,总裁一会儿就到。”
张若川跟着师父往外走,身上西装的束缚感让他难以适应,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隔着玻璃门,视线扫过大办公室里那些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心道不愧是大集团,办公氛围真好。
以后要是能在这样的企业做法律顾问,应该会比在事务所里卷生卷死轻松一些吧?
进到会议室,王宇给每个人泡了茶。
张若川有些拘谨地接过来,道了谢。
等待的时间有些难熬,他第一次接触企业的案子,既紧张又兴奋,频频喝茶缓解情绪。
门口传来动静,张若川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一个身形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走进来,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头发上没抹发蜡之类的东西,但很有型,看得出精心打理过。
同样都是穿西装,张若川觉得对方和他完全不同,仪态气度都要好太多了,关键是长得和谢辞好像。
张若川看着人走近,人傻了。
不对,这不就是老谢吗?!
“噗咳咳咳……”张若川一口茶来不及吞咽,呛在喉咙口,见周围几个人看过来,慌忙放下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
老谢不是在M国?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工作人员说总裁要来,难道说……?!
很快,他的疑问得到了证实,刚才倒茶的工作人员过去就是一声“谢总”。
谢辞听到那轻微的骚动,视线扫过坐在会议桌后排,正好和张若川的视线对上,有些意外。
老同学时隔五年再相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
张若川一下子没敢认,怕认错人了。
短短五年,他还只是个实习生,谢辞已经是集团总裁了,这差距未免太大了!
双方用眼神打了个招呼,谢辞若无其事地坐下来,直切主题,点出需要团队重点调查的一些方面。
张若川做着笔记,抬头看看坐在上座的谢辞,仿佛又看到了高中时帮篮球队里所有队员分析问题的谢队,熟悉的感觉渐渐回来了。
不管外表身份再怎么变,本质上谢辞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谢辞,理性、严谨、面面俱到。
会议结束,谢辞先离开了。
张若川后知后觉地有些激动,就听坐在左手边的林彬阴阳怪气:“喝个水都能呛到,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可能会给对方留下我们很不专业的印象,不会做就回学校去,别连累师父形象受损。”
张若川自知理亏,只能认了,转头对杨森说:“杨老师,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三人跟在最后走出会议室。
杨森边走边对张若川说:“紧张的时候别一直喝水,手忙脚乱时容易出错,万一弄脏衣服文件不太好看,也容易给客户留下不好的印象。”
张若川点头应下,余光见林彬面色得意带着点嚣张的笑意,有些气闷。
“张先生。”
助理王宇疾步走到张若川面前,“谢总说有几个问题想向您咨询,请问有时间吗?”
“找他咨询?”
林彬不敢置信,又看了张若川一眼,问王宇,“他只是个实习生,怕是没办法好好解答谢总的疑问。”
连杨森都有些疑惑,为什么DR总裁会找上张若川。
王宇:“杨律师事务繁忙,谢总不忍打扰,你们既然能跟在杨律师身边,水平自然不会太差,谢总十分相信你们的能力。”
林彬一听这话,心思活络了起来,自告奋勇地说:“我的经验比他丰富,还是我去吧?”
“不好意思。”
王宇直接回绝,“谢总要请的是这位张先生。”
他语气平常,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林彬却像被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自荐被拒绝,他竟然被张若川比下去了!
“好,我有空。”
张若川和杨森打了个招呼,跟着王宇离开,想到林彬那嫉恨的表情,刚才那点不痛快烟消云散。
到总裁办,王宇敲过门,对跟在身后的张若川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若川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办公室比他想象得更大,简约的风格让整个空间充斥异常肃静的气氛,给人的压迫感很强。
谢辞泡好咖啡,见张若川过来,示意王宇关门。
“不认识了?”
张若川猛地回过神,疾步走过去:“老谢!你一下子变成了总裁,我都不敢认了。”
谢辞失笑,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他:“我怎么记得你还没毕业,这么快就工作了?”
“不是,只是出来实习。”
张若川捧着杯子,兴奋地问,“你呢,什么时候回国的?”
“刚回来没几天。”
谢辞示意他去窗边的沙发坐下来聊。
张若川想当然地以为谢辞大学毕业应聘进了DR工作,不由得感叹:“第一份工作就做上大集团总裁了,不愧是你!老江要是知道的话,会哭吧?”
谢辞没解释,顺着他的话题问:“老江怎么了?”
“他不是一直做梦都想继承家业躺平?”
说到这里,张若川笑了出来,“结果毕业后他爸让他从底层做起,现在天天在外面跑业务。”
谢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高中这群人见面了,一来是实在太忙,二来大家的时间也凑不到一起,曾经很热闹的校友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安静,每年只有固定的那几个节日才会冒出几条祝福信息。
两人闲聊了几句,熟悉感一下子全都回来了。
张若川又扯到了方思泽和王皓他们,突然想到,问谢辞:“对了,老顾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谢辞喝了口咖啡,随口说:“很少,他比我忙。”
想到顾予风的身份,张若川认同地点点头,又有些遗憾:“他离开得那么突然,当时连欢送会都来不及办,连老项提起他时都有些失落,你们俩一走,咱们班就跟丢了半个魂似的,死气沉沉的,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还怪想他的。”
“他现在也在国内。”见张若川睁大双眼看过来,谢辞接着说,“应该很快就能见到。”
张若川身体前倾凑近了一些,欣喜地问:“他有说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聚聚吗?”
谢辞摇头:“他是这次收购案的竞争对手,到时候我带你去见。”
张若川人懵了。
什么情况?老顾和老谢成竞争对手了?!
