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怎么忽然之间就要有伤感氛围呢?

    云寻岚不理解。

    自己的身体都快融化成一团被蹂躏到将颓靡败的荔枝玫瑰了,肌肤上也遍布着宛如花瓣枯萎锈迹般的吻痕,手腕和脚踝处甚至还有被攥出的淤红青紫……都这样了,他都没伤感,虞沉伤感什么?

    ……难道是因为没做够?

    那云寻岚觉得自己也开始有点伤感了——他想抽烟,有火的那种。

    只是虞沉之前就明确表示过想要自己戒烟,所以面对这句询问,云寻岚盯着男人的嘴唇,给了个棱模两可的回答:“如果宝宝你希望的话。”

    “我不希望,一手烟二手烟都不希望。”虞沉说着,抬手在云寻岚腰窝处抚了下,“腰疼吗?”

    云寻岚怕虞沉的指尖继续往下,探进仍残存着饱胀感觉的地方,便翻过身体平躺着:“……还好,有些酸。”

    “只是酸?”

    蓝瞳alpha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乜斜云寻岚片刻后,忽地将上半身全部转正,并低下头,用控制的姿态抬手掐住青年脖颈,不过他用的力道很轻,不会让云寻岚感到窒息。

    他问青年:“刚刚不是只跪了一会儿,就说要断了想躺着吗?”

    虞沉手指收紧了些,垂着眼眸说:“你看,你的呼吸到现在还没喘匀,心跳也很快。”

    似乎他做出这个动作就是为了确认云寻岚的脉搏和呼吸频率。

    但实际上,虞沉感觉陪云寻岚玩这种下流小癖好玩太多次,自己也要成变态了,他好想屈服于写在alpha基因中的恶劣兽性,彻底掌控青年的呼吸和心跳,让皇子殿下只能流着眼泪,可怜兮兮向他求饶。

    又或者虞沉其实没有变态,毕竟怒火和欲望历来只有一步之遥。

    只不过别人是怒意高涨到极致,点燃了欲望,虞沉则是反了过来——他对云寻岚的欲望太多,与日俱增的爱欲、永无止境的情欲、被止咬器压抑的标记欲……一切欲望疯狂繁殖,最终满溢而出,孳生怒焰。

    因为他无法独占云寻岚。

    虞沉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自己记仇了那么久的网络野生变态色魔,居然会是云!寻!岚!

    那时他和云寻岚都没面对面见过啊,云寻岚仅在面试的全息投影上见瞧过自己两眼,听他骂了一句“我可以把任何人干成一条只能跪地求饶的狗”,然后第二天就能私聊他约炮。

    如今处在贤者模式的虞沉简直不敢想,自己个时候要是回应了云寻岚的邀请,他们现在是不是孩子都已经做出来了?

    他更不敢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骂那一句话,云寻岚又准备去找谁约炮?

    而自己在已经知晓了这么个残忍、残酷、残暴的真相后,竟还能有生理反应,虞沉对自己感到很失望,也对他和云寻岚的爱情感到绝望。

    他完全松开了扣在云寻岚脖颈上的手掌,用指尖轻轻拨开青年额边微微汗湿的银发,注视着那双灿烂金瞳,面无表情道:“殿下,你身体这么差,以后我们还是别做爱了,我们柏拉图吧。”

    云寻岚被男人这神来一笔愣住:“……啊?”

    虞沉继续说着自己的决定:“我们要追求精神上那种纯洁无瑕的美好爱恋,不能再像今晚这样不知收敛,不加约束,放纵沉溺于淫乱、庸俗、肤浅的肉欲了。”

    外人眼中高贵温柔的皇子殿下,正是因为有着这种不可言说、低俗放荡的下流嗜好,才做不到表里如一,作为他的恋人,虞沉认为自己有责任将皇子殿下引导回正途。

    结果这番话听得云寻岚欲言又止:“宝宝……其实我没有沉溺。”

    “……”

    “……没有沉溺?”

    虞沉问:“你是指,你的刚刚那些表现其实都是在演戏?”

    男人皱起眉,他浑身扎实的肌肉全无遮挡的暴露在外,又俯身压在云寻岚身上,投下一道极具威慑性的阴影,模样看着足够凶狠,偏偏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此刻瞳底却浮现出几分脆弱的茫然:“……我的床技有这么烂吗?”

    云寻岚连忙安慰他:“不是,我是指我们做一次的时间长的不太健康,每晚三个小时,我觉得就比较合适。”

    系统见不得云寻岚这“反复无常”的嘴脸,突然冒出来揭他老底:“你之前还嫌医疗团给你的三个小时太短,不够你和虞沉做。”

    云寻岚辩解:“那时我还年轻,不懂事。”

    系统:“哦?原来是位两千岁的大宝宝啊。”

    云寻岚:“……”

    “哪里合适了?”虞沉也不同意云寻岚的提议,他咬着牙,眼眶都红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伤心的,“这种事只会腐蚀人的灵魂和心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何况你也不爱我。”

    云寻岚去捧他的脸,主动抬起头在虞沉嘴唇上亲了亲:“我爱你的呀,宝宝。”

    虞沉被亲了嘴,脸色更阴沉,用抓到出轨妻子的眼神,又醋又委屈地盯着云寻岚:“你只是爱我能满足你那下流小癖好的嘴巴。”

    云寻岚又亲亲他:“我没有下流小癖好,我只是爱你。”

    虞沉试探:“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那怎么行?!”系统闻言大骇,熟练地指挥云寻岚,“哄他——”

    云寻岚想了想,自己原本就没太多的世俗的欲望,柏拉图就柏拉图吧。

    况且就像虞沉说的那样,这种事情确实会腐蚀人的灵魂和心智,他就时常陷入虞沉为自己铺开的海中,先被炽热的浪潮裹挟着陷入窒息,又被冲撞着抛上巅峰。

    在那一刻,他会感觉自己的灵魂融化,理智弥散,口中喃喃着虞沉的名字,鼻尖嗅着虞沉的信息素,脑海里也仅剩下虞沉的脸庞……他有很多个瞬间好像会忘记自己爱着虞沉,只希望时间停滞,静止在这一秒。

    看来他的确沉溺于情欲了——沉溺于虞沉给予的一切。

    云寻岚深刻反思自己,并认错:“宝宝,我答应你,以后我们柏拉图吧。”

    虞沉:“?”

    他妈的,他就知道!

    云寻岚就是有这种下流小癖好!

    为了留住他的嘴,竟然要和他柏拉图!

    而云寻岚见自己宠着虞沉,连柏拉图这种要求都答应他了,男人却还是一副碎掉了的表情,便第三次去亲他嘴:“好了,我都答应你了,别苦着脸了,笑一笑呀。”

    虞沉笑不出来。

    虽然他觉得自己挺像个笑话的。

    一朝行差踏错入爱河,余生都得吃爱情的苦。

    他起身把地毯上的止咬器捡起来戴上,怕云寻岚半夜偷亲自己,然后关灯,脱衣,背对着青年躺上床。

    云寻岚从背后抱住他:“宝宝晚安。”

    虞沉在黑暗里睁着眼,冷着脸:“……晚安。”

    云寻岚实在太累了,他靠着男人宽厚健壮的背肌,几乎是一闭眼就睡着了,第二天还差点上班迟到,在去第七军事实验基地的途中一路犯瞌睡,进了简闻溪的办公室也仍是神色恹恹,不太有精神气。

    简闻溪见状,忍不住问:“云寻岚,你怎么了?是又病了,还是昨晚和虞沉玩得太过了?”

    他们俩挚友聊天一向讲究“坦诚”二字,简闻溪心怀坦荡地问,云寻岚便也光明磊落地答:“玩得太过了。”

    简闻溪瞅着云寻岚眼底淡淡的一抹青,又听着他比平日更哑些的嗓音,忍不住劝说挚友:“这种事情要适度啊,难怪我今天都没看见虞沉。”

    这俩alpha光用嘴都能玩到这种程度,云寻岚还一副被吸干了阳气的样子,让简闻溪倍感震撼。

    云寻岚虚心接受教训:“是,我在反省了。”

    ——从今夜起,搞柏拉图!

    但虞沉今天没在云寻岚身边出现,主要原因是近卫军排班没轮到虞沉当值,不过自从他们在一起后,虞沉即使不当值或是在休假中,都同样会想方设法待在云寻岚身边。

    而云寻岚早上起床时间点晚于近卫军集合时间,醒来就没见着恋人,这会儿到了基地也没收到虞沉一条问候消息,云寻岚很不习惯。

    他想:自己和虞沉以后既然要展开精神上深度连接和契合的柏拉图之恋,不能再靠做爱来连接和契合了,那么就应该多点信息交流。

    于是云寻岚打开光脑,刚准备给虞沉发一句:【宝宝,今天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我好想你。】

    却发现自己昨夜睡得太沉了,都没注意光脑的提醒——他的特别关注对象于凌晨五点半钟,在星网上发了一条公开动态。

    云寻岚目前的特别关注对象仅有一个:虞沉。

    凌晨五点半……

    云寻岚回忆了下这个时间点,应该正好是虞沉关灯,自己入睡十五分钟后。

    怎么?

    虞沉关了灯,躺了十五分钟还没睡着吗?

    云寻岚点开虞沉的星网账号主页,去看他发了什么,入目即是简短的六个字:

    【岚岚的:智者不入爱河。】

    第102章

    虞沉如今在星网上,也算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原因大致有三:

    一,他是云寻岚的近卫。

    二,他经常为了云寻岚和网友对骂。

    三,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骂赢他。

    要知道,云寻岚堪称当今星网的流量密码,任何人只要和三皇子殿下扯上关系,都能得到大量关注,而虞沉作为云寻岚的近卫,这关注度本来就远超旁人一大截,更别说他还长了一张嘴。

    虞沉这张嘴甚至比他本人还要出名。

    因为有网友试图扒过虞沉的黑料,结果扒完才发现根本多此一举,因为虞沉的黑料就一个:爱骂人。

    他这黑料不是全网皆知吗?还需要扒啊?

    在这种情况下,虞沉发一条不是骂人的动态,其实是很罕见的,更别提他发的还是这种看上去颇具哲理的句子。

    底下无数网友都恨不得立马化身为语言分析大师,去破译虞沉发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谈恋爱了?有谁知道他对象是谁吗?赶紧告诉他对象,虞沉特别喜欢骂人,可能还有家暴倾向,让他对象赶紧跑啊!】

    【但这句话是凌晨五点半发的……这个点,我觉得像是失恋了啊。】

    【不是,这种alpha还能找到对象吗?】

    【怎么不能了?虞少校又不丑,有个对象很正常啊,就是长了张嘴,所以失恋也很正常。】

    ……

    于是评论到后面,全都在说虞沉肯定是失恋了。

    云寻岚心想:没有失恋啊,他和虞沉感情好着呢,好得不得了。

    不过他们俩的感情并没有对民众公开,网民们猜测出错也情有可原,至于了解他和虞沉感情状况其他近卫alpha,在给虞沉留言时就没往“失恋”两个字上想过,他们只感到困惑——

    【幽女士:?】

    【抓你去做绝味鸡脖:???】

    【我哥哥不傻(X):智者不入爱河,那你是什么?】

    ——这也是云寻岚想问的问题。

    而虞沉的文字没有声音,打出后效果却震耳欲聋:【岚岚的:我是傻逼。】

    云寻岚就被震的一时沉默。

    傅炎熙和桂言却好像被刺激到了——

    【三殿下种的桂圆(已黑化):你再秀?多少人想有这种当傻逼的福气都没有,你现在有了就偷着乐吧!还发出来炫耀伤我们的心干嘛?!】

    【永远守护三殿下(已黑化):我们都知道你是傻逼了啊,可你是傻逼就悄悄的是嘛,别说出来炫耀刺激我们行吗?当我求你吧,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许这么过分了啊。】

    虞沉双标得很,他骂自己可以,别人顺着他骂自己的话骂他,他就要骂回去,所以他发:【岚岚的:我看你们俩像傻逼。】

    【永远守护三殿下(已黑化):我们不过是在复述你的话,好端端的,怎么骂人呢?】

    【岚岚的:不会骂人就去学,我不教傻逼。】

    虞沉总共就在评论区回了这三句话,数量虽少,却句句不离“傻逼”,网友们看过后就用一句话来总结他的状态:肯定是被甩了,搞不好还被绿了,又抓不到奸夫,所以只能在这里无能狂怒。

    系统看完则点评:“咦?你男朋友半夜不睡觉,在网上和别的alpha聊天。”

    云寻岚依旧无条件偏袒虞沉:“不算别的alpha,毕竟他们都是我的近卫,所以严格来说,他们都是我的alpha。”

    系统赞同:“的确,而且我发现了,虞沉其实不是在和你的alpha们聊天,他是在向你的alpha们秀恩爱。”

    ——这是系统从傅炎熙和桂言的评论那总结出来的信息。

    云寻岚:“……”

    怎么系统的说法比虞沉秀恩爱的方式还奇怪啊?

    再者,虞沉真的是在秀恩爱吗?

    云寻岚对此持怀疑态度。

    系统却反问他:“不是秀恩爱还能是什么?你们的感情又没出现问题。”

    “……也是。”云寻岚无从反驳。

    系统接着出馊主意:“既然你和虞沉要搞柏拉图,那么你也赶紧去秀秀恩爱,发条你也是傻逼的动态吧。”

    云寻岚:“?”

