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14
阮冬没打安抚剂。
他一夜没睡, 睁眼看着窗外景色由银河回到主星,再回到熟悉的公寓楼外。
悬浮车打开。
阮冬自顾自下车,没管身后沉默跟随的南斯, 上楼,扫描虹膜。
——滴。
【欢迎回来, 阁下。】
南斯:“等等。”
阮冬一顿,停在门外, 看着他走进公寓,低头将里面的摄像头一个一个拆除, 又将球球机械眼里的监控拆掉,全部销毁。
许久。
军雌拿着一堆残骸出来,沉默几秒, 再次开口:“抱歉。”
阮冬没说话,没什么反应地径直路过他,利落关门,隔绝对方视线。
空气寂静。
阮冬面无表情地站在客厅, 环视一圈与南斯商量着购入的柔软地毯、新鲜绿植、新奇摆件以及,那朵已经活过来的蔷薇花。
三天过去。
它竟比预计的一周还要早地开了。
阮冬缓缓走到阳台,半蹲下,长久地凝望着柔软花瓣。
他想起那天深夜, 自己堪称软弱地埋进南斯怀中,请求一个拥抱。那时他情绪太糟, 误以为得到所谓的“那一点爱”, 就足够填满空洞。
然而现在阮冬才发现, 他可以任由自己软弱片刻, 但却无法忍受来自南斯的一丝一毫轻视。
——阮冬不是小猫小狗,拥有完整人格, 或许因为自小家庭的原因,不太健全。
但无论如何,他与他,是平等的。
如果不是,那阮冬宁愿什么都不要。
阮冬看着那朵蔷薇,许久,轻轻吐出口气,回到沙发上蜷缩起身体。
溶金色尾钩也跟着蜷缩贴在手心,冰冰凉凉,没精打采。阮冬摸了摸它,轻声笑:“你也不开心?”
尾钩微微动了动。
阮冬又笑:“好巧哦,我也不开心。”
身体的疲惫席卷而来,南斯的话有一部分正确——雄虫的精神力相对军雌来说确实脆弱很多,他经过一场激烈争吵和通宵未眠,此刻头已经有些隐痛,尾钩上的鳞片也微微发痛。
阮冬闭上眼,抱住那根不开心的尾巴,努力让自己入睡。
回到主星是在清晨,他昏昏沉沉睡了几小时,直到日光大盛,额头逐渐开始发烫。
机械球检测到阁下气息不对,连忙上前。
【阁下,您生病了,需要我为您呼叫医生专线吗?】
阮冬反应了几秒,才自昏沉中醒来,哑声道:“不必。”
他问:“上次买的药还在吗。”
他说的是上次南斯送过来的大堆药,对方分门别类购买了许多类型,送过来时还附带着很多糖果,仿佛怕他因为苦就不吃了。
那时阮冬觉得对方贴心,但此刻再想,这和哄一只任性脆弱的宠物有什么区别?
阮冬闭了闭眼,将南斯的脸驱除出脑海。
系统却忽然出声。
【宿主,反派还在门外。】
“”
阮冬:【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一直没走哦,从早上站到现在,刚刚还叫了送餐,我看了下,都是宿主喜欢的口味。】
阮冬顿了顿,起身走到玄关前,开门。
阳光洒落。
门口的南斯怔了一秒,下意识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餐食递过去:“阮冬”
阮冬面无表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很没边界。”
南斯一顿。
因为生病,阮冬的心情并不好,一针见血地戳穿他:“已经说了分开,还一直站在门前。是想等我发现,同情你然后心软吗?”
“南斯,听说你在军校读书时文化课满分。”
“我想,你应该明白分开和骚扰的意思。”
阮冬的声音平静到冰冷,毫无过去的依赖天真。
南斯陷入很长的寂静,恍惚中想,原来阮冬真正冷淡时,任何一个字都能令他心头剐痛。
许久,他低头将手中餐食放在一旁。
“抱歉。”
他没解释自己并非刻意等待,只是怕阮冬又只喝营养液敷衍身体,才下意识没离开。
但他却说不出口“不再打扰”这四个字。
半晌,南斯道:“三天前,研究所研发出了解毒剂。”
“抵达布鲁星的第一天,我已经让下属将解毒剂交给雌父。”
“不出一周,南亚就会醒来。”
阮冬一顿,听见南斯说:“昨天争吵时,我情绪不稳定,没有说,很抱歉。”
“”
阮冬陷入沉默。
他想他应该高兴的,但他没有,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南斯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就算我欺骗了你,你除了伤害自己,还能做什么?”
那就是南斯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南亚。
寂静中,客厅的球球忽然上前,坚持不懈询问。
【阁下,请问需要呼叫医生吗?】
南斯瞬间抬眸:“你生病了?”
阮冬:“是。”
“但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后脑发疼,他脸色难得疲惫:“你能离开吗?就当放过我。”
南斯有一瞬的气息浮动,但很快变为死寂。阮冬没了耐心,转身关门,却被一把用力按住门板。
南斯忽视心头隐痛,仔细观察他脸色,很快皱眉:“你在发烧,处理不好会转为炎症。我现在送你去医疗所。”
顿了顿,他补充:“去上次体检那家,没有任何虫打扰。”
阮冬一言不发,明白和他无法沟通,试图再次关门。
军雌再次按住。
僵持片刻。
南斯刚想强行将不听话的生病雄虫带到医疗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们动作一顿,转头望去,对上皇宫侍从们恭敬喜庆的脸。
为首侍官看见南斯,连忙行礼,喜气洋洋道:“大殿下,阁下,就在刚刚,医疗所说二殿下快醒了!”
阮冬一愣,脱口而出:“这么快?”
“是,这都多亏了大殿下的解毒剂呢!”侍官笑得眼弯:“只不过二殿下用您的信息素治疗过,医疗官说,最好您现在能陪在二殿下身边,那样他能醒得更快。”
似乎想起什么,侍官看了眼南斯,急忙补充:“不会抽血,也不会有任何强制您抽信息素的行为,陛下说,您坐着就行!”
长廊诡异地寂静片刻。
南斯面无表情开口:“他不去。”
与此同时。
阮冬淡淡点头:“好。”
南斯猛然回头,在雄虫路过他时,一把拽住对方清癯的手臂:“阮冬。”
阮冬被他失控的力道抓得一痛,头也痛,呼吸也痛。他挣脱不开,对上那双暗含警告的兽瞳,声音更冷:“放开。”
“你不是说让我去医疗所?我现在就去。”
南斯力度更紧。
几秒后,军雌忽然上前,伸手想将阮冬强行抓回怀中,再关进公寓,让他好好想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那副不容置喙的冷厉模样令阮冬心中一惊,随即更怒:“南斯!”
南斯恍若未闻,一把握住雄虫细韧的腰,拖抱着他就往公寓里走。
一旁的侍从们心脏狂跳,立刻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不敢插手。阮冬气到极致,紧紧扒住门框,瓷白的脸变得嫣红。
几秒后,竟怒极攻心,猛地开始剧烈咳嗽。
身体在发抖,雄虫细长的脖颈因为呼吸急促暴出根根青筋,仿佛被暴雨打蔫的蔷薇。南斯盛怒的情绪被他这副模样打断,头脑空白一瞬。
再回过神时,阮冬已经抓住他失神的机会,猛地自军雌怀中挣脱。
他一巴掌扇过去,力道之大,将南斯打得脸颊微肿。随后,阮冬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更没有怒骂,立刻往外面停靠的皇宫悬浮车方向走。
南斯站在原地,英俊的面容逐渐变得死寂。
侍从们心惊胆战地往悬浮车内走。许久,南斯拿起地上打包的餐食,竟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上了悬浮车。
“殿下”
主室寂静无声。
南斯冷冷回头,侍官被那双杀意尖锐的瞳孔看得一惊,二话不说,立刻带着所有侍从都退出了主室。
半晌,南斯将温热食物摆在阮冬面前,刚想开口。
阮冬却已转头,脸上神色很空:“南斯,你这样有意思吗。”
犯错又原谅的戏码,他已经演够。
雄虫漆黑的眼瞳里落满厌倦,南斯呼吸一滞。
几秒后,他忽然哑声开口,竟带着从未有过的迷茫与乞求:“阮冬。”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改。”
——一切都太过突然。
三天前,他们还在落日霞光中接吻。阮冬陷进他怀里,笑得明媚光灿,会尖叫着说再飞一次,会怒吼他为什么买辣椒味的冰淇淋。他们十指交缠,这么近。
三天后,他忽然变得离他光年之远。一夜之隔,那双漆黑眼瞳中就多出许多情绪。争吵、分歧、厌倦他轻易说分开,神色无力疲倦,而南斯只有本能认错,只知晓战斗的脑子却也一片茫然。
他们仿佛在努力对上电波的宇宙信号。凭借着喜欢,一点一点摸索,缓慢悠长地连接。
但信号忽然中断。
不等南斯再次努力连接,阮冬说彻底分开,然后要去见南亚。
南斯看着他,半晌,竟也说不出什么话。
四目相对,是阮冬先开口:“你不必改。”
他说:“南斯,我们都太辛苦了。”
“就到此为止吧。”
南斯倏然沉默。
洛泽星距离主星很近,他还未再次开口,悬浮车便已抵达医疗所。
金属大门打开。
阮冬与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进医疗所长廊。
病房寂静,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橙花信息素香。阮冬坐在病床前,盯着柜子上沾着露水的新鲜花朵,很久都没说话。
病床上的军雌脸色苍白,眉眼青涩俊朗。原本空荡荡的下半身因为解毒剂生效,已经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长出了双腿。阮冬却没心思细看。
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开门声。
阮冬没有回头。
南斯站在原地,半晌,无声将药和温水递来。
阮冬一顿,不想为难自己身体,还是接过来喝了。
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时,声音似乎惊动了病床上的南亚。
不等阮冬反应,昏迷的南亚下意识伸手,一把握住了雄虫清瘦瓷白的指尖。
冰冷触感传来。
阮冬一愣,刚想挣脱,就察觉到身后猛地袭来一股厉风。
阮冬心脏一紧,下意识阻止:“南斯!”
军雌锋利的刺刃堪堪停在南亚手腕上方。
再往前一点,就会割断南亚的手。
阮冬心脏狂跳,猛地回头:“你疯了?这里是洛斯星!”
头顶遍布监控,南尔曼随时能查看,南斯发什么疯!
军雌死死盯着他们相交的手,半晌,冷静和理智全然消失。
他冷冷问:“这是你想要的?”
阮冬:“什么?”
“和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军雌在一起,就不会辛苦了。是吗?”
“我以为你只是赌气,原来,你更喜欢他这样的?”
阮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南斯的话语。
但这一刻,在听见对方的话后,他心头依旧一阵火起。
阮冬毫不犹豫拿起杯子,将刚才没喝完的水哗啦泼在南斯脸上。一字一句道:“是,这就是我想要的。”
“所以现在,请你滚出去。”
他们如此不体面,冰冷对峙。南斯只觉得骨子里的兽性在翻涌,他一步一步靠近阮冬,而后伸手,狠狠掐住病床上南亚的脖子。
昏迷中的南亚本能挣扎。
南斯面无表情:“他死了,你是不是就会再看向我?”
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到此为止”。
阮冬脸色一白,眼睁睁看着南亚无意识挣扎,呼吸瞬间急促:“南斯,放手,他快死了!”
南斯:“回答我,是或不是。”
南亚已经开始痉挛,阮冬目睹杀人现场,对上那双半点感情也没有的冷漠双眸,胃里忽然一阵翻涌。
他想起刚穿来时看见过的南亚瘫痪伤口,猛地弯腰干呕起来。与此同时,心中浮现一股强烈的委屈和嘲讽,令阮冬不得不抬起泛红双眸,声音嘶哑:“你说你喜欢我,这就是你的喜欢。”
恐吓、强迫、威胁。
他除了暴力,还有什么没对阮冬做过?
南斯似乎听不见阮冬的话,依旧执着地问:“你喜欢他什么?”
“S级血脉,我也可以拥有。皇子地位,我比他更高。”
“他只是少将,我即将成为上将。”
“匹配度不够,但我每次都能让你生理发.情。”
“阮冬,我能做到你要的全部。”
阮冬的脸色,在听见生理发.情这四个字时,骤然惨白。
泪珠毫无预警地滚落。
房间忽然响起警报声,仪器检测到南亚生命垂危,红灯亮起,骤然不停发出尖声提示:【警告!病虫即将失去生命体征!警告!】
门外冲进大批沉默军雌,冰冷枪口刀尖对准室内,却在看见南斯时一顿。几秒后,两道锋利尖刺忽然迅速袭来,南斯立刻抬手抵挡。
哐!
南尔曼将南斯死死压在墙壁,倒刺割断南斯两根手指,声音阴沉:“南斯,你在干什么?”
南斯却一言不发,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道清瘦身影上。
鲜血喷涌,阮冬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立刻扶起病床上的南亚,神情焦急地看向医疗官:“南亚怎么样?”
不等对方回答。
靠在他肩头的军雌忽然咳嗽两声。
几秒后,他眼皮睁开,虚弱看向阮冬。
——南亚醒了。
他没死。
阮冬神色下意识一喜。
眉眼青涩的南亚一顿,敏锐闻见阮冬身上浅淡的橙花香,闻见这股无尽病痛中、一直伴随着他的味道。
他下意识抬手,立刻将雄虫圈进怀中,以保护的姿态警惕抬头:“发生什么事了?”
阮冬愣住。
下一秒。
墙角传来巨响。
完全现出虫型的南斯猛地挣脱南尔曼,兽瞳怒到极致,紧缩成阴森小点,堪称恐怖地瞬间闪至阮冬面前,一把要将雄虫夺回。
“南斯!”
其他军雌试图抵挡,却被接连撞飞,残肢铺满整个病房。南尔曼被激怒,立刻上前,伸出带毒尖刺,猛地穿透这只疯狗般的军雌,将他死死钉在地板上。
鲜血喷溅。
南亚面色一白。
随即,他仿佛回忆起一切,猛地将阮冬抱更紧,看向南尔曼:“雌父,瘫痪前一夜,我看见南斯带着虫飞往未知战场。”
“我的瘫痪绝非意外,南斯为夺权设陷残害手足,请您将他关进牢中,等待判决!”
话音落下。
被强行按在地上的南斯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执着看向重重军雌包围保护的中央,看向阮冬,毫无理智地重复:“阮冬,回来。”
“我能让你快乐。”
“我比南亚更有用。”
“回来,求你。”
周围军雌闻言,怔然一瞬,目光立刻探究地扫过雄虫的身体。
空气中倏然飘起轻佻无声的猜测。
阮冬的脸在这一秒,再次屈辱惨白。
他对上那双没有理智的兽瞳,几秒后,忽然抹掉流得更凶的泪珠,反手抱住一直护着他的南亚。
军雌身上有股清淡的药味。
阮冬抬头,哭得平静:“南亚,我是被他强迫的。”
第052章 15
南斯被带走时已经昏迷。
阮冬的话令他失神一瞬, 而后突然再次暴起,狰狞虫尾砸向脸色苍白的南亚,想将亲生弟弟的头颅砸碎。
南尔曼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挑衅, 不再留手,异化倒刺狠狠穿透南斯心肺, 迅速释放注入毒素。
他的毒素可以令A级军雌瞬间昏迷。
然而南斯挺了十几秒,倒下后竟没有闭眼, 一双瞳孔涣散着,依旧执着看向阮冬的方向。
仿佛濒死的独狼, 紧紧盯着此生唯一的伴侣。
阮冬没有看他。
他被藏在南亚怀中,停止了流泪,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南斯一眼。
南亚抱着他神情微怒:“雌父, 南斯刚才分明是想杀我。”
“他无视帝国律法与手足血脉,请您严惩。”
南尔曼不知在想什么,顿了几秒,沉声吩咐副官:“压进01囚室, 用电拷锁。”
“是。”
阮冬睫羽微颤。
病房弥漫着血腥气息,南斯被带走,南尔曼本就是收到消息紧急赶来,另有战场要事, 安抚南亚几句后,也要离开。
临走前, 他深深看了失神的阮冬一眼。
原本的病房显然无法再用, 医疗虫们将南亚连同阮冬移至另一间干净病房, 打开灯, 开始喷洒情绪舒缓药剂。
南亚咳嗽一声,唇瓣苍白。
阮冬此时才被这声咳嗽唤回神, 连忙挣脱腰间的手,起身离对方几步远:“二殿下。”
他脸上泪痕已干,方才的脆弱随着南斯的消失,也如水中幻月般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疲倦,一点冷淡。
周围站着一圈侍从,见状瞪了下这只不懂眼色的雄虫,立刻小心奉上温热药剂。南亚低头喝完,青涩俊朗的眉眼因为生病显得苍白,但无损他的勃勃生机。
他看向阮冬:“你好,阁下。”
“恕我无礼,您的信息素似乎有些熟悉?”
阮冬平声解释:“经检测,我的信息素对您此次病情有效果,这三个月我按照陛下命令,一直在为您的病情提供信息素。”
“您会感觉熟悉,大概是因为治疗原因。”
南亚眨了眨眼,几秒后,忽然歪头靠在枕头上笑开:“哇,好无情的解释。”
阮冬:“”
南亚笑起来很狡黠放肆,还有点刚成年的调皮,说出的话语却并不青涩:“我闻见的信息素浓度很高,冷冻库无法达到。”
“雄虫阁下们如此宝贵,心思脆弱敏感,若无适当理由与关系,大概率无法献出信息素。”
“且虫族社会珍视阁下,若无适当理由与关系,舆论也会谴责皇室。”
南亚看着阮冬:“阁下,您与我是什么关系?”
