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倘若虞沉有读心术,能听得着傅炎熙的心声,那他一定会说:能和三殿下经常单独见面又有什么用?三殿下可没叫过他“哥哥”。

    ——好一个“哥哥”,听着比“虞老师”亲密多了。

    因此当虞沉来到云寻岚的卧室,看见端坐在桌前的银发alpha在他进屋的一霎眼底就凝出温柔的笑意,轻声唤自己的名字时,虞沉没有也以名字称呼青年,而是故意叫了一声:“三殿下。”

    心想:这样的话,云寻岚会继续称呼他“虞老师”吗?

    “虞沉老师?”

    果不其然,皇子殿下中圈套了,他微微挑起眉尾,出口的称谓却比虞沉预想中的多了一个字,银发alpha还询问他:“你怎么又叫我‘殿下’了?”

    而虞沉如愿听到了云寻岚称呼自己“老师”,但这似乎并没有满足他心中的缺口,又或者说,他是贪婪——想从云寻岚口中听到除了名字和敬称以外的称呼。

    最好比“哥哥”亲密。

    只是这些念头虞沉根本不能直接言说,他望着银发alpha,望进那双金色的眼眸之中,没有回答青年的疑问,反问道:“除了‘殿下’和‘云寻岚’,我还可以用别的称谓,来称呼你吗?”

    云寻岚愿意对虞沉事事俯就,区区一个称呼罢了,虞沉想怎么叫,云寻岚肯定是全依着他:“可以啊,你想叫我什么?”

    虞沉却说:“暂时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云寻岚倒也没太在意,唇角微弯,“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虞沉错开云寻岚注视着他的目光,垂下眼睫看向桌上的《战争心理学》书面教材,生硬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来补课吧。殿下,今天我们不实战了,我想了解一下你的理论课程学习的怎么样。”

    提到理论课程,云寻岚终于找回了一些自信,果断答应道:“好的。”

    因为如果考试只考这个,不考实战,那云寻岚能保证他的成绩绝对是满分。

    虞沉在给云寻岚出了几道题之后,也发现事实的确如此——所有理论课程考题,云寻岚皆能给出最完美的作战方法和军事计划,回答堪称标准答案,甚至能一句不错、一字不差地背出教材上的所有课程原文,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战争心理学》理论百科全书。

    连虞沉自己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他头一次见识到一个人能在理论上和实践中存在如此之大的反差,同时也觉得军校强制学生这门课程必须实战考核及格才能顺利毕业的规章制定的很正确,否则战场上真出现了像云寻岚这样的理论巨人,实践矮子怎么办?

    原本虞沉今夜打算故意把补课时间拖长,拖到很晚,以便瞧瞧云寻岚还会不会邀请他在一张床上睡觉,结果由于云寻岚能把《战争心理学》理论教材倒背如流,表现极其优异,所以补课补到后面,虞沉自己都忘了时间。

    待回过神来,已是凌晨。

    屋外星月高悬,万籁无声,只有一次次冲上海滩的潮汐声不曾寂静。

    “你看,卧室多适合拿来补课啊,虞沉都给你补到进入忘我的境界了。”系统长叹着感慨,“也就你二哥会觉得卧室不合适补课,今晚没你二哥打扰,虞沉可是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讲呢,听我的,以后你们就天天在卧室补课,补完直接睡。”

    云寻岚非常同意:“嗯,听你的。”

    他在脑海里与系统说完话,便立马抬眸看向虞沉。

    恰好虞沉也在看他,漂亮深邃的蓝色眼睛如同静置的冰湖一眨不眨,莫名给人一种期待的感觉。

    可上次虞沉拒绝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云寻岚觉得是自己看花眼了,他也目光一错不错,有些紧张地盯着虞沉,小心翼翼发出暗示:“虞沉,今晚也辛苦你了,恰好我卧室里的床挺大,不如……”

    “不如”之后的话云寻岚没说完,因为他观察到虞沉好像……没有在呼吸???

    云寻岚看不到他的胸膛有丝毫起伏,跟个断电的机器人一般,眼不眨气不喘的,让人很想去探探他脉搏,瞧瞧他的心脏还有没有在跳。

    只是没等云寻岚瞧出个所以然,虞沉就出声了:“不如什么?”

    ——啊,会说话呢,应该是他看错了。

    云寻岚顺势把话讲完:“不如就在这里,将就着和我一起休息一晚吧。”

    尾音甫落,虞沉便点头:“好。”

    末了还添了一句:“不将就。”

    虞沉这次答应得太过爽快,搞得云寻岚一开始还愣了两秒,随后思绪回笼,他怕虞沉反悔,急忙从座椅上起身,走向更衣间:“我有全新的睡衣和浴巾,我拿给你。”

    云寻岚找出一套克莱因蓝色的长袖长裤睡衣和浴巾递给虞沉。

    虞沉没有拒绝。

    他拿着睡衣和浴巾走向浴室,不料云寻岚竟跟在他身后一同朝浴室走去。

    于是虞沉又屏住了呼吸——云寻岚这是要做什么?

    跟自己共浴吗?

    不过从更衣间到浴室的距离很近,时间不够让虞沉继续发散他的胡乱脑补,云寻岚就说完了真相:“左边这间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都是全新的,我没用过。”

    虞沉:“……”

    行,皇子殿下浴室有两间淋浴间、一个带按摩功能的大浴缸和一个可同时容纳十人入水的温泉池,多的是能洗澡的地儿,他不用担心云寻岚和自己共浴。

    虞沉在左边的淋浴间进行了简单沐浴洗漱,那里面洗浴用品全是无香型的,洗出来后身上没有一点别的气味,这对对气味敏感的alpha来说非常友好。

    唯一不友好的是,虞沉从左边的淋浴间出来时发现云寻岚正在右边的淋浴间里洗澡。

    明明淋浴间门严丝合缝,透不出一点水汽,但他听着那淅淅沥沥的水滴声,却仿佛嗅到了一阵掺杂着荔枝玫瑰的湿润气息,它不像其他玫瑰香旖旎浓郁,可亦同样暧昧,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虞沉喉结滚了滚,没在浴室里多做停留,快步回到卧室。

    十分钟后,云寻岚也从浴室出来了。

    克莱因蓝很醒目,他随意一抬眼,就能找到虞沉在哪。

    黑发蓝瞳的alpha长睫低垂,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褪去制服的身躯被一层柔软亲肤的布料轻覆,宽阔健硕的肩背一览无遗,周身依旧萦绕着那股阴翳厌世的冷漠戾气,轮廓俊美的脸庞上也镌刻着禁欲疏离,偏偏他那极具原始野性魅力的肉体,又散发着一种难以用语言详细描述的、勃然偾张的性吸引力,充满了矛盾和反差。

    所以云寻岚望着他,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直到与虞沉的视线对上,他才如梦方醒,走到床沿拍拍枕头:“虞沉,你怎么不先去床上躺着呢?”

    云寻岚从来没和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他也不知道和别人一起睡觉该走什么流程,他只觉得有床可以躺,那为什么还要坐着?便这样问了。

    虞沉则哑声回他:“我在等你。”

    云寻岚躺上床,侧首转向虞沉所在的方向,弯唇笑了笑:“那你现在可以过来了。”

    虞沉没再说话,他沉默地掀开被子,将双手交叠搭在腹部,规规矩矩不敢有分毫逾越,隔着一臂的距离睡在皇子殿下身旁。

    系统提醒云寻岚:“抵足而眠,抵足,重点要抵足,你们俩这中间都快能再睡下一个人了,睡十年也睡不成兄弟啊。”

    云寻岚虚心纳谏:“好,马上抵。”

    他翻了个身,面朝虞沉,接着伸出自己的左脚,在被子的遮掩下悄悄滑行,很快就碰到了……虞沉的小腿。

    系统:“尊贵的殿下,您抵错位置了。”

    “他比我高一点,睡得又离我远一些,我不好找位置。”云寻岚解释,并积极改正错误,“我重新抵。”

    说是重新,然而云寻岚并没有把足尖挪开,而是继续抵着虞沉的小腿,随后一点点缓慢下滑——他不敢把脚挪开,万一再找错位置了呢?

    顶灯在感应到屋内两人都躺下后就自动熄灭了,使得夜晚越发安静,静到云寻岚又几乎听不见虞沉的呼吸了,反倒是睡衣和床单布料摩挲的窸窣响动分外清晰。

    虞沉能清楚地听见云寻岚向他靠近的声音。

    而他清楚感知到的,除了听觉,还有触觉——云寻岚用足尖,轻轻抵住了他的小腿。

    有着睡裤的阻隔,他们其实并没有进行肌肤接触,可那柔软而微小的一点触碰,仍旧叫虞沉的心脏重重落了一拍,接着震如擂鼓,像是经历了一场超负荷的体能训练般激烈。

    “呯呯、呯呯……”

    快得叫人有些轻微窒息。

    紧跟着,虞沉也确实在今晚第四次屏住了呼吸——因为云寻岚在蹭他的小腿。

    从小腿一路蹭到脚踝,从有薄布阻挡的隔离到真真切切的肌肤相贴,青年足尖的凉意都被他高热的体温渐渐烘暖了。

    虞沉可是和一群alpha一起睡过觉的男人,他知道和alpha睡正常觉是个什么睡法,所以他明白,自己和云寻岚睡的这一觉不正常!