    云寻岚认为系统是在借机报仇,他没上当,非常清醒地拒绝了:“这就不必了。”

    系统还叹了口气:“唉,你连一条秀恩爱的动态都不敢发,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我直接给他发。”

    说完,云寻岚用光脑把那条表示想念的简讯发了出去。

    下一秒,简闻溪走进他办公室:“云寻岚,手续都给你办完了。”

    “谢谢。”云寻岚放下光脑手环,笑着向青年道谢。

    黑发omega继续往里走,最后站到云寻岚面前,仰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看了银发alpha好几遍,像是想把他的模样彻底铭记在心底:“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上班了,我想来看看你最后一面。”

    “……如果我还活着,肯定会回来上班啊。”云寻岚哑然,“现在也还没到见我最后一面的时刻,在我去边境战场以前,你想见我随时都能见。”

    云寻岚今天来基地,其实压根不是来上班的,他周末仔细思考后,决定将剩下的时间都拿来进行模拟强降,于是今天来基地找简闻溪交接资料和工作。

    而加简闻溪闻言立马摇头,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在基地这里,我要见你,你身边肯定会有别人的。尤其是虞沉,其他人都还好,他看我的眼神带刀。”

    云寻岚沉吟着为恋人找借口:“嗯……那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珠颜色比较冷,所以……”

    “爱情使人丧失理智。”简闻溪无语凝噎,“你已经被虞沉迷得神志不清了。”

    不过简闻溪来见挚友这最后一面,真正目的不是来谈论爱情的,他问云寻岚:“你真的非去边境战场不可吗?唔……我不是说你不该去,而是……”

    简闻溪蹙眉低着头,短短几句话说得犹犹豫豫、断断续续的,毕竟说来说去就是那些话,说了这么多遍,这么多年,也没见云寻岚听过一回,甚至出于某些原因,简闻溪还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

    这时青年平静温柔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闻溪,你还记得我们俩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吗?”

    简闻溪缓缓抬眸:“……记得。”

    银发青年又问:“那时你是怎么对我说的?”

    人类总是很难忘记最深刻的记忆,这些记忆埋在大脑颞叶海马体中,只要有关过往的那颗引线被点燃,所有回忆,无论好坏,都将如引爆的地雷,不可避免地轰然涌现。

    有一个秘密,简闻溪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整个银河帝国,人人都爱的荔枝玫瑰,一直是他最厌恶的信息素味道。

    这种厌恶和信息素气息的拥有者无关,只是一种本能的生理反应。

    因为他是在这股信息素气息的压制和包裹下分化成omega的——在他五岁生日那天。

    简闻溪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三岁以前的记忆也很模糊,只记得刚满三岁没多久,就被简氏从福利院认养回去了,在此之前,他是个无名无姓的私生子,由于是在溪水边被捡到,福利院阿姨为他取名为闻溪。

    回了简家,被套上个“简”姓,这个姓也套走了他的自由。

    简闻溪被关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那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硬物,墙壁、地板全都柔软得不可思议,将他带回简家的人,每天都会往他房间里放很多带血的手帕、卫生纸、病号服……各种沾着血迹的物件。

    然后他们一遍遍问他:“你能闻到吗?”

    简闻溪每次都只会说:“我闻到了血腥味。”

    “你闻错了,不是这个味道。”

    血不是血腥味,还能是什么味道?简闻溪不明白。

    他每天要吃很多药,打很多针,再在那个小房间里一遍遍闻血到底什么味道,看着它们从鲜红色干涸,一点点变为枯槁的黑褐色,接着就会有人来换上更新鲜的一批。

    两年后,在五岁生日当天,简闻溪的房间里终于没有带血的手帕了,他获得了一个红色的生日小蛋糕。

    吃掉蛋糕,简闻溪也终于明白了那些血是为什么味道的——是荔枝玫瑰味。

    那是很清新、很温柔一种味道,但在嘴巴里很恶心,所以简闻溪吐了出来。

    等到一周过去,他的分化彻底结束,简闻溪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按辈分来算是他的三叔。

    见到人时,简闻溪也很乖地喊他:“三叔。”

    三叔却不理他。

    他看见三叔捡起地上辅助自己分化的带血纸团,质问其他简家人:“……这是什么东西?”

    “你们从哪弄来的这些玩意?”三叔又看了看他胳膊上的针孔,“你们对一个孩子弄这些,你们疯了吗?!”

    三叔像个疯子,疯狂质问其他人疯了没有。

    简家人冷静地说:“他和三皇子的匹配度有99%,你带着闻溪去见皇帝,皇室一定会同意联姻的。”

    “逼着我离婚了你们都还没疯够是吧?”男人笑了,用食指一个个点着那些人,“疯子,你们比我还恶心,这事我不会管,你们爱找谁爱谁去,这小孩我带走了。”

    男人抱起简闻溪,要带他走。

    简闻溪却主动对他说:“三叔,我想去,你带我去吧,我愿意去的。”

    于是简闻溪就这样踏上了前往帝国军医研总院的路。

    路上,他的三叔简掣霄一直在讲话,简闻溪也因此知晓了很多事情。

    比如他这个遗弃的私生子,为什么会被简氏领养走。

    原因据说是三皇子患有罕见的早分化症,早分化症导致分化成了alpha的三皇子易感期紊乱,身体孱弱多病,时常呕血卧床,并会本能的敌视、抗拒、排斥自己omega以外的一切生物,只愿意自己一个人待着,哪怕是亲生父母和姐姐都不肯见,皇室为此愁白了头。

    底下便有人提议:能不能找到一个和三皇子信息素高度匹配的omega,让omega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试试去安抚三皇子呢?或许这样三皇子就愿意接触旁人了。

    简闻溪非常“幸运”的成为了这个omega。

    “不要勉强自己,你不愿意就绝对没有联姻这回事。”下车前,简掣霄叮嘱他,“你去见岚岚一面就行了。”

    “哦,岚岚就是三殿下的小名,他是个好孩子,应该不会欺负你的。”

    男人说完自己皱起了眉,压低声音:“不过alpha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是易感期……如果他真的打你了,你就回来和我告状,三叔会尽量……咳咳,会尽我所能帮你教育一下他。”

    简闻溪当时很想说一句:你连简氏那群自家疯子都违抗和教育不了,还想去教育人家三殿下?

    可最后他问的是:“被欺负了回来可以找你告状吗?”

    “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领养你的。”简掣霄在简闻溪面前蹲下,告诉他,“去吧,不用害怕,三叔在这里等你。”

    第103章

    简闻溪孤身走进了帝国军医研总院。

    一个漂亮的黑发男人的在等他。

    些许浅淡的玫瑰味安抚信息素从他周围释放出,让简闻溪感到放松的同时,也知道了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是omega。

    黑发男人说自己叫贺樗白,是三皇子的爸爸,他们请他过来,是想摆脱他帮一个忙,至于简家人口中的联姻,男人并没有提及。

    贺樗白只希望能他释放一些安抚信息素,缓解三皇子的易感期状态,毕竟他们有着高达97%的匹配度,除非出现一个匹配度比他还高的人,否则谁还会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

    而简闻溪知道匹配度比自己还高的人不会有的——如果有,自己就不会出现。

    因此简闻溪听话顺从地被贺樗白轻轻牵着,来到了一扇厚重紧锁的铁门前。

    这扇深色的大门与墙壁纯白地板干净的医院格格不入,简闻溪差点以为自己被带到了监狱,好像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而是一个凶狠残暴、嗜杀成性的魔鬼。

    “听说易感期的alpha都很凶,他会打我吗?”简闻溪提前为自己寻找生路,“如果会,在他打死我前可以救我吗?我不想死。”

    贺樗白听得面露讶色,随后笑起:“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戴上这个吧,你可能会舒服一点。”

    黑发omega蹲下身体,把一个信息素隔绝口罩给简闻溪戴上。

    简闻溪也确实觉得自己应该会舒服些的,至少不用闻到会让他生理性恶心的那股荔枝玫瑰味。

    做完这一切,贺樗白按响了嵌在墙上的传讯仪,对门内的人说:“岚岚,我是爸爸,我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传讯仪中一道幼小稚气的声音回他:“抱歉爸爸,我正在易感期,我不是很想和其他人接触,请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爸爸今天给你带了一个小伙伴,你也许会喜欢他,不想见我,你见见他好吗?”

    贺樗白的语气近乎哀求,假设他下一句就说“爸爸求你了”,简闻溪也不会感到意外,甚至简闻溪猜测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了,所以屋内的人在沉默片刻后,妥协道:“……好的。”

    伴随着这声近乎叹息的答应,简闻溪进入了门中,窒息感也随之扑面而来。

    压抑、封闭、闷重……

    这些全是门内环境给简闻溪的感觉。

    他在简家待了两年的小房间和这里相比,都显得敞亮温馨许多。

    因为这里面完全没有窗户。

    左边的整面墙虽然做了假窗景,可它到底是假的,天花板四角都安装着摄像头,以确保整间屋子没有监控盲区,这里的家具也很少,一张床垫,一张矮桌,几个柔软的小蒲团,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所以即使里面开着灯,非常明亮,也驱不散隔绝封闭和空荡荒寂所带来的郁塞感。

    一个银色头发的小孩站在最里面,隔得远远地遥望简闻溪。

    简闻溪通过他的眼瞳颜色,确定了他的身份——银河帝国最受宠的小殿下,三皇子云寻岚。

    不过简闻溪不太明白,怎么最受宠的待遇好像比自己还差呢?难道自己在简家时其实是在享福吗?

    困惑间,小孩主动向他打招呼:“你好,我是云寻岚,请问你是?”

    “你好,三殿下。”简闻溪开门见山,“请和我联姻吧。”

    “我叫简闻溪,是和你拥有97%匹配度的omega,你易感期不舒服是吗?”

    简闻溪没有试图朝三皇子靠近,保持着距离,开始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我的信息素可以缓解你的不适。”

    高匹配度的alpha和omega天生互相吸引,这是写在基因里的本能反应。

    但这种自然存在的特性,一旦有了人工干预,好像就会得到相反的结果,比如简闻溪闻到荔枝玫瑰味的信息素会觉得恶心,而三皇子对与他高匹配的安抚信息素似乎也不是很喜欢。

    简闻溪看见银发小孩蹙紧了眉,脸上原本示好的平和被凝重所取代,一双灿烂金色眼瞳中满是疑虑。

    三皇子问他:“……你今年多少岁了?”

    简闻溪如实说:“五岁。”

    小孩继续问:“才五岁,你为什么会分化?”

    这就很难解释了,药物原理简闻溪也不懂,他就捋高袖子,给云寻岚看自己手臂上的针孔:“可能是药打的够多吧,我腺体上也有一些,你要看吗?”

    三皇子闻言怔住。

    他有些趔趄地往前迈了几步,摇晃着身形走到简闻溪面前,最终站定,轻声开口:“……对不起。”

    简闻溪发现他比自己还高一点点,这不奇怪,alpha的身体即使在未分化之前,也是三种性别里发育最快的,尤其三皇子已经完成分化了。

    然而这一刻,三皇子却将头颅低到了极致,仿佛一个等待审判的死刑犯。

    简闻溪可以用最恶毒的言语叱骂责备他犯下的罪行,又或者以拳脚殴打判处他死刑,而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云寻岚都会接受,不加以任何反抗——好像他真的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可简闻溪只觉得情况跟自己差不多的他可怜。

    “这不是你的错。”

    简闻溪把袖子扒拉下来,主动安慰三皇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它们不过是我人生中一次不重要的考验。”

    银发小孩愣愣地抬起眼睛望着他。

    简闻溪也望着他,说正事:“和我联姻吧。”

    三皇子“啊?”了一声:“我……”

    简闻溪怕他拒绝,开出自认为丰厚的条件:“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可我以后一定会取得伟大的成就,最次也是个世界首富,你趁早和我结婚,以后我的钱分你一半。”

    前提是他现在得抓住云寻岚这个助力,不然这一过程要绕很多弯路。

    三皇子却仍是摇头。

    他看了看简闻溪脸上的信息素隔绝面罩,说:“我不会和你联姻,不过我会帮你的。”

    话音落下,云寻岚便绕过简闻溪,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门外的阳光和流通的空气铺面拂来,从那以后,云寻岚再也没回过这个地方。

    而那天分别之际,云寻岚在送简闻溪离开时,最后低声问他:“……你为什么能一直坚持到‘以后’呢?”

    简闻溪告诉他:“因为我知道我一定能做到。”

    说完,简闻溪踩着夕阳去和简掣霄汇合了。

    再见简掣霄,男人脸上多了些青紫淤痕,颧骨处也肿得老高,他拿着个冰袋龇牙咧嘴地敷脸,嘴里骂骂咧咧的,简闻溪貌似听到了皇帝的名字。

    他扭头看到简闻溪,却立马丢了冰袋,从后座掏出个新买的小熊玩具递给简闻溪。

    回去的路上,简掣霄向他打听情况。

    简闻溪说:“贺哥哥说我明天还可以来找云寻岚玩。”

    “……贺哥哥?”简掣霄便道,“那我明天再送你过来。”

    “噢。”简闻溪摆弄了两下小熊,又看看简掣霄的脸,试探性小声说,“三叔,我不喜欢这个。”

    简掣霄笑了,笑到一半扯着伤口又龇牙吸气:“那你喜欢什么?三叔给你买。”

    简闻溪真诚道:“我喜欢机甲。”

    “omega可开不了机甲。”简掣霄哈哈两声,笑着笑着却渐渐停下,“不过你想开……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吧?”

    他望着前方,像是遥望另一个人,喃喃道:“我会让你去试试的……我应该让你去试试的。”

    简掣霄抓了下头发:“但机甲不是想买就能随便买……小溪,你不会想开军用级的吧?”