手机震动声传来,谢辞放下咖啡杯,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一看是顾予风的电话。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个时间打过来,约饭?”谢辞接起来问。
电话那头传来顾予风松散随性的嗓音。
“我倒是想和你吃饭,可惜行程太满,走不开。”
谢辞:“除了约饭,你还有什么事会找我?”
顾予风给气笑了:“我就不能办公累了,单纯想听听你的声音?”
谢辞:“你要是有这么可爱,就不至于三天两头搞失踪了。”
“谢总,您对我很不满?”顾予风笑盈盈地反问。
谢辞没接话茬:“到底什么事?”
顾予风笑意收敛了一些:“刚才收到消息,荣域私下和飞宏两个董事会成员有过接触,看样子是急了。”
“被你跟在屁股后面追杀五年,换做是我也急。”谢辞从容接话,对此并不多意外。
比起他这个竞争对手,荣域更忌惮的是擎风。
顾予风这些年的作风,明明确确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整垮荣域这个老仇人,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顾予风:“马上要开始竞标了,你准备出多少?”
谢辞:“商业机密,不好说。”
顾予风:“不说就不说,凑合着玩吧,刺激。”
那边,张若川不好听谢辞打电话,趁着这个时间,好奇地搜索了DR集团的资料,视线扫过市值、管理资产等数据,落在创始人一栏。
这里明确地写着“谢辞”两个字。
“卧槽!”张若川低骂了一声。
老谢可不是什么高级打工仔,是正儿八经的老板啊!
同一时间,蓝海市老城区某私密会所。
包间里,荣域国内负责人侯东给对面的人添酒,笑着说:“这酒不错,喝再多第二天也不会头疼。”
“我酒量差,喝不了。”对面的年轻人脸色为难,肩背僵直,有些坐立难安,“侯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侯东搓着手笑笑,试探地问:“您在雷总身边做事,消息最灵通,不知道荣域提的收购方案,雷总觉得怎么样?”
上次和雷启良见面,私下谈了收购的事,给了个初步的报价,结果那之后就不了了之了,至今没有收到过雷启良的回复。
总部天天八百个电话催促他,就怕飞宏这边被擎风或者DR拿下了。
“这……这我不好说啊。”雷启良的秘书陈楠犹豫地开口。
侯东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放到陈楠面前:“我们三家,他更看好哪一家?”
陈楠看看桌上的这张卡,一番挣扎后,艰难地说:“这些是机密,我本来是不能透漏的,但荣域那么有诚意,想来应该能给海豚带来更好的发展。”
侯东见他态度松动,高兴地点头:“那是当然,荣域的实力有目共睹。”
陈楠倾身凑近,压低声音:“雷总对你们三家都还挺满意的,但你家在做无人驾驶这块更专业,雷总提到过好几次,说想要和你们合作,但——”
侯东拧眉:“但?”
陈楠:“你们给的价格太低了,是三家里最低的。”
“什么?!”
侯东不敢置信,“我家报价最低?”
那可是近十倍溢价。
飞宏科技本就不值几个钱,因为海豚的发布市值涨了不少,荣域在这基础上翻了十倍,这竟然还是最低报价?!擎风和DR都疯了吗?
“低啊。”陈楠摇头轻叹,“你家的报价实在太低,差太多了。”
侯东听得眉心直跳。
十倍溢价差很多,擎风和DR到底出到多少倍了?
在擎风、DR和荣域向飞宏递交标书后第二天,谢辞接到了顾永年的电话,邀请他一起吃晚饭。
“予风也在?”谢辞问。
顾永年:“对,他也来。”
说完后,顾永年又补充了一句:“自己人吃个便饭,不用穿得太正式,随意点。”
谢辞忍笑:“好,我会准时到的。”
顾家的那个私人会所,谢辞五年前去过,那次本以为会被顾永年打,没想到意外和老丈人成了合作伙伴。
这五年里,顾永年为他提供了不少资金上的便利和帮助,彼此算是互利互惠。
走过木质走廊,谢辞推开木门,顾家父子已经在房间里。
顾永年坐在茶桌前喝茶看书,顾予风则是站在窗边,正在和谁打电话。
“小谢来了?”
顾永年放下书,“过来坐。”
顾予风听到动静转过头,和进来的谢辞对上视线,简单应付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谢辞注意到,随口问:“没打扰小顾总谈事吧?”
“对象太黏人,聊起来没完没了。”
顾予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不像谢总总是这么清闲,有对象没对象一个样,真让人羡慕。”
一见面就呛上了,顾永年很头疼。
小辞是真有女朋友,你屁都没有,装还装得这么嚣张?
谢辞:“……”
死小子,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谢辞在顾予风对面的位置坐下:“他事业心重,有自己的追求,我很喜欢他这一点。”
顾予风心里暗爽,故意板着脸:“那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谢辞抬眸,隔着一张茶桌和顾予风眼神对峙。
坐在中间的顾永年头皮发麻,第一次体会到做炮灰是什么感觉。
本来只想解开两个孩子的心结,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小风!”顾永年眼神警告顾予风,不要问些不得体的话。
顾予风却没理会他,盯着谢辞要答案。
“我快结婚了。”
谢辞平静地看着顾予风,淡淡地开口,“所以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么?”
顾予风脸色骤变,几乎一字一顿地问:“你要结婚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顾永年清晰地看到顾予风眼底那抹受伤的神色,给心疼坏了。
没想到谢辞要结婚的事,对儿子打击这么大。
第89章
“你订婚了, 不也没通知我?”谢辞反问。
茶室里的气氛几乎凝结。
见两个崽子都快打起来了,顾永年开口打圆场:“别提什么订婚结婚了,聊点开心的话题。”
“他都要结婚了, 还不够开心?”