    皇子殿下对他那不轻不重、若即若离的蹭弄,就是一场再浅显不过的性暗示。

    虞沉第五次屏住呼吸,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句话:我没会错意,他真的是想和我谈恋爱、想勾引我、想睡我。

    可他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接受云寻岚呢。

    这进展太快,虞沉受不了云寻岚露骨的勾引了,他调整了下睡姿,往左边移动了点距离,避开云寻岚脚尖的触碰。

    孰料下一秒,银发alpha也调整了睡姿,又紧紧挨过来,还又把足尖抵上他的脚踝,酥酥痒痒地轻踩一下。

    第32章

    试问面对这样的撩拨与引诱,整个银河系有多少人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虞沉却自认把持得住,能不为所动。

    他第六次屏住呼吸,淡定地把腿挪开,身体也挪开。

    然后……云寻岚又又挨了过来。

    虞沉:“……”

    他再挪。

    云寻岚也再再挪。

    如此拉扯几轮后,他们两人已经从床中央睡到床左边了。

    系统最先忍不住问:“你们两个是在床上打太极?还是在练乾坤大挪移?”

    云寻岚也无奈:“虞沉他躲我。”

    “他躲你干什么啊?”系统困惑不解,“难道他怕痒?你碰到他痒痒肉了?”

    云寻岚说:“那不碰就不能抵足了。”

    系统思索片刻,沉吟道:“不抵足也可以吧?我记得还有一种睡法,叫什么‘交颈而卧’?”

    “是有。”云寻岚告诉它,“不过那种睡法睡不成兄弟,只能睡成情人。”

    系统叹气:“唉……虞沉为什么就不是男同呢?罢了,这种事勉强不来,你把动作放轻,再试一次,小心点别碰到他痒痒肉,如果他这回还是躲你,那我们就放弃吧,想点别的法子去。”

    云寻岚也正有此意。

    他注意到自己每次一碰到虞沉的脚踝,虞沉就会挪动身体,所以他猜测脚踝应该是虞沉的痒痒肉,他不碰虞沉脚踝或许就没什么问题了。

    于是在这最后一次抵足而眠的尝试中,云寻岚用足尖轻轻抵住虞沉的小腿后,他就不再往下移动了。

    而虞沉也果真没有挪动身体,躲避他的触碰。

    云寻岚欣喜地对系统说:“脚踝那里果然是虞沉的痒痒肉,不碰他就不躲。”

    “好好好,虽然没抵足,但我们退而求其次抵腿,效果应当也差不了太多。”系统也由衷为云寻岚感到高兴,“总之你以后和虞沉睡觉别碰他脚踝就行。”

    “嗯,晚安,小居。”

    成功与未来好兄弟虞沉贴贴后,云寻岚心满意足了,他拉好被子,和系统说了晚安,闭眼安心进入梦乡。

    至于虞沉呢?

    他还睁着眼睛没睡。

    因为他发现皇子殿下的欲望未免也太强烈了。

    虞沉怕自己越反抗,云寻岚越兴奋,干脆不挣扎了。

    结果还真是:他不挪位置了,人家皇子殿下也不挪了——好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甚至这一次云寻岚还未与他肌肤相贴,隔着层睡裤,没那么暧昧。

    但虞沉不知道为什么,另一种焦灼和躁郁却于此刻在他心底不断攀升,最终化作一句疑问:

    ……他不再试图勾引我了吗?

    虞沉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云寻岚下一步动作。

    他又等了足足一刻钟,才悄悄慢慢地转过身,面朝云寻岚——皇子殿下睡着了,就在他身侧,与他相隔半截小臂不到的距离。

    轻纱般的月光柔柔映亮他的半边脸庞,使银发alpha像是融进了这团光里,美得苍白而震撼,仿佛一场具象化的、光怪陆离的华靡绮梦。

    虞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便再难挪开,就这样注视了青年一整夜。

    黎明时分,月色褪去。

    起床前,虞沉最后看了云寻岚一眼,看青年眼皮上那颗一抹红色颜料般的秾艳小痣。

    可望着望着,虞沉垂在身畔的手臂微微抬起,身体也不受控地前倾,一举一动都在诠释他想拭去那滴颜料——亦或是触碰一下青年的冲动欲望。

    这种欲望宛如沉疴顽疾,他竭力抵挡能将其勉强压制,却不能彻底痊愈。

    回宿舍的路上,虞沉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蹲在他宿舍房门前的傅炎熙和桂言,脸色也同样是史无前例的冷峻。

    他们俩一见虞沉回来,就猛地一同站起,用看隔壁老王的眼神盯着虞沉。

    傅炎熙率先发难,肃声道:“虞沉,你昨天去见了三殿下后,一晚上没回来。”

    桂言紧随其后,厉声问:“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虞沉:“……”

    虞沉说实话:“给三殿下补《战争心理学》去了。”

    傅炎熙又问他:“你们补什么课能补一整晚?”

    这个问题和当时牧星屿问云寻岚“你们补什么课要在卧室里补?”有异曲同工之妙,虞沉没忍住勾了下唇角,又很快抿平,故作严肃正经,复述云寻岚讲过的答案:“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补《战争心理学》。”

    桂言:“……”

    傅炎熙:“……”

    傅炎熙和桂言的脸色更绿了,他们狐疑道:“通宵补习啊?”

    “是啊。”虞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指着自己眼下极淡的一层青色说,“补得我黑眼圈都出来了,非常辛苦。”

    桂言说:“我和熙哥也通宵等了你一晚上,可你这黑眼圈还没我和熙哥的重呢,你骗我们的吧?”

    虞沉直言:“那是因为你们俩虚,能和我这种不虚的人比吗?自己好好反思一下。”

    谁知傅炎熙突然来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提议:“那既然这样,要不你也给我补一下课吧?你看你才给三殿下补了一晚上课,黑眼圈就出来了,多辛苦啊,你把我的《战争心理学》成绩也补到满分,让我去帮你分忧,你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虞沉:“?”

    “还有我还有我!也给我补一下吧。”桂言举起手,又压低声音,“就给我和熙哥两个人补就行了,其他人千万别让他们听到,不然他们肯定也想补,我们的学习竞争压力就会很大。”

    虞沉:“???”

    “你们俩都虚成这样了还想去通宵给三殿下补课?”虞沉问他们,“不怕猝死啊?”

    傅炎熙和桂言浅浅一笑,视死如归道:“没关系,虞沉,今天我们就是猝死这里,也一定要为你分忧,去给三殿下通宵补习!”

    虞沉:“……”

    虞沉:“你们俩悟性太差,补不到满分,别做白日梦了。”

    傅炎熙和桂言挣扎抗议:“你还没给我们补呢,怎么就知道我们悟性差?先补了再说嘛。”

    虞沉懒得与他们废话,一手一个推开这俩人,用指纹解锁自己的宿舍大门,准备进屋更换训练服。

    不过临进门时,他又忽地顿住脚步,侧身回头盯着桂言。

    桂言以为他改变主意要给自己补课了,激动得都叫上“哥”了:“虞哥,你同意啦?”

    “不是。”虞沉否认完停了几秒话音,蓝瞳瞥了眼别的地方,最后又转回桂言身上,居高临下缓缓出声,把昨天没在食堂听全的回答,再问一遍,“你是为什么在十七岁时,就决定了一辈子要效忠于三殿下的?”

    “啊……这个啊。”

    桂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红着耳根说:“我是福利院出来的嘛,我原来在的那颗星球很偏僻落后,当时院长妈妈想了很多办法,也凑不够我最后一学年的学费,福利院里也还有其他弟弟妹妹在等学费,所以我就想着不念书了去打工,结果三殿下捐了一笔钱,让我们全福利院的孩子们都能继续念书,而我顺利念完最后一学年后,考上了安洛斯军校,毕业又和熙哥一起加入了玉衡军团。”

    “就这么简单?”虞沉挑眉,“没什么特别的。”

    “跟熙哥与三殿下的相遇经历比起来,我这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桂言也点头附和,“但是三殿下让我从接受别人帮助的人,变成了也能帮助别的人,他改变了我的人生。”

    虞沉说:“三殿下是给了你机会,而你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安洛斯军校又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考上的。”

    桂言琥珀色的眼睛亮起,闪闪发光:“对对对!后来我给三殿下写信道谢,本以为收不到回复的,结果殿下回我的亲笔信里就是这么写的!殿下还夸我很优秀,以后一定会成为令人敬佩的帝国大英雄,这封亲笔信被我裱了起来,就放在床头,每天睡前我都要看一遍,不看睡不着。”

    虞沉:“……”

    虞沉:“你是不是钱包夹层里还放着三殿下的相片?”

    桂言连连点头:“对对对!”

    傅炎熙还反问虞沉:“我们都是啊,连被踢走的周舜都是呢,他还给我们看过,难道你不是?”

    虞沉:“…………”

    “呯——!”

    虞沉把宿舍门摔上了,不想再看见傅炎熙和桂言的脸。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用光脑手环给裴打电话,等那头接通后开口就是:“我没会错意,云寻岚就是对我有意思,想和我谈恋爱。”

    裴行庭这回进步很大,只笑了半分钟就给虞沉回话:“你是刚起,还没睡醒呢?”

    他妈的他一晚上没合眼,没睡醒个屁啊?