    “我才不要开机甲。”简闻溪说着不喜欢小熊,却还是把简掣霄送他的小熊紧紧搂着,说出自己的梦想,“我只想做它的缔造者。”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一切苦难他都能忍受。

    第二天,简闻溪被简掣霄带着来到帝国军医研总院时,怀里被塞了好大一个箱子,他差点没抱住。

    那是等比例缩小的A级警卫机甲模型,不过它现在还是一堆零乱的散件,要拼起来才完整。

    “你可以带去和岚岚一起玩。”简掣霄摸摸他的头,“三叔祝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简闻溪很喜欢这个新礼物,那天他和云寻岚一起玩拼机甲也玩的很开心,就是简掣霄看他抱不动模型箱子,谢绝了医护人员的帮忙,自己坚持抱进去,随后被皇帝云栖鹤揍出来的小插曲,吓了简闻溪一跳。

    当然,这种情况后面见多了,简闻溪也见怪不怪了。

    而他和云寻岚的友谊自那时起,延续至今,一直没有变过。

    “我的生命并不比谁高贵,牺牲在边境战场的战士们都渴望着能守护自己的国家,而我也想为人们做些什么。”云寻岚也清楚他对自己担忧,却不能明说自己有系统不会死,只能借简闻溪曾经说过的话,安慰挚友,“我会去边境战场,因为我知道我一定能做到。”

    “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吧,我会活着回家的。”

    “好吧,我真的不适合劝人,当初劝你跟我联姻就没劝成功。”简闻溪沉沉叹气,“云寻岚,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我还想参加你和虞沉的婚礼呢,人再多我也要去,我给你当伴郎。”

    银发alpha朝他笑笑:“好。”

    简闻溪转过身正要离开时,他又顿住,回头望着云寻岚。

    过往的回应中,还有一段简闻溪非常深刻,那时他和云寻岚很熟了,一天好奇,他就问起云寻岚:“他们以前为什么要把你关在那里?”

    简家的人是为了逼他分化。

    云寻岚呢?

    结果云寻岚告诉他:“没有人关我。”

    “是我一直待在那里。”

    ——你现在还待在那里吗?

    简闻溪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问,他知道答案。

    所以云寻岚每回放他鸽子,他都能原谅。

    因为云寻岚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里。

    第104章

    待简闻溪离开,云寻岚才打开光脑,去看看自己把简讯发出去后,虞沉有没有回他什么,谁知一看——七条未读信息。

    首先是一条简单而有虞沉回话风格的句号:【。】

    大概一分钟后,许是没有得到自己反应,虞沉又发了条:【你想我就一句话吗?】

    又过了三分钟:【人呢?】

    至此,还是未收到回复的虞沉开始了信息轰炸:

    【……】

    【你在忙吗?】

    【不对,我看了下,这个时间段你应该没在工作。】

    【……你不会在和别人聊天吧?】

    吃够了撒谎的教训,现在云寻岚的腰还隐隐有些不适,所以他保持诚实的美德,赶紧回虞沉:【是的,宝宝,我刚刚在和闻溪聊天。】

    而虞沉秒回他:【殿下,我好爱你啊:)】

    看到虞沉的回复罕见的加了个表情,云寻岚就把以前那个亲亲表情也换成了虞沉同款,觉得这样他们更像一对恩爱的情侣:【宝宝,我也爱你:)】

    可是发完虞沉就没回应了。

    云寻岚看了下时间,发现这个点虞沉应该是在训练,便贴心地没再打扰上班中的恋人,自己先下班。

    由于牧星屿从边境战场回来了,目前在皇宫里养伤,云寻岚怕自己待在北皇宫内牧星屿会时不时来他那“晃悠”,所以回了盏月半岛的居所。

    然而平常一结束训练就早早回到云寻岚身边的虞沉,今晚直到10点半才姗姗来迟。

    彼时云寻岚刚结束完模拟强降,一个人在模拟战场里死到头疼,成绩却比昨天还烂,于是他一边喂鱼一边反思,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急于求成了,导致欲速则不达?却因为想得太过专注,没能在第一时刻看见虞沉的身影。

    反倒是蓝斗鱼率先觉察到了“情敌”的出现,立马停止求偶之舞,朝门口方向拼命撞玻璃,云寻岚见状转过身,这才注意到环抱双臂,斜倚着门框的蓝瞳alpha。

    虞沉今天没穿近卫军服,他穿着全黑色的训练服,越显身躯高大挺拔,下半张脸被止咬器罩着,使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因此衬得那双眼眸更似风暴来临前的海面,平静下透着危险,连投出的目光也是阴冷的,幽幽凉凉先落向先前跳舞跳得贼起劲的蓝斗鱼美人,又有如实质般,沉沉压到云寻岚身上。

    “宝宝,你回来了。”云寻岚放下鱼食碗,走过去抱住他。

    虞沉由着他抱,但交叉的双臂没有打开,也没有回抱云寻岚,浑身肢体语言可以用两个字总结:抗拒,仿佛alpha和alpha天性相斥的本能此时才在他们两人之间显现,连语气也带着些痛诉意味:“美人都比你先看到我。”

    “抱歉宝宝。”云寻岚对虞沉的情绪变化还是比较敏感的,他有错就认,“我刚刚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虞沉顿生警惕:“……你不会又在想别人吧?”

    “没有,我是在想,从明天起我就不去基地上班了。”云寻岚摇摇头说,“我要看我的心肝。”

    虞沉:“嗯?”

    看心肝?

    云寻岚的心肝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继“宝宝”以外又得一爱称的虞沉一下子就打开了双臂。

    而云寻岚已经洗过澡换上了睡袍,他腰带系得松,身体一摆动衣领从肩头往下滑,露出大片雪白的锁骨,肩窝处甚至还有些浅红的指痕,是昨晚虞沉最后冲撞时为了固定云寻岚身体时不小心捏出来的。

    ——在床上又骂老婆又掐老婆的自己,床品好像有些糟糕。

    虞沉心情好了就开始自我反省,他抬手抚着青年肩头,想把那片浅红淤痕揉开,轻声问:“我是不是手劲太大了?”

    云寻岚不甚在意,他的皮肤容易留下痕迹,其实痛是的不痛的:“没关系,反正我们以后柏拉图了。”

    虞沉沉默几秒,给人揉肩的动作也顿了下:“可我明天不休息,还得继续训练,我最近也都没假期了。”

    云寻岚有些意外,他记得按照近卫军的排班表,明天虞沉是要在自己身边当值的,怎么还要训练呢?不过正事更重要,云寻岚便说:“宝宝你没空的话,那明天我和其他近卫一起去看吧。”

    不料话音一落,虞沉就瞬间收紧了五指,捏着云寻岚肩头问:“没有我你怎么看你的心肝?”

    这下手劲是真大了,云寻岚不得不抬手握住男人手腕安抚他,并说:“去帝国军医研总院看呀。”

    “……”

    虞沉问:“你是要去看你的心和肝的备用移植内脏吗?”

    云寻岚也“嗯”了一声:“明天是我的固定体检时间。”

    虞沉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再次开口,他声音累极了似的哑:“睡觉吧,我去洗个澡。”

    十五分钟后,虞沉关灯,躺进被窝睡在云寻岚身旁。

    他整个人躺得笔直,双手摆在腿两侧,没碰到一点青年的身体。

    云寻岚感觉这睡觉姿势不太对,也很不习惯。

    毕竟自从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以后,每晚在一起睡觉时,虞沉搂他搂得都很紧。如果在易感期那就更折磨人了,云寻岚有时候半夜睡醒,迷迷糊糊间嗅到虞沉身上的信息素,就会有种想干这个alpha一拳的冲动,等把手抬起来了,云寻岚又会反应过来——不行他是我宝不能揍。

    而虞沉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打,他察觉到云寻岚抬手的动作后,还以为是青年想回搂自己,就把人抱得更紧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睡得比他们俩没谈恋爱时都疏远。

    于是云寻岚故技重施,探出脚尖去抵虞沉的小腿,轻声叫他:“宝宝……”

    男人动也不动,只闭着眼睛沉沉回了一声:“别叫,睡觉了。”

    云寻岚把上半身也贴过去,问他:“宝宝,你睡得着吗?”

    果然谈了恋爱还是不一样的,放以前,虞沉这会儿已经开始和云寻岚玩“他追他躲他们都插翅难逃”了,现在他却屹然不动,连反问云寻岚的语调都没丁点起伏:“为什么睡不着?”

    云寻岚原打算直接点出虞沉发的那条动态【智者不入爱河】,问他:如果你睡得着,怎么大半夜发这个?但云寻岚又感觉如果自己真说了,虞沉可能今晚也要睡不着了。

    正犹豫时,男人忽然翻了个身,面对云寻岚,语气也有了些细微变化,低沉里掺着沙哑:“如果睡不着……你想做什么?”

    借着窗隙间的月光,云寻岚看到虞沉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漂亮的蓝色眼珠里,除了夜色,还有自己的倒影,一点瞳光仿佛碎星,闪烁着等待他的回答。

    云寻岚笑了笑,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再缓缓往下,最终盖住alpha后颈处的腺体,温声低语:“我做愚者。”

    男人显然听懂了他在回应什么,眉梢倏地挑高,眸光也更暗了几分。

    手掌下温热的腺体顿时升温,好像连接着的心脏,在云寻岚手心鼓鼓跳动,这个地方大概是所有alpha的禁区,触碰它就要受到惩罚,所以下一瞬,云寻岚的嘴唇就被人咬住了。

    犬齿缓缓下压,在柔软的唇瓣上轻咬。

    虞沉隔着这个吻,将自己的信息素涂抹给云寻岚,这些信息素不会以标记的方式侵占青年,但会在亲吻间通过咽峡与喉咙,以另一种方式进入青年的身体。

    带着暧昧和欲望流遍浑身,让人心跳失速,呼吸紊乱。

    虞沉于失控前放开了云寻岚。

    他早就知道皇子殿下欲望强烈,每次睡在同一张床上都会试图用脚尖勾引自己,还好他自制力够强。

    虞沉为自己感到骄傲,并把云寻岚放在自己胸肌上的手握住,拿开,提醒自制力明显不足的恋人:“已经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

    云寻岚理亏地蜷蜷手指——他确实不太能管住自己。

    谁让虞沉平时都会穿件睡衣,今天他却精赤着身体上床,只要稍微挨近些,即使没碰到皮肤,也能感受到被alpha体温蒸出的腾腾热气。

    而且虞沉现在又恢复了箍紧他腰身的睡觉姿势,云寻岚动了动被男人攥住的腿根,忍不住问:“宝宝,我们真的要柏拉图吗?”

    虞沉本来都闭上眼睛了,闻言立马掀起眼帘,瞳光重新闪烁起来,和刚才一样,似乎在期待什么:“……你不想柏拉图了?”

    云寻岚垂眸瞥了眼抵住自己的东西:“主要我感觉他不是很想。”

    虞沉蓦地又把眼皮阖上,冷哼道:“他是他,我是我,你听我的,别理他。”

    “……好的。”

    云寻岚听话睡觉。

    第二天起床,身侧的虞沉又早早不见了踪影。

    云寻岚穿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看光脑,瞧瞧虞沉昨晚有没有发什么新动态,确认没有以后,云寻岚觉得虞沉昨晚应该没有失眠,便放心去浴室洗漱。

    结果路过鱼缸时,云寻岚却发现蓝斗鱼的状态有些奇怪。

    他连忙呼唤系统:“小居,我的鱼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你现在才发现啊?”系统说,“我早就感觉虞沉不对劲了。”

    云寻岚:“?”

    云寻岚补充:“我说的是美人,我的蓝斗鱼。”

    系统讪讪:“……哦,美人哪不对劲了?”

    云寻岚屈膝和美人平视,端详了片刻后说:“它有点蔫,不怎么游动,感觉心情不是很好。”

    系统问他:“你是不是昨晚鱼饲料喂多了?”

    “我严格按照食量来喂的。”云寻岚解释道,“会不会是水质出问题了?我看到昨晚美人粘在水草上的那些泡泡都不见了。”

    第105章

    系统也没养过鱼,更不是兽医,哪知道蓝斗鱼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听到云寻岚这么说,系统就顺着他的话道:“那你赶紧给美人换个水,它可没有我这个无敌居士护着保命,别一会儿真死了。”

    因此云寻岚没急着出门去医院,他亲手给美人换了水,接着拿来一面镜子陪蓝斗鱼玩,不过美人对和镜子里的自己比斗没什么兴趣,就一直围着云寻岚转悠,转着转着又开始吐起了泡泡,还浮上水面吐,云寻岚看它实在可爱,没忍住轻轻摸了下它的头,美人就瞬间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看上去比平时的状态还好,亢奋得不得了。

    系统见状表扬云寻岚:“很好!我们不愧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医修,看来你当兽医也是很有天赋的,考虑一下?”

    “不了。”云寻岚婉拒,“我年纪大了,胜任不了这么多份工作。”

    系统:“?”

    瞧着蓝斗鱼没事了,老年人云寻岚就放心地前往帝国军医院总院检查身体,他的身体也确实如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检查过程中医护人员的眉头就没舒展过,连检查完后,他们摘下口罩让云寻岚在休息厅稍等片刻时脸上露出的笑容都很勉强,所以即使检查报告还没出,云寻岚也明白结果大概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本人很淡定——还不是装出来的那种坦然。

    他在沙发上坐下后就在脑海里跟系统又聊起了天,谈一谈恋爱方面的事。

    “小居。”云寻岚问它,“你早上说你感觉虞沉不对劲,你觉得他哪不对劲了?”

    “这还问我啊?你不应该比我清楚吗?”

    鉴于他们俩是一起相处了两千多年的好伙伴,系统说话也不遮掩,直白道:“他的生理反应就不像想搞柏拉图的人,想搞柏拉图的应该是你这种没有世俗欲望的人,你对比一下你们两个的情况,你就说是不是吧?”

    “确实。”回忆起昨晚睡觉前的情形,云寻岚不由微微蹙眉。

    可如果虞沉不想搞柏拉图,那他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呢?