顾予风扯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凉,“好歹是老同学,怎么也得给我一张请帖吧,谢总?”
“小风。”顾永年再次出言阻止,“哪有你这样主动要请帖的,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
顾予风语气不太好, “怕我这个前男友去婚礼上捣乱?你以为你在我这还有多少分量?”
谢辞神色平淡:“既然这样,又何必纠结一张请帖?”
顾予风拧眉:“给不给?”
谢辞:“没有给的必要。”
哪有结婚给另一半发请帖的?
顾永年看到顾予风脸色沉下来, 像是随时会拍桌走人, 急忙打断两人的对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看看谢辞又看看顾予风, 有些无奈:“你们都不是十七岁的孩子了,彼此也已经找到更合适的对象,再揪着当年的恩怨不放除了让自己不痛快没有任何意义,应该要学会放下了。”
“我早就放下了。”
顾予风说得轻松随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轻不重地放回去。
顾永年看看那个快裂开的茶盏:“……”
这叫放下了?
谢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
两个人都没有要退让,先低头求和解的意思, 顾永年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什么事扯上感情就说不清了。
高中时明明那么要好,却搞成现在这样。
去餐厅的路上,顾永年为了缓解气氛,指着后院到后山那一片腊梅, 问走在身边的谢辞:“这里的景怎么样?”
“很有意境,予风应该会很喜欢,他爱拍景物——”
谢辞微微一顿,话太顺口没过脑就说出来了。
谢辞看了顾予风一眼,正好对方也看过来。
短暂无声的对视,两人默默移开。
找补已经晚了,谢辞话锋一转:“要是有雪就更美了。”
“那也要看是跟谁一起看了。”
顾予风话里带刺,“和无趣的人赏雪寻梅,也只会觉得无趣。”
谢辞直接从顾予风身前走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那就找你觉得有趣的人一起看吧,想来小顾总那位黏人的对象应该会比我有趣。”
顾予风瞳孔一缩,谢辞无心的一句话却正好直击他要害。
眼前快速闪过上辈子两人闹离婚断联那段时间,他不止一次梦到,谢辞也像这样头也不回地从他面前经过,嘴上冷淡地说着“既然觉得我做得不够好,那你就去找更好的人吧,正好我也打算跟你离婚。”。
话不同,语境却相似,连语气都出奇一致。
擦身而过时,顾予风下意识地想抓住谢辞的手,却在反应过来后硬生生忍住了。
一旁的顾永年头大,怎么什么话题都会扯到感情上?
好不容易坐下来吃饭,饭桌上的氛围一言难尽,搞得顾永年都食不下咽,好话说尽还是没能缓解半分。
中途,谢辞的手机震动,他一看是M国的秘书打过来的,离席去到外面的走廊接电话。
门一关,顾永年小声提醒顾予风:“你对小谢客气点,你们只是分手了,又不是仇人,有必要搞得这么僵?”
顾予风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闷了。
“我已经很客气了。”
顾永年一看他又满上了,摁住他的手:“少喝点,这是白酒,度数不低。”
顾予风挣开他的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长地舒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一般人都受不了我这脾气吧?”
顾永年劝阻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还没见过儿子这么颓废的一面,五年前他没见到两人分手的场面,只是后来去D国时,儿子和平时没两样,以为这事过去了。
现在看来,还是他太想当然了。
两个崽子的感情比他想象的更深,只不过两个人都很会藏,越是藏而不露的感情,越是难割舍。
顾予风不顾劝阻,连喝三杯白酒,把顾永年急的,连忙叫人去拿醒酒药来。
“我出去透透气。”顾予风起身,从另一扇门出去了。
“哎,先把药吃了,小风!”顾永年叫不住他,只能让自己的助理去跟着,结果很快助理就被赶回来了。
等谢辞打完电话回到房间,只剩顾永年一个人:“予风先走了?”
“他灌了三杯白酒,出去还不让人跟着。”
顾永年皱着眉,语气里掩不住担忧。
谢辞一顿,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前:“怎么喝这么多,您也不劝着?”
“我劝,劝有什么用?他也得听我的。”顾永年无奈摇头,“这孩子,有时候真的太自我了。”
谢辞搭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收拢,还是压不下对顾予风的担心,转身追了出去。
“哎,小谢!”顾永年又没叫住。
外面的走廊不是全封闭的,这个季节夜里风大,温度直逼零下,顾予风的外套还在房间里挂着,只穿了单薄的衬衣。
谢辞不由得加快脚步,绕着走廊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独自站在廊下的顾予风,面向梅园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寒风携着发丝翻飞舞动,呼吸间的白雾拂过脸颊,微微发红的鼻头更衬着这个人肌肤胜雪,像个随时会融化在风里的雪人。
“予风?”