    虞沉冷声:“你又怀疑我的话?”

    这还不是因为你又来骗兄弟了吗?裴行庭心道。

    嘴上他则说:“行吧行吧,那你最好把持住,千万别对殿下也有意思就行了。”

    虞沉问:“为什么?”

    裴行庭给他解释:“因为你今天喜欢了三殿下,那你明天就会红着眼发疯。”

    虞沉听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眼睛是蓝色的。”

    “红眼文学。”裴行庭“咦”了一声,“你没看过啊?”

    虞沉说:“没看过,我只知道去年波樽公司有款重机车叫‘红眼’,是我的前任宝贝。”

    裴行庭:“……”

    裴行庭长叹:“那我说直白点,你情敌太多了,我怕你喜欢上三殿下后,容易醋劲上头,虫族没干出银河系,先把自己人全部干翻一遍。”

    虞沉呵呵一笑:“我这人素来宽仁大度。”

    裴行庭:“6。”

    他对虞沉说:“这样,你不用来医院检查了,我先给你开点药吃着……”

    虞沉直接打断他,用事实说话,证明自己脑子正常,没疯没病:“我和云寻岚昨晚睡了。”

    第33章

    裴行庭这回没听笑,他听裂开了。

    “不可能。”

    否定完虞沉所言后,裴行庭决心收回自己前面的话——他觉得虞沉的脑子还是有点问题,器质性病变概率很大。

    这不?

    虞沉仍坚持着他的臆想呢:“真睡了,骗你我是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裴行庭又开始催促虞沉,“老虞,你快来医院看脑子,现役军人不管是心理有问题还是脑子都问题都得退役的。”

    “操。”虞沉骂了句脏话,“我在和你说实话,你怎么就不信呢?我和他睡了一整晚,连他眼皮上的红痣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他妈的。”裴行庭也骂脏话了,“你不和三殿下睡也能把他眼皮上的红痣都看得清清楚楚啊,而且我有你们没睡的证据,你倒是拿出来你们睡了的证据啊。”

    云寻岚戴着特制的光脑手环,他要进行性行为,就必须打开静音模式,否则心跳过速超过十分钟,手环就会发出警报。

    而昨个一整夜,他们医疗团这边都没有收到手环开启静音模式的通知,虞沉和云寻岚是怎么睡的?还是说,虞沉连十分钟都坚持不到?

    堂堂皇室近卫军第一近卫的顶级alpha,不可能只有十分钟吧?

    ……不可能吧?

    秉承着严谨求真的原则态度,裴行庭问了:“虞沉,你是不是早泄?提前声明,这个我治不了,不是我的专业。”

    虞沉骂他:“你有病?”

    裴行庭笃定:“不早泄那你们就绝对没睡。”

    虞沉确实拿不出他和云寻岚睡了的证据,但裴行庭提到的“没睡证据”让他想不通:“你怎么会有这种证据?”

    裴行庭也不解释:“你别管,我就是有。”

    “我确实拿不出我和他睡了的证据,可是裴行庭,我很认真地告诉你。”虞沉沉下嗓音,极为郑重严肃道,“我和云寻岚昨天晚上就是头对头、脚对脚、躺在同一张床上度过了一整夜,我十分钟前才从他床上下来,并且我和他睡觉这种事瞒不过他身边的侍官,倪春,你要是不信你就去问倪春,他会为我作证。”

    裴行庭:“啊,你们是这个‘睡’法啊……”

    虞沉:“?”

    “不是这个睡法还能有什么睡法?”虞沉觉得裴行庭的思想太肮脏了,“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啊,在考虑出结果前,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别的睡法?”

    裴行庭又听笑了:“那要不为了我们的大计,你就从了三殿下吧?”

    虞沉说:“别催,我已经在考虑了,你等通知就行。”

    “看把你能的。”裴行庭服了,“我就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老虞,听兄弟一句劝,你真的再去好好照照镜子,你像个香香软软的小甜O吗?你一没三殿下他有钱,二没他有势,三还比他A,我不懂三殿下喜欢你什么。”

    然而虞沉听不进劝:“或许他不喜欢O,就喜欢我这种呢?”

    瞅着虞沉原本正常的大脑器质性病变成了恋爱脑,裴行庭只能给出自己最后的忠告:“你还是觉得三殿下喜欢你啊?行,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矜持一点,别把自己的童贞给搭进去了,毕竟贞操是一个A最好的嫁妆,你搭给了三殿下,以后就找不到香香软软的甜O老婆了。”

    虞沉继续反驳:“不,我觉得在必要时,可以搭进去,反正我也从来没想过找对象结婚这些事,找不到老婆就找不到了,单身有什么大不了的?”

    裴行庭摇头叹气,为又一个拜倒在云寻岚美色下的可怜人哀悼:“你完咯,我看不是你去色诱三殿下,是你被三殿下色诱住了。”

    “……”

    对于这句结论,虞沉没有为自己辩白半句。

    因为他承认,皇子殿下的勾引确实奏效了,他的确有被皇子殿下色诱到那么一点点——就一点,不多。

    可这么一丁点的动心,就像方程式里无法预料的随机变数,已经是他生命里最神秘的意外了,他无法控制。

    于是虞沉把训练服换好,准备出门前,又一次在那支被装在水杯里的荔枝玫瑰旁停下脚步。

    那支玫瑰几乎已是全部盛开的状态了。

    仅有最中央的一点花苞还含羞带怯似的紧紧敛着。

    虞沉垂眸注视着它,与昨晚躺在云寻岚身畔,凝视青年闭着双眼的面庞时一样。

    那一刻,虞沉想看到什么呢?

    ——他想看到云寻岚睁开眼睛,用那双宛如恒星的金色眼瞳回望自己,仿佛潮汐锁定般,永远不再改变朝向。

    虞沉顺应心中恶劣的欲望,抬起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并排插进花苞中央,暴力剥开荔枝玫瑰细腻脆弱的花瓣,使它无法反抗地暴露出自己那尚未成熟的金色花蕊。

    它可真像云寻岚的眼睛啊。虞沉心想。

    他收回手指,置于眼前端详了片霎,又俯首从指根轻轻舔到指尖,品尝这股清润新鲜的白荔肉香息,alpha用以标记爱人的犬齿不受控龇出发痒,却寻不到可以咬住占有的柔软腺体。

    虞沉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一切血与肉、全部皮和骨都在为这支荔枝玫瑰而沸腾燃烧。

    待他把与银发青年相仿的所有气息都吞咽吃尽后,这间宿舍便如坠入海底的沉船,完全被腥冷潮湿的海水吞没包裹——连那支荔枝玫瑰也不例外。

    虞沉浑身燥热得不正常。

    他感觉自己又快要进入易感期了,亦或已经进入了,是他没察觉到而已。

    因此虞沉给自己打了针alpha易感期抑制剂,又贴了两层着军用级强效抑制贴,做好全副武装,确保自己不会泄露半点信息素后才离开。

    结果晨训时,和虞沉对练的宋听硚被揍得吱哇乱叫:“虞沉你又易感期了啊?下手这么狠,打轻点啊,疼死人了!不行,我得让我哥来和你练。”

    宋听硚挨不了这毒打,蹿到宋听砚身后,毫不犹豫地把哥哥推出来坑害。

    宋听砚被揍趴两轮后也忍不住了,揉着肩膀询问虞沉:“虞沉,你今天跟吃了火药一样,是不是我弟惹到你了?我和他没关系,不是一伙的,你还是去揍他吧。”

    宋听硚:“?”

    宋听硚正要声讨谴责好哥哥的背刺,就听见虞沉否认道:“没吃火药。”

    他转头看向虞沉,顺着话茬问:“那你吃了什么?火气这么大。”

    吃了什么?

    他倒是真想吃点什么。

    虞沉用舌尖抵着犬齿,忽然怀念起了艾莉安西娅甜品店那款留香很久,卖十八星币的荔枝玫瑰冰淇淋,因为它的香气和云寻岚的信息素气息相似,把它融化在舌尖,就像对云寻岚做了一次占有标记。

    云、寻、岚……

    这个名字出现在虞沉脑海中的刹那,名字的主人也随之出现在了他面前。

    ——云寻岚又来聆听近卫们对他的忠诚“誓言”了。

    当然了,重点还是听虞沉的“誓言”,毕竟其他近卫的“誓言”可没法帮他完成日常任务。

    只不过这一回聆听期间,云寻岚发现虞沉看自己的眼神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有点不大对劲。

    他问系统:“小居,你觉不觉得,虞沉今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系统说:“我没眼睛,看不出来哪里怪了。”

    云寻岚举了个很形象的例子给系统听:“他看我的眼神,就好像闻溪在看他的排骨汤,迫不及待地想啃一口。”

    “错觉吧?你又不是根骨头。”系统反问云寻岚,“他怎么会想啃你呢?”