    敛目凝思间,一道高大硕长的身影走到了云寻岚身边,并在他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而云寻岚还未抬眸看向来人,就已经从他周身若隐若现的迷迭香信息素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此时男人也正巧开口:“岚岚,你来医院检查身体了啊。”

    云寻岚仰起脸庞,朝牧星屿礼节性微笑:“是的,皇兄。”

    牧星屿愣了一瞬,很快唇角也向上扬起,关心云寻岚道:“我看你刚刚皱着眉……是检查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云寻岚没解释太多:“是别的原因,检查报告还没出。”

    牧星屿伸出自己的机械臂,摸了摸红色的电子眼说:“我一会儿可能也会做个手术,把新眼球移植上去。”

    “祝皇兄你手术顺利。”

    云寻岚从来不会对牧星屿主动开启话题,简单讲了句祝福后就靠战术性喝水来保持沉默了。

    而牧星屿此刻也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杯开始喝水,他似乎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后问:“你最近住在盏月半岛?”

    云寻岚点头:“是的。”

    牧星屿又喝了一口水,轻声道:“那个地方风景好,也清静,很适合养伤,我能不能……”

    这点弦外之音云寻岚还是听得出的,他了然张唇:“对,那个地方很适合养伤,要不皇兄你去盏月半岛住一段时间吧?”

    牧星屿仅剩的绿色眼睛闪了下,如同折射着光线的宝石骤然亮起。

    云寻岚继续把话讲完:“我和虞沉回北皇宫住。”

    “……”

    牧星屿顿时垂下眼睫看向别处,腮帮子咬得死紧。

    好在埃德蒙医生及时拿着检查报告过来转移走了牧星屿的注意力。

    他看上去比云寻岚这个本人都在意这份检查报告,猛地站起,满脸焦躁,惶急问:“埃德蒙医生,岚岚他的身体怎么样?”

    埃德蒙医生言简意赅:“烂。”

    即使不久前才更换了器官,但今天的检查结果显示,云寻岚又出现了肝功能损伤,心脏和其他脏器也有不同程度的器官损伤,都快赶上当年贺樗白生命最后五年时的衰竭速度了。

    对于所有人来说,当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还好三殿下您现在有了alpha恋人,可以让他辅助您进行二次分化。”埃德蒙医生叹着气,“毕竟按照目前的情况来推算……您若是不愿接受二次分化的治疗方案,那么当腺体萎缩后,您可能……”

    牧星屿面无表情打断了埃德蒙医生的话,嗓音冷漠道:“虞沉就一定能帮岚岚二次分化吗?”

    埃德蒙医生回答他:“如果虞沉少校信息素等级够强的话是没问题的。”

    “那如果他信息素等级不够强呢?”牧星屿步步紧逼,像要追问到底,直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才会停止,“我记得他是后期才升为3S级alpha的吧?这样的alpha也能帮岚岚二次分化成功吗?”

    埃德蒙医生说出医疗团的方案:“所以在正式开始二次分化前,我们会用一些药物来提升虞沉少校的信息素浓度,并同步降低三殿下的信息素强度,增加成功率。”

    牧星屿仍不死心,又要提出别的假设:“那如果……”

    这一回云寻岚不想再保持礼貌了,他也打断牧星屿的话:“如果分化不成功,我就做一个beta。”

    埃德蒙医生和牧星屿闻言齐齐看向他。

    云寻岚迎着两人的注视,淡声将话讲完:“哪怕在那之后,我只有两年的生命。”

    埃德蒙医生却捏了捏眉心,烦恼道:“三殿下,以您的身体情况,做beta大概只有一年的时间。”

    云寻岚:“……”

    “呸呸呸,童言无忌,埃德蒙他一个四五十岁的小孩子懂什么啊?”系统最听不得这些说云寻岚会早死的言论了,它立马站出来给青年撑腰,“岚爷爷,埃德蒙他还是个孩子,您老不要跟他计较,您有我呢,放心,只要你哄住虞沉让他帮你天天完成任务,您就死不了,让埃德蒙等着你给他庆祝八十岁生日吧。”

    云寻岚:“…………”

    云寻岚:“你和谁学的这些阴阳怪气?”

    系统反问:“实话实说也叫阴阳怪气?诽谤啊,你这是诽谤。”

    云寻岚和系统的交流没有断过,可在埃德蒙和牧星屿眼中,云寻岚就是在听完自己倘若二次分化不成功,仅剩大概一年生命后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的。

    牧星屿以为云寻岚是被吓到了,连忙安慰他:“岚岚,你绝对不会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

    “第三次蒲公英计划下个月就会开启。”

    “鹤叔他一定……一定能杀死虫母的。”

    云寻岚谁都不信任,他想自己上,敷衍地应和牧星屿:“希望吧。”

    但他那不甚在意和轻描淡写的语气,却令牧星屿误会更深,觉得青年是心灰意冷,所以牧星屿倾身朝云寻岚挨近了些:“而且你还有我,有皇姐,我们都会为你……”

    云寻岚觉得和牧星屿沟通太累了,和虞沉做爱都没这么累过,他用手扶了扶额:“皇兄,这个话题我也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人生,不必为我。”

    “我怎么能不为你?!”

    牧星屿猝然提高了些音量,甚至抬起了双手,像是要按住云寻岚的肩膀。

    见状,云寻岚往后一靠,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牧星屿看到他躲避的动作,整个人怔住,声音也随之渐渐低下:“这是我……”

    他跟声带受损了似的,这会儿说话细若蚊蚋,云寻岚没听清。

    牧星屿好像也没重复一遍的打算,愣愣地坐回原位。

    “皇兄,我先回去了。”倒是云寻岚站起身后,又对他说了一遍祝福,“祝你手术顺利。”

    牧星屿垂着头,没有回应。

    云寻岚不再看他,抬手看自己的光脑,虞沉又给他发了好多消息。

    而自己发过去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宝宝,想你=3=,我开始做检查了。】

    虞沉秒回他一个泡泡:【。】

    大概过了十分钟,虞沉又问:【检查做完了吗?】

    十分钟肯定是做不完检查的,虞沉自己也有每年做固定体检,他不可能不知道每次体检的平均耗时,但他还是每隔十分钟就给云寻岚一条简讯,时间掐的很准——

    【你的心和肝怎么样?】

    【除了心和肝,还有哪里有问题吗?】

    【你的腰变细了,被我发现了,医生有说你变瘦了吗?】

    ……

    如此发了七八条候,虞沉终于图穷匕见:【我也想你。】

    他还和云寻岚诉说起了相思苦:【好烦,想着你训练一直不在状态,我被狄克长官骂了。】

    【……人呢?】

    【操,因为当着狄克长官的面给你发消息,我又被他骂了。】

    【我躲着给你发。】

    【还是不理我:)】

    【我真服了,怎么躲着发他也骂我啊?他骂我一天到晚在摸鱼,他污蔑我,我根本没有一天到晚都在摸。】

    云寻岚阅读到这,虞沉正巧又有一条新消息发过来:【殿下,您不会又在和别人聊天吧?】

    他赶紧回复虞沉:【是的,宝宝,我刚刚在和皇兄聊天。】

    谁知一向秒回的虞沉这次只回了云寻岚久久的沉默。

    久到云寻岚都回盏月半岛了,虞沉也没再发一条新消息过来,云寻岚边往卧室走,边奇怪地问:【宝宝你怎么不说话了?狄克长官又在骂你了吗?】

    虞沉的回复以面对面发声的形式,自卧室深处传入云寻岚的耳中:“他没骂我了。”

    第106章

    云寻岚循声望去,看见虞沉就站在鱼缸边。

    傍晚昏黄温暖的霞光从窗户铺进卧室,也铺在alpha身上,屋外是盏月半岛的夕阳和海,屋内也有暮色和另一片海——那片海在虞沉的眼睛里,深邃湛蓝,幽幽地锁着云寻岚。

    “宝宝你下班了吗?”云寻岚有些惊喜。

    “没有。”虞沉挑了挑眉,朝云寻岚打开双臂,索求一个拥抱。

    云寻岚靠进他怀中,刚把下巴搭上虞沉肩头,便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徐徐道:“我是专程回来骂你的。”

    云寻岚:“……嗯?”

    系统一听也很惊喜:“还有这种好事?”

    云寻岚也好奇:“真的吗?”

    虞沉勾唇朝他笑了下,俯身抬手轻轻捏住青年脸颊两侧:“把你高兴坏了是不是?”

    男人在云寻岚耳畔说话的语调越发温柔,可他钳着云寻岚脸颊的动作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这个姿势也令云寻岚无法摇头,他只好用语言否认:“不,没有见到宝宝你时那么高兴。”

    话音落下,虞沉无声了几秒,随后就松开了手,变成他伏进云寻岚怀中的姿势。

    不过虞沉长得实在太高了,身体也比云寻岚壮了一圈,所以他至多只能把脸埋入青年颈侧,闷声说:“……我想你了,所以偷偷回来摸个鱼。”

    云寻岚微微侧过脸,余光扫见虞沉耳根到脖颈都红了一大片。

    晚霞有这么红吗?

    以为虞沉说的摸鱼是翘了训练回来偷懒,云寻岚担心地问了一句:“你这样不会被狄克骂吗?”

    “骂就骂吧,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有些人被骂了还会开心的不得了呢。”虞沉抬起头,看了一眼云寻岚又把脸埋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说的话听起来有些怪腔怪调,“我也刚好可以借此机会丰富一下我的语言词库。”

    云寻岚:“……”

    总觉得虞沉话里有话的云寻岚别过脸庞,余光扫见浴缸里的蓝斗鱼后却被吓了一大跳。

    “美人?”云寻岚推开虞沉,倾身靠近鱼缸,“美人这是怎么了?”

    昨天在他“妙手回春”下被医好的蓝斗鱼,现在不知道又害了什么新病,蔫蔫地在水里飘着,也不游动,所有鱼鳍都无精打采地垂落着,好像再过不久就要翻着肚皮浮上水面。

    “可能是独处太久了,有些抑郁。”虞沉慢慢挨过来,垂眸睨着蓝斗鱼说,“我进屋时就发现了,它跟要死了一样。”

    斗鱼独处太久……会抑郁?

    云寻岚没听过这种说法。

    虞沉微笑:“送它去傅炎熙和桂言那待一段时间,让美人和他们的斗鱼玩几天,肯定就好了。”

    云寻岚将信将疑:“是吗?”

    虞沉说:“是的,他们一起养的那几条斗鱼都很健康,没听说有过什么毛病。”

    云寻岚便让倪春收拾了美人的饲料,送去傅炎熙那寄养一段时间。

    送走美人后,虞沉和云寻岚打听他的体检报告结果。

    “老样子。”云寻岚用这三个字概括。

    衰败是不可逆转的进程,云寻岚不想说太多让虞沉担心,换了个轻松点的日常话题:“宝宝,狄克这段时间为什么突然给你加训呀?倪春和我说,你申请了新的排班表。”

    新排班表里,虞沉除了周末的晚上,其余时间都不会再在云寻岚身边当值,而是会在狄克那接受加训。

    不过一周就这么点轮班时间,虞沉还能算是云寻岚的近卫吗?

    倪春不敢私自同意,将虞沉的申请上报给了狄克、云寻光和云寻岚三人。

    毕竟虞沉他们表面上说是云寻岚的近卫军,但总权是在云寻光那边,新排班表就算云寻岚同意了,云寻光不同意也不能更改。

    然而云寻光居然同意了。

    狄克直属云寻光,也不可能反对太子的决议。

    所以现在就剩云寻岚没有表态。

    虞沉闻言说:“不是他给我加训,是我要给自己加训的。”

    云寻岚愣了愣,不解道:“为什么?”

    这样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就变少了吗?

    他还想着结束了第七军事基地那边的工作,自己能专心模拟强降之余,还能“以权谋私”与自己的alpha男朋友多些相处时间呢。

    结果虞沉说:“身材太差,我自卑。”

    云寻岚:“……”

    云寻岚看了看alpha在制服包裹下比自己宽出大半的肩背,又低头瞧瞧虞沉那能轻易掌控他身体、禁锢他呼吸的手掌,最后瞅瞅男人从不给他反抗余地的结实腰臀,说不出话。

    系统却听他们的对话听得津津有味:“虞沉越来越会骂人了。”

    云寻岚:“…………”

    偏偏这时候虞沉幽邃的蓝瞳朝云寻岚望了过来,他也语气幽幽道:“殿下,你也觉得我身材很差吧?”

    “没有。”云寻岚实说实话,“宝宝你身材很好啊。”

    虞沉被夸了也兴致不高,垂眸敛目的恹恹模样让云寻岚莫名觉得眼熟,再一细想,这不就是刚被送走的美人蔫头耷脑的情貌吗?

    云寻岚正讶异于鱼和虞的相似,就听到alpha继续道:“不然你为什么要和我柏拉图呢?”