那边的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这边走廊的光线不好,二楼的灯斜照下来,顾予风上半身隐在阴影里,谢辞走近才发现他眼角有些湿润,眼神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谢辞脱下西装外套,披到顾予风肩上,抚过他冰凉的眼尾:“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顾予风摇头:“想到了一些事。”
上辈子为一个不明不白的原因提了分手,走得决绝,这记回旋镖跨越两辈子,正中他眉心。
曾经不懂,那段时间暴饮暴食,疯狂酗酒,焦虑暴躁,夜里辗转反侧,失眠到天亮,始终宣泄不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他只是失恋了,只是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轻易舍弃了最爱的人。
只差一点,他们就错过了。
寒风里夹着清冽的酒气,谢辞沉着脸,低声问:“怎么突然喝这么多酒?这里太冷了,先回房间。”
搭在顾予风肩上的手刚松开就被握住,一滴泪落在手指上,谢辞错愕地听到顾予风用沙哑的声音说。
“谢辞,我好痛。”
谢辞不知道顾予风怎么了,默默将人揽过来抱紧,侧过身挡住风口。
就算上辈子这辈子闹得最僵的时候,也从未见他哭过,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
很快,谢辞感觉到颈侧传来温热的触感,在寒风中变得冰凉。
也许是酒精作用,也可能是懂了,那些积压在内心最隐蔽的角落里被遗忘的情绪,后知后觉的,时隔多年才终于能够宣泄出来。
餐厅里,顾永年左等右等,等不到人,还是不放心,自己追出来看,结果看到两个崽子抱在一起,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
五年前听凯特琳说两个小子在谈,到现在为止,他其实从没见他们越界过,直到此刻才对所谓的“谈过”有了直观的认知。
作为父亲,他绝对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走上歧途,可同时也不想违背孩子的意愿做让他痛苦的事。
就算他肯点头,谢辞也已经有女朋友了,这段感情注定无疾而终。
顾永年看了许久,转身准备离开。
感情上的事还是得他们自己处理,别人插不了手。
“顾总,药已经送过来了。”助理跑过去,“您看看这几种可以吗?”
顾永年慌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却已经晚了,一转头就见谢辞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心道坏事了。
“你爸来了。”谢辞松开顾予风,轻轻擦过他湿润的脸,低声说,“先回去,这里太冷了。”
顾予风避开他的手,转头背对顾永年他们,默不作声地擦了脸。
谢辞想让他收拾一下心情,自己先过去应付顾永年,刚走出一步,手腕被顾予风握住。
那边,顾永年看到这一幕,以为是顾予风不舍得谢辞走。
小风在抹眼睛,哭了?因为知道谢辞要结婚?
这孩子上小学后就没哭过了。
顾予风随手取下肩上的西装外套还给谢辞,绕过他朝着和顾永年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
谢辞等着他走远,这才走向顾永年,想着应该是彻底暴露了。
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就算演戏也是漏洞百出,再说顾予风情绪那么低落,他也顾不上演戏了。
“对不起。”谢辞站在顾永年面前,微微低头。
顾永年视线扫过谢辞湿了一片的肩膀,沉默了片刻:“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做回朋友。”
谢辞:“……”
没暴露?
等他们回到餐厅,顾予风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神情一如往常,除了被水微微打湿的额发,完全看不出刚才情绪崩溃过。
饭后,顾予风坐顾永年的车离开。
路上,车里异常沉默。
顾予风看着窗外,过了许久才开口:“满意了?”
顾永年也知道自己搞砸了,硬着头皮问:“你们说清楚了?还能做朋友吧?”
“您和我妈怎么没做成朋友?”顾予风反问。
顾永年无言以对。
“那以后——?”
“以后?”
顾予风有些好笑,“以后只是商场对手,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
“我没这么想。”顾永年连忙解释,“我是希望你们和好——”
“和好?”
顾予风语气透着讽刺的意味,“我们再也好不了了。”
顾永年还要再说,却见顾予风闭上眼,一副不愿意再提的样子。
没能把俩孩子心结解开,反而更加严重了,这算什么事?
谢辞坐在车里,直到顾永年的车开走,他始终没有启动,眼前全是顾予风流泪的那张脸。
他拿起手机切到通话记录,怕顾予风情绪不好,又转到信息界面。
【心情好点没有?】
过了片刻,手机震动。
顾予风:【让医生看过,他说需要你陪睡才能好。】
谢辞:“……”
看来是好了。
谢辞:【这种蹩脚医生建议开除。】
顾予风:【说你爱我,听说很奏效。】
谢辞:【你爱我。】
顾予风:【幼稚。】
谢辞:“……”
没过几天,飞宏开始主动联络DR、擎风、荣域和另外三家送过标书的企业,洽谈收购事宜。
D国MM网络平台上,一个智能芯片领域专家发表了一篇超长的分析贴,表示海豚和鲨鱼基于两种完全不同的控制系统,极有可能无法兼并,荣域就算买下海豚也发挥不了作用,还会分薄研发资金,对两个系统都不是好事。
帖子下的评论区非常热闹——
“什么人都出来发分析贴,笑死。”
“就算无法兼并,荣域宁也会攥在手里,不会把海豚让给擎风的。”
“额外开发海豚开拓中低端市场也不错啊,怎么能说没用呢?”
“以海豚在C国的影响力,谁买下海豚谁就能占领C国市场,不买是傻子。”
“反正是个小公司,花不了几个钱,你管人家买不买。”
“热知识,MM是擎风控股,肮脏的商战罢了。”
荣域国内分部,侯东看着网上的舆论,心里有些没底。
花小钱就能拿下的话,甭管有用没用都无所谓。
要是海豚和鲨鱼能兼并,既能开拓国内市场,又能突破鲨鱼的瓶颈,同时挤掉竞争对手,一举多得。
就算不能兼并,大不了冷处理。
可现在海豚市值在狂飙,飞宏对第一次正式的报价和方案不满意,荣域要么退出竞争,要么还得继续往上加。
敲门声响起,秘书急急忙忙进办公室。
“侯总,刚得到消息,擎风和DR都同意进第二轮了。”
侯东心道果然,又秘密约了雷启良的秘书陈楠在老城区见面。
包厢里,陈楠张开手指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擎风已经出到这个数了。”
侯东扫了一眼他的手,难以置信:“多少?你说多少?五十倍?!”