    云寻岚也没多想:“那大概是我看错了。”

    他和虞沉的好兄弟之情在现实里进展稳步,眼下最要紧的,是他该回第七军事实验基地上班了。

    一连缺勤两天没干工作,云寻岚有些愧疚,简闻溪却给他发简讯说:【云寻岚,我听说你二哥回来了?那你可得在房间里躲好,千万别出门!别见他!】

    这条简讯是牧星屿回来第二天清晨简闻溪发的。

    那时云寻岚都已经见过牧星屿了,但他不想让简闻溪担心自己,就回了棱模两可的四个字:【嗯,我尽量。】

    所以当得知云寻岚返回第七军事实验基地的消息以后,简闻溪就立马杀到他办公室里去了。

    以前云寻岚的办公室里除了他自己,基本不会有旁人。然而这一天,简闻溪由于挂念着云寻岚,一时忘了如今青年身边常会有几个近卫跟随,故他来时气势汹汹,进门一见屋里还有俩近卫站着,瞬间就怂了。

    他咬了下嘴唇,声音变弱了点,垂眼耷着卷睫,细声细气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云寻岚说。”

    姬柏闻言和洛蒂对视一眼,没有应声,直至听见云寻岚也说:“你们都出去吧。”

    两人这才离开办公室,还贴心地阖上了门。

    等屋里只剩自己和云寻岚了,简闻溪便抬眸把音量调回正常大小:“还没到十二月份,你二哥怎么突然回来了?他是不是特地回来骂你的?”

    问到后面那个问题时,简闻溪嗓音甚至拔高了些,昭彰着他的激动情绪。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云寻岚先回答了简闻溪前一个问题,随后安慰omega,“闻溪你别担心,他没有骂我,他也已经很久没有骂过我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他这个贱人!狗改不了吃屎,我不信!”

    谁知简闻溪却更激动了,还骂起了一连串的脏话:“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骂你的吗?他都让你去死了!云寻岚,你老实告诉我,他真的没有骂你吗?他如果骂了你,我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老子帮你骂回去!”

    第34章

    云寻岚忘了牧星屿是怎么骂自己的吗?

    没有。

    不仅没忘,反而还记得很清楚,毕竟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好到有时候云寻岚会感觉这是种负担。

    就比如他此刻望着简闻溪柳眉倒竖的模样,马上就能回忆起,简闻溪为什么会厌恶牧星屿——那时他只有五岁,牧星屿年纪也不算太大,刚满十四岁,却正是一个青少年最叛逆乖张的时期。

    而他把那个年纪所有的负面情绪和恶意,全部宣泄到了云寻岚身上。

    强盗、小偷、令人恶心的寄生虫、如果没有你、如果死的人是你……皆是他对云寻岚的称呼与诅咒。

    云寻岚也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这些话被第三人听去。

    “臭崽种!”

    那是云寻岚第一次听见简闻溪骂脏话。

    原本他觉得简闻溪就是个内向的乖小孩,周围活人一多还会被吓哭,所以刚听见这声脏话时,云寻岚还以为是别人骂的,结果下一秒,简闻溪就从自己与牧星屿身后的灌木丛里,像个炮弹似的冲了出来,恶狠狠推了牧星屿一把——虽然没推动。

    不过他凶巴巴地撂下了狠话:“你在骂岚岚什么呢?!我要去给太子告状!你才死定了!”

    只是简闻溪的狠话没能威胁到牧星屿,却把云寻岚吓了一跳,他费尽口舌才把简闻溪劝住,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别再让第四人知晓。

    简闻溪答应了云寻岚的请求,但始终想不通,云寻岚究竟为什么会容忍牧星屿那样辱骂自己。

    “他是可怜,可他身上的不幸,不是你的错,不是你导致的。”简闻溪情绪激动,双眼气得发红,连距离都顾不上保持了,隔着手套揪住云寻岚的袖角,急切道,“以前可以说是他年纪小,不懂事,可如今他都多大年纪了?牧星屿再敢说那些话,我不止要打电话骂他,我还要把他的嘴打烂!”

    简闻溪的社恐程度,星际海盗都有所耳闻。

    云寻岚和他相处十多年,除紧急工作外,从来没有听过他给自己打电话。

    没想到他如今竟要为了自己,主动去给牧星屿打电话,还是打过去骂人的,云寻岚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简闻溪:“闻溪,我二哥这次是在易感期回来的,脾气依旧不太好,不过他真的没有骂我。”

    简闻溪闻言,视线锁着银发alpha的脸庞,观察他是否有在说谎。

    可在确定云寻岚所言属实后,简闻溪脸色也依旧没有转晴,他继续问:“你是在为他说话吗?”

    “没有。”云寻岚轻轻摇头,直视简闻溪的眼眸道,“我只是在复述事实。”

    那双金色的眼瞳平静无波,简闻溪看着却莫名有些难过,他松开云寻岚的袖角:“你最近有去看禹医生吗?”

    “我有定期去看的。”云寻岚说,“我现在每三个月有一次大型全身检查,每个月也有一次心理健康评估。这周末我就会再去见禹医生。”

    禹医生全名禹嘉诺,是只服务于皇室的心理医生。

    简闻溪的语气像是祈求:“尽早去吧。”

    云寻岚便没有拒绝他:“那我明天下了班就去。”

    听到这里,简闻溪终于稍稍安心了些,只差一件事还要打听:“你前两天请的是病假,身体又出问题了吗?”

    云寻岚告诉他:“没有,就流了点鼻血,埃德蒙医生让我卧床静养而已。”

    简闻溪彻底松下在喉咙处提了很久的气,点点头道:“好,那我回去工作了。”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云寻岚的办公室。

    出门时,恰好撞见来跟姬柏与洛蒂交接换班的陆幽和虞沉,简闻溪对陆幽毫不关注,不过他多看了虞沉好几眼。

    姬柏很奇怪:“简少爷在办公室里和三殿下说了什么啊?怎么来时气冲冲的,现在眼睛却有点红?”

    洛蒂补充了一处姬柏没发现的细节:“他还一直盯着你看,虞沉。”

    虞沉同样注意到了这点,可他自己也是满头雾水,不明就里,因为他和简闻溪从未有过接触。

    他们俩在现实生活中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在于:简闻溪和他都认识云寻岚。

    而简闻溪不单单是认识云寻岚那么简单,他与青年既是青梅竹马,又是青年街谈巷议的绯闻对象。

    自己昨晚却和云寻岚睡了。

    于是听完姬柏和洛蒂的话之后,虞沉第一反应:简闻溪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问的什么罪?

    ——他和云寻岚同睡之罪。

    不过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虞沉脑海中没几秒,他便自己否定了。

    原因是云寻岚和简闻溪都公开明说过数次,他们俩只是好朋友,没有其他感情,那么云寻岚想和谁睡、想怎么睡,简闻溪都管不着。

    但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又很高……

    匹配度高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他们彼此比别人更像是天生一对。

    虞沉不由想到了自己宿舍里那支色美、香浓,被他可怜蹂躏过的荔枝玫瑰,他精心照料了它许久,可是它却迟迟不肯为他完全绽开展露花蕊。

    ——是因为知道自己无法为它授粉吗?

    虞沉垂下眼睫,敛住眼底的阴翳。

    他清清楚楚明白,自己不该想这些有的没的破事。

    毕竟如果他下定决心绝不回应或接受云寻岚对他的感情,那他就根本没必要纠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偏偏此时此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胡乱发散的思绪,那这又意味着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

    虞沉缓缓仰起面庞,望向右手边的走廊尽头。

    这里的走廊尽头是一面人造花墙,虞沉却仿佛透过花墙,看到了一片看似平静,底下却潜藏着骇浪怒潮的深蓝色海面——牧星屿在书房里和云寻岚单独谈话的那一晚,他站在书房外,看到的就是这片海。

    而他真正想看到的人,则与他隔着门和墙,维持着虽不遥远,却不能触碰到彼此的距离。

    虞沉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还真被傅炎熙说中了。

    明明他也即将无可避免、逃脱不了地被云寻岚的引力所攫获,变成一颗被潮汐锁定的可怜天体,他却还在硬撑,做着妄图抵抗物理法则的徒劳挣扎。

    明明就这样沉沦迷失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在越过洛希极限,在被青年的引力瓦解之前,他们的绕转永不停止;而在那之后,他要么会碎裂坠入青年的星体,要么会成为他壮观华美的星环,他们注定交汇的命运永不偏离。

    云寻岚在办公室里整理了一下午数据,并让倪春给禹嘉诺医生打电话,预约明天诊疗。

    晚饭他照例喝的是营养液,门都没出,从办公室冰柜那拿了一瓶当场解决,主动加班到晚上十点左右才起身收工,准备回基地员工宿舍休息。

    但在出门瞧见虞沉的身影后,他又有些冲动想改变主意返回盏月半岛了。

    因为他在第七军事实验基地的宿舍房间面积不大,床比较窄,没办法容纳两个alpha一起睡觉,除非他和虞沉紧紧搂抱住彼此,像系统昨晚提出的“交颈而卧”一词一样睡觉。

    问题虞沉不是男同,那这种有极大概率睡成情人的姿势他肯定接受不了。

    今晚还是自己一个人睡吧。

    云寻岚轻叹一声,一进入宿舍楼就挥手屏退陆幽与倪春,只让虞沉单独送自己到房间门口,打算和他闲聊几句,进行下好兄弟之间应有的互相关心就洗澡睡觉,周末回了盏月半岛再跟虞沉睡。

    “虞沉,我今天早上醒来没有看到你,在训练场时也没来得及问你。”云寻岚首先关心虞沉有没有睡好,“你昨晚和我睡得还习惯吗?”