阮冬脸色平静:“陛下确实让我与您假意订婚。”
南亚一顿,自动忽略假意二字:“订婚?”
“……你是我的未婚夫?”
一旁侍从笑着回答:“是的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阮冬阁下虽然只是B级雄虫,但与您的匹配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这是虫族百年来最高的匹配率,有了阮冬阁下,您之后再上战场,就不必担心陷入精神暴动了。”
——高匹配度意味着在床上更加契合,也更意味着,雄虫能够跨越血脉阶级,安抚陷入精神暴动的军雌。
阮冬虽然只是B级,但高匹配度足以让他安抚S级的南亚。
南亚盯着面前漂亮的雄虫,半晌,笑得眉眼弯起:“原来你叫阮冬。”
“原来,你是我未来的雄主。”
阮冬沉默几秒,声音冷静:“既然殿下已经醒来,订婚的事,也没什么必要了。”
南亚皱眉:“什么意思?”
阮冬还在生病,即便刚吃了药,眉眼也带着些疲倦。
他缓缓吐出口气:“这个婚约原本就是因为治疗才会有,您是S级军雌,理应匹配A级阁下。”
“我会找时间去见陛下,提出取消婚约。”
阮冬根本就不想和虫子在一起。
他不是动物,没了南斯,就要另一只军雌补上。
南亚一愣,随后想起什么,试探问:“为什么?因为你被南斯强迫过?”
他随即神色郑重:“阮冬,我不在意这些。”
“因为血脉级别不同,南斯从小就看我不顺眼,他总是喜欢抢我的东西,读书时要压我一头,上战场后也努力赚取军功超越我。”
“但你既然是我的未婚夫,我醒后,就不会再让你再受欺负。”
“阮冬,我会保护你的。”
他雄心壮志的模样令阮冬想起原著剧情,想起南斯的流放与异变,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烦躁,又立刻压下。
半晌,雄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实在累了,懒得再敷衍又一只军雌,声音淡淡:“这些事等您出院再说吧,您现在只需要顾好身体。”
语罢,阮冬没等对方回答,道了一声告辞,便转身离开病房。
房门咔哒关闭。
侍从愣了:“奇怪,阮冬阁下怎么似乎性情变了许多?”
他还记得对方在皇宫时沉默怯懦的模样。
南亚挑眉,慢悠悠躺下,没让虫去追。许久,他放肆地又笑了声,懒懒看向侍从:“说说,我昏迷的这三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我的那位好大哥,又都做了什么。”
侍从回身,立刻恭敬低头:“是。”
阮冬回公寓后立刻睡了一觉。
这几天的意外接二连三,情绪如过山车般起伏,阮冬太疲惫,睡了整整十多个小时,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中午。
温热毛毯包裹着雄虫久违轻松的身体,他出神片刻。
球球飘过来。
【阮冬阁下,今天中午吃什么?】
【营养液。】
【抱歉,您不能再喝营养液。】
【冰箱冷冻库里有新鲜雪青果,您需要吗?】
阮冬一愣。
他没回答,球球却自发飘走,为他洗干净雪青果,又自顾自倒满一杯颜色漂亮的果汁,机械臂从柜子里拿出蔬菜和高级营养粉,咕嘟咕嘟,非常专业地煮好了一大碗奶白色浓汤。
咔哒。
球球放下餐盘。
【您的营养餐已做好。阮冬阁下每餐所需摄入为762CAL,请您喝光哦。】
这是南斯给球球写的程序代码。
菜谱大概也是他输入的。
热气腾腾的香味钻进鼻尖。
阮冬沉默几秒,垂眸安静吃完午餐。球球适时飘过来收走碗筷餐盘,扫描一瞬,机械音欢呼。
【哇塞,都吃完了!】
【天呢,阮冬阁下真棒,阮冬阁下真牛!阮冬阁下顶呱呱!】
“”
这些词从哪里找的?
窗外阳光明媚。
阮冬的通讯器在和南斯争吵时扔了,他像只猫一样在公寓各个角落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沓足够的现金。
阮冬打开球球的线上购物功能,选择到货付款,随便买了一块新的银色通讯器。
他点开新通讯器,专心搜索新闻。星网照旧一片平和,头条无非是星际战场、雄虫阁下、异兽动静最新最热的一条标题是【惊,奇迹发生!疑似瘫痪的二皇子南亚痊愈!】
阮冬点进去,发现没有任何关于南斯与他的描写。
他的心松了点,问系统。
【长生,原著南斯什么时候被判刑流放的?】
【一周后。南斯和南尔曼密谈,南斯不承认异变后南亚的继承虫身份,于是南尔曼坐实他谋害手足罪名,流放至星际边缘。】
【但因为你的原因,如今南亚提前醒来,他体内的毒素还未发生异变就被清除,依旧是普通S级军雌,打不过南斯。】
【按照南尔曼的性格,这次反派会不会流放很难说。】
南尔曼崇尚武力,他舍不得放弃南斯这个异兽杀器。
阮冬闻言,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轻轻吐出口气,他想,这就当作初见那天,南斯对他伸出友好之手的报答吧。
——从此以后,他和他互不相欠。
阮冬起身,走到球球面前,生疏地按照星网教程,一条一条开始删除设定程序。
【监督阮冬按时吃饭,营养配比X:X,菜谱XXX,吃完后夸奖阮冬至少三句。】
【监督阮冬按时睡觉,灯光亮度XXX,周围湿度XXX,隔绝所有噪音。】
【监督阮冬洗完澡后穿鞋,吹干头发。督促阮冬每周保养一次尾钩,教程XXX】
“”
阮冬缓慢地眨了下眼。
【您确定删除所有程序吗?】
他的指尖按在确定的上方。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爆炸声。
落地窗被大力敲响,阮冬一顿,回过头,在看见面前景象时愣住。
窗外蔚蓝的天空已然变成彩色。
不知是烟雾还是灯光的色彩弥漫,仿佛倒进画布的油彩,鲜艳漂亮。
而彩色中央,大病初愈的南亚展开翅翼,身后是一群同样展开翅翼的军雌,以及带着镜头的媒体。见阮冬目光看来,南亚立刻升空,给他当场表演了一场军事演练。
——南亚张开了他的求偶纹。
阮冬一顿。
他走到阳台,打开窗。刚成年的青涩军雌瞬间飞至眼前,双手一闪,变魔术般拿出了一大束馥郁红玫瑰。
他单膝跪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花束献给面前雄虫。
花束中央,有枚很亮的戒指。
阮冬倏然沉默。
南亚抬起头,笑容肆意。几秒后,他眨了眨眼,声音还带着阳光的味道:“未婚夫,别取消婚约啊。”
“给我个机会呗?”
……
与此同时。
阿尔法星最深处,01囚室。
明亮灯光洒落,完全兽化的军雌半跪在地,冒着狰狞倒刺的身体被电流链条锁住,头颅强行按在地板上,手臂反剪,动弹不得。
01囚室内部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与看守虫,全自动化机械管理,若有逃脱之举,头顶的核磁炮不分身份,会立刻打穿罪虫头颅。
安静死寂中。
大门忽然打开。
兽化军雌纹丝不动,棕榈色瞳孔紧贴地板,沉寂不语。
直到一张请柬甩至面前。
“你弟弟又改了主意。”
【恭贺虫族爱侣南亚、阮冬举行订婚仪式,愿二虫……】
南斯眼珠一动,却看不见后面词语。
他立刻侧头,囚室骤然响起警报,脖颈处的镣铐自动注射镇静剂,南斯恍若未觉,毫不犹豫拧断右臂。
鲜血喷洒。
头颅得到空隙,他面无表情往前,狗一样咬住了那张请柬。
南尔曼啧了声。
南斯一言不发,低头盯着那张请柬。
南尔曼也不在意,淡声道:“据南亚所说,他对阮冬一见钟情,想正式与他度过一生。”
“今天早上,他已经前往主星求婚。这是他拟定的请柬,求婚成功后,他请求我将你放出来,一同参与订婚宴。”
“南斯,他希望得到来自手足血脉的祝福。”
军雌一言不发。
几秒后,他忽然抬眸,一边吞下那张请柬,一边缓慢咀嚼。
纸张咔嚓声诡异响起,那双兽瞳没有任何表情,南尔曼倏然皱眉,现出虫尾,狠狠抽过去。
“为了一只B级雄虫,变成这副鬼样子。”
他声音冰冷:“南斯,你身为皇室军雌的骄傲呢?”
第053章 16
南尔曼没有等南斯回答的意思。
他生性酷厉暴烈, 眼看南斯长出新手臂,再次被机械镣铐按得半跪在地,立刻抽出磁鞭将他打得皮开肉绽, 血泊自地板弥漫,将军靴都浸得半湿。
打到最后, 南斯周围已经落满残肢。
南尔曼吐出口气,这才感觉被当众冒犯威严的怒火散了些。
他冰冷看向南斯:“这是你当众忤逆的教训, 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杀了你。”
“你的上将授勋仪式取消, 两个月后季节兽潮,你带队前往星际前线,在战场没有扩张二分之一前, 禁止回到主星。”
南尔曼丢下一张纸质轨道图。
“这周背下所有新航道,一周后,你弟弟与雄虫举行订婚宴,到时我会释放你。”
他没有用任何“可能”相关的字眼, 显然是不管阮冬同意或不同意,都必须与南亚订婚。
“南斯,体面点。”
“别再让我失望。”
语罢,南尔曼没有再看恍若失神的南斯, 转身便走。
南尔曼是S级壮年巅峰后期军雌,是帝国乃至整个虫族现存的最高战力, 血脉赋予他自负与残酷, 在南尔曼心中, 只有特级异兽主能威胁到他。
南斯, 充其量只是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01囚室陷入寂静。
浑身血的年轻军雌缓缓长出新肢体、新皮肤,半晌, 终于再次恢复原状。
他的兽瞳只在看见那张订婚邀请帖时有所变化,除此之外,从始自终都无比平静。
南斯歪头,望着那张繁杂的新航道图,似乎在记下战场路线。
囚室外,监控前的南尔曼看了许久,才终于满意离开。
许久。
反剪在后的数只手忽然冒出细长尖刺,无声刺入腹部肌肉筋膜。
血肉触感温热滑.腻,南斯低头,面无表情从身体里轻巧挖出一个微型联络器。
——囚星防的是最高科技,像这种古老到无法生产的联络器,反而有可乘之机。
他连发数道命令,脸上没了温和面具,竟透出与南尔曼五分相似的酷厉。在闪烁着红光的监控再一次扫描过来时,南斯毫不犹豫捏碎联络器。
光年之外。
第一军训练基地。
手腕通讯器不停震动,图勒低头,收到来自长官的接连命令。
【通知研究所,解冻目前收集的所有南亚基因序列。一周内准备好血脉融合手术的所需药剂,我将冲击S级血脉。】
【若能成功,第一军立刻跟随我袭杀皇宫,镇杀南尔曼及其手下所有势力。】
【若失败。】
磁电锁链日例开启电击刑罚。
皮肉烧焦味弥漫,南斯面无表情挨过那阵剧痛,忽然想起亲吻阮冬时,他笑开的脸。
仿佛于无边黑暗中,窥见一束温热阳光
他很想他。
【若失败。】
【除去军队抚慰,将我名下所有财产秘密交由阮冬。包括十颗皇室未掌握坐标的私虫星球。】
阮冬不会用低等星遍布的通讯器,不熟悉高科技,身上有种与虫族格格不入的倔强——他是自天外而来的阳光,潜意识热爱自由。
自愿订婚,这些就是南斯送他的订婚礼物。
被迫妥协,这些就是阮冬逃脱的底气。
囚室寂静,南斯闭眼,不再耗费体力。
彻底陷入沉寂前,他想,他终于彻底懂得阮冬曾经的眼泪、愤怒、倔强……
他会奉上阮冬想要的一切,并学着不索取,不强迫。
不管是自由,还是爱-
阳台外,虫声议论纷纷。
阮冬抬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漆黑的相机镜头。
南亚依旧半跪在地,略带期盼地望着他,见状连忙解释:“自古以来,阁下们都钟爱媒体镜头,喜欢上星网头条,被众虫艳羡瞩目。”
“阮冬阁下,若你答应我,我会令星网所有头条都布满你的照片。”
“皇子订婚是盛事,我们举行的订婚宴、结婚现场都将收集在年度时刻中,永久被虫族仰望。阁下,您喜欢吗?”
阮冬:“不喜欢。”
南亚卡壳一瞬:“什么?”
阮冬:“我说,我不喜欢。”
“我很讨厌。”
他的声音平静,如碎冰相撞,清寒悦耳,却将南亚连同周围的所有虫都冻住。
南亚愣了好几秒,才转头吩咐副官:“将媒体都请去我名下的度假区……还有,删掉刚才的所有照片视频。”
他行事向来放肆嚣张,不由分说临时请来这些媒体,又不由分说让他们离开。然而副官显然也习以为常他的作风,马上开始笑着赶虫。
众媒体虫出身非富即贵,一口气憋在胸口,不敢对着南亚发,只好指槐骂桑。
“靠,什么鬼,B级阁下就能溜我们啊。”
“我今年申请约会了三四位B级阁下,没有一位如此不识大体。”
“听说是二等星来的,嗤,怪不得如此无礼,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
南亚是S级军雌,耳力尖。他转身拿起副官手.枪,当着阮冬面,毫不犹豫朝那群虫接连开了数枪。
周围彩雾还没消散,又被血腥味和尖叫弥漫。
南斯扔回枪,语气懒散地笑:“诸位,请勿妄议皇室,安静跟随我的副官前往度假区。好吗?”
半空中众多隶属南斯的军雌沉默望来。寂静中,众虫只能咬牙道是,恭敬退下,不敢再言语丝毫。
阮冬站在阳台上,神色浅淡,事不关己看着面前场面。
没有愤怒,没有喜悦。
经过南尔曼的恐吓,他甚至有些习惯虫族的野蛮与残酷了。又或者说,他并不在意面前的所有虫。
所以无论说什么,他也毫无波动。
南亚转过头,再次执着地捧起那束玫瑰,半跪下身:“抱歉阁下,我并非刻意冒犯,请原谅。”
阮冬点头,挺心平气和的:“没事,不知者无罪。”
南亚一喜:“那您接受我的求婚吗?”
他观察着那张漂亮脸上的神色,想从中找出一丝情绪波动。然而阮冬只是思考了几秒,便摇头:“我们不合适。”
“”南亚的表情变得失落,强打精神:“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阮冬很干脆:“因为我不喜欢你。”
话音落下,这次南亚露出点真切的惊讶:“可我们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按照虫族生理反应,你我相见的瞬间,彼此就能感受到那股迫切靠近的心情。”
他按住自己胸膛,心脏的位置,认真地说:“昨天醒来,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本能地想要保护你,而你也伸手抱住了我。”
“阁下,您难道没有类似的感受吗?”
阮冬一顿
昨天他的注意力全在南斯身上。
失望、屈辱、愤怒、担忧、牵挂无数强烈的情绪在脑海冲撞,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失去理智的军雌,哪里还记得其他情绪?
那时他抱住南亚,也只是因为想看南斯失控发疯而已。
——阮冬难过了,南斯也别想好过。
想到这里,阮冬诚实道:“没有,对不起。”
南亚笑了下,片刻后,倒很是潇洒地摆手:“没事啦,我又不是南斯,不会强迫你的。”
阮冬一顿,随后听见他开口。
“但是阁下,我的雌父不见得能同意你解除婚约的请求——你我匹配度太高,我带着你,能在战场上收割更多异兽头颅。”
“他向来专制,不出意料的话,一定会强迫你与我订婚。”
南亚起身,拿出巨大玫瑰花束里的戒指,笑吟吟递过来:“不如这样,你就假装同意我的求婚了,等我努力战斗,可以独自扛过暴动后,我就立马放你离开。”
“怎么样?”
南尔曼性情如何,整个虫族都清楚。因为他的存在,帝国所有家族始终对皇室毕恭毕敬——当一只军雌连自己的A级雄主病重濒死都能无视、依旧赶往战场杀戮异兽时,几乎没有虫能找到他的弱点。
阮冬没有说话。
南斯拽掉玫瑰上的尖刺,无聊似的,又不经意道:“毕竟我们举行订婚宴,南斯也才能有理由被释放嘛他终归是我哥哥,我也不想他被处死的。”
阮冬抬眸,对上南亚友善狡黠的眼睛。
半晌,他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点头,接过那枚戒指:“好啊。”
“我答应你。”-
阮冬与南亚订婚的消息很快传遍星网。
南亚预料得没错,南尔曼连商议都没有,当晚就定下了订婚宴会的时间地点,直接通知二虫一周后出席,显然不允许丝毫忤逆。
到时,南斯也会出席手足的婚宴。
南亚是S级军雌,恢复能力快到惊人,消息公布的第二天就忙碌起来,准备婚事相关事宜。
而阮冬作为雄虫,并不需要操心这些,他只需要试穿一件又一件的礼服就可以。
虫族关于雄虫的消息很多,但穿越至今,阮冬却连一只都未能见到。
他问身边皇宫派来的年长侍官,侍官笑得很宽容:“阁下,您新来主星,自小没有接受教育,自然不太明白。”
“雄虫阁下们是虫族的珍宝,理应被星光环绕。”
“未成年时他们单独住在家族最高级的星球,结婚后则会被带去雌君的私虫豪华星球,享受众虫服侍。若是厌倦了,还能去不同雌侍的星球玩耍旅行呢。”
阮冬:“他们可以自由活动吗?”