“可别说是我说的。”
陈楠有些紧张,“而且擎风给出的条件非常好,保留现有员工,提高管理层的薪酬养老福利,赠送股权,几乎得到了管理层一致认可,DR的报价虽没擎风高,但他们提了一套海豚的研发销售方案,承诺会和顶尖车企合作,让海豚走高端路线,雷总和董事会都很心动。”
侯东听着他的陈述,脸色越来越差。
荣域的报价不占优势,给的方案也不如DR的吸引眼球,这么下去就彻底失去竞争力了。
侯东把事情汇报给D国总部,总裁艾斯特气炸了,把文件一摔,拍桌子起身。
“五十倍溢价!顾予风疯了?!”
董事会讨论得很激烈。
“擎风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们的目的不是海豚,是我们。”
“顾予风这么疯狂的做法,真能得到擎风董事会的支持?”
“他是会花钱,可更会赚钱,擎风董事会早已被他驯服,连副总帕里克都拿他没办法。”
“局面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们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第二轮就是最终报价了,海豚不管落到谁手里,必然会冲击到鲨鱼。”
“是不是能和DR商量一下联合收购?既能降低风险,又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盟友。”
“我早就想过了。”艾斯特沉着脸,语气很差,“但DR没这个意愿。”
知道谢辞和顾予风的关系后,艾斯特就有意拉拢谢辞,奈何几次接触失败,谢辞也没有要和荣域合作的想法。
在送标书截止日的前一天,艾斯特让人查到擎风第二次的报价,高达九十九倍溢价。
这个报价给出去,飞宏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擎风一旦拿到海豚,不难想象接下来会玩多少针对荣域的把戏。
顾予风就是个疯子,只要被他盯上,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艾斯特让人加班加点修改方案,越想越气,叫来秘书:“把谢辞和顾予风那点事曝光出去!”
秘书疑惑地问:“这样可以阻止他们竞标?”
“不能。”艾斯特气得咬牙,“但至少可以压压他们嚣张的气焰!”
第二轮报价,谢辞亲自带团队去了飞宏总部,在大堂遇到了同样带团队过来的顾予风。
“难得谢总您这大忙人亲自来。”顾予风过去打招呼,平常的语气听在旁人耳朵里,莫名带了些许嘲讽的意味。
谢辞:“难得顾总这么准时。”
顾予风:“这不是为了见您么?”
两人嘴上不饶人,横穿大堂后进电梯。
谢辞刚带人进去,顾予风也跟了进去,就站在谢辞跟前,和他面对面,鞋头几乎挨在一起。
周围一群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喘,默默转开视线,怕多看一眼会被炮灰。
两位总裁都人高马大,还年轻,像是一言不合就会开打。
电梯上升,谢辞和顾予风看着彼此的双眼,谁都没开口说话。
谢辞的视线直白而热烈,顾予风有种被他当众扒光摁在地上搞的错觉。
谢辞注意到顾予风的微表情,扬眉:【又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顾予风视线扫过他的嘴唇,无声地笑笑:【你猜?】
电梯到达十二层,堵在门口的人先出去。
顾予风身体一晃,突然往前栽,扑进了谢辞怀里。
谢辞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就听到这小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脸色差点没绷住。
“顾总,您没事吧?”罗伯森急忙去搀扶。
以为撞到顾予风的工作人员脸都吓白了,连连道歉。
“没事。”顾予风站直,若无其事地转身出了电梯。
身后的谢辞表情微妙。
扒光了摁地上搞可以,当众不行。
每个公司分到了单独的会客室,有工作人员进来送茶,谢辞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说不出的怪异。
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秘书发信息过来,说他和顾予风的往事被曝光到了国内外的网络平台上。
谢辞打开FA的平台,果然看到有D国主流媒体在转发,新闻上有他和顾予风的照片,不过是分开的,几乎把两人高中时期的经历给扒了个遍。
话题热度很高,已经冲上热搜前十。
像他和顾予风都不是公众人物,能引起这么大的关注度,没有荣域在背后推动是不可能的。
这种八卦新闻在思想开放的D国和M国根本算不上什么,对擎风和DR的股价也造不成影响,就算有也微乎其微,这么干纯纯就是恶心人。
荣域被逼得只能出高价收购海豚,挣着当这个冤大头,心里不痛快,也不让他和顾予风好过。
网上的事发酵到第二天,擎风和DR先后发出律师函,要告名誉侵权。
而八卦传到现在,依然没有出现任何两人曾经在一起过的铁证,无图无真相,网友们也是半信半疑,但话题热度丝毫不减。
儿子群里一堆人艾特谢辞,想求证这事的真实性。
在这些人眼中,顾予风算是真正的大少爷,谢辞能把他骗到手,那可太牛了。
Nok:【您又赢了,不愧是我的伙伴。】
FULI:【赢麻了。】
谢辞:“……”
手机震动,谢辞拿起来看看,是顾永年的视频请求。
视频另一头,顾永年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小谢,网上的事是不是有人在操控,我看着舆论不太对劲。”
“应该是这次的竞争对手搞的。”
谢辞平静地说,“不过请您放心,他们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不会损害到予风的名誉。”
顾永年:“这么肯定,你早有准备?”