    蓝瞳alpha低声回他:“习惯的。”

    “那就行。”云寻岚放心了,“要是有哪里不习惯,你可以和我说。”

    虞沉闻言却停下了下脚步,落后他半米的距离,反问道:“然后你会纠正,让我更习惯……和你一起睡吗?”

    “是啊。”

    云寻岚也驻足,在宿舍门前转身回头:“不过我们都是alpha,你会介意这一点吗?”

    两个alpha不是男同,睡在一起倘若发生信息素碰撞,会很容易令一个alpha产生不适,而自己的信息素有时候会不受控泄露,所以云寻岚决定提前问问虞沉的意思。

    谁知他这句话问出以后,alpha大半晌没出声,就光用那双邃蓝幽凉的眼眸深深凝望着他。

    渐渐地,云寻岚开始有些紧张了——莫非虞沉介意这一点吗?

    他用目光一寸寸描摹虞沉的面容,生怕自己遗漏他情绪的任何变化。

    最后他看见男人滚动着喉结,嗓音喑哑,语气焦躁又不安地说:“……不会。”

    这副态度让云寻岚觉得虞沉在骗他。

    然而在那两个字话音落停后,身形高大的alpha又微微俯首,靠近他接着道:“是你的话,我就不会介意。”

    说完,男人便直起脊背,抿住唇瓣不再言语,蓝瞳也不再看他,逃避一般望向别处。

    云寻岚的视线却仍旧盯着虞沉挪不开——他看见虞沉耳朵红了。

    红得快要滴血,看着就热。

    且这股燥意还在不断蔓延,随着他的注视慢慢朝两边脸颊扩散。

    云寻岚茫然地问系统:“虞沉是因为对我说了谎,所以在脸红吗?”

    “啊?”系统替虞沉说话,“我听着感觉他语气挺真诚的,不像在说谎啊。”

    云寻岚更加困惑不解了:“那他脸红什么?”

    第35章

    人类在什么情况下会脸红?

    答案是在害羞或者紧张的时候。

    自己不会吃人,长得又不凶,也没生气发火,那以虞沉《战争心理学》能考满分的心理素质来说,他绝不可能紧张。

    因此虞沉脸红的缘由,不就只剩下因对他说谎而感到窘迫害羞一条了吗?

    云寻岚认为自己的推测非常合理。

    事实上,真相也与云寻岚推测出的结果接近——虞沉就是在害羞。

    不过他害羞是因为云寻岚突如其来,令他猝不及防的委婉暗示和表白——我们都是alpha,你会介意这一点吗?

    前者,是云寻岚在暗示他:我是个男同。

    后者,是云寻岚在对他表白:如果你不介意也成为一个男同,那我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睡觉了。

    虞沉认为自己以前不是个男同,但倘若恋爱对象是云寻岚的话,以后就做个男同也没什么不可以,多大点事啊,难得倒他?

    只是吃了没谈过恋爱的亏,也可能是易感期使然,无论虞沉怎么控制情绪,他都无法遏制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和从耳根处蔓延开来的热意。

    一种陌生的雀跃和欣喜充满了他的身体,让他无法再平静地回视青年眼睛。

    因为每看一次那双金色的眼瞳,虞沉就会回想起自己打开荔枝玫瑰花蕊时、嗅闻舔舐指尖花香时,那些亵渎又轻慢的记忆。

    结果银发alpha却在此刻向他迈了一步,挨近他,用微哑蛊惑的嗓音问:“虞沉,你脸红了。你是在害羞吗?”

    虞沉矢口否认:“不是。”

    说着,脸却更红了,都烧到脖颈处了,使得他的否认很没有说服力。

    云寻岚便道:“没关系,如果你真的介意……”

    话没说完,虞沉就出声打断他:“我是真的不介意。”

    随后虞沉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长睫半垂着,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害羞。”

    “毕竟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事,而且我们认识也没多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蓝瞳alpha抬起羽睫,虹膜像是倒映着天空的静海,浓郁纯粹,眼底眸光微晃,认真又郑重的叫了一声云寻岚的名字:“云寻岚,不管你是alpha、beta、还是omega,只要是你,我都……愿意。我发誓。”

    云寻岚望着alpha眼中那片倒映着自己身影的蓝色海面,怔住了。

    “听听,听听!”系统问云寻岚,“我快听哭了,你还忍心怀疑他在骗你吗?”

    “我没怀疑他了,我就是有点……惊讶。”

    云寻岚顿了两秒话音,才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对我已经有了这么深刻的友情。”他对系统说,“毕竟虞沉要是个omega,我可是万万不敢和他睡的,AO授受不亲,AB也不行。”

    而虞沉居然能无视掉这些外在因素,一心一意和他做兄弟。

    云寻岚慨叹之余,还很感动,觉得《星际征途之至尊新帝》那本书果然没骗自己,好兄弟真是可以睡出来的,他和虞沉才睡了一次就有这效果,那再多睡几次,他们的友情还不知道要深厚到哪里去。

    好想快进到周末回盏月半岛啊,那里床大。

    心中这样想着,云寻岚也把它说了出来:“虞沉,今天很晚了,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可惜这里的床有些窄,不然我们又能……”

    “没关系,我不介意。”这回轮到虞沉问云寻岚了,“你介意吗?”

    还有这种意外惊喜?

    云寻岚连忙道:“我当然不会介意,不过在这里我没有新睡衣。”

    虽然虞沉早就知道云寻岚这个alpha城府深,心机重,也在决定接受并回应云寻岚对他的感情后,对他们未来可能发生的进一步深入接触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种事真的发生时,他好不容易降下温度的耳朵,又重新烧了起来。

    这不能怪他。

    谁让云寻岚想要他裸睡呢?

    虞沉感觉他们手也没牵过,吻也没接过,就跳到裸睡这步发展太快了,就问:“旧睡衣呢?”

    短短四个句,把云寻岚送到唇边的“稍等,我让倪春去给你拿套新睡衣”一句话给挡回去了。

    他想了想,回虞沉道:“有三套,其中一套是睡袍,你应该穿得下。”

    睡袍不怎么挑身材,大了小了都能勉强穿穿,而且云寻岚觉得好兄弟互穿一晚睡衣没什么问题,又不是穿旧内裤。何况时间也晚了,他都让倪春回去了,又为了这么件小事把人叫过来属实没必要。

    再说虞沉都不在意穿他的旧衣服,说:“好,就穿那件吧。”

    于是云寻岚解锁房门,将虞沉带进了他的宿舍。

    这间宿舍的浴室就仅有一个了,他们不能同时洗澡。

    云寻岚把睡袍找出来递给虞沉:“你先去洗吧。”

    虞沉拿着睡袍进浴室,刚把衬衣脱掉,手指放到腰带上时,忽然想起这里除了没有新浴袍以外,也没有新内裤,然而上回他在盏月半岛云寻岚的卧室里睡时,新睡衣新内裤可是一应俱全。

    不过他在云寻岚递给他的那堆衣物里翻了翻,却找到了一包崭新未拆封的男士内裤。

    打开拎起来一看,尺码小了。

    ……这是云寻岚自己备留要穿的吧?

    虞沉把这条白色布料攥成一团,紧紧握在手里,耳根脖颈的红色怎么都消退不下去,心中越发确定在盏月半岛时云寻岚就是有预谋要睡自己的。

    至于今晚这一睡,也有极大概率是云寻岚的蓄谋。

    什么没有新睡衣,什么尺码不合的新内裤……

    恐怕全都是云寻岚为了让他只能选择裸睡的阴谋诡计。

    他绝对不能中计。

    起码现在不能。

    所以洗完澡后,虞沉硬是穿上了这条勒裆内裤。

    云寻岚看见虞沉若无其事地走出浴室,也不提内裤的事,诧异地和系统说:“啊,真是人不可貌相,虞沉身材围度比我宽,我还以为他穿不下呢,但是不给他准备一条新的吧,似乎也不太好。”

    “是的。”系统道,“既然他都穿上了,那你就千万别问他合不合身,给他留点自尊。”

    云寻岚答应:“好。”

    接着他也佯装若无其事,走进浴室洗澡,换睡衣,和虞沉并排躺上床。

    托这张床狭窄的福,云寻岚今晚不必费心思摸黑寻找虞沉的脚在哪,一躺上去,他们俩的腿就贴一块了,上半身也同样挨得十分紧密,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体的热度。

    云寻岚不禁又和系统感慨:“也就两个不是男同的alpha能这样睡了,换成男同alpha,或者omega和beta,这要怎么睡啊?我都有点睡不着了。”

    系统问他:“你有什么睡不着的?”

    “虞沉的身体好烫。”云寻岚如实说,“空调气温调的不够低,我热。”

    “热就对了,你热虞沉肯定也热,热着热着他就不会太挨着你了。”系统指点他,“你要是把空调温度调太低,你们就容易冷,睡着睡着不就会抱到一起,挨得更紧了吗?哪里还睡得成兄弟?小心睡成情人。”

    云寻岚闭眼:“那不管了,晚安,小居。”

    系统:“晚安。”

    可是虞沉又睡不着觉了。

    ——他也热。

    这种热还不仅只是温度,还包括了体内的燥动,甚至燥到虞沉都开始庆幸这条内裤够紧够勒了,因此他不敢离云寻岚太近,否则就有欲拒还迎的嫌疑了。

    他睁着眼,在勒、燥、热的三重折磨中,等到五点天没亮云寻岚也没醒就赶紧起床,返回自己的宿舍换衣服。

    不料半路又又被傅炎熙和桂言拦住。

    傅炎熙肃声质问:“虞沉,你昨天去送三殿下回宿舍,送着送着,又是一晚上没回来。”

    桂言亦厉声严色:“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虞沉:“……”

    虞沉:“给三殿下……”

    “别告诉我们,你又去给三殿下通宵补课去了。”傅炎熙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阴阴地冷笑一声,“这都连续通宵两晚上了,你不怕猝死啊?”