“当然。”
“我的意思是,独自活动。”
侍官皱眉:“这当然不行,阁下们何其珍贵,万一被低等星的低等雌虫伤害怎么办?连D级阁下都只能依靠雌君才能不受骚扰,那些更往上的阁下们,是不会出现在外界的。”
阮冬:“是不会,还是不能?”
灯光柔和。
侍官没有回答,轻轻为他铺好礼服繁复层叠的尾摆,起身看了一圈,惊艳称赞:“您肤色白,蓝色很衬您呢。”
阮冬:“回答我。”
年长侍官笑了笑,声音平和:“宇宙何其大,阁下们的一生能看尽万万千景色,身边永远围绕最尖端科技、最先进医疗、最舒适环境。”
“他们理应与星光相伴。”
阮冬也笑:“所以永远不能坠落云端?”
侍官转了转灰色兽瞳,语气宛如赞颂:“美丽总是珍贵脆弱的,一闪即逝,不是么?”
“雌虫终极一生,都必须保护雄虫,我们献出生命与忠臣,只为追寻阁下们的注视与偏爱,理所应当被奖励。”
野兽,又不完全野兽。
还掺杂着人类的算计与虚伪。
阮冬在心中感叹片刻,点头,平静道:“出去吧,我自己看一看效果。”
侍官恭敬低头:“好的,阁下。”
房门很快关闭。
因为是帝国皇子的订婚,试衣间很豪华,四面八方装满剔透的琉璃镜和形状各异的首饰,乍眼望去满眼珠翠。
阮冬穿着一件柔软繁复的瓷蓝束腰礼服,腰线下做了外扩设计,衣摆花苞般铺满地板,在灯光下泛起流水般的细碎粼光。
光影落在雄虫雪白如玉的脸上,明灭不定。
【宿主,南亚在骗你,你们一旦坐实关系,整个社会都会给你打上皇室标签,不存在放你走这件事。】
听见系统声音,阮冬才露出一点真实的笑。
【我知道。】
【哎,这些虫子心眼多得吓人,万一你被他囚禁了怎么办?】
阮冬扯下耳垂上的宝石长耳坠:【不是还有南斯吗。】
系统顿了顿。
【啊,原来宿主还记得他。】
他还以为反派已经OUT了呢。
阮冬笑了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心理学上有种疾病,叫做恋痛癖。
小时候阮冬发现,自己过得越惨,阮泽和林安玉就会越心疼他。长期缺乏陪伴的他潜意识需要父母关心,每次他们过年回来,阮冬都会刻意让自己更狼狈一点。
被接到城里后,阮冬失去被关心的寥寥机会。但他发现,每当自己与阮嘉安起了冲突,只要刻意激怒对方,让他对自己崩溃动手,即便父母再偏心阮嘉安,也会有一丝心虚愧疚。
怯懦、疼痛、沉默,换来了关心。
阮冬逐渐迷恋上这种感觉,无法改变。
——因为除此之外,他确实也没办法让父母多看自己一眼。
穿到虫族,阮冬遇见南斯,又一次体会到那种疼痛与强迫带来的感觉。然而他们相处越久,随之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无措。
阮冬忽然意识到,真正的快乐不必伴随疼痛,就如同前往布鲁星的那一晚,银河落下,照亮整个洋溢温暖与快乐的舱室。
那些委屈自己才能得到的零星爱意,比垃圾还廉价。
假如他自己都不爱自己,永远都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地爱他。
阮冬吐出口气,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头顶灯光,发现棕榈色的天花板很像南斯的眼睛。
他总是看着他,无时无刻。
阮冬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长睫轻翘。
【我说过,我已经不欠南斯了。】
【如果他还想与我在一起,那就让我知道,他并非冷血野兽。】
【证明给我看:他的心,正与我的心同频跳动。】
感谢初见时,你给予我最需要的温暖、关心、毫无保留的安全感。
但此后,请你拿出应有的尊重、偏爱、心甘情愿的俯首。
而到那时,他才会再次捡起曾经的心,试着伸出手,对他平和笑着说:你好,我是阮冬。
人类阮冬-
一周后。
订婚宴如期于皇宫举行。
第054章 17
虫族世界的建筑风格偏华丽冰冷, 金属色混杂高科技,仿佛缀满璀璨宝石的机械巨树,鲜艳而死寂。
很符合阮冬此刻的模样。
豪华偌大的等候室, 南亚看着面前雄虫,笑吟吟地想。
相对以往订婚时雄虫阁下们的穿着, 阮冬今天穿得并不繁复,上身甚至只着一件银灰交织的轻巧衬衫, 边缘和领口滚了层火彩晶石软边,缀满宝光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 下半身原本配套的华丽褶裤则换成了垂顺长裤。
简单到无聊的衣服。
但配上那张稠丽的脸,却令虫无法移开双眼。
南亚喝了口热水,衷心称赞:“阁下, 你今天很美。”
阮冬平静点头:“谢谢。”
他们相对而坐,南亚这一周忙得不见虫影,但依旧每天都抽时间找阮冬约饭,美名其曰做样子给南尔曼看。阮冬偶尔会答应, 但更多时候则装作看不见消息。
整整一周,他们只见了两次。还都是下午茶,聊不到二十分钟南亚就会被工作叫走。
南亚想,他终于知道南斯那个装模作样的恶心货色是如何被钓到手的了。
就连他偶尔也在可惜, 如果阮冬是A级,凭着这样的外貌与性格, 这只雄虫将会被所有虫族捧上神座。
他将想法压进心底, 笑着递给阮冬一个盒子:“送你的, 看看喜欢吗?”
阮冬打开, 发现里面有两枚胸针。
一个是剔透的雪花形状,一个是鲜活的橙花形状。
“拍卖会的压轴品, 我觉得它们很适合你。”
那时南亚刚亲笔写完订婚柬,随便挑了个拍卖行闲逛透气。
在看到这两枚胸针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提前截胡,以十倍价格买了回来。
阮冬合上盒子,放在桌上:“谢谢,很漂亮。”
南亚活泼眨眼:“不试试吗?”
阮冬摇头:“不方便。”
南亚顿了顿,没再说话。没过多久,殿外忽然响起阵阵钟声,圆拱形落地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暗,轨道陆陆续续出现许多悬浮车,殿内侍从们脚步轻盈,训练有素地开始核对扫描请柬。
南亚喝完最后一口茶,才笑着起身:“宴会要开始了。”
他拿起盒子,将那枚橙花形状的胸针别在自己身上,调整几次后,才满意点头:“我去迎客,你好好休息。”
阮冬一顿:“好。”
南亚很快同副官离开,殿内喷着香薰,闻久了头晕。阮冬看着外面天空,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往外走。
“我出去透透气。”
年长侍官拦住他,声音轻柔:“阁下,宴会期间人多吵闹,会影响您心情的。”
无论订婚结婚,雄虫在开始时都不会出现。宴会中后期,即将结束时,他们才会在雌君的陪伴下出现在亲友区域,小范围地接受祝福。
阮冬笑:“我从侧门走,只是去花园透气。”
年长侍官摇头:“阁下,若您感觉无聊,这里有娱乐产品”
阮冬:“请让开。”
侍官停顿两秒,侧过身:“抱歉。”
“外面风凉,请披上外套。”
阮冬拿上那件豪华外套:“谢谢,但请您不要派侍从跟随。”
“放心,二十分钟后我就回来。”
“是。”
阮冬走到花园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虫族科技先进,今日又是S级皇子订婚宴,从外看去,整个主殿都被错落有致的红玫瑰包围,头顶的人工天幕正在缓慢上升亮起,空气和湿度已经调至最适宜数字。
花园离得偏,反而更昏暗冰冷些。
阮冬将闪得眼睛疼的外套随手放在台面,顺着阶梯往花园里走。
主星四季并不分明,周围植物常年茂盛,仿佛永远不会枯萎。石板路边的花丛和三个月前一样,正热烈地盛开着,欢迎闯入此地的美丽雄虫。
但这次没了蔷薇。
全是南亚特意叮嘱侍从们换的玫瑰。
夜风吹来。
阮冬漫无目的地慢走,不自觉抱了抱臂。
下一秒,雄虫忽然脚步一停。
披风轻轻搭在肩上,带来温热。
有谁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为他挡住微凉夜风,气息钻进阮冬鼻尖,很熟悉。
昏暗的花园树影摇曳,寂静无声。
半晌。
阮冬转身,对上一双许久未见的棕榈色兽瞳。
夜色下,高大军雌依旧一身冷硬军装,逆着光的五官陷在阴影里,模糊而英俊。
四目相对。
他低声问:“还冷吗?”
阮冬顿了几秒,摇头:“不冷。”
南斯的瞳孔映出雄虫此刻的模样:“你今天,很漂亮。”
阮冬笑:“难道我以前不漂亮?”
南斯:“你一直都漂亮,一直。”
阮冬坦然点头:“我也觉得。”
玩笑话似乎令重逢的气氛变得不再冷硬。
南斯眼中笑意才刚蔓延。
下一秒,阮冬解开身上披风,利落递还:“谢谢,但我不太需要。”
雄虫站在原地没动,神色也陷进阴影里,看不分明。唯有声音平静,甚至有些轻松。
南斯接过,沉默片刻,忽然说:“对不起。”
阮冬:“为了什么?”
南斯回答:“为我曾经做错的一切。”
曾经让你流过的眼泪、受过的委屈、不解其意的误会和难过。
阮冬看了他几秒,笑道:“南斯,你总算学会真正的道歉了,恭喜。”
“我收到,但不原谅。”
南斯吐出口气,点点头。他没穿披风,逆光勾勒出高大修长的身体,肩膀处缀满璀璨勋章,是从未有过的盛装出席。
军雌看着远方热闹的宾客,声音很轻:“订婚宴要开始了,阮冬,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能送你去某个不知名星球。”
“那是我的私产,皇宫绝不可能找到。”
阮冬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
南斯一顿,面上依旧维持平静,并不看他:“你讨厌控制欲强的雌虫南亚也是雌虫,虫族所有的雌虫控制欲都很强,他们不懂得尊重你,只是会装模做样而已。”
“阮冬,你会不开心。”
阮冬笑了,声音比他更平静:“这种东西,其实习惯了就好。”
话音落下,南斯骤然回头,听见阮冬慢吞吞说:“南亚身份够高,我们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他说,他第一次看见我,就本能地想要保护我。”
南斯静默许久,艰涩开口:“我也可以保护你。”
阮冬摇头:“但我已经订婚了。”
南斯今晚是冲着手术前最后一面而来,从囚室出来,他反复告诫自己,要守礼,要尊重,要时刻注意阮冬的情绪。
假如今晚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应该看见阮冬的笑脸,而非惊恐。
但此刻,南斯的胸口仿佛被不甘撕扯又捏碎,他装着这颗心,自虐般平静地问:“那我呢?”
“阮冬,那我呢?”
明明他先认识阮冬、明明他与阮冬相处时间更长、明明他和南亚一样凭什么南亚能得到阮冬的习惯,他却只能得到一句到此为止?
阮冬轻松道:“你得到过我的喜欢啊。”
得到过,是一个过去式。
阮冬的语气依旧轻松,似乎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吐出一句接一句利刃,搅烂军雌的心:“你说的没错,我讨厌装模做样的军雌。”
“但我更讨厌当众让我难堪的军雌,讨厌强迫我的军雌。”
顿了顿,阮冬平静看着南斯:“我讨厌你这样的,军雌。”
话音落下。
南斯忽然无声。
阮冬似乎也并不着急,依旧站在原地,长久的静默围绕着他们。
半晌,南斯抬起眸,一字一句地问:“那婚后,你会想收雌侍吗。”
阮冬一顿:“什么?”
“假如你现在喜欢南亚。”
军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对他短暂厌倦,偶尔想换一换心情时。能不能来找我。”
四个月前,在这个花园,南斯曾面无表情掐着阮冬下颌,傲慢冰冷地问:“阁下,你是否太过高看自己?”
四个月后,同样在这个花园,南斯神情模糊地站在夜色中,以濒死旅人望向蜃楼绿洲的语气,轻声问:“阮冬。”
“我现在,有资格当你的雌侍吗。”
一开始,他想变成S级,只因胸中溢满野心与暴力。
到现在,他想变成S级,只因想得到至高权力,令阮冬不必受任何束缚,永远自由。
而倘若阮冬已经转变心态、接受此刻境遇,对南斯来说,被他的目光注视,似乎就比所谓的S级血脉更加重要。
——阮冬不喜欢,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南斯继续开口:“我熟悉你的身体,我也是皇子”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捂住他唇,打断他未出口的所有话。
浅淡的香薰味随之而来,沾染鼻息。南斯一顿,看向雄虫漆黑却剔透的眼眸。
雄虫看着他,声音平静而慈悲:“别再说了。”
“南斯,你不是这样的军雌,你有你的骄傲,你在你的战场所向披靡,你付出血和汗,为虫族开疆扩土。”
“你应该尊重这样的自己,也尊重我。”
“永远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吗?”
空气寂静,头顶的人工天幕此刻终于完全升起。日光照亮这个角落,花园里,他们距离很近。
南斯看着阮冬的眼睛,这双倔强的,慈悲的,美丽的眼睛。比任何星辰都亮,比任何露水都温柔。
南斯说:“可我爱你。”
第055章 18
日光照亮这个角落, 照亮他们彼此的脸。
于是情绪也无所遁形。
南斯说:“我爱你,也想得到你的爱。”
“我在追寻你的心,这只是乞求你注目的手段, 如果有所谓尊严,与你相比, 也不值得丝毫注意。”
顿了顿,他生硬补充:“当然, 如果你感到不被尊重。”
“……那我万分抱歉,并收回所有话。”
阮冬很轻地笑了:“如果你的表情在提到南亚时能更友善一点, 我会相信的。”
当雌侍?以南斯的武力值,阮冬觉得第二天就能看见南亚意外身亡的尸体。
南斯立刻闭嘴。
远处热闹的声音隐隐传来。
阮冬后退几步,转身望向宫廷:“我该回去了。”
南斯下意识想伸手强行留住他, 却在中途停滞。他看着阮冬回到台阶处,弯腰拿起那件外套,而后冲他摆摆手:“一会儿再见。”
雄虫走得干脆,毫无留恋。背影清瘦修长, 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周围玫瑰的香气似乎更浓了些,馥郁沾染上披风,却更显寂寥。
——万千花朵盛放,可他一走, 所有盛景便都失去了生动。
南斯立在原地,半晌, 沉默退回阴影中, 转身离去
如果不是订婚宴, 阮冬真不知道虫族有这么多衣冠楚楚的雌虫。
殿内灯光明亮柔和, 如瀑的浅色花枝缠绕闪亮晶石,自理石壁沿倾泻而下, 将大殿熏染得香风阵阵。柔软地毯铺满每个角落,身穿礼服的高大雌虫们两三成堆,手握香槟,时不时与南亚碰杯谈笑。
比起订婚宴,这里更像是高层家族们的社交场。
此时已是宴会后期,阮冬在等候室呆了许久,才被侍官带领保护着来到前厅。
推开门,南亚就体贴地站在不远处。
看见阮冬,他立刻上前接过侍官的工作,笑吟吟地带着雄虫往虫堆中心走。那里站着几个帝国金字塔尖家族的年轻雌虫。
等阮冬站定后,他们才纷纷回神,躬身轻声问候。
“日安,阁下。”
阮冬也点头:“日安。”
他嫌宝石太闪,出来时依旧没穿外套,衬衫领口露出了一小截锁骨。浮光掠影映在雄虫瓷釉般的脸上,黑色碎发下,那双眉眼美得惊人。
站在南亚身边时,没有任何虫会觉得不相配。
“怎么觉得二殿下占了好大便宜。”
周围发出很轻的议论。
对于这桩婚事,外界其实有诸多声音。
大多都是祝福,但少部分虫也认为阮冬只有B级,配S级军雌还是有些不够格。这种论调通常出现在权力顶端的社交圈,对于他们来说,雄虫并非触不可及,他们在成年后就能开始申请雄虫约会,面见的阁下也通常都在B级或以上。
但如今,众虫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病重的二皇子一醒来就火速求婚了。
南亚不动声色环顾一圈周围,却没看见想看的那道身影,不由挑了挑眉。
——南斯这是不来了?
侍从上前恭敬倒酒。阮冬拿了杯冰过的香槟,没喝。他的气质冷,五官却浓,南亚正大光明地盯了一会儿,才问:“感觉还好吗?”