    虞沉就差直说“我的身体对你没有一点儿吸引力”了。

    云寻岚这下再迟钝,也明白虞沉悒悒不欢的症结所在了——被柏拉图闹的。

    他就说,虞沉根本不想柏拉图嘛。

    至于虞沉不想柏拉图还提出柏拉图的原因,云寻岚认为要从虞沉误以为他有喜欢玩dirty talk的下流小癖好时算起。

    那会儿他为了哄好恋人,又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便不得已认下了这口黑锅,于是后来他和虞沉床笫间,就少不了这个玩法,以至于玩的越来越过分淫乱。而虞沉是个生性格内向的alpha,这种太过外向开放的下流事经历多了,虞沉才会提出柏拉图的要求——其本质不是真的想和他柏拉图,只是想从侧面提醒他,别忘了追求精神上那种纯洁无瑕的美好爱恋。

    如今云寻岚细细回忆,发现他和虞沉自开始柏拉图起,虽然肉体上的深度连接少了,可他们在精神上依旧完美契合彼此,他学会了每天给虞沉发一句“想你”,而虞沉从不会错过回应他的思念,哪怕天生内向,却总不会忘回复他“我也想你”。

    云寻岚以前在接受性别教育时,听说alpha和omega在完成终身标记以后,他们的身体会发生奇异的变化。

    omega从此会只对这个alpha的信息素产生共鸣,alpha的信息素则会进入omega的血液,永远流淌在这个omega的身体里面,哪怕进行了标记清洗,腺体上留下的侵占痕迹至死也都不会消失。

    那时候云寻岚就觉得alpha和omega之间的这种标记行为,和虫毒的侵蚀竟也有些类似,不过一个是朝着死亡深渊滑落,另一个朝着浪漫危险沦陷。

    而他和虞沉都是alpha,他们无法标记彼此。

    纵然他对虞沉做过临时标记,他也无法通过信息素感应到和虞沉的连接。

    但一句简简单单的“想你”和“我也想你”的交换回应,却给了云寻岚一种完成标记的错感。

    信息素在他和虞沉间是断裂的桥梁,可是虞沉写下的文字、念出的声音都能取代信息素,传递讯息和爱意。

    所以虞沉的“我们柏拉图吧”,翻译后其实是一句“我想你更爱我”。

    奈何第一次谈恋爱的自己不够灵敏,过了这么久才弄清楚其中曲折,明白虞沉的心意。当然,如果没有系统布置的日常任务从中作梗,他和虞沉怎么会凭白生出这些事端呢?

    因此云寻岚先指责系统:“小居,都是你的错。”

    系统:“?”

    随后再向虞沉认错,并对alpha怏怏不乐的症结对症下药:“宝宝,我已经反省过了,我们还是不要柏拉图了吧?”

    虞沉迅速答应,坚决果断:“好的。”

    云寻岚接着说:“以后我们节制些,你就不会心里难受了。”

    这点虞沉没有立刻答应,他慎重地问:“……怎么个节制法?”

    云寻岚摸摸他的脸:“那些话我们不要在床上说了,在别处,一天一句即可。”

    虞沉:“……”

    虞沉欲言又止。

    这就算节制了吗?

    而且一天一句,无论如何,就硬要听是吗?

    虞沉盯着云寻岚看了片刻,突然问:“那如果我不想说呢?”

    “那就不说。”云寻岚给虞沉的回答也非常快,像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又或许他早就想好了。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想说也可以。”

    云寻岚说着,改抚为捧,在与虞沉唇瓣吻合间轻声道:“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怎么做到最好,但以后我会学着更爱你的。”

    非常罕见的,虞沉这次被亲了嘴脸色也没有变阴。

    他只在和青年分开时追吻上去,也追问:“……你是第一次谈恋爱?”

    云寻岚点头:“嗯。”

    虞沉又问:“你爱我?”

    ——他把云寻岚的“我会学着更爱你”省略成了“我爱你”。

    这似乎是个错误的省略用法。

    可云寻岚说:“我爱你。”

    虞沉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就本能般回抱住了云寻岚,也回应道:“我也爱你。”

    把底都揭干净后,虞沉才来得及心想:算了,日子还要过下去呢。

    云寻岚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又笃定他们俩是命定之番,那么仅在面试的全息投影上见瞧过自己两眼,第二天就能私聊自己约炮,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

    毕竟命定之番间的爱情就是这样迅速、猛烈,叫人猝不及防。

    至于皇子殿下的特殊小癖好……虞沉觉得,自己脾气烂素质差,云寻岚却能爱他爱的不可自拔,那么自己就该像当初想的那样,学着包容恋人的特殊小癖好,享受下流人生。

    整天为了过去一点很、小、的、事内耗自己有什么意思呢?

    差不多就得了。

    虞沉不知道第几次劝好了自己,并于当晚结束自己和云寻岚的柏拉图之恋。

    他按照云寻岚说的“节制方法”,想做什么做什么,并仗着青年给予的承诺,用亲吻保持沉默,没有说云寻岚爱听的那些话,最后等青年睡着,在满屋子交缠的海潮和荔枝玫瑰气息中转发了自己之前发的【智者不入爱河。】那条动态,新配字——

    【岚岚的:可惜我是鱼[粉色爱心]。】

    评论区清一色的截了虞沉那条【我是傻逼】的回复截图,给他评论:【你不是鱼,你是傻逼。】

    云寻岚第二天醒来,没在身旁看到早起去训练的虞沉,看到了这条动态。

    说不上来缘由,云寻岚对旁人骂自己毫不在意,然而他瞧着评论区给虞沉的留言,即使知道大多数人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很想看见,只莫名意乱心烦,忽地很想用自己大号转发虞沉这条动态,公开自己和虞沉的恋情。

    云寻岚甚至都将手指悬至【发送】键上空,只差点下去了,系统刺耳的尖叫却猝然响起:“云寻岚,你真是疯了!”

    宛如遭了一道近在耳畔炸开的惊雷,云寻岚脑袋嗡嗡的,动作顿住,疑惑道:“我怎么疯了?”

    “你太纵着虞沉了,怎么可以让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呢?”系统也指责他,“虞沉已经好几天没说了,昨晚也没说,万一他以后都不想说了,任务要怎么办?!”

    云寻岚不以为意:“像以前一样,继续用《睡前助眠读物》做。”

    系统冷哼:“一天10000条,你现在不觉得这会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

    “如果看它们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确实很浪费时间。”云寻岚坦诚说出心里话,“但如果我这么做,虞沉会高兴,那就不算浪费时间。”

    系统听得惊了好半晌:“……我在你识海里待了两千多年,怎么就没看出你是个恋爱脑呢?”

    云寻岚弯了弯眼睛,温柔笑问:“小居,你不是没眼睛吗?看不到的。”

    这话一出,屋内猝然阒寂。

    不过实际上,就算系统或云寻岚继续讲话,卧室里也应当是安静的,毕竟他们之间的对话素来鲜少为第三者所知。

    所以接下来系统突兀发出忘形的大笑,就仅有云寻岚能够听到。

    只是这笑声还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热闹,男男女女都有,数量近乎百人,且动静越来越大,透着一股形容不上来的阴冽邪气,宛如狂风刮过某处狭窄崖隙时响起的尖啸。

    当笑声停止,系统再说话时,声音却是很死板平静的机械腔调:“你见过我吗?我说我没有眼睛,你就信了?”

    第107章

    “小居,两千年了,我从不对你生疑,难道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云寻岚用一句反问,将问题抛还给系统。

    系统却不说话了。

    屋子里重新回归死寂。

    云寻岚不喜欢这样的安静,他十分清楚自己从醒来以后情绪就不对劲,与系统的争执也是自己先起的头,所以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过往,然后很认真地问系统,像是一句借代的道歉:“小居,我见过你吗?”

    “你连见没见过我都不记得了!”系统说话的语调变正常了,连大呼小叫的嚷嚷都和往常一样,也像是收下了云寻岚的道歉,并且原谅了他,“我还是你的系统吗?!”

    于是云寻岚笑了笑:“我记得我没见过你。”

    系统学着虞沉说话的风格,冷漠道:“哦。”

    云寻岚温和地和它聊天:“但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眼睛?”

    系统说:“你自己来看看不就知道了?省得又说我辜负了您。”

    后面这句话里的阴阳怪气劲也是学的虞沉。

    不过云寻岚放下光脑在附近找了找,没看到那只青色执壶,他就知道系统是在开玩笑,便也笑着回了一句:“不要。”

    只是经过这么一段插曲,云寻岚原先要做的事已经被打断了,等他抬手再看光脑时,屏幕中央赫然是一句来自牧星屿的消息:【岚岚,你醒了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我们能聊聊吗?】

    云寻岚一向觉得自己和牧星屿有什么好聊的。

    因此阅读完这条消息后,他就给牧星屿画了个饼,也算是委婉的拒绝:【抱歉皇兄,这周实验室事情比较多,我工作忙,抽不开身,而且你伤势未愈,最近也应该多休息,等你完全康复了我们再聊吧。】

    牧星屿几乎是秒回的:【好。】

    见牧星屿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云寻岚反而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还要再劝一会儿呢,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牧星屿的性情极其固执,甚至用“偏执”一词去形容要更为贴切。

    譬如,他一度坚持认为,是贺樗白抢走了他母亲牧微舟的生还机会。

    可那确实是一场无人能够预料到的意外。

    在银河系第一边境线被虫族攻破之前,贺樗白由于身怀有孕,其实早该离开危险的前线,回到帝都星修养了,但他放心不下云栖鹤,所以选择依旧驻守在前线的后勤区。

    后来,那场举世瞩目的叛军暴乱事件发生了。

    冉雪尘她和她的团队成员在被叛军彻底控制前,曾向外界发出过求救信号。

    牧微舟与贺樗白就收到了这条求救信号。

    要知道,冉雪尘是银河系最顶级的机甲设计师,她和她的同事们又是当时唯一有希望设计出3S机甲的团队,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援助精神,还是某些利益原因,牧微舟与贺樗白既然收到了求救信号,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加之前线军事资源紧张,贺樗白不好随意调动其他驻守的舰队,便由他和牧微舟一起,踏上了营救冉雪尘的路途。

    ——没人觉得一支叛军会比虫族还难攻打。

    退一万步说,即使打不过叛军,他们也可以选择避战,改为撤退。

    更何况牧微舟与贺樗白作为星舰驾驶员,本就不必离开星舰,与叛军近身交战,因此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危险性不高的营救行动。

    结果那一天,银河系第一防线被虫族攻破了,牧微舟与贺樗白途中没有遇上叛军,他们只遇到了虫族。

    最终牧微舟将属于自己的、也是仅剩和唯一的逃生舱留给了贺樗白,自己则不幸牺牲。

    她的遗体只被寻回一半,尸检报告显示,她没中虫毒,而乘坐逃生舱活下来的贺樗白,却已被虫毒侵染。

    皇室一直对民众隐瞒着贺樗白身中虫毒的真正时间,所以外界都以为,贺樗白是在生下云寻岚再次去往前线以后才因虫毒亡故的,但这个真相不可能对牧微舟唯一的儿子牧星屿也进行隐瞒。

    偏偏前线战场上又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身中虫毒的战士,往往会将生存机会留给没有中虫毒的战友,让他们能够活下来。

    而牧微舟和丈夫早年离异,牧星屿从小跟随母亲生活,在他心中,母亲就是他唯一的亲人。故年纪尚小,又无法接受母亲亡故的牧星屿便认为,那一天该活下来的理应是牧微舟,而不该是贺樗白。

    皇室收养他,也不过是因为贺樗白抢走了他母亲的生存机会,自觉亏欠,想弥补心中愧疚,也想对外营造出自己伟光正的人设罢了。

    当然,牧星屿会有这样的念头,少不了他父亲那边亲戚的挑拨离间,原因也很好猜:皇室在收养牧星屿时,也赋予了他皇位继承权。

    于是诸多缘由汇聚到一块,最终导致了牧星屿将一切怨愤和厌恨都迁怒到云寻岚身上的局面。

    哪怕牧星屿在长大后渐渐想开了,想明白了,也改变不了过去他对云寻岚造成的伤害——即使有着系统任务要完成的云寻岚本人不觉得这是伤害,也并不在意牧星屿到底骂过他些什么话。

    但如果云寻岚没有系统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牧星屿无数次尝试着和自己改善关系的举措云寻岚都有看在眼里,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对不起”。

    好在云寻岚活的够久,比牧星屿更坏的人他见识过太多,比牧星屿骂的更难听的话同样听过太多,因此云寻岚从来没把牧星屿放在心上过——依旧是那句话: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跟一个孙子计较什么呢?

    云寻岚退出和牧星屿的聊天界面,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下,便准备去书房继续尝试模拟强降。谁知卧室门一打开,云寻岚就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了刚刚才回他“好”字的牧星屿。

    他的书房和套间的客厅有小门连接,不需要经过走廊就能到达,想着见不到外人,云寻岚就怎么舒适怎么穿衣服了,现在身上单裹着一件轻薄的睡袍。

    与那双幽绿眼瞳对视的刹那,系统的声音也在云寻岚脑海里响起:“我开始替你尴尬了。”

    云寻岚:“……”

    可实际上,云寻岚自己并没有多尴尬。

    因为另一种情绪压过了尴尬。

    所以云寻岚神情自若走到牧星屿面前的沙发上的坐下,和牧星屿打了声招呼:“皇兄。”

    然后道歉:“抱歉。”

    牧星屿没有和云寻岚对视太久,他在发现云寻岚穿的不多,且锁骨和脖颈处的皮肤上似乎还有几点暧昧的红痕之后,就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睛,与云寻岚错开目光。

    他没询问为什么说着工作忙碌的云寻岚此刻会悠闲地从卧室里晃出,只有些讽刺的“贴心”道:“岚岚,你要不要先回卧室换一件……”

    但未尽的话音却被云寻岚的道歉打断。

    牧星屿愣了一瞬,误以为云寻岚是在为自己欺骗他“工作忙”而没时间聊聊的事致歉,便说:“没关系的,我……”

    可云寻岚又用一声“皇兄”打断了他:“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和你道歉?”

    不知是不是早上醒来后滴水未饮的缘故,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云寻岚的嗓音比平时更为低哑,所以即使他语气平静,也透着一股近乎尖锐的冷意。

    偏偏这种锐感,远远比不上他和牧星屿说的话:“我不想见你,不想和你聊聊,所以用了一个委婉的借口拒绝你,这值得道歉吗?”

    牧星屿闻言顷刻抬眸,似乎不敢相信这样尖刻的句子是从素来温和的青年口中说出的。

    “不。”只是云寻岚依旧在说,“不是因为这个。”

    牧星屿先是咬紧牙关,搭在腿侧的拳头也攥紧了,随后滚了滚喉结,这才缓慢出声:“那是因为什么?”