    “没关系,傅炎熙,桂言。”虞沉闻言挑眉,拿傅炎熙和桂言说过的话回呛他们俩,“今天我就是猝死这里,也一定要去给三殿下通宵补习。”

    桂言:“……”

    傅炎熙:“……”

    “这种福……不是,这种苦让我和熙哥吃吃吧。”桂言劝说虞沉,“虞哥,你看你虚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虞沉确实出黑眼圈了,连着两晚上都没睡觉,能不出吗?

    现在回宿舍他还能眯一会,所以虞沉又一手一个推开傅炎熙和桂言,回宿舍小补一觉。

    而云寻岚那边,他醒来没看见虞沉也不急,毕竟近卫们要早起晨训,起床时间和他不一样,他只在去训练场找虞沉“完成”日常任务,瞧见男人眼睛下方有片淡淡的乌青后,与系统道:“我还是得让倪春把我宿舍的床换个宽点的,那床太小了,虞沉昨晚都没睡好。”

    系统赞同:“可以,这样就很方便你们俩天天一起睡觉,加速成为好兄弟。”

    “是啊,我感觉快了。”

    说完,云寻岚打开光脑,点进《星际征途之至尊新帝》这本小说的主页,想给作者投点打赏,感谢他帮助自己和虞沉成为好兄弟。

    却不曾想滑到阅读区时,云寻岚看见原来那位哭着喊着,要所有人都来看这本书男主和他兄弟友情线的读者,发了条新评,虽然没被作者置顶,但被其他读者点赞顶到了首页。

    【草拟马!!!避雷这本书,傻逼作者居然说他不会写友情,所以写了一对男同,硬说他们是友情!!!】

    云寻岚:“……?”

    第36章

    这条书评把云寻岚和系统都给看愣了。

    系统没有脑子,回神的比较快,当即就提出了一个猜测:“他是不是被盗号了?这个书评不是本人发的?”

    云寻岚实事求是:“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他点开这条热评底下的折叠评论,想看看其他读者怎么说。

    而第一条又是这个读者发的,他补充了证据,一张聊天截图:【看,这逼作者自己说的![图片]】

    截图中,是作者在他开的写作班群里,回复学生们的提问——

    学生问他:老师,您的小说中友情线写得非常动人,我想向您请教一下,我们要怎么才能写出一对友情深厚感情的好兄弟呢?

    作者老师回复: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也不会写友情,我都是直接写一对情侣,然后说他们之间只有兄弟情谊的。

    截图下方,网友们也是吵开了锅——

    【太过分了吧!这不是把我们当傻子耍呢?退钱!还我为他们哭过的眼泪!!!】

    【他妈的,我就说他们俩为什么天天一起睡觉?男主和女主都还没有睡过,跟他兄弟都快睡出火来了,搞半天是男同!还是一对男A同!O同我勉强能接受一下,谁不喜欢小甜O呢?】

    【回楼上,其实和兄弟一起睡觉那里还好吧……你们都没和好兄弟一起睡过觉吗?】

    【睡过,但尼玛你天天和你兄弟一起睡觉啊?我和我老婆都没天天一起睡。】

    【严谨点,男主和他兄弟也没有天天睡啊,一周睡五休二,双休呢,真不是天天睡。】

    ……

    系统和云寻岚齐齐陷入了沉默。

    云寻岚发出了灵魂疑问:“好兄弟到底能不能天天一起睡觉?”

    “不知道。”系统说,“不过根据网友的热议来看,好兄弟是可以一起睡的,只要别睡五休二就行,那是男同,不是兄弟。你和虞沉才一起睡了两天,问题不大。”

    “问题很大。”

    云寻岚十分清醒:“这本书写的不是兄弟情,我不能再继续按照它给出的方法来和虞沉做兄弟了。”

    “也还好吧,虽然过程全错了,但结果是对的不就行了吗?”系统反问云寻岚,“虞沉昨晚不都对你发誓了?无论你是alpha、beta、还是omega,他都愿意和你做兄弟。”

    云寻岚迟疑:“可是倪春好像已经开始有些误会我和虞沉的关系了。我刚刚让他帮我换张大点的床,他还问我需不需要准备安全套和润滑剂,对香味有没有什么要求。”

    倪春是个非常合格的侍官。

    他忠诚、细心、可靠,能尽职尽责地完成云寻岚布置下的所有要求和任务,甚至做得很好,唯一缺点大概就是想象力太过丰富,容易脑补虚构出一些不合实际的想法。

    系统却觉得倪春会产生这种念头,云寻岚要负很大责任:“这是正常现象,你想想你和简闻溪啊,你们俩之间明明只有友情,外面却有那么多人一口咬定你们是爱情。听说在星云联邦那边,你和简闻溪的谣言,都已经传到他为你打胎流产过三次了。”

    云寻岚感觉这谣言简直离谱到家:“我今年刚成年。”

    “谁让友情深厚到一定境界,就是会给人这样的错觉呢?”系统忧愁地叹气,“因此同理可得,即使你和虞沉之间只有纯纯的友情,也同样会被人误以为是爱情。哪天日冕帝国那边出现你为虞沉打胎流产过三次的谣言,我绝不会感到意外。”

    云寻岚:“……”

    云寻岚勉强听进去了系统的安慰,但对它的话里有一处细节仍觉困惑:“闻溪是omega就算了,我和虞沉都是alpha,为什么是我为虞沉打胎流产?而不是他为我打胎流产?”

    系统振振有词:“你和普通的alpha又不一样,你有生殖腔,真要怀点什么也只能是你怀啊。”

    “有也都快退化没了,怀不了。”云寻岚摇头,“所以这种谣言不可能出现在我和虞沉身上。”

    系统一锤定音:“不管会不会出现,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就好:永远不要理会谣言与中伤。”

    云寻岚:“……好的,我记住了。”

    他和系统最后商量:“那我以后还要不要和虞沉一起睡觉?”

    “偶尔睡睡吧,别天天睡了。”系统又给他建议,“你要是怕别人误会,那你干脆把其他近卫或侍官也拉过来一起睡睡,这样大家就不会认为你和虞沉有什么超出友谊的感情了。”

    “不了。”云寻岚仔细思考了三秒,便断然拒绝,“闻溪加虞沉产生的谣言已经够让我头疼了,再多来几个近卫和侍官,外界只会谣传我太过淫乱,什么性别的人都不放过。”

    系统唏嘘不已:“确实。”

    云寻岚将《星际征途之至尊新帝》从阅读书籍app中的《感人兄弟情》分类里删除后,转身投入实验室,专心致志工作了一整天,才从实验室里出来,准备前往帝国军医研总院找禹嘉诺医生。

    帝国军医研总院是银河帝国最顶级的医院,没有之一。

    这所医院里的所有医生与护士只为帝国皇室、官员、军人以及其家属服务,若无特殊情况,基本不会接收任何平民,所以云寻岚来这里不需要清空其他人员,一下飞行器就朝提前约定好的会诊室走去,对路线熟悉无需任何指引。

    今天负责近身跟随云寻岚的虞沉、傅炎熙、桂言和陆幽四人则和侍官倪春一同被挡在了会诊室门外。

    他们四人是九大近卫中排名前四的alpha,云寻岚外出由他们四个护送是最妥当的。

    然而这四个顶级alpha中,竟是三个都有黑眼圈,其中一个站在心理会诊室门前,侧头瞥了一眼窗外,眼眶还变红了,无不怀念地说:“啊,那片花海——”

    “那条长椅——”

    傅炎熙几欲落泪:“或许当年三殿下就是在这里看见我在哭,才特地去花园里安慰我,叫我‘哥哥’的呜……”

    虞沉、桂言、陆幽:“……”

    虞沉不想看傅炎熙那张脸,更不想听他逼逼自己和三殿下的童年相遇,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只管站岗,不过站了一会儿,他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也回望过去,发现目光的主人是倪春。

    倪春眼神复杂,表情也乱麻麻的,写满了“欲言又止”四个大字。

    是因为知道了云寻岚要和自己谈恋爱的事吧?虞沉心想,他能理解,自己刚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心情也很复杂,慎重考虑了好几天才决定回应皇子殿下这份本应无望的感情。

    果然不出所料,倪春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走到虞沉面前,压低声音说:“虞沉少校,我有些事想单独和你聊聊。”

    “好。”虞沉颔首答应,跟着倪春走到角落。

    倪春双手交握,眉头紧锁,表明他现在情绪非常紧张。

    虞沉在一旁看着,心弦也不由地被绷紧起一截,他记挂着云寻岚今天来医院的事——难道青年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

    可云寻岚来看的是心理医生啊?

    还是说出问题的就是心理?

    他皱起眉,问倪春:“倪侍官,你要和我说的事,是和三殿下有关吗?”