周围雌虫不算多,但阮冬以往从未出席过任何社交场合,他不免有些担心。
阮冬点头:“我没事。”
南亚放下心来,转身继续同面前几位商政界的同龄虫社交。他的胸前还别着那朵橙花胸针,时不时凑近阮冬,贴心为未婚夫说明众虫身份,与往日嚣张放肆的模样大相径庭。
亲密的动作引来全场暗中瞩目。
下一秒。
议论声忽然消失。
一道冰冷目光落在南亚身上。
众虫察觉到什么,立刻转身看去。
殿门处,消失一周的高大军雌站在原地,身穿授勋时才会穿的庄重军服,肩上缀满勋章。他神色冷淡,正面无表情与南亚隔空相望。
是南斯。
众虫顿时起身,连脸上神色都热切了些,纷纷转移目标,往南斯的方向走去。
——亲生兄弟为雄虫大打出手,这样的新闻放在皇室也显得荒唐。南尔曼封锁了病房那晚的所有消息,对外宣称南斯又一次陷入精神暴动,才会不见踪影。
雌虫们笑吟吟围着南斯。
“大殿下,身体如何?若是暴动未消,查金家族的医疗所可以为您效劳。”
“今日前线传来消息,称异兽领地出现异动,殿下的第一军近日也在演练,是否星际战争又要爆发?”
“殿下”
南亚脸上笑容未变,拿着香槟的手却握紧,俊朗眉眼似乎被看不见的阴霾笼罩。
向来如此。
南斯比南亚年长六岁,十五岁上战场,当月便爬进军功榜单前五百名。他是A级血脉,却也是天生的战争杀器,硬生生让南尔曼将目光转移至他身上,连一军也交给了他。
当南亚也学着兄长上战场时,南斯早已成长为虫族举世皆知的最年轻中将,且对外性格温和,在社交场所游刃有余。原本S级军雌继承皇位毋庸置疑,但因南斯带来的利益太大,近年来,竟有许多家族倒戈支持南斯。
南亚越临近成年,听到的风言风语就越多。
更别提成年当天,他一时冲动向南斯发起邀斗请求——若不是南尔曼中途喊停,南亚的脖颈早已被军雌硬生生碾碎
还好。
还好现在,他身边站着一位对方想要,却得不到的雄虫阁下。
一位与他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只属于南亚的,命中注定的阁下。
他费心让雌父放了南斯,举办订婚宴,不就是想看一看南斯此刻的表情吗。
空气中漂浮着酒香和花香。
南亚转过头,顿了顿,说出口的却是:“你要不要回等候室休息一下?”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觉意外。
阮冬说过,他是被强迫的。
南亚怕他应激,更怕雄虫的目光被南斯所吸引。
公众社交场合,不方便说太清楚,南亚声音低了些:“回休息室吧,阁下。”
他想,或许他不应该让阮冬与南斯再次见面。
“不用。”
阮冬摇头,将香槟放下,示意他往后看:“南斯来了。”
南亚一顿。
片刻,他忽然猝不及防地伸手,轻柔而不容拒绝地虚揽住雄虫纤韧的腰肢,随后转头露出笑容:“哥。”
众雌虫发出善意嘘笑。
阮冬被他的动作一惊,又怕南斯看见当众发疯,下意识想后退,却听见军雌不辨情绪的声音:“南亚,你的雄虫似乎并不喜欢突然袭击。”
“再不放手,阁下会应激。”
阮冬一顿,抬眸看向南斯。
军雌眉眼英俊冷淡,兽瞳毫无变化。他动作自然地自托盘拿起香槟,没有喝,也并不看阮冬。
他只是重复:“南亚,你应该放手。”
军雌的语气仿佛兄长训诫,在情理之中,周围簇拥着他们的雌虫并未发觉任何不对,还点头赞同。
“是啊,二殿下,放手吧。”
“阁下会被吓到的,您有些失礼了。”
“他会感觉不舒服的。”
很体面。
没有再像病房那晚一样,让阮冬当众难堪。
阮冬垂眸,感觉腰间的手离开,眨了眨眼。
南亚笑得青涩:“抱歉,是我心急了。”
“我才成年,缺乏与阁下接触的经验,难免冲动。”
南亚又笑着看向阮冬,目光热切:“不过阮冬阁下与我已经订下婚约,时间很长,足够我们慢慢接触,了解托付彼此的心。”
他掏出一个盒子,自里拿出一枚雪花胸针,低头轻柔地给阮冬戴上。
“这是赔礼。”
“果然很适合你。”
他们凑得近,南亚胸前也戴了一枚相似的橙花胸针,从南斯的角度看去,二虫仿佛亲昵依靠。
咔擦。
香槟水晶杯被骤然捏碎。
南斯接过副官递来的手帕,面无表情:“抱歉,暴动影响未消。”
众虫连声道没事,又道南亚与阮冬似乎感情很好。南亚点头,笑得俊朗:“阁下们是虫族的珍宝,理应得到最好的待遇。”
“阮冬阁下当然也是。”
南斯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抬眸,第一次当众看向阮冬。
灯光下,雄虫似乎在出神,闻言只笑了下,神情很自然。
他没有生气。
……为什么?
南斯猛地攥紧手帕。
南亚让侍从拿来一杯热茶,贴心递到阮冬手中:“如果不喜欢喝酒,可以喝茶。”
阮冬下意识点头,抿了一口,却被烫得舌尖一痛。眼瞳瞬间溢出一点生理眼泪。
南亚没注意到,转头与周围雌虫交谈,阮冬顾不上更多,匆匆说了句去洗漱间后,便在侍官与侍从的保护下,转身离开了大殿。
南斯皱眉,倏然望向他的背影
铺满地毯的长廊柔软无比。
阮冬站在洗漱镜前,冲侍官摆手。
“你们先下去吧,人太多,我头晕。”
侍官顿了顿,依言恭敬退下。
“是。”
周围安静下来。
阮冬低头凝视着洗漱台,几秒后,忽然问系统。
【长生,如果我现在对着水龙头伸舌头,是不是很像一只狗?】
系统说:【可是小清很可爱呀。】
【小清是谁?】
【我一个很像狗狗的朋友。】
【好吧你说得对,我现在还是只虫呢。】
阮冬的舌头很痛。
他皱眉想了想,还是打开水龙头,确定是冷水后,刚要低头冲伤口。
腰间忽然被一只手揽住。
那手一触即离,极有分寸地将阮冬轻巧揽直,随后关掉水龙头,递来一支透明药剂。
阮冬:“”
阮冬抬眸,很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南斯:“你是机器猫吗?”
怎么什么都有?
没等回答,他又转头去看周围,南斯立刻说:“我用训练借口假意离场,那些侍从守在大门外,我从窗户翻进来的,不会有任何虫知晓。”
阮冬顿了顿,竟然笑了:“这是你家,你还翻窗?”
“”
雄虫的黑色瞳仁在灯光中显得清透,笑起来时,有种很亲昵的错觉。
南斯面不改色移开目光,庆幸自己在来之前打了两针抑制剂,瞳孔此刻尚未变形,没有吓到阮冬。
他低头,拨开药剂包装,声音不自觉也变得温和:“低一点头,我帮你打恢复剂。”
尖锐针头闪着寒光。
阮冬没动:“我冲一冲就好了,真的。”
南斯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了然。犹豫几秒,他拿出一管涂抹式药剂,拧开后,是浅色的透明膏体。
南斯抬眸,与阮冬对视。
莫名的沉默蔓延。
军雌高大的身影笼罩住雄虫,半晌,在雄虫默许下,他小心捧起那张莹白的脸。
粗粝指腹沾上药膏,轻轻按在柔软唇边。
阮冬眼睫微颤,听见南斯低声说:“伸舌。”
洗漱间灯光很柔。
雄虫舌尖猩红一截,温热柔软,碰到指尖时,滑腻而湿润。
阮冬垂眸,感受到药剂生效,一点一点修复伤口,迅速痊愈。
但他们谁也没有移开动作。
四目相对。
南斯兽瞳紧缩,浓烈的爱与欲烫得阮冬移开视线,却又立刻转回,不服输般看回去。
眸光摇曳,比小兽还虚张声势。
南斯忍耐自己,高大身形完全笼罩住雄虫,却毫无禁锢之举。
只要阮冬想,可以随时离去。
他低头,以一种下位者的臣服姿势,甘心征求:“这一刻,我想吻你。”
“阮冬,我可以吻你吗?”
副官从殿外进来,靠近南亚身边。
手腕很快震动。
南亚低头看着消息,皱起眉。
殿外属于南斯的悬浮车确实已经离开。
——他那个哥哥居然真的走了?
南亚吐出口气,分不清是什么心情。环顾四周,他招来侍从:“阮冬阁下呢?”
侍从:“阁下正在B2区洗漱间整理自己,雒西侍官守在门外。”
南亚点头:“拿几只镇定剂,他大概是社交太久,有些应激了。”
“是。”
南亚对周围雌虫歉意微笑,在侍从回来后,很快转头往B2区走去。
大门外,雒西侍官果然带着大堆侍从守在外面。
南亚笑着上前,示意他们让开:“请开门,我给阁下送些药剂。”
第056章 19
盥洗室内。
阮冬被捏住舌尖, 润泽的黑色瞳仁猫一样看着南斯,不说话。
他观察他,仿佛在观察更新程序后的机器人, 想试试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他能纵容他、尊重他,到什么程度。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香薰味。
阮冬眨了眨眼。
沉默几秒, 又眨了眨。
南斯:“”
阮冬的睫羽很长,像把小扇子, 轻轻吹散此刻萦绕的暧昧气息。
南斯忽然觉得手指有些僵硬,想放开, 又舍不得。
他只好低声问:“我弄疼你了?”
阮冬轻轻摇头,任由南斯捏着自己的舌尖,既不抗拒, 也不接受。
南斯:“那为什么,不能亲。”
明明那一刻,他能看清对方眼里露出的亲昵,仿佛亲昵家养的狗, 令南斯无法克制地想舔舐撕咬——关在囚室这一周,他脑子里每一秒闪过的都是阮冬的脸。
他很想他。
闻言,阮冬笑意盈盈地弯起眼,含含糊糊地说:“就是不给亲。”
“你能怎样?”
“”
南斯沉默好几秒, 才说:“哦。”
他不能怎样。
以往他会无视阮冬的拒绝,视挣扎为助兴, 强迫他一同陷入情.潮。
但此刻, 南斯的心告诉自己, 如果阮冬不愿意。
不愿意, 就是不愿意。
这无关喜欢或不喜欢,阮冬有活生生的喜和怒, 当他站在他面前,他就应当尊重他。
——他们是平等的。
南斯收回手,指尖依旧湿润,残留着口腔湿热的触感。
他说:“抱歉,冒犯了你。”
阮冬:“唔没事。”
本来也是他刻意钓他。
雄虫似乎心情不错,没再说什么,侧过身打理着衬衫衣袖。趁这个间隙,南斯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舔干净手,给自己又打了针抑制剂。
“别以为我看不见。”
阮冬背对着他,黑发在灯下晕出一层浅光。他个子并不算矮,比例也很好,此刻透过镜子看过来,像一只乖乖坏坏的长腿猫:“你变态啊。”
南斯和他对视,许久,忽然说:“刚才,南亚说你是珍宝。”
阮冬啊了声,莫名其妙:“什么珍宝?”
南斯重复南亚的话:“阁下们是虫族的珍宝,理应得到最好的待遇。阮冬阁下也是。”
——从前他也犯过这样的错,将阮冬和其他雄虫口头混为一谈。当时未曾察觉,但回想起来,那时阮冬分明是生气的。
南斯盯着阮冬,目光落在他胸前那枚碍眼的胸针上,眼眸很深:“你刚刚没有生气,为什么?”
为什么。
阮冬叹了口气,半晌,才用一种看蠢货的目光看着南斯,幽幽道:“是啊,为什么他说我就不生气呢。”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并不在意南亚的任何话啊。
阮冬擦干净手,深感孺子不可教,转过身就要往门口走去。
身后,终于反应过来的军雌猛地抬眸,瞬间几步上前挡住他,有几秒说不出话。
四目相对。
阮冬看着南斯,神色放松,眼底微亮,唇边漾着点嗔,和一点笑。
——他还喜欢他。
这个念头清晰无比闪过脑海的一瞬间,南斯呼吸停滞。
庆幸和狂喜还未袭来,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对不起。”
南斯有一瞬失神:“对不起,我以前明明这样糟糕。”
傲慢、冷血、暴戾是阮冬令南斯甘心变成如今的模样,他的眼泪和倔强,将南斯属于野兽的心静静打磨,塑造成一个全新的,只属于阮冬的南斯。
阮冬凝视着他,长睫下的眼瞳宛如审视,又宛如静默。
片刻,雄虫终于笑起来:“嗯,收到。”
他依旧没说原谅,但南斯终于也松懈肩膀,轻轻笑了。
心脏跳得太快,他的脑中蹦出一个又一个承诺,但最后,通通被咽回。
南斯吐出口气,退后几步,没有将窗户纸捅破:“今晚离开后,我会进行基因植入手术。”
“阮冬,我会成为最强的那个。”
他会证明给他看,他值得他的喜欢。
阮冬却一愣,没料到南斯居然还要进行这个手术。
他皱起眉,万分不解:“为什么你一定要变成S级?”
“你已经很强,我看过军事频道,所有虫都认定你是如今最强的年轻军雌。”
不等南斯说话,阮冬抢先道:“至于我和南亚的婚约,我从未当真过,也不必你来解决。”
“这是一场利益交换,我只作为一支虫形安抚剂与南亚结合,南斯,我有办法解除这个可笑的婚约。”
——他有办法让整个虫族都乱起来。
试礼服前一天,阮冬问过系统,为什么只有他的信息素能治疗南亚。
得到的回答是,阮冬拥有强烈的自我意识。
他那时疑惑:【什么叫强烈的自我意识?】
【就是说,在这个虫族世界,雄虫尚存于蛋中时,保护协会就会上门注射某种药剂,出生后,便将药剂掺杂在每月的例行疫苗中,令他们如常长大,但感知蒙上麻木。】
【雄虫们不分等级,都精神脆弱,同时却需要强烈愉悦刺激,例如旅游玩乐、全网瞩目、欢呼围绕才能得到快乐反馈,得到满足。否则就会如同凋谢花朵,迅速陷入抑郁死亡。】
阮冬背脊爬上一层寒意。
系统得到来自南斯的99点恋爱值反馈,能力扩大,继续从原著搜刮拼凑出世界底色。
【百年前,最后一位S级雄虫逝世,二十年后,南尔曼登上虫族主位,此后再无任何S级雄虫诞生。】
【南尔曼不顾军队反对,加强划分A-E间的雄虫等级,并迅速实施分割化,与此同时,反对他的军雌们接连战死星海、雄虫保护协会大换血、星网官方推出一本雄虫手册,加深雄虫在大众心中的印象。】
【宿主是身穿,自行长出尾钩,没有接受过任何药剂,且思维正常,所以信息素的活跃度前所未有的高。事实上,你不止能解南亚的毒,只要量大,还可以解一切军雌身上的毒素,包括基因植入。这点那些虫子还没研究到。】
【宿主,你是虫族现存的所有雄虫里,不分等级,活跃度最高的雄虫。】
想到这里。
阮冬抬头,有些疑神疑鬼地看了圈盥洗室天花板。
南斯见状,立刻皱眉靠近,挡住所有灯光:“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耳尖瞬间兽化,警惕周围声响——门外宾客的觥筹交错、南亚和侍从们的脚步声、雒西侍官和蔼的拒绝:“抱歉,二殿下,我们需要保护阮冬阁下的隐私。”
以及,比他声音还轻,却如惊雷般乍响在耳边的话语。
“南斯,南尔曼将我接到皇宫,不是为了南亚。”
南斯骤然低头,看见阮冬苍白的,开合的唇。
在阮冬还要再次开口时。
南斯猛地捂住他的嘴,敏锐意识到什么,霎时现出狰狞虫尾,震动发出阵阵无声嗡鸣,一波又一波,仔细探索盥洗室每个角落。
许久。
他的呼吸终于寂静:“这里没有任何窃听器。”
南斯松开阮冬的嘴,一把将清瘦的雄虫抱上盥洗台,而后低头,用兽耳贴近他的唇,神色谨慎。
阮冬了然,膝盖靠近他的腰,几乎用气音开口:“南尔曼抽我的血和信息素,不是为了给南亚治疗。”
“从始自终,南尔曼想研究的对象,只有我。”
阮冬如同夜里亮起的火把,太过显眼。
南尔曼先是恐吓,没有发现异常。放心后又命虫推出抽血方案,以此研究原因。最后没有得到成果,便将阮冬绑在南亚身边,令他当安抚剂过完后半辈子,彻底沉沦。
阮冬轻声说:“我有办法让整个星网都挂上这个劲爆新闻。”
“到那时候,我作为受害者,什么婚约都不会作数。”
饲养、圈禁,阮冬甚至怀疑,那位病逝的A级雄虫也是南尔曼动的手。
南尔曼做的事绝不会被大众认可,虫族军雌何止亿万,再如何站在金字塔尖,也会遭到反噬。
那天系统问阮冬怎么办。
他回答还有南斯,是因为对方给了系统99点恋爱值,让系统能短暂侵入控制星网。
也因为,阮冬相信,就算知道了一切,南斯依旧不会伤害他。
——从初见到此刻,无论他争吵、激怒、挑衅,无论南斯的恋爱值是1,还是99,他都从未对阮冬有过真正的暴力对待。
阮冬握住南斯的手:“到时候,百年前意外战死的军雌家族们会找南尔曼麻烦。”
“我查过,他们虽然是A级壮年军雌,但暗中研发的核磁武器已经能炸掉星际战场的哨点,再加上星网舆论。”
“南斯,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灯光下,阮冬垂眸。他气质太冷,脸上表情一旦淡去,花瓣般的艳也跟着褪去,只余一层略显疏离的碎冰。
南斯看着他,半晌,点头:“我知道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阮冬:“半个月后,上一任战死星际的上将的祭日那天。”
南斯闻言,掏出通讯器,却是阮冬丢掉的那个。
阮冬一顿,见他戴着那个格格不入的冰蓝色通讯器,往自己的通讯器上碰了下,发来一个地址。
“这是我在主星的私虫住宅,很安全,你这段时期就住这里,可以吗?”