    “我向你道歉,是因为这十多年来,我从未对你无端闯入我私人领域的不当行为进行过制止,因而导致你没能养成该有的基本礼节。”云寻岚告诉他,“这是我的错。”

    “或许我该提醒你,这个‘客厅’也属于我卧室的一部分。”

    “当我们都是男性alpha时,即使你在未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进入我的卧室,也无关紧要。但是——”云寻岚微微停顿了片刻话音,“皇兄你对我的身体情况应该大致了解,一旦我通过二次分化成为了一个omega,你这样的行为就很不合适。”

    “虽然我觉得现在也很不合适,不过我也有错,抱歉。”

    云寻岚第三次向牧星屿致歉,最后说:“我希望皇兄你以后能经过我的同意,再进入我的私人领域,好吗?”

    “……好的。”

    牧星屿沉默许久,方才开口,嗓音同样变得很哑,他死死盯着云寻岚,眼白渐渐浮出血丝:“但你为什么从来不制止我?”

    “你现在知道alpha和omega的区别了?”他也问云寻岚,“那在你仍是alpha,而简闻溪是omega时,你为什么没有觉得不合适?为什么也不制止他?”

    “我知道你从小就非常不喜欢别人进入你的房间,连皇姐,鹤叔和白叔都不能例外。”

    “但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是特殊的?”

    问完不等云寻岚回答,他就自嘲地笑了笑:“哦,现在对你来说,虞沉应该也是特殊的。”

    牧星屿的其他问题云寻岚都很难回答,也无法说出真实答案。

    唯独一个问题他可以给出解释:“对你和简闻溪纵容,都是我的错,所以你们其实并不特殊。真正特殊的只有虞沉。”

    第108章

    三皇子性情温柔,平和内敛是一件公认的事实。

    就算处在易感期中,他也几乎不会情绪失控。

    从小到大,他只会在一件事上摆出异乎寻常的“生气”态度——旁人在没得到他同意的情况,擅自进入他的屋子。

    哪怕当时他因虫毒心脏骤停,失去了所有意识,医生不得不强行破开门锁去抢救他这种特殊情况也不能例外。

    甚至无论这种情况发生多少次,在事后,他都会不厌其烦找医生们,找云寻光、云栖鹤和贺樗白,向他们重申,自己对于未经他同意进入他房间的一事的厌恶和抗拒。

    然而有两个人却是“特殊”的:简闻溪和牧星屿。

    他们在擅自闯入他的屋子以后,不会得到来自云寻岚的任何“责怪”、“埋怨”或“拒绝”的表态。

    云寻光也是因此一度错认为云寻岚与牧星屿关系很好。

    不过简闻溪做这种事的情况寥寥无几,且基本都是在云寻岚本身正处在医院或实验基地,出于侍官和医生的请求必须强行开门对云寻岚进行救治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毕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寻岚死去。

    牧星屿就从来不会管那么多。

    只要他想,他会随时随地进入云寻岚的房间,用语言暴力对云寻岚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愤。

    而云寻岚总是沉默地望着他,像一片静谧的湖泊,牧星屿可以用石头短暂地在打碎镜面般的湖泊,但湖泊总会温柔地容忍下一切,甚至连涟漪都舍不得泛起。

    直至今天,曾经那些被压下的波澜似乎都汇聚到了一起,成为一场庞大的海啸,重重砸到牧星屿头上,让他越发迷茫。

    因为简闻溪的特殊,牧星屿能够理解,他是天生能够安抚alpha的omega,和云寻岚的匹配度又那么高,他们是天生一对,合该拥有这样的特殊。

    那么自己呢?

    第一次骂云寻岚时,牧星屿以为自己第二天就会被云栖鹤或云寻光狠狠斥责,再被赶出皇宫。

    他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喜欢待在这里,他继承了牧微舟所有遗产,是帝国英雄的独子,即使不当这个二皇子,一样能够生活的很好。

    何况他唯一的家人已经死了,新的“家人”里——云栖鹤眼里除了贺樗白,谁都看不到;云寻光想要对他和云寻岚一碗水端平,但实际上,她却无法控制地,要更在乎那个有血缘关系弟弟;至于贺樗白,牧星屿见都不想见,贺樗白的身体情况也无法支撑他分出更多心神去关心牧星屿,他连云寻岚都顾不上太多。

    牧星屿等待着自己受到惩罚,他好顺理成章地离开,也好顺理成章地更加憎恨这一家人。

    可是第二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再去看云寻岚时,云寻岚还会对他笑,会温温和和地叫他“皇兄”。

    牧星屿又骂了他一顿。

    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连简闻溪都发现他对云寻岚的欺凌以后,也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牧星屿没有被赶走,云栖鹤依旧看不见他,却会在贺樗白的提醒下,听话地在每个节日为三个孩子准备相同价值的礼物,并送上一看就是贺樗白代笔的祝福语,云寻光跟着父亲有样学样,虽然始终比不上牧微舟beta那样的妥帖,也依旧更偏爱云寻岚,却也从来不会忽视他,牧星屿甚至明白了她更偏爱云寻岚原因。

    她怕自己能爱云寻岚的时间太少。

    所以想在云寻岚还活着时,把他一生之中应该得到的爱提前补够。

    ——牧星屿好像没有办法再恨他们了。

    却也没有办法停止对云寻岚的谩骂。

    他注意到云寻岚对他的笑容一天天在减少,取而代之是对简闻溪的一天天增多,而简闻溪的出现也打破了他的“唯一性”,成为另一个更特殊的存在。

    自己似乎只有在对云寻岚说那些难听的话时,才能得到他短暂的、专注的目光。

    哪怕他后来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用尽一切去弥补,也没有办法将他们的关系恢复到最开始的模样了。

    牧星屿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做。

    云寻岚用沉默、疏离和冷漠对待他,无法原谅他。

    牧星屿也只能通过一次次打破云寻岚设下的“禁令”,来证明和确定他最起码和简闻溪一样,依旧是最“特殊”的存在。

    结果云寻岚现在告诉他,他对他和简闻溪以前的纵容,全都是一场“错误”。

    牧星屿扯扯唇角,笑得很难看,他问云寻岚:“……为什么啊?”

    ——为什么呢?

    云寻岚也在心里问自己。

    系统则像能读到他心声似的回答说:“因为你要完成任务活下去啊。”

    对牧星屿百分之百是这个原因。

    对简闻溪却不完全是。

    因为简闻溪从来不会骂他。

    除了系统,这世上大概没人会知道,云寻岚第一次见到简闻溪那天,其实在等待两件事——等待简闻溪骂他,让他完成系统的任务活下去,或者等待简闻溪直接杀死他。

    云寻岚认为自己对简闻溪是有亏欠的,这份亏欠,他愿意用生命去偿还。

    但简闻溪这两件事都没对他做。

    因此简闻溪是他在世上最好的朋友,而牧星屿只能是一个千万之中,帮他完成过系统任务的普通人。

    虞沉最开始的定位,则在这两者中间——一个能帮他完成任务的好朋友。

    到了最后,虞沉却可以完全抛开这些框架,只做他的恋人。

    他纵容虞沉,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任务,只纯粹因为他喜欢虞沉。

    不过这些话云寻岚都不想和牧星屿说,他道:“皇兄,向你道歉的原因我已经讲的很清楚了,至于其他,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和我道歉做什么?”牧星屿的指尖陷进掌心的肉里,“是我一直在做错事,你不要和我道歉了,你也不该和我道歉。”

    一缕迷迭香的alpha信息素气息通过血液逸散在空气中,又被云寻岚捕获。

    “做错事了就是该道歉。”他蹙了下眉,想快点结束和牧星屿的无意义谈话,“皇兄你到底想找我说什么事?”

    牧星屿深吸一口气,将说话的语气调整得稍微平静些,正色道:“我听说你辞职了,还把自己的宠物鱼送给近卫寄养了。”

    “是。”云寻岚也扯了扯唇角,“您的消息真是灵通,连我近卫的事都知晓的那么清楚。”

    “我没有在监视你,我只是希望……”牧星屿轻声说,“你不要参与第三次强降计划,好吗?”

    “我知道这些话你听腻了,也不爱听。可这整个计划都非常危险,一旦失败……”

    牧星屿顿了几秒话音,没把后面的句子说完,又改口道:“我们不会失败的。你放心,我会参与这一次强降,会和鹤叔一起攻下虫族主星,并研制出能够中和虫毒的血清。”

    “岚岚,我同样做错了事,也一直想补偿你。”他望着云寻岚的眼睛,用最诚恳的态度请求,“所以这一次就让我去吧。”

    云寻岚问他:“补偿?”

    “是的,为我曾经骂过你的那些话。”牧星屿沉默片刻,“我祈求……你能原谅我。”

    云寻岚摇摇头:“那你不用做这些事,我只需要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不管怎样,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牧星屿的确是帮他完成了很多任务。而云寻岚毕竟没有真正的特殊癖好,他不会喜欢听牧星屿骂他,但也不至于恩将仇报恨上牧星屿。

    如果牧星屿真正认识到了自己错误,感到愧疚,想做一些事来弥补云寻岚,换取他的原谅,从而得到心理上慰藉和释然,那么一句简简单单“对不起”就够了,完全不需要牧星屿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只要牧星屿说出这声“对不起”,云寻岚就愿意笑着回他:“我原谅你了,皇兄。”

    牧星屿却反问:“怎么会够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尽力弥补我曾经的错误,你却对我越来越冷淡。”牧星屿仿佛根本没听进云寻岚那些话似的,不解中掺杂着不甘,苦笑道,“明明我……和虞沉一样,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他大概是又掐了掌心,流出了更多的血液,空气中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使云寻岚愈发烦躁,他在空气中也嗅到了荔枝玫瑰的气息,所以云寻岚猜测自己的信息素一定又紊乱了,甚至还可能已经进入了易感期。

    于是云寻岚站起身,不打算再跟牧星屿聊下去了:“皇兄,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对不起’,你不说,又怎么知道不够?”

    谁知接下来赶客的话语还没说出,牧星屿就蓦地抬头,睁大了一双翠绿的眼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目光盯着云寻岚,好像青年刚刚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我——”牧星屿下意识开口,脸上还有着被误解或被冤枉后才有的委屈神色。

    可下一秒,他就迅速调整了表情,低头不再直视云寻岚的双眼:“……对,是我的错,岚岚,我说了很多没用的废话,却没有真正对你说过一声‘对不起’。”

    牧星屿认真向云寻岚致歉:“对不起。”

    “我为我做过的一切错事向你道歉。”他咽了口唾沫,嗓音却依然艰涩,像发声困难一般,“如果你觉得口头上的道歉不够,我还可以跪……”

    “皇兄。”云寻岚今天第三次打断牧星屿的话,缓声问他,“其实你已经和我道过歉了,是吗?”

    第109章

    “是的。”

    牧星屿重新抬起眼睛,再与云寻岚对视时,他的表情神色都恢复了寻常,看不出一丝异样:“就在刚才,我和你道过歉了。”

    云寻岚无视了牧星屿这句话,他继续问:“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虽然我已经和你道过歉了。”结果牧星屿同样无视了云寻岚的询问,两人各说各说的,“但我认为你最好不要这么轻易地原谅我,因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能抹去。”

    “是在三年前吗?”云寻岚最后问,可下一句,他就用陈述语气说,“原来在那个时候,你已经和我道过歉了。”

    牧星屿却坚持道:“不,我只在今天和你说过这声‘对不起’。”

    说完,他就从沙发上站起:“岚岚,你可能已经进入了易感期,控制不住信息素外溢了。”

    “等你易感期结束,我们再聊吧。”牧星屿用拳头在鼻前挡了挡,“你现在说的任何话,都是冲动的、不理智的。”

    云寻岚语调平静,告诉他:“我很理智。”

    “但我无法理智!”

    牧星屿却控制不住,提高了些音量,他急促地喘了几下后,咬着牙解释:“你的信息素对我有影响,我怕我会伤害你……”

    alpha在面对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时,大部分情况下只有对抗和臣服两条路可以选,再在这里待下去,万一自己也跟着进入易感期,无法控制情绪,又说出一些很难听的话怎么办?

    于是牧星屿马上准备离开卧室,却在转身的刹那忽然觉得自己膝盖发软,接着“呯”的一声重重跪伏在地上,甚至连腰背都直不起来。

    满屋的荔枝玫瑰信息素在一瞬间爆发,伴随着顶级威压侵袭浸满卧室所有角落,也挤占着牧星屿的肺部,让他像是意外落海的溺亡者,完全无法呼吸。

    “皇兄,再坐一会儿吧。”云寻岚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你现在不用担心会伤害到我了。”

    牧星屿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见始作俑者依旧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水,半垂着眼睫,投落轻飘飘的目光,沉沉压在自己身上,缓声道:“你不是说想和我聊聊吗?可以。”

    他问牧星屿:“想和我聊什么?”

    牧星屿现在只庆幸自己还没有更换腿部的机械义肢,这些义肢不受信息素威压压制,仍能让他保有一些行动力。

    他艰难地挪动手臂,扒着茶几边沿支撑起自己上半身,然后对着云寻岚摇了摇头。

    “皇兄,我很不喜欢你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既然你不愿起这个话头,那就由我来起吧。”云寻岚则淡淡笑道,“三年前,我是不是……”

    牧星屿十分清楚他抵抗不了云寻岚的信息素,如果他仍保持清醒,那么一旦青年将问题完整念出,他就会在等级的强压下,不可控制地说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

    因此牧星屿几乎是想也没想,立即朝后高仰脑袋,接着再用尽全力,朝茶几边沿狠狠砸去。

    “皇兄!”