谢辞:“我和予风当年又没做过什么,他们能拿出什么来?除非伪造。”
顾永年点点头,对这一点很满意,安慰道:“这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找人处理。”
“我倒不是担心这事。”
谢辞苦笑,“事情曝光后,我对象接受不了我和男生谈过,想和我分手……”
“哦哟,要分手啦?”顾永年一改刚才严肃的模样,语气听着还有些高兴。
见谢辞眼神微妙地看过来,顾永年意识到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我是说好不容易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分手太可惜了,你再争取争取,如果女孩子坚持要分,那——那就没办法了。”
谢辞:“……”
小老头是彻底改变立场了。
第90章
顾永年挂断和谢辞的视频通话, 叫秘书林颖进来处理国内网上的新闻。
“我刚看到有一些反同组织在煽动舆论。”
林颖找出相关内容,把平板递到顾永年,“他们扬言要到DR大楼下拉横幅抗议。”
顾永年随手翻了翻, 皱起眉头,这些内容下的言辞非常偏激,已经到喊打喊杀的地步。
“去查一下是谁在搞鬼。”
林颖看了他一眼:“您是说有人刻意利用这些组织,想对付小顾总和谢总?”
顾永年把平板还给她:“谢辞回国才多久?走在路上都不见得有几个人认识他,小风就更别说了,这些人为了一则真假不明的新闻闹成这样,除非有利可图。”
林颖应下, 看顾永年这态度,像是已经知道谁在趁机作乱, 也隐隐有了些猜测。
隔壁办公室, 顾予风坐在办公桌后, 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主界面开着P图软件,右侧几个聊天窗口上显示着不少德森银行近期的内部动向。
罗伯森站在办公桌前,汇报手头一些项目的工作进度,和顾予风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刚收到消息,飞宏已经找上荣域了。”
第二次报价后,他们还没收到过任何飞宏方面的联络。
顾予风托着下巴,右手快速滑动鼠标点了几下:“去告诉飞宏, 擎风的报价还有空间,让他们别这么快做决定。”
罗伯森震惊。
这都开到九十九倍了,还要往上飙?万一对家掀桌不玩了呢?
“可已经报过价了,再报是不是不合规矩?”罗伯森小心翼翼地问。
顾予风:“让你做就去做,这么多废话?”
罗伯森不敢再说, 拿出电话正要拨,又听顾予风吩咐:“找人去飞宏集团,和雷启良当面说。”
“是。”罗伯森在工作群里点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标的可以丢,但气势不能输。
“我发了几张照片给你,找个会看图写作的,编精彩点发出去。”
听到顾予风这么说,罗伯森疑惑地点开,眼前一亮:“哇哦,刺激!这种内容我能写,我来!”
罗伯森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激情码字。
顾予风关掉软件,视线扫过聊天窗口上新进来的几条消息,查看今天的股市情况。
片刻后右下角图标闪动,是谢辞发过来的。
谢辞:【这周末有没有空,回家一起过?】
顾予风:【顶风作案?】
谢辞:【吃个饭又不干什么。】
顾予风:【那我不去了。】
刚发过去,谢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顾予风接起:“上班时间摸鱼不好吧?”
谢辞走到落地窗前,看向不远处的顾氏大楼,一本正经地开口:“工作太累,想听听你的声音。”
手机那边传来顾予风的笑声。
“想听什么样的声音,满足你。”
谢辞心说谁能骚得过你?从容接过话:“刚从我爸那里学了几道菜,想做给你吃,真的不来?”
“你爸还会做菜?别骗我。”
说到这里,顾予风突然想到小方,“好久没见它了,不知道还认不认识我。”
谢辞:“过阵子带你去看,它吨位又上去了,这段时间好好锻炼,别被它扑倒起不来。”
顾予风:“我只会被你扑倒起不来。”
谢辞:“上班时间矜持点。”
顾予风:“怎么样,你还能飞过来教育我?”
谢辞:“攒到周末慢慢教育。”
顾予风:“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要开始期待了。”
网络上的绯闻风波还在持续,可身处风暴中的两位当事人不在意,倒是一些认识他们的人惊了,许久不曾有动静的校友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有人转发了网上的新闻链接到群里,问其他人是不是真的,一下子就炸出了不少潜水的。
老方:【必然是假的,要是真的,我能不知道?】
薇薇:【我前阵子听我妈说碰到老谢了,老谢亲口说有女朋友,都准备结婚了。】
秋雅:【啊?!谢队有女朋友了?@薇薇,看私聊。】
江爷:【新闻里写的都是啥呀?老顾确实是思想开放的老外,但他钢铁直男,比我还直!】
川川:【假新闻,我前不久才和老谢见过,可能是竞争对手搞的商战。】
江爷:【你什么时候见的老谢,也不叫我?】
川川:【你不是忙吗?】
谢辞扫了一眼,随手回复:【新闻不是真的。】
很快,顾予风在下面回复:【他说的对。】
众人:“……?!!!”
本人亲自出来辟谣了?!
事务所,张若川趁着午休在群里和他们闲聊,因为新闻的事,一些许久没联系的高中朋友也冒出来了。
突然有人在他桌上放了一瓶饮料,张若川抬头,没想到是林彬。
“你没接触过多少企业案子吧?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林彬笑得很亲切。
张若川不咸不淡地应下,看着人回了自己的工位,有些想笑。
自从网上爆出老谢的事后,林彬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想来是知道了他和老谢是高中同学,上赶着来巴结他。
“哎,若川。”
林彬转头问他,“你和DR的谢总这么熟,有没有问他还招不招法律顾问?”
张若川心说果然在这等着。
“没问,他一个老板还管这些?”
林彬:“下次问问呗,招不招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张若川:“我和谢总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说完后,张若川隐约听到林彬小声嘀咕,说他没用之类的话。
他没去理会,打开网络平台,继续帮忙辟谣。
同一时间,飞宏集团。
侯东和雷启良谈完收购事宜,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擎风派人过来,说还能再抬高报价,双方争执起来,就差指着对方的脑门破口大骂。
荣域D国总部,艾斯特收到消息,脸色凝重。
百倍溢价超出预算太多,他其实很犹豫,可擎风虎视眈眈,犹豫一秒,可能猎物就要被对家叼走了。
他叫来秘书,督促侯东抓紧时间走收购流程,不要再节外生枝。
秘书应下,迟疑地问:“MM上出现了一些您的丑闻,您看了么?”