阮冬这次干脆点头:“好。”
南斯没再说什么。几秒后,他告别:“我先走了。”
阮冬笑了笑:“那再见?”
南斯也笑,静静看着他,半晌,忽然低下头,轻轻贴了贴阮冬柔软的额发。
阮冬眨眼,刚想说什么。
下一秒。
后颈突然一痒。
空气寂静。
南斯伸手,轻轻接住雄虫软倒下的身躯,看见他轻闭的双眼,和尚存笑意的唇角。
许久。
他说:“一定再见。”
自窗口翻出,南斯抱着阮冬一路往隐蔽处飞。
他历经数场战争,躲过无数次异兽鼻息,皇宫冰冷的机械眼亦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主星被人造天幕照亮,南斯走进手术室时,无数医疗虫都安静等在原地。
金属大门关闭。
南斯不急着躺下,先发出数道命令。
【整合第二军,更改目标,瞄准所有皇宫出口。】
【联系郴荻家族,送过来的武器翻倍,一周后我要见到全部。】
【一军多制造前线动静,多到让南尔曼分不了心。】
发完一切消息,已经过了数十分钟。
南斯脱掉军服,露出常年征战的结实臂膀。他拆下那个蓝色通讯器,忽然想:原来,阮冬真的不是虫族。
他原先一定生活在某个文明和平的世界,有美满幸福的家庭,所以聪明的同时,才会理所当然地善良。
在虫族,血脉即阶级,利益即一切。
别说是死了领袖军雌,南斯没记错的话,阮冬说的那些家族后期都得到了不少好处,让他们此刻二选一,他们只会抢着为领袖军雌按下去死键。
而阮冬体质太过特殊,一旦在星网曝光,等待他的不会是友善,不会是同情与怜悯。
那群雌虫只会将他吞吃如腹。
但凡南斯还有点尊严,就不该让阮冬将自己置于险地,换取一时的安宁假象。
来医疗所前,他已经将阮冬放进了隔绝信号的私虫住宅。那支药剂的生效时间是三天,南斯打了三支,一共九天。
而南斯给自己的手术时间,压缩到了一周。
——他安置好阮冬,又返回订婚宴,找机会秘密拖走南亚,抽干了他半身血。
南斯记得,曾经为了所谓的治疗,阮冬也被迫抽过血。
顶光亮起,麻药生效。
医疗虫上前,划开军雌皮肉,将鲜红血液输入脉搏。茧状外壳缓缓包住南斯,随即注射进透明液体,将其完全浸泡。
星网上,头条被【惊,二皇子惨遭抽血?!】轰炸,南尔曼被紧急叫出会议,得知星际前线突遭多处异兽袭击,南斯已带队前往战场,依旧不够虫手。
他气得要命,来不及细究,立刻将半死不活的南亚扔进囚室,骂了句废物,随后也带队前往坐标点,暂时离开了主星
一周后。
空气中萦绕着浅淡草木香。
阮冬提前苏醒,睁开迷茫双眼,对上球球熟悉的机械眼,以及,周围陌生的一切。
【系统?】
与此同时。
医疗所上方,风尘仆仆赶回主星的南尔曼站在悬浮车内,神色冷到极点,怒意森森:“再轰。”
——砰!
爆.炸声响彻天际。
下一秒。
坍塌的废墟飞出一道半虫半人形状的异兽,棕榈兽瞳紧盯目标,看上去似乎毫无神智。
“南斯”
南尔曼感受到他身上相同的血脉、相同的等级,神色瞬间一冷。
南斯喉咙鼓动,发出无意义低鸣,底下的图勒见状,神色闪过一丝悲切,随后立刻回头,飞往外围。
“一切照旧!所有虫按计划开始轰炸!”
“是!”
轰鸣声遍布。
南尔曼飞出车外,紧盯南斯。四目相对,几秒后,他们同时动身,倏然自半空中对撞!
第057章 20
系统还没回答, 球球察觉到雄虫醒来,率先飘来。
【阮冬阁下,请问中午吃什么?】
阮冬:“”
差点以为又穿了。
阮冬闭了闭眼, 无语到极致,甚至笑了下。
【长生, 南斯是不是跑去做基因植入了?】
系统:【是的,宿主。】
【距离您昏迷已经过了一周。这一周主星发生异变, 南尔曼前脚被第一军骗去战场,后脚军部一半军雌就立刻反叛, 封闭所有跃迁航道,猝不及防将南尔曼的拥趸者杀光。】
【航道瘫痪,南尔曼带着下属跃迁数次才得以回到主星, 他查到医疗所位置,现在正和苏醒的南斯搏杀。】
后脑有些晕眩。
阮冬撕掉手背的医用胶带,昏迷时,房子里的机器人会自动为他打营养液维持健康。
雄虫脸上表情平静。
【南斯成功了吗。】
【目前来看, 并没有。】
系统侵入机械眼,谨慎看了会儿南斯的方向,下定结论。
【依旧和原著一样,甚至因为注射过量S级基因血、压缩手术时间, 他比原著的样子更原始化,除了一张脸, 基本没人形。】
阮冬点点头, 光脚踩着地板随便找了个衣柜, 面无表情换上外套。
【他可能以为自己有主角气运。】
昏迷前, 阮冬告诉过南斯,自己的血可以解一切雌虫的毒, 只要够多,甚至包括基因植入。
现在看来,南斯不仅没抽阮冬的血,还把他关进了这个破地方。
【宿主,这个房子安全系数为T1,可以抵挡目前虫族已知的百分之八十武器,还可以进行定点跃迁。南斯已经彻底封锁出口,设好目的地,两小时后会自动送你去他的私虫星球。】
赢了,南斯会将阮冬接回来。
输了,南尔曼也找不到阮冬。
【哦对,当晚他还抽空去了躺公寓,把球球也带过来了。】
阮冬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穿好机械护具,闻言头也不抬。
【那我谢谢他。】
【长生,麻烦你把那99点的恋爱值用来开门,谢谢。】
【好嘟。】
客厅里,球球没得到回答,程序演算几秒,便自顾自飘去了厨房,又开始咕嘟咕嘟煮汤。
等大门传来滴滴声时,球球正好煮完一大碗番茄浓汤,期期艾艾地送到阮冬面前。
【阮冬阁下,您的营养餐已做好,请喝光哦!】
阮冬:“”
阮冬笑了下,很给面子地喝了半碗:“谢谢。”
他按下球球的休眠键,将它移到角落,剩下的半碗汤则放进冷藏层,而后转身开门,扫描一辆悬浮车虹膜。
滴。
车门顺利打开。
——他们第二次交缠时,南斯将阮冬的虹膜录入过悬浮车。
而直到订婚前夕,阮冬研究虫族科技后才知晓,那并非只作用于一辆悬浮车,而是包括南斯名下的所有程序。如果当时阮冬愿意,他可以移走南斯所有财产,再将所有机密文件泄露。
从前,南斯没学会说爱,但却对阮冬毫无保留。
那些曾经有过的误会,原来真的只是误会。
阮冬坐在驾驶座,熟练操作悬浮车,半晌,忽然轻轻笑起来。
【长生,生活真是戏剧化啊。】
订婚前一周,他曾经在系统帮助下训练过自己,好在虫族大乱时灵活逃跑,远离战火。
此刻,他却主动往主星战火集中区疾驰而去。
那张脸在灯光下毫无畏惧,曾经的怯懦和恐惧完全消失,一双煜煜生辉的黑眸盯着前方,义无反顾,亮得惊人。
上一世,阮冬企图用死亡结束所有痛苦,却在坠落的第一秒就开始后悔。
此刻,他轻声呢喃:“南斯,你未必太小看我。”
命运之锤再次冰冷落下。
而这一次,阮冬绝不会逃跑
轰鸣声响彻半空。
主星此刻已经变成一颗完全封闭的星球,以往挂在天际的巨大雄虫海报被轰得零碎,各大区域的轨道在炮火中炸了一半。无数军雌拼死搏杀,鲜血与残肢遍地,生命以冰冷的速度飞速流逝。
南斯自十五岁起就开始筹备自己的军事势力,此刻骤然发难,南尔曼这才惊觉,这个A级雌子竟无声侵入了三分之一的政军商家族。
耳边不断传来下属的播报。
南尔曼的脸上布满鲜血,虫尾被砸碎小半,血肉刚长出来又被扯碎,碎肢掉落,露出森森白骨。
对面的南斯状况更惨。
他刚醒来,刚晋升S级,且神智不清,全无作战策略和闪躲,凭借嗜血本能与南尔曼搏杀至此刻,两对翅翼已经变成一对。半边身体血肉模糊,自行痊愈的速度完全比不上伤口出现的速度。
南尔曼吐出口气,再次给自己打了针愈合剂。
自成年后,除了上战场,这是南尔曼第一次动用药剂。
他的兽瞳依旧冰冷,S级壮年军雌的优势其实并不完全在血脉压制,还包括搏斗经验和战场经验,南尔曼此刻并不担心会输,他甚至想留下南斯一命。
军雌按住耳机:“准备好麻醉剂和药剂。”
“南斯重伤昏迷后,将他控制起来,关进研究所,训练至能上战场。”
这样一个S级杀器,反而比从前的南斯更好。
他要他一辈子燃烧生命,为自己开疆扩土。
“是。”
不远处,痊愈些许的南斯再次抬眸,面无表情锁定面前目标。
南尔曼捏碎耳机,展开翅翼,毫不犹豫地杀了上去
【警告!前方出现S级军雌,是否避开?】
阮冬抬眸。
悬浮屏幕上,是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
刚被释放的南亚带领亲卫队,如临大敌地包围住这辆属于南斯的武装级悬浮车——南斯手下的每个副官都战斗经验丰富,南亚不欲说废话,立刻展开翅翼飞回悬浮车,神情冰冷。
“轰!”
阮冬神色冷静,动作飞快地操控方向,轻巧躲开炮火轰炸。脑海中的系统无声侵入对方驾驶室,五分钟后,开口。
【宿主,装载完毕。】
悬浮车猛地甩尾,毫不犹豫发射磁能炮。南亚刚要躲开,室内却骤然响起警告。
【病毒入侵,躲避装置失灵!】
轰然巨响,舱内一阵颠倒。
悬浮车被炸中底盘,猛地空中坠落,南亚心一沉。
然而那悬浮车却并不追击。
清除完毕路障,阮冬立刻朝着系统给的方向继续跃迁。一路上的冰冷血色透过悬浮屏浮现,他忍不住皱眉。
战争是如此残酷,平等对待所有生命。
阮冬加快速度,二十分钟后,终于赶到主战场。雄虫体质脆弱,胸腔里的心跳随着悬浮车加速。
他按住心脏,眼睛不退缩地望着前方景象。
不远处,天幕被一片红染透,仿佛打翻颜料。
然而仔细看去,那红色竟是鲜血,两只身形巨大的半兽正在搏杀,身体流出的血液自空中喷洒,交织成源源不断的血色薄雾。
阮冬呼吸滞了两秒。
——就连他都能看出来,南斯此刻的状况堪称惨烈。
他快输了。
不是输给南尔曼,而是输给死亡。
战场边缘,有虫察觉到阮冬靠近,一看悬浮车,立刻上前。
赶来的图勒申请信号连接。
“请问是哪位副官?皇宫战况如何?”
阮冬回神,按下同意。
“是我。”
图勒愣住,听出来人声音,声音竟有一瞬尖利恐惧。
“阮冬阁下?您怎么从S1区来到了战场!”
“请您立刻返回住宅,血腥场面会刺激雄虫感官,您会陷入昏迷的!”
最重要的是,南斯手术前发的最后一条命令,就是保护阮冬。
阮冬恍若未闻,语气不变:“升起核磁屏,连接我方战场装甲悬浮车,对准南尔曼。”
图勒再次愣住。
接通连接后,他自屏幕里看见阮冬此刻的模样。
没有想象中的害怕。
雄虫眼底有些不适,但并非恐惧。直视机械眼时,分明是漂亮脆弱的长相,神情却与从前的南斯有一瞬重合。
同样一往无前,同样无所畏惧。
图勒只愣了一秒,随后,他立刻转身按下频道内通讯。
【A4区所有副官,立刻连接P-7主号悬浮车,一分钟内报数。】
【收到,已连接。】
【收到,已连接。】
【收到,已连接。】
一分钟后,图勒训练有素地汇报。
“阁下,我方371辆S级悬浮车、625座小型电磁炮皆已连接完毕。南尔曼方剩余328辆装甲、739座电磁炮”
他很快汇报完战况,阮冬声音冷静:“三分钟后,我会控制战场内所有机甲进行第一轮轰炸,不分敌我,将南斯和他分开,再引爆南尔曼的所有装甲。”
“主星还留有一条隐蔽轨道,你们分批撤离至未知星球,这是坐标,南斯则由我带进悬浮车,我们于坐标处汇合。”
——雄虫去救援南斯?
阮冬有条不紊地交代命令。图勒顿了顿,还是低头:“是,阁下。”
通讯关闭。
阮冬抬眸,定定看向空中方向,三分钟后,系统开口。
【宿主,装载完毕。】
下一秒。
巨大到轰鸣的爆炸声倏然响起。
战场的所有机械炮火不分敌我,都诡异停滞,对准目标再次掀起炽热狂潮!半空中的南尔曼猝不及防,背部几乎瞬间就被轰去半边,心脏透过骨架汩汩跳动,剧痛令他掉落空中,有一瞬失去意识。
下一瞬,他身边的所有装甲车开启自爆。
南斯同样也在炮火波及的范围。
他被炸至战场另一边,不知生死,阮冬立刻疾速飞去,于浓重硝烟中,倏然落下悬浮车。
“南斯!”
半虫形的军雌血肉模糊。
明明第一次看见南亚受伤时,阮冬只觉得恶心害怕,明明这一路上,他堪称冷静平和。
但此刻,阮冬对上那双棕榈色的、毫无神智的兽瞳,醒来后一直压抑的情绪,倏然爆发。
他伸出手,又气又急地扇了南斯一巴掌。
“起来!”
阮冬搬不动他,还反而触发军雌警觉,南斯喉咙低鸣,硬撑着猛地按住阮冬,警告嘶吼。
此刻的逃脱时机万分珍贵,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阮冬情急之下,一把扯住南斯发根,又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而后仰头,猛地咬住对方薄唇。
血腥味在唇齿弥漫。
硝烟战火中,浅淡的橙花香气钻入鼻尖。
宛如丝缕阳光,忽而照亮些微黑暗。
那光越来越亮。无尽黑暗中,有张漂亮的笑脸缓慢自意识深处浮现。
即便此刻沦为野兽,即便此时意识浑沌,南斯依旧下意识将怀中雄虫抱紧,晦涩吐音:“阮冬。”
保护阮冬。
保护他。
阮冬一愣,看着军雌神智不清的脸。
他忽然平静下来,不再激动。刺鼻硝烟萦绕,几秒后,阮冬静静点头:“嗯。”
“你要保护阮冬。”
“南斯,你说过的。”
话音落下。
兽瞳骤然被点亮。
南斯自无边黑暗爬出,怔然对上一双倔强明亮的眸。
——“你的尾钩会炸鳞,你情绪激动一点会昏迷,B级军雌就能将你掳走。”
——“你无法上战场,刺激性的画面会让你呕吐不适,稍微粗暴的对待就能让你陷入抑郁,进而死亡。”
——“阮冬,不要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脑海中,争吵的画面忽然闪过。
而此刻,南斯却终于明白,阮冬并不弱小,也不脆弱。
他的思维习惯虫族的弱肉强食,以肉/体的强大自认上位者姿态,俯视于阮冬。即便认错,也习惯性不问对方意愿、将阮冬丢进层层保护的住宅,将他当成需要保护的存在。
但这一秒,当南斯与阮冬对视,当他们面对面,背后是硝烟与战火。
南斯轻声呢喃:“…你与我,是平等的。”
风可以吹散一张白纸,却不能吹走一只蝴蝶。
因为生命在于不顺从。
轰鸣声再次响起。
远处的南尔曼发出愤怒尖鸣,骤然朝他们的方向袭来。南斯抱着阮冬起身,完全晋升S级血脉后的身体恢复人形,伤口于瞬间愈合。
但他没有急着上前,而是侧头伸出手,看向阮冬明亮的双眼。
南斯认真询问:“要和我一起赢下这场战争吗?”
然而阮冬却摇头。
雄虫忽而仰头,轻轻吻住他的唇角,随即后退,笑意清浅明艳。
“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那就为我赢吧,长官。”
证明给他看。
这一刻,你与我同频共振、爱意相同。
然后你才能以臣服者的姿态,捧起这场胜利的唯一战利品:
那颗来自阮冬的,毫无保留的真心。
第058章 21
阮冬回到悬浮车内, 没有离开,守着窗看向南斯。
战场上,其它军雌也停下撤离动作, 呆立当场。图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有些怔愣。
“长官、长官他晋升成功了?”