    然而云寻岚似乎是预判了牧星屿的举措,在男人仰头的那一刻,他就猛地起身伸手,想拦下牧星屿。结果起得太急,他的身体也因大量信息素释放出现了些问题,所以云寻岚身形一晃,膝盖撞到了茶几,反将茶几往前推去,再重重迎上牧星屿的额头。

    只听“咣”的一声闷响。

    牧星屿流着一脑门的血倒在地上,却由于云寻岚的那一腿导致了撞击点偏离,牧星屿没能晕倒,只能头晕目眩地趴在地上,用手无力地锤着地面:“我操……”

    与此同时,云寻岚的手环也发出了警报。

    但他毫不在意,先借助沙发扶手稳住身体,再抬手擦去流到嘴唇上的鼻血,绕过茶几走向牧星屿:“皇兄……你没事吧?”

    ——还不如有事呢。

    牧星屿很烦自己为什么没晕过去。

    不过此刻他又觉得自己幸好是云寻岚的皇兄,这样无论他和云寻岚关系闹得有多僵,云寻岚于情于理都该稍微关心一下他目前的伤势,不至于看到自己头破血流也当看不见,毕竟如果是在战场上,他们可不会管敌军是伤是残,只要人没死又占据着信息素压制优势,就会往死里盘问。

    而云寻岚刚用手背给自己擦过血,他朝牧星屿伸手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时,血液中信息素的气息却叫本就因脑震荡反胃欲呕的牧星屿越发难受。

    “岚岚,你回去坐着吧,你的手环在响……”牧星屿挣扎着往沙发脚躲,“你不要碰我……”

    “我”字的尾音刚落,云寻岚卧室的大门便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骤然推开。

    可紧跟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就莫名矮了一截——虞沉扒住门把扶手,差点被海啸般扑面涌来的信息素威压直接震倒在地。

    起初他脸上的表情还很焦急,但等他看清客厅里银发alpha俯身朝地上满头是血的男人伸手,男人却连连往后躲避的景象之后,那股急切就变成了疑惑。

    躲无可躲又站不起来的牧星屿则如见救星,拼命朝虞沉招手:“虞沉!你快来扶我离……”

    虞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屋子,扶住了屋子里唯一站得稳稳的云寻岚,然后捧住青年的脸,用手仔细帮他擦擦脸上没弄干净的残余血迹,皱着眉问:“岚岚,他是不是打你了?”

    “……”

    牧星屿把眼睛闭上了。

    “没有。”云寻岚也微蹙眉心,侧首望着血流不止的牧星屿说,“应该是我……打了皇兄?”

    虞沉当即否认:“不可能。”

    牧星屿勉强摆摆手:“是我自己撞的……”

    云寻岚张了张口,虞沉却又抢在他说话前肃声质问牧星屿:“二殿下,你无缘无故闯进三殿下的卧室,用脑袋撞他的茶几做什么?”

    牧星屿现在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只有虞沉后面说的这句话他想听:“我帮你叫个急救。”

    三分钟后,皇室医疗团来抬走了牧星屿。

    医护人员顺便给云寻岚做了个简单检查,确认他的身体情况。

    “你怎么就让牧星屿走了啊?”

    期间,系统在云寻岚脑海里不断嚷嚷:“我刚刚还以为你是又要用他将就一下来完成任务呢。不过现在虞沉来了,那么牧星屿走了问题也不大,你赶紧让虞沉帮你完成一下日常任务吧。”

    “小居。”云寻岚没有理会系统的催促,他垂眸望着散落到手畔的银色发丝,问了个和任务毫不相干的问题,“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事?”

    “那可太多了。”

    系统没有任何停顿,立刻回答了云寻岚:“所以你想问的是哪一件事?”

    “先从时间近点的事问起吧。”云寻岚说,“我忘了三年前的什么事?”

    系统却告诉他:“我不知道啊。”

    “你果然忘了很多事,连我只有让你活下来这一个功能也忘了。”系统反问道,“但我也很好奇,那些事你是真的忘了吗?”

    云寻岚以沉默回应。

    最后,系统用和云寻岚如出一辙的音色说:“你没有忘。”

    这句话也仿佛一道浑厚的钟鸣之声,锽锽回荡在他耳畔。

    “你说的对。”云寻岚抬起头,如仰望般看了一眼窗外灿烂的阳光,“不过我得先确定一件事。”

    他在医护人员全离开前,叫住了今天的值班医生裴行庭:“裴医生,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的新任药剂师呢?”

    裴行庭一开始以为云寻岚是要问自己与虞沉的关系,恰好虞沉就站在云寻岚身旁,裴行庭便在回答云寻岚以前和虞沉对视了一眼,随后他微笑着说:“因为老师年纪大了,而我是他最信任的学生,他相信我继承了他的毕生所学,能照顾好三殿下您。”

    ——云寻岚上一任药剂师,是裴行庭的老师。

    裴行庭会这么回答,也是因为他在和虞沉进行眼神交流后,发现云寻岚要问的根本不是他与虞沉之间的事,那么他唯一、亦是仅能说的答案,就此这句。

    “好的,我知道了。”云寻岚轻声向他道谢,“谢谢你,裴医生。”

    等到裴行庭和医护人员全都离开,虞沉才陪着云寻岚坐下,问他:“岚岚,你和二皇子……发生什么事了?”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云寻岚如实道:“他来和我道歉,因为他常常不经过我同意,就随意进入我的房间。还因为……”

    只有在这件事上,云寻岚有些迟疑:“他以前骂过我。”

    “他也骂过你?”听到这,虞沉果然一下子提高了音量,“他都骂你什么了?”

    “一些劝我早日往生的话?”云寻岚尽量转述的委婉些,“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他现在已经不会这么说了。”

    “小时候的事他现在才来道歉?他今天刚学会讲人话?”

    虞沉冷笑:“简直比我还没素质。”

    “其实三年前他就道过歉了,只是我一时忘了。”云寻岚伸手覆住虞沉的手背,问他,“宝宝,你今天的训练能请假吗?”

    虞沉翻过手心,与他十指相扣:“可以。”

    云寻岚对于他果断的答案略感怀疑:“……不用问问狄克吗?”

    “我收到你手环警告时就是他让我过来的。”虞沉说,“你想要我陪你去做什么事吗?”

    “是的。”云寻岚点点头,“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

    他将虞沉从沙发上拉起:“我想带我们的宝贝出去兜风。”

    虞沉:“……?”

    第110章

    如果云寻岚话中没有那个“们”字,虞沉能百分之百确定青年提到的“宝贝”就是自己。

    可现在,虞沉认为云寻岚所说的宝贝,有极大概率是那辆被放停在车库里失宠吃灰的Comet-S7。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经历了某些“事情”后,云寻岚还能面对那辆Comet-S7?他自己都快无法再直面那一公寓的“前任宝贝”们了。

    偏偏云寻岚在牵着他来到车库以后,还说:“难怪你那么喜欢它。”

    虞沉:“……其实也就一般喜欢。”

    “虽然一开始买它是想和你有共同话题,但这流畅的线条,这低调却不失优雅的黑色——哪个alpha能抵挡住它的魅力呢?”青年换上了Comet-S7的配套骑行服,一手拿着手套和头盔,另一只手则缓缓抚着车身,“不过以前怕被你发现,这辆Comet-S7是我抢了你的订单名额才买到的,所以一直没敢带它出去兜风。”

    闻言虞沉挑了下眉:“不止是怕被我发现这辆Comet-S7吧?”

    “……”

    这话接不好容易出事,云寻岚吃过教训了,所以选择不接话。

    他将手套和头盔戴好,又递给虞沉一个头盔,同时询问他:“宝宝,我载你可以吗?”

    虞沉先他一步坐上Comet-S7,却是坐在后面的位置,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答案,但他也问了一句:“岚岚,你会开这个吧?”

    “我连机甲都能开。”云寻岚回虞沉,“开一辆Comet-S7有什么难的?”

    “……我们驾驶机甲的方式好像不太一样。”

    “放心吧。”云寻岚骑上Comet-S7回头对虞沉笑了笑,“不会摔到我的宝贝的。”

    ——这次没有加“们”字。

    虞沉透过护目镜,看到自己同样含笑的眼睛倒映在青年眼底。

    “没有关系。”他抬手环住云寻岚的腰,“我就在你身后,我会接住你的。”

    而云寻岚没再说什么,他隔着头盔和虞沉抵了抵额头,便转正身体迎向车库大门。

    “你确定要在任务没完成的情况下走出这扇门?”

    指尖悬停在Comet-S7的点火键上方时,云寻岚听见系统用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问他。

    “是。”他回答道,“我确定。”

    系统说:“你会死。”

    “我刚刚离开卧室时你也是这么说的。”云寻岚复述着系统在他踏出卧室门前说过的每一个字,“你说——”

    “我还没有完成今天的日常任务,就放了牧星屿和医疗团那么多人进屋,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杀了我;就算我没有被他们袭击,只要我踏出卧室的门,就可能会跌下楼梯拧断脊椎摔死。但现在,我活着走到了这里,你还想对我说什么?”

    系统用没有情绪起伏的声线,像播放安全警告似的告诉云寻岚:“就算你活着走到了这里,当你驶上斐海大道以后,你也可能会发生车祸被撞死。”

    “如果我没死呢?”

    云寻岚按下点火键,Comet-S7尾部的推进器被点燃,发出幽蓝色的火焰。

    此刻,他与系统的音色几乎完全一致,云寻岚自己甚至都分辨不出,到底是系统在说话,还是他在说。

    没有得到系统的回应,云寻岚又问了一遍:“如果我没有死呢?”

    “你一定会死。”

    “你一定会死!”

    “你一定会死——!”

    系统不断在他耳畔重复这句话,声音逐渐变得癫狂,一声声的嘶吼压过了Comet-S7引擎的响声,到了最后,那嗓音已然变异,失去了与云寻岚相同的音线,一会儿是麻木的机械腔调,一会儿又变成了男女交织的哀嚎。

    如果我没有死呢?

    第三次询问,云寻岚只在心中默念。

    他抬起眼睛望着大门打开后出现的明亮天光,然后松开了车刹,让Comet-S7的强大马力带着他和虞沉冲出车库,驶上斐海大道。

    那一瞬间,云寻岚的心率快速飙升,趋近于警告的临界点——这是任何一个高速通行工具的驾驶者都要承担的体能负荷。

    如果说发动机是工具的动力来源,那么心脏就是人体不可或缺的重要引擎,所以虫毒最容易富集攻击的,往往也是这个器官,而云寻岚有过太多次心脏骤停的经历,却从来没有一次产生过对死亡的畏惧。

    因为每一次,他都会告诉自己,已经完成了日常任务的他,即使整个人都碎成了齑粉,也绝对不会死亡;就算没有完成日常任务,他也已经活过了足够漫长的岁月,即使就此死去,也不该有任何遗憾。

    可在偶然的某个时刻,云寻岚也会疑惑,如果他真的没有遗憾了,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坚持着做系统发布的,苛刻又困难的日常任务?

    也许他心里还是有着遗憾的。

    直至这一刻,当云寻岚听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喘息和渐渐加快的心跳,宛如一颗燃烧的彗星冲向光和风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在遗憾什么。

    他的遗憾是一种不甘——不甘心他在忍受了一切苦难,直至死亡的那一刻,也从未如此自由和完满地见过执壶外面的广袤天迹。

    两千四百二十八年前,年仅十五的云寻岚在逃过云家覆灭的劫数后,并没有成为一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天道眷顾者,相反,他在那之后,才真正踏入了他生命中,比死亡更加痛苦可怖的无量灾劫。

    他被魔修抓进了一个名叫“炼魔壶”的法器中,与另一堆倒霉的修士关押在一起。

    炼魔壶,顾名思义,凡入壶者,皆会被炼化为魔。

    彼时天地灵气稀微,修道者修为长进困难,就有魔修走歪门邪路,学了蛮夷养蛊的法子,筑成一只执壶样式,通体碧青的邪魔法器,再时不时抓些落单的修士扔进去百般折磨,逼他们在里头互相残杀,待修士们一个个心境不稳,被心魔入侵坠入魔道以后,魔修就会将其抓出大快朵颐,以增进自身修为。

    然而也不知是那魔修太过不幸,亦或云寻岚太过幸运,那些炼魔壶内受困的修士们,即便修为低下,却各个都是正道中品行高洁的贤人君子,纵使炼魔壶常年不见天光,魔修动辄对他们侮辱谩骂,还时常丢些嗜血妖兽进来折磨他们,他们也没一人走上歪路,还对年纪幼小的云寻岚颇为照顾。

    他们担心云寻岚心境不坚,熬不过去,就劝云寻岚把那魔修的辱骂只当是修行途中的一道日常小劫考验,轻松熬过,前途便是一片光明,千万别在这时泄气。

    至于身上的伤势更不用惧怕,反正云寻岚出去以后也要行医救人,不如就从他们开始练手,待日后去了悲问宗,想拜师精进医术想必也会变得轻松。

    于是云寻岚潜心跟着他们学修炼之法,学立身之基,学做人之本,未曾有过一刻懈怠。

    只可惜,他不是第一个被进入炼魔壶中的修士,也不是最后一个。

    在他之后被掳进壶中的一些修士,有的秉性下等,帮着魔修杀了好几位修士;有的心志软弱,被魔修花言巧语蛊惑以后亦会倒戈,盼望着自己听话,魔修就能放他离开。

    所以到了后期,甚至连以前教导云寻岚莫要泄气的一些修士,也渐渐开始心道动摇。

    这倒不是说他们也被魔修煽动,起了异心,而是在云寻岚照例为他们疗伤时,一个断臂的修士用仅剩的另一手,按住了云寻岚要往自己腰腹伤处撒药粉的动作,说:“这些草药珍贵,不必给我用了,留给其他道友吧。”

    “可你身上有伤,不用药粉,这血怕是止不住。”云寻岚蹙了蹙眉,压低些声音,用哄人的语气唤他,“阿衣,你是怕痛吗?我这里还有一枚丹药……”

    被他叫做“阿衣”的断臂修士又摇了摇头:“若是怕痛,我还能陪着你们活到今日?”