艾斯特见他神色不对,随手打开MM社交平台,气得呼吸急促,人都麻了。
热搜前十,他占了整整四条。
#荣域总裁艾斯特秃头偷偷戴假发#
#惊!荣域总裁在家喜欢裸体穿高跟鞋#
#艾斯特性取向成迷#
#艾斯特咖啡拌酱油#
他随便点开一个,发现这么离谱的内容下还配了照片,他穿着泳裤站在自家别墅的泳池边,被P上了丝袜和高跟鞋。
这新闻的热度完全压过了顾予风的绯闻,评论里全是对他的调侃,诸如“性感”、“异装癖”、“品味怪异”之类的词汇霸屏。
秘书:“这P图技术真好,完全看不出ps痕迹。”
艾斯特给气的:“谁游泳的时候会这么穿?”
助理端着咖啡过来放到桌上,想了想问:“需要给您备一瓶酱油吗?”
艾斯特:“滚!”
周四晚上,谢辞结束一场商业酒会,坐着助理王宇开过来的车,准备回爸爸的工作室。
顾予风不在,他不想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住爸爸那里,晚上至少还有小方陪。
经过一处商业街,谢辞不经意间看到街边有一群年轻人在打架,六七个男人对着其中一人又是拉扯又是拳打脚踢,试图把人控制下来。
被打的人光着膀子,外面就披了件短款羽绒,看清他的脸后谢辞脸色一沉:“小王,靠边。”
王宇不明所以,找准时机靠边停车。
路边,江辰宇为了躲避拳头,往后退了几步,见旁边的人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抬手就是一拳。
“滚开!我报警了!”
“报警?是你自己要来玩的,报哪门子的警?”
“警察局你家开的?人这么闲呢? ”
“谢总请你喝酒,别不识抬举,现在上去认个错,我们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
“城南那个工程你还想不想要了?”
“你今晚敢走,我让你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江辰宇脚步有些踉跄,站不太稳,伸手扶着路边的树,苍白着一张脸,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哆嗦得厉害。
刚切到通话记录,手机就被抢走了,耳边是这些人刺耳的嘲笑声。
男人把手机举到江辰宇面前,嚣张地晃了晃:“连酒都不会喝,还敢出来跑业务?一有点什么事就要找家长求助,你他妈还是个小孩吗?”
周围又是一阵嘲笑声。
“还给我!”江辰宇扑过去抢,却被其他几人架住双手往店门口带,“滚开,放开我!”
男人扯着笑跟在后头,手机突然被旁人夺走,他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一张清隽的侧脸,就被一脚踹倒在地,痛得再也顾不上其他。
谢辞抓住江辰宇的手臂,用了点力把人往回带,警告地看着这五个年轻男子,其中甚至有两个熟面孔,是跟在谢锦焱身边的富二代。
“你们想干什么?”
江辰宇晃了晃才站稳,一看是谢辞,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老谢?!你怎么来了?”
谢辞观察他的神色:“你被下药了?”
江辰宇咬牙切齿:“这些人都他妈是变态!给我酒里下迷药,醒来衣服被脱了,有个男的趴我胸前嗦我的……呕!”
说到一半,江辰宇忍不住开始干呕。
“装什么清高?”其中一个男人嗤笑,“晚上不是你自己非要来的?”
江辰宇反驳:“是你们说谢锦焱有办法帮我争取到城南的项目,我才来的!谁知道你们玩得这么脏!”
在他们说话间,其他人都在打量谢辞。
这位他们可不算陌生,五年前还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没想到现在已经是跨国集团一把手。
另一个穿皮衣的男人对谢辞有些忌惮,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一些:“谢总,今晚的事与你无关,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谢辞抬头扫过这家会所的门头,问江辰宇:“还撑得住么?”
可能是感觉安全了,江辰宇后知后觉地有些冷,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头有点晕,还行。”
谢辞:“记得是从哪个包间出来的?”
江辰宇一下子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惊讶地睁大双眼。
老谢这是要给他找回场子?!
一群男人本就想把江辰宇带回去,可现在多了个谢辞,却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路上,有人忍不住给谢锦焱打电话,可惜那边没接。
到门口,谢辞示意皮衣男子开门。
皮衣男子犹犹豫豫,想阻止,又怕被谢辞盯上:“谢总,今晚有些误会——”
“你们不是想带我朋友回来玩?”
谢辞打断他,“我不能一起玩?怎么,排挤我?”
皮衣男子绷着脸,接不上话。
“开门。”谢辞语气加重,“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明明都是同龄人,可谢辞气场太强,愣是把一群人都给震慑住了。
门打开,浓重的酒精味混着各种香水味,还有一些奇怪气味扑面而来,里面画面不堪入目。
谢锦焱一群人后知后觉地听到动静,转头看到西装革履的谢辞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眼神冷漠鄙夷,慌忙起身提裤子。
“你们他妈怎么回事?随便谁都往里带?!”谢锦焱恼羞成怒,扇了皮衣男子一巴掌。
“我打你电话了。”皮衣男子低着头,小声解释。
谢辞视线扫过一群白花花的裸男裸女,顾楚然也在其中:“怎么不继续了,不是兴致很高?又是下药,又是恐吓,人都走了还要强行把人带回来。”
谢锦焱很难堪,脸上火辣辣的,语气很差:“我没招惹你,别多管闲事!”