南斯已经恢复人形, 此刻眉眼英俊熟悉,却比从前多了一丝锋利, 一丝游刃有余,任谁来看, 都知道他已然天翻地覆。
更不要提,他展开的翅翼变作六对,毫不犹豫杀向南尔曼时, 对方的脸上头一次出现震动。
军雌们意识到什么,嗡鸣着沸腾。图勒振奋起来,猛地回头:“所有虫跟随我,再次轰炸!”
“是!”
半空中, 南尔曼眯起眼。
他们四目相对,不等他开口,南斯已经率先兽化,毫不躲闪地冲撞而来。鲜血喷洒, 浸透南斯的脸,但这一次,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嗜血与疯狂。
属于阮冬的橙花香萦绕在心头, 仿佛时刻提醒南斯: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 不要沉溺于鲜血和死亡带来的刺激。
摆脱原始习性, 懂得此后存在着一道更重要的身影,值得他清醒着守护。
S级壮年军雌有些狼狈, 先前是因为南斯太疯狂,此刻则是南斯太冷静。他迅速适应了这具更加强大的身体,神色却更加谨慎。
数次冲撞后,南斯终于窥见时机,狠狠刺穿南尔曼胸膛!
毒素迅速加倍释放。
南尔曼坠落半空,随即被按住后脑,轰隆一声,将坚实地面砸出碎坑。他抬眼,撕裂的半张脸迅速蠕动生长,下一秒,胸腔皮.肉却被利爪割开,狠狠握住心脏。
南尔曼的脸色有一瞬苍白。
此时此刻,败局已定。
他喘了口气,看向南斯,年轻的军雌也正看着他。
新生的、充满活力的、汩汩流动鲜血的S级身体。
平静的、毫无疯狂的、被阮冬赋予感情的棕榈兽瞳。
南尔曼咳出碎肉,忽然“哈”的笑了声。
那张总是年长冰冷的脸上浮现一抹嘲讽,一抹不屑。
“雄虫。”
南尔曼看向阮冬的悬浮车方向,声音阴森:“又是因为,该死的雄虫。”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杀了他。”
百年前,虫族最后一只S级雄虫,南尔曼的雄父意外去世。
南尔曼的雌父痛不欲生——雌父分明是S级军雌,身为帝国之主,却日渐虚弱,到最后,竟沦落到缠绵病榻,连战场都无法亲至。
时值星际爆发异兽之乱,南尔曼的雌父拖着病体强撑上战场,南尔曼冷眼旁观,数次后,雌父果然意外葬身星海。
然而前线战报传至帝国,那哨兵竟说,雌父死在A级异兽手下,死时脸上是笑着的。
——身为S级军雌,竟然死在一只A级异兽中,简直废物到极点!
就因为死了只伴侣!
南尔曼立刻展开迅速夺权,他是那一代虫族唯一的S级军雌,又是皇子,自然理所应当得到帝国支持。南尔曼上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洗雄虫保护协会。
虫族生来侵略,他们的眼睛应该永远看向宇宙,倘若有一丝被拖累的可能,都要毫不犹豫铁血斩断。
南尔曼可惜地看着南斯,看着这个他最满意的雌子,冷笑。
“废物。”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雄虫手里。”
他继续说:“皇宫医疗所留着那只雄虫的基因,南斯,但凡你聪明点就应该研究清楚”
南斯没有废话,一把捏碎他半边心脏。
南尔曼猛然闭嘴,口鼻涌出无数鲜血。
南斯:“雌父,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南尔曼眼珠艰难转动:“你敢、当众弑父”
“历史由胜者书写。”
南斯看着他眼中终于出现的惶恐,没什么波澜:“您当年不也是这样的吗。”
空中硝烟逐渐消散。
他看着对方眼中的不甘,忽然很轻地笑了。
“您大概不知道,我之所以能清醒,能将您杀死。”
“是因为我得到了他的心。”
一颗温暖的,纯粹的心。
令他拥有感情,也令他浴血重生。
语毕。
南斯毫不犹豫捏碎手中心脏。
南尔曼气息停滞,瞳孔涣散望向天空,南斯凑在雌父耳边,轻声说:“您贫瘠的一生从未得到过这样的眷顾。”
“啧,真可怜。”
那双瞳孔浮出恼羞成怒。
下一秒。
南尔曼的脸彻底失去色彩。
虫族这一代的帝国之主,就此死去。
几秒后,偌大战场先是传来一阵又一阵低声嗡鸣,到最后,变成发泄式的狂喜嘶吼。
南斯抬眸,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悬浮车方向飞去。
身后的尸体越来越远,硝烟和血腥味越来越淡,南斯脱掉沾血外套,空气中,有股橙花的香气越来越重。
仿佛自地狱一脚踏回人间,踏回红尘。
金属门没有关闭。
不等南斯站稳迈步。
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骤然冲出悬浮车,猛地撞进他宽阔的怀里,激动摇晃他的脖颈。
“你真的赢了!”
“南斯,我宣布原谅你了!”
他真像只发疯的长腿猫。
如此可爱。
南斯心脏跳动,露出不自知的笑。被他的激动感染,南斯一把将怀中脸蛋通红的阮冬抱起,而后在他的尖叫声中,猛地升空飞起。
“南斯——!”
雄虫的尖叫声一路响彻天空。
下方,正在指挥众虫收拾战场的图勒抬头,半晌,傻呵呵地挠了挠头:“哎,长官和阮冬阁下真恩爱啊。”
“是啊,阮冬阁下真厉害!”
“为什么连长官这样的军雌都能”
“咳,小心说话哈。”
——这一次,阮冬不再是阁下,他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另一区域。
脸色苍白的南亚看向天空,神情怔然。
阳光洒落,照亮一瞬他胸前那枚胸针,无机质的橙花剔透美丽,栩栩如生
【恭喜宿主,成功将恋爱值提升至100!获得第二次生命!】
【破碎小世界3重新构建,结缘成功。】
阮冬已经听不见系统的声音。
他被南斯抱着在主星天空转了整整半圈,叫得嗓子痛。他们飞过废墟,飞过欢笑,飞过泪水,直到看见不远处熟悉的皇宫影子。
战争落幕,军雌们已经动作极快地撤离了这里。
熟悉的花园寂静无声。
小路上铺满因为战火而零落的鲜艳花瓣和碎石,但依旧有花朵倔强地在枝头绽放。在残垣断壁下,它们美得惊心动魄。
南斯放下怀中的阮冬,低头,视线温柔地落在雄虫眼中。
四目相对。
年轻的军雌接住枝头掉落的花朵,轻轻递到阮冬面前,声音很轻:“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它。”
如此生机勃勃,如此美丽。
阮冬琉璃般的眼中流泄出笑意。
“谢谢。”
他接过了那朵花,而后伸出手,笑意轻盈,声音平和:“你好,我是阮冬。”
“人类阮冬。”
曾经,他们在这里相识、争吵、流泪、沉默、重逢
如今,阳光又一次将他们笼罩。
南斯也笑起来,宛如初见般伸出手,声音低沉温柔:“你好,阮冬。”
“我是南斯。”
“阮冬的南斯。”
阮冬和南斯在花园里吻了许久。
直到图勒心惊胆战地打了十几条通讯,南斯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神色不耐。
年轻的军雌打开通讯器,飞速划过消息。
阮冬看得好笑:“你以前不是最爱工作吗?”
——如果说这段感情第一个教会了南斯什么,那必然是三个加粗的字体:要张嘴。
比如此刻。
南斯闻言,立刻回答:“最爱你。”
“我一直最爱你,阮冬。”
阮冬沉默几秒,没忍住笑。
他们此刻心意相通,所有误会都解开,再没有比这一刻更靠近的时候。阮冬笑着笑着,就伸手挂住南斯脖颈,亲昵自然地蹭了蹭他的下颌。
“我知道。”
他说:“我也是。”
后面那三个字声音很轻。
但南斯接住他,低头笑意流露,几秒后,声音温柔地哄:“再说一遍,嗯?”
阮冬吃软不吃硬。
南斯逐渐摸清他令虫心软的性格。
果不其然,雄虫瓷白的脸浮出点绯红,片刻后,他语速堪称飞快地小声重复:“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南斯笑意更浓,忍不住又按着他吻了好一会儿。零落的花瓣揉碎在唇瓣,香香的,很好亲。
直到战场诸事无法再拖延。
南斯终于通知众虫于皇宫集合。
他没有让阮冬回避,与他并肩而立,众虫也对关键时刻挽救战局的阮冬毫无异议,安静听令。
头顶天幕露出白云。
大殿内,阮冬正听着今后安排,脑海中的系统忽然出声。
【恭喜宿主,将恋爱值提升至100,重获第二次生命啦。】
阮冬眼中浮出笑意。
【也谢谢你,长生。】
系统习惯了自己每次都能遇见高素质宿主,说不客气,又开口。
【经检测,宿主阮冬成功阻止反派异化,拯救原著千万虫族生命。】
【加上满分恋爱值,恭喜宿主,可用功德回地球一次。此后继续做善事,还可兑换功德继续回去哦!】
【怎么样,回吗?】
阮冬猛地一怔
回家?
沉默片刻,他问。
【我可以晚一些回吗?】
【当然啦,你还可以带上反派哦。只是不要超过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要脱离这个世界,去找下一个宿主了。】
阮冬想了想。
【那算了,就今晚吧。】
【好嘟。】
指尖倏然被温热掌心握住。
阮冬抬眸,这才发现大殿此刻空空荡荡,南斯已经开完会了。
军雌微微皱眉:“怎么了?一直在走神。”
他低头贴住阮冬的额头,捧着他的脸测温度:“不舒服?”
阮冬摇头,想了想,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干脆直接问:“你愿意一会儿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南斯一愣,对上阮冬漆黑的眸,几秒后,他竟破天荒地问:“那我要不要准备些礼物?”
阮冬也一愣:“为什么准备礼物?”
南斯观察他神色:“送给你的家虫?”
阮冬脸瞬间一黑,当即甩开他的手,眯起眼:“你再说一遍呢?”
“”
南斯立刻认错:“对不起。”
与此同时,他敏锐意识到了什么,眼底骤然蒙上一层阴影。
阮冬哼了一声,忽然听见南斯问:“你的世界里,有机械核磁炮吗?”
阮冬莫名其妙:“怎么可能,那里最大杀伤的武器还比不过虫族的普通军队里。我们连星空都未曾踏足,来这里之前,我用过最高科技的东西是二手电脑。”
随即,阮冬又大概将地球、系统、阮家的情况都和他说了一遍。
寂静片刻。
南斯点头,神色自然:“你等我五分钟,我们就出发。”
阮冬说好。
随后,他忽然听见系统懒洋洋地咦了声。
【长生,怎么了?】
系统看着南斯飞至库房,面无表情地从冰凉的众多武器中,精挑细选了两样易携带的出来。
他顿了顿,懒洋洋装看不见。
【没事呀。】
五分钟后。
南斯牵住阮冬,将清瘦的雄虫揽进怀中。
【宿主即将返回原世界,倒计时开始——三、二、一】
忽然,系统在穿梭界空的那一秒,将阮冬此前经历的一切以记忆模式,全部灌进了南斯大脑,以防他待会儿不够真情实感——
天杀的,他言长生也看阮家人不爽很久了。
某处空无存在。
一只火红色的漂亮狐狸闭上眼,两只爪子合十放在面前,念念有词:
【反派,你可千万不要放过这些该死的人啊】-
五月末,B市气温闷热。
医院冷气开得足,各个窗口处排着熙熙攘攘的队伍。阮泽拿完药,回到十三楼的病房。
还没进门,走廊便隐约听见阵阵哭声。
他脸色一变,匆匆走进其中一间病房,就见阮嘉安戴着复健器具,正尖叫地哭着打护工的脸。
“好痛,我不要走路!”
“坏女人,你别碰我,滚!”
护工被打得脸颊红肿,却无法松手,否则阮嘉安会摔倒。阮泽见状,连忙上前哄人,布满皱纹的脸任由阮嘉安拍打。
这也没办法。
两年多前,林安玉接受不了阮冬的跳楼自杀,病重昏迷,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离婚。
阮泽怎么肯,就是不松口,大骂林安玉分不清事情轻重。阮泽自杀好歹有点保险赔偿,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罢了。
当时林安玉出神般没说话,阮泽也不在意。当晚,林安玉拖着病重的身体爬上阳台。第二天凌晨五点,小区清洁工发现了她跳楼自杀的尸体。
阮泽没有给她办葬礼,因为要留着钱给阮嘉安治病。林安玉的父母也没法来闹——一年内死了个老婆、死了大儿子、瘫了小儿子,这怎么好意思去闹嘛?
于是匆匆忙忙下了葬。
阮泽觉得那里晦气,变卖了房产,在医院附近租了个单人间。
一年前,阮嘉安从昏迷中醒来。
半年前,阮嘉安开始恢复。
一直到今天,阮嘉安已经能简单地站立了。
医生说幸好他年龄小,伤口又不致命。再复健几年,注意骨骼生长,说不定还能重拾走路希望。
阮泽听得热泪盈眶,精神头总算昂扬起来,开始拼命给阮嘉安赚钱。
——他有弱精症,不出意外,阮嘉安会是阮泽唯一的儿子。
阮家唯一的香火。
病房内,阮嘉安发泄了一通,总算停止了哭闹。
护工去给脸上药,阮泽笑呵呵地擦干净他的脸,而后掏出一根波板糖,好脾气道:“嘉安,吃糖,你以前最爱吃糖了。”
阮嘉安一怔,随后是满目怨毒和戾气。他狠狠将糖摔碎,想起曾经阮冬也吃过这种糖果。
“爸,阮冬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死了!”
“为什么他没有体会过我的痛苦就死了,呜呜呜呜我恨他”
他崩溃大哭,阮泽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儿子因为昏迷太久而肌肉萎缩的背,鼻头也是一酸。
“你放心,他那么恶毒,死了也会下地狱的。”
病房门外。
上完药的护工脚步一停,注意到这两个面无表情的人。
因为阮冬太好看,她愣是无视阴森的高大男人,忍不住上前:“小帅哥,你来找这家人?”
不等回答,她啧啧摇头。
“那你注意点,这对父子都有点毛病,我反正是受不了,下个月就辞职。”
阮冬沉默片刻,对她礼貌笑了笑:“不是,我走错了。”
说完,他没什么表情地往外走。一直走出电梯,走到医院外的步行街上,阳光洒满全身。
阮冬转过身,轻轻抱住了南斯。
军雌的怀抱温暖宽阔。
阮冬有一瞬鼻酸
好委屈。
在他面前,就好像小孩终于找到能依靠的大人,从前觉得可以忍耐的一切,此刻只觉得好委屈。
南斯吐出口气,掌心小心落在阮冬后脑,仿佛安抚一只脆弱的蝴蝶,缓慢平静地安抚着阮冬。
半晌。
阮冬抬头,没有哭,平复完心情,他笑了笑:“真丢人,居然还会因为这种傻叉难过。”
南斯抱着他没说话。
他知道,阮冬此刻需要的是倾听。
几分钟后,少年环顾一圈,拉着他走进一家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菊。
——穿回来后,阮冬又变回人类,系统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一千现金。
阮冬捧着花,打车和南斯去了一所简陋墓园,将花放在林安玉的遗照前。等到出来时,天色已经变暗。
B市发展迅速,高楼大厦都亮着灯,星星点点铺就成错落灯火,出租车停靠在游乐园外,阮冬下来,转身看向南斯。
“南斯,你知不知道从前我看到这些灯光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南斯牵住他,状似思考几秒,说:“是不是在想,万家灯火,什么时候会有一盏属于你?”
阮冬愣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天,南斯你也太聪明了吧!”
不是他聪明。
脑海中莫名出现的那段记忆里,他看见放学后的小阮冬走在街上,忽然停下脚步,拽着书包仰头,羡慕地看向小区二楼。
视线的方向,是落地窗内陌生的一家三口,年轻的父母吹着蜡烛,正其乐融融地给小孩过生日。
他很羡慕。
他从来都不幸福。
南斯只觉心脏有一秒疼得无法忍受。
他吐出口气,看向热闹喧嚣的游乐园,牵着人往里走:“走,我带你去玩。”
阮冬的感伤被他这句话驱散,顿了顿,忍不住笑:“你带我?”