    “对。”倪春攥紧手掌,肃声道,“非常重要的事。”

    会诊室内,云寻岚身着一身白色西装,十指交叉搭在膝上,嘴角噙笑轻轻抬眸,正注视着眼前身穿柔软米色高领毛衣的男omega,和他打招呼:“快一个月没见了,你最近还好吗?禹医生。”

    禹嘉诺无奈地摇头笑笑:“殿下,您又抢了我的开场白,我一直都很好,您呢?”

    “我最近过的也非常好。”云寻岚回答他,“所以我觉得我们今天的会诊时间,也许可以缩短一些。”

    禹嘉诺又笑笑,对于云寻岚后面的话不置可否,仅就他第一句话展开话题:“那殿下最近过的不错,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吗?谈恋爱了?”

    云寻岚据实相告:“这倒没有,不过我遇到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和他的相处让我非常开心,和他在一起,我每天都会很快乐。”

    禹嘉诺问:“他是你的朋友?”

    云寻岚回道:“目前来说是的,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禹嘉诺倾听的认真:“那您想和他进步为……”

    云寻岚说:“至死不渝的好兄弟。”

    禹嘉诺鼓励他:“只要用心去维持和经营你们的友谊,就一定可以。”

    云寻岚点头表示赞同:“是的,我感觉就快了,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他虽然无法直接观测到他和虞沉友情的具体进程,但这种事情云寻岚是有经验的——他与简闻溪的友情到达顶峰后,他们俩的绯闻就出来了,那么他和虞沉大概也差不多吧。

    “对了,禹医生,我想谢谢你上次给出的建议。”云寻岚跟禹嘉诺谈起了另外一件事,“养只宠物,真的能极大程度减轻人的焦虑和压力情绪。”

    “是呀,心情不好或是特别焦虑的时候,摸摸它就会得到放松。”禹嘉诺又问,“殿下您养了只什么宠物呢?养的怎么样?”

    提及自己的小宠,云寻岚有些自豪:“养的还不错,马上就盘出包浆了。”

    禹医生却呆了一瞬:“……包浆?”

    “对,我养的茶宠,一只蓝色的小海鱼。”云寻岚摸上自己的光脑手环,诚邀禹嘉诺欣赏自己的宠物,“禹医生,你要看看它照片吗?”

    禹嘉诺:“……”

    第37章

    在遇到虞沉之前,云寻岚有些时候会为无法完成系统发布的日常任务而焦虑,他又不能明说这件事,便拿自己《战争心理学》考试总不及格当借口,说自己是因为这事才焦虑的。

    禹嘉诺医生听了他的自述,建议他养个宠物,缓解压力情绪。

    云寻岚严格遵从医嘱,当天就养了只茶宠。

    没完成任务时盘一盘,完成任务了也盘一盘,每天都盘一盘,看着茶宠一日比一日越发油润锃亮,包浆光泽趋近滑熟,云寻岚的心情也在渐渐变好,满足感无以言表,打算等盘出包浆了,就立马把自己的小号网名从“养鱼新手”改成“养鱼大师”庆祝庆祝。

    他向禹医生分享茶宠的美照。

    结果禹医生看完后,又建议他:“殿下,您再养个别的宠物吧……养活的。”

    “茶宠虽好,却无法给予您任何回应。”

    “您如果养个能与您互动的宠物,缓解焦虑和压力情绪的效果会更好。”

    云寻岚想说自己现在已经不焦虑了——有虞沉在,他何愁不能完成日常任务?

    可惜他对外的理由是自己《战争心理学》考不及格,所以在他能考及格以前,他就算说自己不焦虑了,估计也没人信。

    于是云寻岚只好继续遵从医嘱,养个活的宠物。

    系统问他:“你打算养什么?”

    “还是接着养鱼吧。”云寻岚说,“我熟这个。”

    系统有点不能理解:“养茶宠鱼和养活鱼能一样吗?”

    一个是死的,养不活;一个是活的,可能会养死,区别太大了啊。

    云寻岚却有理有据:“都是有钱就能养,有什么不一样?”

    系统:“……”

    还真是。

    系统无话可说了。

    云寻岚和禹嘉诺的聊天也到了尾声。

    他与禹医生告别,起身离开会诊室,想去找倪春说一下改变行程的事——他要去一趟宠物市场购买新宠物。

    然而出门后,云寻岚却没第一时间看到倪春的身影,不仅是倪春,他连虞沉也没看到。

    不过云寻岚转动眼珠,在周围环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倪春跟虞沉在哪。

    他们站在一盆绿植旁边,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倪春表情忧愁焦灼,虞沉的脸色则时红时绿。

    绿时alpha那张眉眼深邃的俊美面容,便显得格外阴鸷冷峻;红时那股酷戾感又会被冲淡,海面一般的蓝色眼瞳浸着窗外洒落的暖光,像是烈火淬烧过的美丽宝石,于干净剔透之中,流露出弥足珍贵的无暇纯真。

    ——尤其是在望向自己时。

    云寻岚觉得他的眼睛特别好看,就对虞沉笑了笑,随即又悄悄比出嘴型,无声夸他:你的眼睛很漂亮。

    夸完虞沉的脸色不发绿了,他读懂了自己的唇语,瞳孔微缩一瞬,下一秒整张脸彻底变红,连耳廓都是红的。那么高大挺拔的一个alpha,此刻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局促和羞赧,纯情得不可思议。

    “虞沉脸皮可真薄,被你夸一句就害羞。”系统津津有味地点评,“他有这容易脸红的毛病,我看日后你们不传出点绯闻都不可能。”

    “没关系。”

    云寻岚谨记系统的金句:“永远不要理会旁人的谣言与中伤就好。”

    而倪春看见云寻岚出来了,便马上结束与虞沉的交谈,走到银发alpha身边垂首问安:“殿下。”

    “倪春,我们先不回基地了。”云寻岚告诉他,“我要去趟宠物市场,买新宠物。”

    倪春点头:“是,殿下,我这就为您安排车。”

    帝国军医研总院在郊区,附近又有军事基地,安全程度不必多言,所以他们来时坐的是飞行器。但宠物市场得进市区,再坐飞行器就太惹眼了,因此倪春为云寻岚安排了低调的代步车。

    司机自然是倪春,云寻岚和虞沉坐在后座。

    陆幽也开了辆车,与傅炎熙、桂言一起跟在云寻岚他们车后面。

    路途中,云寻岚瞧虞沉的脸没那么红了,可耳根和脖颈处还是泛着层浅赤色,就把车窗打开,想让外面灌点凉风进来,帮虞沉降降温。

    只是他们走的是环海大道,吹进车内的风曾路过海面,掺挟着一股腥冷的咸涩气息。

    云寻岚微微仰起面庞,鼻翼翕动嗅了嗅,转身看向虞沉。

    这一侧首,他发现虞沉也在看他。

    日落时分的温暖晚霞在男人眼底闪烁跳跃,灿光粼粼,似乎照亮了那层结冰的蓝色海面。

    云寻岚注视着他,又呼吸了一次海风,然后和虞沉说:“虞沉,这里的空气,好像你的信息素,不过没你那么腥。”

    谁知这番话一出口,云寻岚便见虞沉被海风拂过的面庞不仅没降温,还有重新烧起来的趋势。

    他垂下平直细密的长睫:“我的信息素是不好闻。”

    面对那样潮湿咸腥的气味,纵使有好兄弟滤镜加持,云寻岚也说不出“好闻”的违心话,他只能安慰虞沉:“其实习惯了也还好。”

    蓝瞳alpha闻言抬眸,嗓音比以往说话时低哑了几分:“……那你习惯了吗?”

    “我不用习惯。”云寻岚便也朝虞沉那边微微倾身,金色的瞳底笑意温柔,放轻声音对alpha耳语道,“因为我从来都不觉得它不好闻。”

    空气中流动着海风特有的腥涩,这种熟悉的气味从虞沉分化为alpha那日起就伴随着他,浸没着他,他如同一条生活在海里的鱼,从不觉得周围的环境有哪里不好。可是此刻,青年的话却如同一场骤然喷发的海底火山,在涌出的刹那沸腾了这片海域,侵占挤压着他的生存空间。

    虞沉几乎要被它吞没,于炽热里融为灰烬。

    他掀起眼睫,用欲将青年镌刻在心碑上的目光凝望身畔之人,脑海中却回溯着在会诊室外,倪春和自己的谈话——

    “虞沉少校,你和殿下有没有发生过性关系?”

    那时倪春把他叫去角落,张口便是一句足以引爆虞沉理智的询问。

    以至于虞沉怔了数秒,才回过神来回答倪春:“……没有。”

    他平复了会儿呼吸和情绪,从客观事实出发,补充说明道:“我和殿下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过觉,没发生过性关系。”

    他们甚至还没确定关系,哪来的性关系可以发生?