“你想怎么玩,我不管。”
谢辞看着他,神色淡漠,“但你把主意打到我朋友头上,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锦焱看看跟在谢辞身后的江辰宇,咬牙问:“你想怎么样?”
谢辞微微偏头问江辰宇:“谁给你下的药,谁对你动的手?”
江辰宇臭着脸,指着皮衣男子:“他把我骗过来的,也是他把下了药的酒给我的。”
说着,又指向包间里的另一个男子:“他嗦我乳头!”
谢辞对跟过来的王宇说:“报警。”
王宇:“是。”
众人一听他是认真的,脸色骤变。
江辰宇报警他们不怕,可谢辞身份摆在这,真要掰起手腕来,他们斗不过。
今晚这样的场面,万一曝光出去,他们这些富二代的脸上都不好看,尤其玩的人里还有两个是当红偶像。
跟着谢辞回来的几人纷纷开口打圆场,甚至当面给江辰宇道歉,并表示愿意承担医疗费。
“滚犊子!”江辰宇破口大骂,“我差这点药费?!”
见谢辞不为所动,谢锦焱急了。
谢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付他朋友,就跟踩他的脸没什么区别。
“要么这样,我让他们跪下来磕头认错,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惹江辰宇。”
谢锦焱试图私了,问谢辞,“你要还觉得不解气,可以打他们一顿,怎么样?”
“动用私刑,违法的。”谢辞语气没什么波澜。
谢锦焱见状,扯过皮衣男子和另一个只穿了条裤衩的男子就是一顿暴打,酒瓶砸烂了两个,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哇哇直叫。
江辰宇看傻了。
那个在圈子里横着走的谢锦焱,竟然会怕老谢怕到这个地步,主动把自己人打残,就为了让老谢收手放过他们,多少有些求饶的意思。
其他人吓得脸色发白,可谢辞堵在门口,他们想跑都跑不掉。
“满意了吧?谢大总裁。”谢锦焱累得喘粗气。
谢辞有些好笑:“你打不打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锦焱走到谢辞身前,沉着脸咬牙:“你别太过分!”
眼看着局面僵住了,顾楚然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压着一肚子火气走过去,瞪着谢辞:“装什么?谁不知道你很会玩,还是个同性恋,和我弟的新闻还在网上挂着呢,搞得高高在上,架子摆得比谁都大,其实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你放什么屁!”
江辰宇怒怼,“拿老谢和你们比,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也不是同性恋!”
谢辞却只是含糊地接了一句:“至少我不会给人下药。”
顾楚然冷笑了一声,转身对一个男性玩伴招招手:“过来,好好伺候谢总,他气消了,今晚这事也就过去了。”
男伴是当红偶像,长得十分漂亮,有种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柔美。
他光着走到谢辞面前,脸上却没半点屈辱的神色,反而兴致勃勃。
从谢辞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
比起顾楚然这群人,谢辞手里掌握更多的资源,对他更有帮助。
他看着谢辞上下打量他,觉得差不多稳了。
可谢辞看过来的眼神始终平静,甚至带了些不屑的意味,男子仿佛被羞辱,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屈辱感疯狂上涌。
手机的震动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谢辞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电话并往门外走,一改刚才的严肃,唇角微微上扬,眼底多了些笑意,一瞬间像冰雪融化。
江辰宇不知道他跟谁打电话,却莫名觉得可能是顾予风。
高中的时候,谢辞每次对着顾予风,也总是这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谢辞不在,包间里众人愣是谁都不敢动,场面一度很尴尬。
江辰宇看在眼里,心说这些平日里胡作非为,把人踩在脚底玩的大少爷,到谢辞面前,个个缩着脖子,连屁都不是了。
直到警员赶过来,谢辞挂断电话,让江辰宇说明情况。
最终,整个包间的人都被警员带走,地上的两人被送往医院,谢辞则陪着江辰宇去医院做化验。
谢辞看着医生提取江辰宇胸口的组织样本,问他:“没被他们怎么样吧?”
“没有,当时被吓得肾上腺素狂飙,掀翻他们就跑出来了。”
江辰宇指着自己的胸口,骂骂咧咧的,“就是这里被嗦肿了。”
谢辞不忍直视:“衣服穿好,辣眼睛。”
江辰宇:“……”
老谢果然也是钢铁直。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等待化验报告,江辰宇和谢辞在走廊外的一排椅子坐下。
江辰宇吃了药,身体舒服不少,捧着一杯热水,神色有些呆滞:“把他们那一大波人全得罪了,我以后估计是跑不了业务了。”
谢辞听他提起城南道路施工的项目,不解:“你找谢锦焱不如找王薇,她妈妈是市长,你们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
江辰宇摇头,低声说:“找薇薇要项目,她会很为难的,她是朋友,不是人脉。”
谢辞想骂他一句天真,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自讨苦吃。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前不禁浮现高中时那个拐着弯照顾他,嘴上说着“今天开学,高兴”,用蹩脚的借口请所有人吃饭的少年。
商圈里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真正的利益,太天真容易处处踩坑被骗。
可江辰宇毕竟才二十三,为人处事都没那么老道圆滑。
在谢辞看来,能够不忘初心,比赚多少钱更难得。
“你以后跟我混吧。”谢辞淡淡地开口,“那个小圈子里的人,得罪就得罪了,不差这点资源。”
江辰宇一愣,转头看他:“……啊?”
谢辞:“不愿意?”
江辰宇不由得直起身,定定地看着谢辞:“老谢,你别骗我,我会哭的。”
谢辞有些好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辰宇眼神一闪,兴奋得心口突突跳。
没想到因祸得福,抱上了老谢这条金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