“拜托,我才是人类欸。”
但人类阮冬也没有玩过游乐园啊。
他只被阮嘉安嫌弃过恐高,于是阮泽将他丢在摩天轮下,让阮冬干巴巴地等他们。可南斯分明看见,阮冬只是因为第一次来游乐园,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该死的两个人。
南斯面无表情护着阮冬走到摩天轮下。
队伍排很长,他皱了下眉,下意识找到冰淇淋商铺,仔细看了圈发光的商家名,选了个最贵的哈根达斯上前。
“要一个草莓覆盆子高定马卡龙系列。”
嗯。
名字这么长,口味应该也不差。
小姐姐笑眯眯:“好的先生,69元,您这边扫码就行。”
以军雌之身穿来、忘记自己口袋一毛钱都没有的南斯:“”
“稍等——”
话音未落。
手脚麻利的小姐姐已经铲好一小盒冰淇淋,贴心放到餐台前:“客人,不能扫码现金也可以。”
南斯:“”
身旁忽然传来喷笑。
被他牵着的阮冬侧过脸,几秒后,笑得身体都在抖。
他一边笑,一边掏出一张红色人民币递过去。
接过冰淇淋时,阮冬还幸灾乐祸地安慰南斯:“没事哒,穷男人也很可爱呀。”
南斯:“。”
拥挤的游乐园,灯光变成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阮冬脸上。
他笑着在吃冰淇淋,脸颊红扑扑的,找的硬币在口袋里叮当响。周围有音乐声,有欢笑声,也有阮冬轻快的呼吸声,被冰到的滋哇乱叫声。
如此生动鲜活的人间。
南斯笑起来,将掌心星星形状的小灯泡轻轻递给阮冬,对上少年怔住的眸。
他轻声说:“我也是灯火。”
“阮冬,我只为你一个人亮。”
多希望你别再难过。
因为不论何时何地,我永远只爱你一个。
阮冬垂眸,片刻,笑着仰起头,轻轻吻在了南斯唇边。
清甜的草莓味一触即离。
他说:“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来了。
于是在爱的人面前,阮冬永远可以当一个肆无忌惮的小孩。
灯光璀璨闪烁。
半晌。
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
“对了,南斯,这灯的形状好眼熟。”
“这是你在人家店外面偷的灯吗?”
“。”
“我没偷。”
那灯泡分明是自己掉的。
他只是手快接住而已。
少年点头:“嗯,没钱还要搞浪漫嘛,理解。”
“。”
“对了,我可以笑吗?”
“。”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似乎是什么节日,游乐园的人越来越多。阮冬本来在摩天轮的队伍排着,最后实在累了,被南斯强行扶到周围椅子上休息。
少年靠在他肩头。
直到队伍变少,游乐园旅客散去,阮冬静静睡着了。
南斯将他轻轻移到椅背处。
男人起身,拜托保安姐姐照看一会儿阮冬,随后面不改色地往记忆中的医院走去。
深夜寂静。
市中心医院,13层的电路忽然爆炸,整整一层都陷入了黑暗。
护工打了个哈欠,再次陷入沉睡,阮嘉安烦躁地翻身,想将她骂醒给自己扇风。
口鼻忽然被狠狠捂住。
阮嘉安瞳孔一缩,下意识挣扎,却被一把拖出病床外,还未痊愈的双腿瞬间剧痛,几乎令阮嘉安失去意识。
但他却宁可自己痛晕过去。
因为捂着他的那个人抓住他的头颅,来到窗外,下一秒,竟猛地跳了下去!
心跳因为惊恐急速飙升。
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人竟飞了起来!狂风拍打在脸上,阮嘉安怀疑自己没有睡醒。
南斯眯起兽瞳,找到一处荒废的废弃烂尾楼。
他立刻拖着手中软成烂泥的货色往那里飞去。黑夜将一切都蒙上阴影,阮嘉安被重重扔在顶楼,痛得尖叫咒骂。
南斯抬手,留了七分力气,一巴掌将少年扇得右耳轰鸣。
耳孔鲜血喷溅。
等阮嘉安再意识清醒时,那莫名其妙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知的恐惧包围了他,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身影再次出现,手里竟提着同样惊恐的阮泽。
阮嘉安缩回角落,惊恐神经质地看着面前画面。
阮泽一看见阮嘉安,立刻忍着恐惧挡在他面前,声音哆嗦:“怪物,你想干什么?!”
南斯神色不喜不怒:“真是父子情深。”
没等阮泽再开口,南斯扯过他头发,当着阮嘉安的面,将男人的双腿猛地往后翻折。
咔哒。
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响起。
阮泽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满脸冷汗晕了过去。南斯掏出恢复剂,算了算,六支。
一人三支,刚好。
南斯低头注射完,侧身,一把将旁边剧烈发抖的阮嘉安扯过来。
“不要!你是谁,我、我做错了什么,你放过我”
阮嘉安情绪崩溃,一边哭一边拖着双腿往外爬,南斯一言不发,拖着他来到顶楼边缘。
六楼,比阮冬跳的时候高。
南斯一脚将阮嘉安踢了下去。
尖叫声响起,距离地面只有几厘米的瞬间,虫尾猛地扯住少年。
阮嘉安心脏停滞,甚至能闻见泥土的腥气。
南斯看了眼这废物,确定还用不着恢复剂,就又拽着他回到顶楼,替换成醒来的阮泽。
一次。
三次。
数次。
黑夜笼罩住一切,阮泽和阮嘉安崩溃间闪过一个念头:今晚的太阳,似乎不会再升起了。
然而南斯忽然抬头,看向月亮的方向。
——半小时。
阮冬快醒了。
南斯决定速战速决。
他拿出自虫族随身携带的武器,一个是细菌毒素,通常用于暗杀,一个是小型电磁激光,能烫坏死虫族的神经末梢。
南斯先是给阮嘉安打了最后一针恢复剂,让他双腿恢复健康,对方狂喜而不可置信地尖叫着,往外逃跑。
南斯饶有兴趣地让他开心了三秒,随后瞄准那个连滚带爬的身影。
——滋。
膝盖的横面被烫得焦糊,再无任何痊愈可能。最小一档,效果不错。
南斯又抓起阮泽头皮,挑了个时效长、不损伤神智的毒素,注射。
他将晕过去的二人一一送回医院和租房,确定所有监控都炸了后,无声离去。
五分钟后。
高大军雌回到租房。
沉默片刻,他将租房所有现金都搜刮一空,这才再次离开
阮冬睁开眼时,游乐园里已经没了声音。
夜色深沉,灯光柔和,他迷蒙地想,是已经闭园了吗?
真可惜。
还是没能坐到摩天轮。
巧克力味忽然钻进鼻端。
阮冬一顿,对上冰淇淋上小人弯起的笑脸,眨了眨眼。
他转过头,莹白的脸上露出不自知的笑:“南斯。”
军雌笑着看他,完全看不出刚替天行道完,示意阮冬吃冰淇淋:“营业员说,这款最受小孩欢迎。”
“尊嘟假嘟?”
阮冬一口咬住勺子,仔细品味几秒,点头认可:“嗯,豪赤。”
南斯就笑。
他忍不住亲了亲阮冬的额头,而后轻轻牵着他起身,往无人的摩天轮处走去。
阮冬刚想说游乐园闭园后不营业。
售票处,卖票员笑眯眯地为他们打开大门。
阮冬:“”
南斯牵着人进去,神情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摩天轮开始缓慢转动,片刻后,阮冬忽然傻乎乎地摸了摸自己。
“我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怎么一觉醒来,穷男人南斯又变回了虫族那副财大气粗的霸总样?
南斯面不改色:“我包场了。”
阮冬下巴惊呆:“你包场了?”
他重复:“你包场了?你、你拿什么包场啊?”
这里是地球,南斯再有钱,也没有人民币啊!
——对啊,手里这冰淇淋也要钱来着!
下一秒,阮冬看见南斯掏出了一大叠红色纸票。
“”
阮冬吓到结巴,冰淇淋都不吃了,啪得打在他手上:“怎么来的!”
南斯:“我口袋里正好有个黄金戒指,外面有金店,我卖掉了。”
他回忆着阮冬的记忆常识。
谁知对面的少年却露出冷笑。
“是吗?收据呢?你不会连今日金价多少一克都不知道吧?南斯长官?”
南斯:“”
“说啊?还金店?你再编细点呢?”
阮冬瞪他,长睫下的瞳仁湿润闪亮:“说实话!”
南斯沉默片刻:“那你别生气。”
“…你先说。”
“我偷的你爸的钱。”
阮冬:“”
阮冬:“。”
阮冬忽然捂住脸,觉得自己没睡醒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看了南斯半天,移开目光,没问怎么偷的,总归不是和谐场面。半晌,他又吃了一口冰淇淋。
片刻后。
“挺好的。”
“哄男朋友的事,算什么偷呢。”
“这是合理用钱。”
寂静的空气,在狭小的缆车弥漫。
许久,南斯察觉到什么,忽然用力扳过少年清癯的肩——那张莹白漂亮的脸上,不知何时,竟已无声浸满了眼泪。
他哭的时候,竟倔得不肯发出任何声音。
军雌罕见无措僵住:“别哭。”
“阮冬,如果你生气,我现在就把这些钱还给他。”
“别哭、对不起。”
阮冬猛地摇头。
许久,他才吐出口气,声音竭力平静:“不还。”
这是阮泽欠他的。
曾经,他穿着土气不合身的衣服,站在喧闹热闹的摩天轮下,尴尬地守着阮泽和阮嘉安的背包。
周围陌生路人投来异样目光时,阮冬想,他是委屈的。
他应该委屈。
但那时,曾经的阮冬世界很小,他没有办法应对这样另类的羞辱,只好灰扑扑地站在原地,以沉默和倔强告诉自己,我不在意。
我不在意,你看向我时嫌弃的目光。
我不在意,你抱着弟弟故意大步走时,想甩丢我的心思。
然而时光如水,一晃经年。
此刻,阮冬坐在曾经遥不可及的摩天轮里,忽然发现,其实这里面也没有多特别。
他羡慕的并非摩天轮,而是渴望那时候、那一秒,能有一个人出现,笑着告诉小小的无措的他:没关系。
没关系。
你其实值得最好的对待。
面前军雌眉眼英俊。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为阮冬擦干源源不断的眼泪,擦掉迟来多年的委屈,然后告诉他:我爱你。
他只爱他。
于是一切委屈、难过、失望都有了存在的意义,都能被好好接住,妥帖解决。
阮冬看着南斯,长久地看着。
直到摩天轮升到最顶端。
他忽然开口:“我不太喜欢坐这个。”
“椅子好硬,坐着不舒服。”
“玻璃好脏,看不清下面。”
“空气好热,一点都不流通。”
南斯看着他,无限纵容:“嗯,那就不坐了。”
“我可以抱着你飞出去。”
阮冬吸了吸鼻子,笑:“那还是算了,会上新闻的。”
他又说:“但是你在这里。”
南斯出现在这里,想办法给他包场,给他买冰淇淋,所以此时此刻,阮冬感觉幸福。
口袋里的星星灯还在亮。
阮冬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好幸福。”
南斯的呼吸缓缓停住。
半晌,他很慢,很慢地将阮冬抱进怀里。发现怀里的人很暖,就像阮冬这个人,气质如冬,但靠近了,就能源源不断地感受到温暖。
许久,南斯说:“我也很幸福。”
“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幸福。”
他拿起那颗星星灯,学习着人类礼仪,半跪下来。在窗外模糊的万家灯火中,在狭小摇晃的缆车里,轻轻握住阮冬的左手。
“阮冬,和我永远在一起。”
和我缔结永恒的契约。
阮冬笑:“你是在求婚吗?”
南斯也笑:“是,我在向阮冬求婚。”
原生家庭造就一个人,命运际遇改变一个人。
曾经,阮冬缺乏自爱概念。他长久地坐在悬崖边,安静守着漆黑深渊,朝阮泽和林安玉伸出从不会得到回应的手,并将被伤害后的怜悯当成爱。
后来,他一跃而下,意外掉入名为爱情的河流。他学会争吵、拒绝,不再做一只沉默漂浮的幽灵。他开始笑,开始割去对外界爱的乞求,用心珍惜自己。
当他再次回头,这才发现,掉过的眼泪已经铺出康庄大道,而淌过眼泪,他在路的尽头看见自己。
更好的自己。
南斯半跪着,抬头看向阮冬。仿佛落叶俯身土壤,虫族臣服宇宙。他交出自己的心,交出忠诚、生命、热枕,并为此感到无比畅快。
南斯说:“我爱你,胜过自己。”
而阮冬回答:“我爱你,也爱自己。”
这一刻,他与他终于在对的频道相爱。
他们的电波终于在广袤宇宙中永久连接。恒久的爱包裹着阮冬,令他不自觉笑起来,轻轻点头。他说:“好。”
“我答应你。”
第059章 番外
阮冬和南斯在地球待了一周, 把之前想去玩的本市景点都刷了一遍,用光阮泽的积蓄后才回到虫族。
午后两点,主星天气很好。
战争刚刚落幕, 继位仪式后还有许多事情等待南斯处理,阮冬也跟着忙得团团转。
又过了半个月, 脑海中的系统才出声。
【阮冬,我要走啦。】
阮冬一顿, 放下文件。有些伤感,但很快就笑了笑。
【好, 那祝你一路顺风呀。】
系统笑眯眯。
【你也是,要一直幸福呀。】
【记得让反派多多行善哦,兑换成功德, 可以让你们在地球和虫族来回穿越。】
这是意外之喜,阮冬点头,眼瞳柔软明亮。
【长生,再见。】
【阮冬, 再见~】
身体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阮冬起身,看着落地窗外的晴空,笑着在心中默念祝福。
“怎么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阮冬侧身, 被南斯轻轻搂住。军雌刚开完一场会议,身上的军装还没换下, 便提着一个金属盒过来找阮冬。
他低头, 吻了吻雄虫的额头, 牵着阮冬往沙发上坐:“怎么在发呆?”
阮冬晃了晃他的手, 轻叹:“长生走了。”
南斯一顿。
他低头,观察了几秒阮冬神色, 沉吟后安慰:“人生何处不相逢。你们如果有缘,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呢?”
阮冬:“”
阮冬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天哪,你从哪里背的?”
南斯居然会念诗了!
南斯挑眉,示意阮冬看身后的书柜:“我买了很多地球的书,正在学习中。”
为避免种族隔阂,南斯决定潜心学习地球文化,那话怎么说来着——
“需防止一切可能发生的潜在矛盾,进一步寻求彼此共鸣的同时,深入贯彻落实有关情侣的观念,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南斯总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阮冬:“”
阮冬沉默许久,在看见书柜里的书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唐诗三百首》、《考公基础题大全》、《你一定要知道的人际交往小窍门》
雄虫盯着书出神喃喃:“天杀的书店欺骗无知军雌我要报警抓你”
南斯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还决定将这套话术运用到虫族公文上,争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将虫族变成阮冬熟悉的模样。
阮冬:“嗯。”
阮冬:“你要是敢这样我就离家出走。”
阮冬:“不要学了好吗好的我要离婚我不开玩笑。”
南斯忍笑,将有点崩溃的雄虫揽进怀中,半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抱歉,我只是想逗你开心。”
他打开桌上的金属盒,里面是一叠晶莹剔透如、花朵形状的果肉切片。来自某颗新发现的星球,会议前刚送过来。
因为数量太稀少,南斯决定不公布,只供给自家男朋友吃。
他递到阮冬嘴边,笑着求原谅:“尝尝?我吃了一个,感觉是你喜欢的口味。”
阮冬瞪着他,回身咬了几口,口齿不清地勉强点头:“确实好吃。”
“喜欢喜欢。”
南斯就又笑,低头去亲他。
阮冬没挣扎,任由他珍重温柔地吻过来,指尖微微蜷缩。南斯眸色渐深,唇舌一路往下,留下长串梅花般的暧昧痕迹。
午后阳光灿烂,再好的春光落进落地窗内,也比不上阮冬浮着红晕的绯红脸颊。
他笑起来,仰头接受来自爱人的吻,唇边的花瓣被揉碎,花汁浸湿唇齿,香气霎时弥漫在彼此的呼吸间。
南斯握住那根细韧尾钩,哑声笑了笑。
他说:“好花常开,好景常在。”
次年五月。
再次以霸总形象求婚成功的南斯,终于和阮冬举行了婚礼。
此时的虫族在经过新文娱洗礼、帝国颁布新令后,已然大不相同,对婚事大多持祝福心态。南斯征询阮冬意见,只在盛大婚礼前的宴会上请了寥寥数只虫。
虫族的结契仪式需让雄虫与雌虫滴血融合。
南斯嫌这个老土:“又不是滴血认亲,改。”
阮冬忍了忍,笑着去掐他:“南斯你别看宫斗剧了,我害怕!”
他们闹做一团,到最后又滚在了一张床上。
深夜做完又一场。
南斯亲昵低头,舔舐雄虫颈侧那些晶莹细汗:“你最近喜欢去哪里?”