    云寻岚便把药粉倒到他伤口上:“不怕痛那你就忍住吧。”

    “嘶嘶……”

    断臂修士疼得直吸凉气,渗出满额的细密珠汗。

    他惨白着张脸,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待那阵痛忍过去后,他又和云寻岚说话,问云寻岚是不是身上还背负着灭门之仇,要等离开炼魔壶后,去寻仇人报这血海深仇。

    云寻岚回他说是。

    断臂修士听完便喃喃:“难怪……你心智能如此坚定。”

    “我也是一个孤儿,不过我是弃婴,身上没背什么血仇。”他告诉云寻岚,“而且我根骨还行,所以能拜入迎风宫学道修行,就是有点倒霉,第一次下山历练,就被魔修抓住……”

    说到这里他自嘲似的笑了两声,又怔怔道:“师父教我宁受风欺雪压,不可低头折节,我一直铭记于心。但……”

    “但”字后面是什么,断臂修士没说,他像是伤重累极,连喘息都很十分费劲,便闭了眼睛一言不发。

    云寻岚犹豫了很久,最终握住断臂修士还剩的那只手,轻声说:“也并不全是我有血仇在身的缘故。”

    他信任断臂修士,将堂姐死前叮嘱他的警告抛之脑后,也告诉断臂修士:“其实我有一个家传秘宝,可破虚空,穿梭万界,不过我修为不够,眼下还无法启动它。”

    云寻岚收拢五指,坚声说:“阿衣,你再等等,等我攒够修为,能启动秘宝时,我就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了。”

    “再不济,我也能先离开,然后去找到你的师父,请迎风宫的人来救你。”

    “……你不要放弃。”

    云寻岚把自己最后剩下的那枚丹药喂给了断臂修士,助他长出残臂。

    此后,云寻岚越发刻苦修炼,可他根骨实在太差,修为总是不见长进,而炼魔壶中,心境如断臂修士那样出现问题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位修士在醒来发现云寻岚又为自己包扎好了伤口后,竟对云寻岚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救我了?”

    “你让我很痛苦……”他别过脸,不愿看到云寻岚错愕的神情,只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下一次,就让我安心睡一觉可以吗?”

    没有人会觉得,他口中的“睡觉”,就是很普通寻常的睡上一觉。

    因此云寻岚踌躇片刻,也握住了他的手,将自己曾鼓舞断臂修士的话,也对这个修士说了一遍。

    有了一,有了二,便会开始有三有四。

    知晓云寻岚身怀秘宝的修士不断增多,最后,这件事已不再是个秘密,任何一个修为高于云寻岚的人,都能够、也有机会出手杀了他,夺走那个可破虚空,穿梭万界的法宝。

    云寻岚常常能发现他们望向自己的目光,比以前复杂除了许多。

    但或许是云寻岚太幸运,也或许是没人能对救过自己的人痛下杀手。

    他们都在等云寻岚。

    等到魔修又一次往炼魔壶中丢进许多妖兽,众修士们竭力对抗,伤亡惨重,断臂修士新长出的手又一次被妖兽扯断,云寻岚也再无丹药为他愈合疗伤时,他艰难地张开嘴唇,询问云寻岚:“……你还差多少修为?”

    “我不知道……”

    “它总是说能量不够……”云寻岚身上满是断臂修士的血,他用自己仅存的灵力护住断臂修士心脉,不断向他道歉,“对不起……”

    断臂修士轻声骂了云寻岚一句:“你好没用啊……”

    云寻岚仍是只能道歉:“对不起……”

    “我不能再等了,你甚至还没有筑基……”断臂修士望着云寻岚那张从初见时十五岁的少年模样,至如今已过三十的成熟外貌,无奈道,“恐怕等到你老死,我都无法离开这里。”

    修行者衰老速度缓慢,过筑基洗髓伐骨之后,容貌将再不会改变,偏偏这些年来,炼魔壶中容貌唯一在老去的人,只有云寻岚一个。

    “也许我应该杀了你把秘宝夺过来救自己的,但……”断臂修士这一回,终于将“但”字后面的话说完了,“你活着可以救更多的人……而我不可……”

    “宁受风欺雪压,不可低头折节,我没有……辱没门训……”

    断臂修士用尽最后一口气,将自己所有修为悉数传渡给云寻岚。

    他死前最后一句话念的很轻,却振聋发聩。

    其他原本颓靡绝望的修士们听后,也如闻天音,目光纷纷明亮起来,云寻岚看到他们神采焕发的模样,虽然仍在为断臂修士的死去伤心,却也以为其他人振作了起来。

    他刚想告诉大家,自己往后会更努力修行,恳请大家再等等他时,他们竟自发排成一队,依次走到云寻岚面前,将自己的修为全数渡给他。

    “修道先修心,如今吾辈虽死,却始终恪守本心,不负师门,无愧他人。”

    “而你尚有未完之事,壶外天地广阔,就让我们这些道友最后送你一程,送你去外面看看吧。”

    ——云寻岚便是如此,被他们护着扛过天雷送上筑基的,但他没有被送出炼魔壶。

    因为筑基期的他在尝试启动那个秘宝时,得到依然是一句“能量不足,跃迁失败”的回应。

    堂姐临死前,曾叮嘱他“秘宝惑人心,易生祸殃,以后勿让旁人知晓你身怀异宝”的警告,似乎应验了,又似乎没有应验。

    没有应验的是这些修士未曾有一位被秘宝蛊惑,应验则是,它真的带来了祸殃。

    云寻岚孤身坐在满地尸体的炼魔壶中,周遭昏暗无光,他已过辟谷和筑基,容颜不老,无食不死,在寿元耗尽之前,时间对他已无任何意义。

    他便继续修炼,不敢懈怠。想着筑基不行,那他修炼到金丹呢?

    如果金丹也不行,元婴可以吗?

    总该有一个境界,是他可以启动秘宝离开炼魔壶的吧?

    总有一日,他可以再看一眼外面的天地吧?

    云寻岚仰起头,渴望能透过那片狭小的壶口,再瞧瞧天幕的蓝。

    可壶口却没有再被打开过。

    云寻岚盼着有人能和他说说话,就算是那魔修也行,让那魔修再丢几只妖兽下来,或者骂他两句,随便什么都好,但依旧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仿佛那魔修已经死了,又或者云寻岚也死了,他看着修士们的尸身腐烂,化作枯骨,他也恍惚着跟着腐烂,成为一具只懂打坐的枯骨。

    直至某一日,云寻岚听到自己脑海中响起一道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问他:“你还活着吗?”

    云寻岚出声回它:“我还活着。”

    也问它:“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我的识海中与我说话?”

    “啊?”那句声音同样问他,“我是谁呢?”

    云寻岚思考许久,终于想出了答案:“你是秘宝系统吗?”

    “是的,我是你的秘宝系统。”

    那道声音说着说着,变成了与秘宝一致,没有情绪起伏的怪异腔调,区别只在于它是男声,而秘宝是女声。

    “好了好了,都得到我这么厉害的秘宝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打坐啊?”系统催促他,“你赶紧起来,离开这里,我们要去外面大杀四方了。”

    云寻岚说:“我出不去。”

    系统很惊讶:“我跟了个什么人呐?你还没试就说出不去?”

    “我试过了。”云寻岚又说,“这是炼魔壶,唯有入魔者方可出壶。”

    “简直胡说八道,有系统也可以出去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无敌居士!”系统大声叫嚷起来,“你听我的,现在你就往壶嘴那爬,爬不出去我就跟你姓,叫云无敌居士好吧?”

    云寻岚只好听系统的话,朝壶嘴飞去,不过很奇怪的是,以前那坚不可摧的壶嘴,此刻在他手下好像一块软豆腐,轻轻一推便冒出刺眼的光芒射向云寻岚。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了好久,才能继续往外爬。

    爬出炼魔壶后,云寻岚发现自己呆在一个没顶的破庙里,那只困了他不知多少年的青色执壶,则静静躺在一具枯骨身侧。

    云寻岚看到那具枯骨身上有被天雷击中的痕迹,这座破庙的烂顶附近也有雷击的焦痕,通过这些迹象,云寻岚心中有了个猜测:这魔修……是没挨过雷劫被天道劈死了吗?

    如果是,那他是在什么时候死的?是在自己筑基前,还是筑基后?

    云寻岚本能不愿深想下去,他踢了一脚那只青色执壶,随后,青色执壶应声裂成无数碎片,像是它也早已被雷劫击碎,才会这般脆弱不堪。

    而壶中什么都没有,那些白骨,似乎只是云寻岚的一场噩梦,又或者他只是去了某个秘境进行历练,如今他逃出了秘境,还得到了秘境中的法宝系统,所以壶中幻象尽消,放云寻岚重回天地之间。

    “看吧,我就说你能够出来的。”系统声线死板,语气却很洋洋得意,“从今天起,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我们能成为天下最强修士,因为有了我,你就是无敌的。”

    “好。”云寻岚答应它,“我会听你话的。”

    “你都忘了以前答应我的事了。”系统如今一改当年的得意,在发现云寻岚怎么都不听自己的话后,它不再嘶吼乱叫了,转而用控诉和委屈的语气对青年说,“你现在不听我的话了。”

    云寻岚反问它:“你都说我忘了以前的事,那你怎么还能要求我记得我要听你的话这件事呢?”

    系统反驳不了,一时语塞。

    它最后说:“云寻岚,你的脑子出问题了,你知道不听我的话去做任务,会有什么下场吗?”

    “我不知道,会是从车上掉下去摔死吗?”

    云寻岚透过护目镜,看到了蔚蓝的斐海,斐海倒映着晴朗的天空,又在遥远的前方与地平线接壤,连缀成为一整片的蓝,他在这片蓝中,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是自由的,都可以看到明亮的天光,就算是往下坠落也没关系。

    “我觉得不会。”云寻岚回答自己先前的问题,也是回答系统,“虞沉会在我要摔倒以前接住我的。”

    风声从他耳畔路过,系统的声音被云寻岚忽视,但虞沉的声音清晰传入他耳中:“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快?”

    云寻岚告诉他:“也就那样吧。”

    男人的声音又一下子变了:“也就那样?!”

    “不如……”云寻岚想说这速度还不如当年他在修真界御剑飞行时来得刺激,然而御剑飞行的滋味虞沉大概不能领略,云寻岚便改口,“不如同时驾驶十架3S机甲痛快。”

    虞沉:“……”

    这确实比不了,他都不知道能同时驾驶十架3S机甲是什么滋味。

    “但它让我觉得……”云寻岚随后又道,“我像是一颗挣脱了引力束缚,在宇宙里高速穿行的彗星。”

    “我第一次坐上它时,也是这么觉得的。”虞沉说着。

    到下一句话时,他和云寻岚一起开口,声音重叠在了一块:“——很自由。”

    随后他们又一同笑了笑,虞沉将下巴轻轻搭在云寻岚肩上,没用很大力气:“心情好点了吗?”

    “也就那样吧。”云寻岚还是那句话,“做alpha就是会有这些困扰,易感期就不用多说了,即使不在易感期,也很容易被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干扰激怒。”

    云寻岚顿了顿,告诉虞沉:“我不想再做alpha了。”

    “什……”

    这句话彻底叫虞沉愣住。

    他刚想追问下去,手腕处的光脑就震动起来,提醒他有重要人物来电——

    虞沉看了一眼光屏,告诉云寻岚:“是太子殿下的通讯。”

    云寻岚说:“你接吧。”

    虞沉点开外放接通通讯,云寻光语气焦急,不等虞沉问安她就迫不及待询问:“虞沉,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兜风。”虞沉说,“我有向狄克长官报备过行程,也有一直开启着实时定位。”

    “……兜风?”

    云寻光警惕地又问:“是你在驾驶摩托车吗?”

    “不是我,是岚岚。”虞沉强调,“他在驾驶Comet-S7。”

    “哦。”云寻光听到这个回答后,声音瞬间平静下来,“那你就一直让他开那辆摩托车吧,你别开了。”

    虞沉道:“好的,我会一直让他驾驶那辆Comet-S7……”

    全程听着他们对话的云寻岚这时故意扬高了声音:“我累了,宝宝,你要不要来开一下?”

    云寻光的镇静瓦解,差点破音:“别——!”

    “皇姐,我们绕完一圈斐海大道就回去。”云寻岚不再逗她了,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我不会做什么的,回去以后,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云寻光沉默几秒,答应了:“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云寻岚问她,“你有事要忙的话,晚上也可以。”

    “我今天一整天都有事,明天中午吧,刚好可以一起吃顿饭。”云寻光的态度很强硬,“地点我来定。”

    云寻岚没有反对:“好啊。”

    “那你继续开摩托车吧。”云寻光教训起了云寻岚,“专心点,开摩托车还讲什么电话?”

    云寻岚帮虞沉纠正她:“人家叫Comet-S7。”

    云寻光在这一点上的独裁之风很像云栖鹤:“叫什么都是摩托车。”

    说完她就把通讯挂了。

    云寻岚:“……”

    虞沉:“……”

    两人无言了片刻,他们也从斐海大道上回到了北皇宫,虞沉在云寻岚把Comet-S7停好时缓缓开口:“岚岚,你刚刚说……”

    “我不想再做alpha了,我想提前进行二次分化。”云寻岚将头盔摘下,露出那双灿烂的金瞳,注视着虞沉说,“我要和皇姐商量的,也正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