阮冬的尾钩被南斯半强迫着,自己舔咬在嘴里,失神的双瞳还沉浸在发抖余韵中,一副快被玩坏的样子。
闻言,他呆呆地想了会儿,才哑声回答:“最近,最近喜欢看草和树。”
草和树。
——于是就这样决定举办一场西式草坪婚礼。
南斯找了个绿色占据百分之九十的高级星球,堆满五光十色的宝石、鲜艳柔软的皮毛、几十颗来自今年战场的异兽主头颅布置时,阮冬总觉得那些死去的异兽在哭。
被他们秀恩爱哭了。
阮冬又忍不住笑。
无数机器洒着香气四溢的花瓣,阮冬和南斯缓缓走到草坪中央,紧接着,球球捧着戒指慢悠悠飘到他们之间,机械音欢快。
【阮冬阁下,新婚快乐!】
——今天,球球是他们的花童。
南斯将球球重新升级了一遍,现在它焕然一新,也智能很多,能独自做出一大桌九菜久汤九甜品,味道好得不得了
嗯,就挺好。
阮冬接过戒指,与南斯交换。
他们笑着看向对方,并没有宣誓,因为彼此都知道,这份爱不会改变。
在球球的欢呼声中,阮冬仰头,和南斯长久地吻在了一起。
这场婚礼的照片按照历年惯例,被发布在星网。
众虫毫无疑问地又酸了一下,然后纷纷祝福,毕竟陛下一拳砸下去能打死几百只异兽,谁敢跳就制裁谁。
哪知三个月后,星网再次发布了一组阮冬与南斯的照片。
还是婚礼。
这次是在一颗全是水的星球上。
众虫:
群众1:【不儿,这是闹啥呢?】
群众2:【呵呵呵呵呵炫耀吧是炫耀吧?呵呵呵呵呵】
群众3:【陛下患失忆症/结婚瘾了,医疗官快救救他。】
群众4:【下一组是不是在沙漠啊】
三个月后。
群众5:【楼上的兄弟你预言家了。】
群众6:【结******!!!】
群众7:【太好了是武将,我们有救了!】
群众8:【武将被抓走了,默哀。ps:我到底还要看多少次机械球撒花?】
三月又三月。
南斯又又又又发布了一组婚礼照片。
星网评论变得有气无力,感觉自己被陛下秀麻木了。南斯大致划了划,不满皱眉。
“怎么不夸你漂亮了?”
他们此刻刚举行完一场婚礼,正在这颗银河环绕的高级星球度假。
阮冬刚从新建的银河过山车上下来,闻言脸颊红扑扑地凑过来,哎呀一声:“别看了,再陪我坐一次!”
他的眼睛亮闪闪,在银河照耀下亮过星辰,手腕上戴着一块鹅黄色的通讯器——南斯专门设计的情侣款,全虫族只有他和阮冬有。
军雌也笑起来,一把将阮冬打横抱起:“我抱着你飞,比过山车更刺激。”
这该死的胜负欲啊。
阮冬笑得不行,察觉到失重感袭来,又立刻尖叫起来,抱紧军雌脖颈激动大笑。
在他们下空,球球正勤勤恳恳做着八菜八汤,机械音怡然自得地唱着歌。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嗯,这是南斯给它新下载的劲爆DJ歌单来着。
——做饭的时候听,浑身都是劲儿!-
虫族史书后记:星历6277年,帝国爆发内乱。
主位南尔曼自皇宫暴走失控,大皇子南斯赶回主星,镇压袭杀失去理智的南尔曼,并在众多家族支持下,成功接过帝国主位。
甫一继位,南斯便任命雄虫阮冬阁下为雄虫保护协会的新会长。并在阮冬阁下的建议下,改名为【雄虫就业指导处】。
同年十月,帝国医疗所推出两种新型药剂。一种专门用于治疗雄虫阁下的精神末梢,一种专门用于缓解雌虫们的精神暴动。
此后,帝国刻意淡化等级区分,各类闻所未闻的文娱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星网,虫族逐渐将执着望向星海的目光,转移至新型娱乐。
次年一月,南斯和阮冬阁下故地重游布鲁星,再次求婚成功。
又五月,二虫举办盛大婚礼。二皇子南亚出席完宴会,一周后,忽然向南斯递交永久驻守星际前线的申请。
申请在二十分钟后便迅速通过。
又两年,星网大胆启用雄虫阁下们作为编剧、演员、主持虫、代码虫与此同时,政军商也逐渐涌现雄虫身影,社会舆论在刻意引导下,并未有太大震动。
比起这些,众虫更嫉妒南斯的生活。
阮冬阁下身兼数职,既能冷静开解迷茫的雄虫,又开创了闻所未闻的文娱行业。他与南斯的结合从始自终只有一对一。每隔三个月,他们都会放假前往不同的景观星球举办婚礼,每隔半年,他们都会消失一周,对外声称秘密度假。
然而众虫并不知道,阮冬和南斯其实是又回地球了
六月盛夏。
杀光三处异兽巢穴,南斯总算又攒够一次穿梭界空的功德。
阮冬最近有点想去地球的海边玩了。
于是刚一回来,南斯就立刻包了架私人飞机,带着阮冬去了大溪地度假。
——他如今已然今非昔比,从穷男人成功进阶霸总。
一开始,阮冬研究系统留下的功德兑换功能许久,终于给他们俩都上了个合理户口,并让南斯在地球时也变成了人。
毕竟坐地铁还要安检来着。
被扫出是只虫就完蛋了。
谁知他们回来第五次后,南斯忽然递给阮冬一枚钥匙。见少年疑问看来,他轻描淡写:“送你的房子。”
阮冬:“”
阮冬按了下自己的耳朵:“我幻听了?”
南斯好笑:“送你的房子,平层住宅。”
他牵着愣神的阮冬去了B市中心,上电梯,开门。
公寓面积不是很大,套内90平,但家具崭新,显然刚装修完没多久。南斯说:“没贷款,我全款买的,房产证名字是你。”
B市中心房价几万一平。
南斯哪来的钱?
军雌似乎知道阮冬在想什么,解释:“B市有创业补贴,政策偏科技侧。我和市政借了无息贷款,开了个新能源公司,副业研究AI。”
虫族科技胜过地球何止百倍。
南斯又是满分毕业生,简直等同降维打击,不到半年就赚得盆满钵满,还清了贷款,还成为市政的座上宾。
而他的账户里却没什么钱。
钱都在阮冬账户下。
阮冬愣住,对上南斯棕榈色的眼睛。
军雌平静地说:“假如有那么一天。”
假如。
阮冬再次意外独自回到地球,且无法再穿到虫族。
那至少南斯留下的这些钱,足够他衣食无忧地度过一辈子。
南斯抓紧阮冬的手,半晌,笑着将他的手贴近自己的心。
“我从来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也拒绝去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那有关于你。”
“我总想给你最好的,因为你值得最好的。”
于是南斯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阮冬沉默许久,忽然一把抱住他,很紧。南斯笑着将少年抱起,哄小孩那样转了一圈。
他做到了他的承诺。如今南斯的公司已经成功上市,他不常在地球,便将主要事物交给下属打理,自己则主要陪着阮冬度假。
私人飞机很快停下。
阮冬睡眼迷蒙地醒来,看见身边南斯神色平静,不由得牵住他的手:“你不开心?”
相伴这几年,他们对彼此的情绪感知都很敏锐。
阮冬打了个哈欠,下了飞机,被海风吹得眯起眼。南斯反握住他温热的手,许久,才平静开口。
“下次回来,我会买一架属于我们的私人飞机。”
——怪他自己有翅膀,忘记地球出行还得坐飞机。
懂了。
莫名的胜负欲又来了。
阮冬笑着哦了声,几步走到军雌前面,转身捏着声音哄他:“哇塞,南总你好厉害!我特别特别崇拜你!”
他学球球的土嗨歌单唱歌:“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南斯:“”
海风吹过。
面前是蓝的天,白的云。
清澈的海,生动的少年。
南斯眼中流泄出笑意,上前几步,伸手想牵住阮冬。
谁知少年却一躲,灵活飞快地往前跑,不忘回头假哭,学他说话:“我买不起飞机,我给不了漂亮男朋友最好的生活,我好难过啊呜呜呜呜呜”
南斯:“。”
浪潮阵阵,少年忽然尖叫一声,被逮住当众制裁。
“别亲了!好痒、错了错了我错了”
“嗯,张嘴。”
“略略略,我就不!”
阮冬再次大笑起来。
他沉溺在这个宽阔怀中,被温热的爱包裹。他们十指亲密交缠,阳光落下,将无名指上的两枚钻戒照亮,熠熠生辉。
笑声在沙滩上响起,被风吹得很远很远。这份幸福也随之飘远,永不枯竭。
好花常开。
好景常在。
第060章 01
黄昏时分, 夕阳将华丽城堡晕染成一片橘黄,一排飞鸟掠过天空,留下渐隐的清脆鸣叫。画面静谧美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静谧。
城堡内, 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将公爵印章揣进怀里,喘着气拼命往外跑, 他在系统小群里发消息。
老麦:【拿到了!!你们在哪?】
阿科:【我们在城堡门外的积水巷口,趁天还没暗, 快过来!】
小雪:【大佬又不见了,他没有加我们, 发不了私信,要等一等他吗?】
张张:【人家是大佬,轮得到我们担心?摧毁BOSS道具才是正事, 我一秒也不想多呆了!】
城堡很大,也很静。
这个S级世界背景与十九世纪伦敦相似,不同的是,此间血族横行, 一半人类沦为被圈养的血食。只有存活过七天,拿到BOSS最重要的道具并摧毁,他们这些闯关者才能任务成功,回到主神空间。
老麦的身份是底层血食, 历经七天折磨,他终于用掉最后一件道具, 万分艰难地偷到了象征公爵权力的印章。
胜利就在前方。
老麦踩过红砖铺就的道路, 冲出华美城堡。他的神色随着逐渐暗下的天色越发紧张, 直到距离巷口仅仅几步之遥, 看见藏在里面的队友,才倏然狂喜。
“老麦——”
阿科眼神忽然惊恐。
老麦还未反应过来。
后颈猛地传来剧痛。男人眼中还残留着喜色, 下一秒,圆滚滚的头颅已经落在地上,溅起的鲜血染红了石板路。
倒下的无头尸体后方。
身穿礼服的血族公爵啧了声,抬起俊美眉眼,优雅一笑。
“日安,各位。”
——血族只有晚上才能出来活动。
BOSS怎么会提前苏醒?!
阿科等人呆呆地看着他,几秒后,队伍中有人尖叫着往外跑,却被再次爆头。
哭泣声、求饶声、咒骂声
血雾弥漫,天色在钟声下彻底变暗,方才的静谧变为地狱。直到一道冰冷寒光忽然自巷外袭来。
长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砍中公爵。
随即,一道修长身影飞快而敏捷地冲上前,抓住刀柄,凶狠往下一拉,转瞬之间,竟砍下了高大公爵的小半身体!
鲜血骤然染红来人脸庞。
受伤公爵发出疯狂怒吼。宋之年嚣张一笑,堪称年轻的眉眼间露出一股煞气,杀意浓重。
“日安啊,公爵大人。”
与此同时,所有存活着的闯关者耳边都传来一道机械音。
【警告,S级血族公爵被激怒!】
【七天已过,世界通道已封锁,请闯关者自行求生!】
洛知雪从喜轿里出来,徒手撕开了又一层世界屏障。
脑海里的声音在懒洋洋安慰。
【宿主加油,再有两个世界,我们就能找到大反派了。】
洛知雪闻言,脸色一沉,一言不发地回到轿内。
轿子继续飞快前行,他很不爽地重新给自己戴上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宽大喜轿中央。
这是洛知雪死去时的模样,俗称出场装置。
无限世界许多BOSS喜欢换衣服,但洛知雪有强迫症,连红盖头歪了也不能忍受。
他伸出冰冷双手,摸索着将金线盖头调整到一毫米都不差的程度,才对系统冷哼一声。
【凭什么宋年是大反派,我就是炮灰?】
系统纠正。
【是宋之年,反派名为宋之年哦。】
【至于为什么,可能因为大反派都比较恐怖,你长这么好看,不适合当大反派呢。】
洛知雪不好骗。
【那为什么我是炮灰?】
【哎呀,你死太久啦,不知道最近最流行的就是炮灰文学。特别是恐怖世界——什么娇软炮灰啦、万人迷炮灰啦、团宠炮灰啦每个BOSS见你都恨不能以身相许,懂不?】
洛知雪的脸色随着系统的话越来越好。到最后,他满意点头。
【原来如此,那是我误会了,抱歉。】
【不过我就是BOSS,而且有些BOSS长很丑,以身相许还是算了。】
系统嗯嗯嗯点头。
【现在是《我在无限世界当万人迷》小说前传,反派会在血族世界受重伤,等会儿我们以天降姿势救下他,再相处几个月,你们的恋爱值就能满100了。】
洛知雪死时未及弱冠,对恋爱一无所知,闻言疑惑。
【相处几个月就能恋爱?】
【没错,我前几个宿主都这样。不管反派多凶残,包恋爱的。】
洛知雪若有所思地点头。抬轿小鬼的速度飞快,又撕了两次世界屏障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下方血雾弥漫。
洛知雪虽然盖着盖头,但身为BOSS,当然能透过屏障看清下方。
但观察许久,他迷惑了。
【谁是宋之年?这里好像没有重伤的男生啊。】
积水巷口,满地尸体与鲜血。
一群瑟瑟发抖的男女抱团躲在后方,而巷口外,一个修长高大的人类身影正在和血族公爵打架,双方交手飞快。
看样子,那个人类竟还占据了上风。
【那个人类就是宋之年。可能我们来早了,要不再等等?】
【不要,我还得回去看戏呢。】
洛知雪拒绝,扯下红盖头,指尖轻轻叩了叩轿门。
门外,抬轿的纸人小鬼们立刻恭敬进来,童男掏出一把小木梳,童女则掏出几罐胭脂,嘴里咿咿呀呀,动作熟练地开始给洛知雪涂脂抹粉。
它们本体小而轻,爬上爬下地忙活了几分钟,很快就将洛知雪打扮得脸色惨白、嘴唇艳红。末了,其中一只小鬼费劲举起铜镜,邀功般请主人来看。
洛知雪端详镜子几秒,满意极了。
“不错不错,此乃我朝最为流行的男子妆容,皇帝见了也夸,反派一见,肯定更喜欢。”
系统看着他稍微一动,就开始簌簌掉铅粉的脸,倏然沉默
算了。
根据前几个世界的经验,什么锅配什么盖。
他相信,反派一定会懂洛知雪此刻的美的
虎口被巨力震得发痛。
宋之年面不改色一扭,躲开公爵越发失控的攻击。
他们此时离巷口已远,宋之年计算着距离,引BOSS进入大路旁。紧接着扬起飞刀,借力踩上公爵肩头,猛地掷出B级道具——
砰!
煤油灯纷纷碎裂,焦臭味迅速围成圆圈。
宋之年刚要将点燃火柴丢入油中,却听见身后惊呼。
“大佬,小心!”
公爵嚼碎血色印章,额头青筋暴起,整个身体迅速吹气般涨大。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他眼露恶意笑容,他狠狠盯着宋之年,他发出濒临爆.炸的牙酸声响——
啪嗒。
他熄火了。
宋之年抽出血色长刀,面无表情踢了踢脚边俊美的头颅,嗤笑:“废物。”
以为他弱到只能靠放火?
众人狂喜,刚要上前欢呼,宋之年忽然面色一冷,猛地抬头。
“滚出来。”
众人一愣。
几秒后。
死寂的世界,忽然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歌声。
“一梳梳到尾;
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歌声愁苦,嘶哑的哭嫁声交织着凄厉唢呐,越来越响。
巨大惨白的圆月高高悬挂于黑夜,血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了。
一顶偌大的华美喜轿晃晃悠悠出现在半空,纸人小鬼模样滑稽,有的抬着红轿,有的站立在侧。它们转过雪白诡谲的纸片面孔,颤颤巍巍流下血泪。
众人僵滞在原地,背脊生寒发抖——这里、这里可是吸血鬼世界!
怎么会出现中式喜轿?!
宋之年缓缓眯眼,身体血液因为感受到极致危险,开始叫嚣沸腾。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凶之鬼。
他缓慢抽刀,蓄势待发地盯着喜轿,宛如一只准备攻击的兴奋野豹,死死瞄准猎物。
唢呐猛地高昂。
下一秒。
噗通一声。
轿子里忽然落下一道红影。
那红影恍如装了导航定位,猝不及防、不容拒绝地,从天上稳稳掉进了宋之年怀里。
洛知雪掀开红盖头,含情脉脉地抬眼,声音清润:“相公。”
宋之年:“”
众人:“”
宋之年没有理会众人投来的复杂敬佩目光。
怀中的鬼身上没有任何杀意,否则他刚才早已拔刀。
但。
白色粉末掉在衣服上,留下道道脏痕。
恶鬼身穿血红嫁衣,一动就簌簌掉粉。嘴巴红得吓人,脸颊也晕着两团红彤彤的胭脂。不知是谁给他编的发型,手艺不精,梳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凌乱妇人髻。
好丑。
像景区销量垫底的丑娃娃。
宋之年看着那双漆黑瞳孔,半晌,挑眉:“你谁?”
洛知雪:“我们是恋爱关系。”
宋之年:“所以你谁?”
洛知雪:“恋爱关系。”
宋之年侧过头:“谁?”
洛知雪眯起眼:“恋、爱。”
众人:“”
恰在此时,纸人们吹完最后一段歌曲。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白头”落下的瞬间。
宋之年猛地抬手,一把挡住怀中那只毫不迟疑掏向他心脏的鬼手,反手死死扣住。
冰冷细腻的触感宛如寒玉。
他依旧没有放开洛知雪,单手轻松横抱恶鬼,似笑非笑地捏着他柔软冰凉的指尖:“你们鬼结婚,都喜欢掏心?”
不等回答,宋之年又看了眼自己全是铅粉的衣服,嫌弃地啧了声:“你有点脏啊。”
“要爱干净,不然怎么嫁得出去?”
“”
倏然升起的阴寒令周围众人瑟瑟发抖。
洛知雪看着面不改色的宋之年,半晌,面无表情:“和离。”
宋之年:“……什么?”
洛知雪一字一句:“我说。我、要、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