    “殿下从小就不爱与人亲近,现在却愿意和你天天同睡一张床。”倪春脸上的优思神色更浓了些,“他果真对你……”

    beta欲言又欲止的,吞吞吐吐半天,一咬牙还是说了:“这种话本不应该由我来讲,但我实在太担心殿下,虞沉少校,请你原谅我的失礼,也请你答应我——”

    倪春盯着虞沉的眼睛,严肃道:“你和殿下如果要进行性行为,那么请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不管是你,还是殿下。”

    来找虞沉强调这种事,倪春也是迫不得已。

    他年长三殿下整整十五岁,一路看着三殿下长大成年,而没与云寻岚近距离长久接触过的人,根本不能理解云寻岚的“自闭”程度——云寻岚自幼不爱和人接触,这种抗拒,远胜简闻溪。

    婴儿时期,除去进食阶段,云寻岚一有人靠近就会哭闹,连皇后、陛下和太子都不能幸免。

    后来云寻岚学会说话了,说的最多的句子也是:“我要一个人待着,你们别和我同一间屋子。”

    而随着年岁增长,云寻岚的这种“自闭”情况虽有所减轻和改善,却依然存在。

    可是这样的云寻岚,却在有一天忽然把他叫来,要他为另一个人准备合身的睡衣内衣,并与之同床共枕、抵足而眠,倪春能不多想吗?

    起初,倪春沉思过,会不会是自己会错意了?

    故他准备找个恰当的时机,委婉问一问云寻岚。

    但这个合适的时机还没等到,倪春就又接到了新的任务,三殿下对他说:“倪春,麻烦你把我宿舍里的床换一下,换张大点的,原来的床太小了,昨晚我和虞沉睡得不舒服。”

    三殿下昨夜果真又和虞沉少校一起睡觉了!

    且照这意思来看,他们以后还要一起睡?不然也没必要换床不是吗?

    倪春听完先是一惊,静下心来又感觉这也不失为一个打探内情的好机会,便问云寻岚:“好的,殿下,那新睡衣和内衣要不要为虞沉少校准备呢?”

    云寻岚说:“准备吧,虽然虞沉昨晚穿了我的,但我怕他穿不惯,记得多准备两套,方便换洗。”

    倪春:“……”

    都要方便换洗了,那肯定是要长期一起睡了。

    还有……

    殿下连睡衣内衣这种贴身衣物都愿意让虞沉少校穿?!

    不对,殿下的内衣和虞沉少校不是一个尺码啊,虞沉少校这也穿了?穿得下吗?还是说他其实没穿?是裸着和三殿下睡的?

    无论穿没穿,好像都不太对……

    倪春让自己镇定一点,稳住声线问:“那安全套和润滑剂需要准备吗?您和虞沉少校对香味有要求吗?”

    云寻岚“嗯?”了一声,说:“不用,我和虞沉睡觉不用那个的。”

    倪春:“…………”

    倪春维持不了冷静了,他连声音都开始有些发颤了,却又不好直劝云寻岚说这个不可以不用,于是就来找虞沉,向他强调:“倘若殿下不想做安全措施,你也不能由着他胡来,必须得监督他做。”

    虞沉:“……?”

    不想做安全措施,那就是想……无套?

    云寻岚玩得这么开?

    虞沉的脸又着火了。

    倪春看着他脸红,以为自己说中了他们俩任性放肆的小秘密,不然以虞沉少校《战争心理学》能考满分的强大心理素质,他凭什么脸红成这样啊?

    知道不做安全措施有多危险吗?

    倪春痛心疾首,劝诫虞沉:“这是为了殿下的安全,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生理卫生课是所有银河帝国公民的必修课,虞沉学过,还学的非常好,当然知道在与伴侣进行性生活时要做安全措施的道理,这不止是为了防止“意外生命”的降临,还是为了卫生安全,防止阻隔某些疾病的传播。

    但云寻岚和自己都是alpha,即使不做安全措施,也不可能造出“意外生命”,那倪春为何还要这样郑重其事地再三重申“安全”二字?

    莫非云寻岚有不可言说的……会传染的……某种“爱情病”?

    ——不,绝不可能,殿下不是那种人。

    虞沉立马否定了这个过分的猜测,可脸上红火仍旧环保成了绿火。

    他,虞沉,一个洁身自好,初吻童贞都在的alpha。

    好不容易动心一次,却喜欢上了一个风流成性的alpha?

    虞沉虽然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云寻岚,然而倪春的话,叫他怎么能不多想?

    而自己在明知道云寻岚或许是个不够专一、处处留情的渣A后,在看到青年对自己笑,见他对自己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时,仍旧会无可救药的心动。

    他甚至无法不看云寻岚。

    就像潮汐锁定无法改变朝向。

    他回忆着自己第一次毫无阻隔站在云寻岚面前的画面——

    那天也是在这样一个血色黄昏下,银发alpha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金眸微垂,俯视众人,脸庞被一层朦胧的光辉笼罩着,仿佛一位莅临人世的尊贵神明。

    如今,虞沉坐在云寻岚身旁,在这咫尺可近的距离里,看着青年主动靠近自己,听着他在自己耳畔,用微哑的嗓音轻语,他便也伸手,拨开那层盖住云寻岚的迷朦光纱。

    这一回,虞沉终于看清了云寻岚的面容:他不是神明,而是淫黩的邪灵。

    哪怕他衣衫齐整,姿态矜持,但只要一道目光,一句低喃,一次勾唇,他就能蛊惑任何人成为他的信徒,顺从他的一切指示,原谅他的所有恶行。

    这种捕获,宛如恒星的强大引力,而虞沉已经落网,无力逃脱。

    “……云寻岚。”

    他不受控的唤了一声青年的名字。

    “嗯?”银发alpha越发朝他俯身,如应召而来不予抵抗,“怎么了?”

    这样乖巧的温驯,换来的却是虞沉的恶欲贪念——他无比想要揭下后颈的抑制贴,用自己的信息素涂遍青年全身,独占这颗热烈璀璨的恒星。

    如果不能独占……

    那就让他亲吻一次这朵荔枝玫瑰吧。

    虞沉抿了抿唇,喉结紧张地滚颤着,同样倾身俯向云寻岚:“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推开我……”

    男人嗓音太过沙哑,声量又压得太低,云寻岚听不清楚他说的话,想听仔细只好仰起面庞继续靠近虞沉,全然没觉察到车子停了。

    司机倪春也没听清他们俩在后座说些什么,他只能从后视镜里看见三殿下要和虞沉亲到一块去了,便很有眼色地不发一言,只沉痛地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不忍再看。

    然后,傅炎熙的声音从没关紧的车窗外传来:“殿下,宠物市场到了。”

    云寻岚闻言倏地转身,看向车窗外:“这么快?”

    没被推开,却只亲到云寻岚发丝末尾的虞沉:“……”

    第38章

    别看云寻岚平时无欲无求,事实上,他对养鱼——尤其是养活鱼这件事还是有点兴趣的。

    因为他在这个世界刚学会上网时,曾看见过一种说法: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过后,鱼就会忘记七秒之前发生的事。

    虽然这个说法是假的,但云寻岚依旧因为该传闻而对“鱼”这种生物产生了深刻印象。

    因此听见傅炎熙说宠物市场到了,他便立刻把墨镜口罩掏出来戴好,遮挡瞳色和容貌,还熟练地给自己扎了个小辫做伪装——发色不用管,银发在银河帝国里可太流行了,就比如他们这一行六个人里有一半都是银发,往路边随便扫一眼,十个里面也至少有三个是银发,接近三分之一的比例。

    加之云寻岚下车后,没走几步就旋身快速进入了路边的一家宠物鱼店,所以他们没有引起行人注意。

    不过这家宠物鱼店店面很小,装修也平平无奇,连倪春都猜不到这家宠物鱼店是怎么吸引了云寻岚的目光,让他选择走进这家店里。

    “你们好。”

    宠物鱼店店主也是个alpha,见有客人光临,他赶紧热情地迎了过来。结果发现这群人几乎全是alpha,还全是高等alpha,来自等级的压制使店主有些难以呼吸,被虞沉淡漠的蓝瞳扫过,他又本能后退了两步,声音也变得犹豫:“请问几位……是想购买鱼宠吗?”

    倪春是个beta,较为无害,就由他回店主话:“是的。”

    不是来找麻烦的就好,店主松了口气:“那请问几位客人是第一次养鱼吗?以前有没有过养鱼的经验?”

    系统听着还有点怕云寻岚来一句“有养鱼经验,但养的不是活鱼”呢。

    好在云寻岚的回答很正常,温声道:“是第一次养鱼。”

    其他人都噤声不言,只有云寻岚张口,故他一说话,店主就知道这群客人是以谁为首了,他将目光转向这位出声的alpha,也是所有alpha中,予人压迫感最为强烈的银发青年。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回话:“那先生您有钟意的鱼种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这里也可以推荐一些适合新手首次饲养的入门鱼种。”

    青年和他隔着的距离有些远,站在一片鱼缸玻璃后面,像是樽被珍藏在展柜里的神像,银发华贵,修颀优雅,却比高悬的寒月还令人感觉难以接近,无论他语气再怎样温柔,这种由顶级出身所带来的、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疏离冷意都挥之不去。

    店主便以为,像青年这样的人,或许会喜欢诸如红白龙鱼、巴卡雷龙、薄荷仙这类昂贵又能配衬其身份的观赏鱼,然而青年听了他的话,竟抬起手,指尖点着眼前鱼缸里的一抹幽蓝色身影说:“我喜欢这种鱼,它是什么鱼?”

    “是斗鱼,也是很适合新手饲养的四大入门鱼种之一。”店主告诉云寻岚,“它皮实不容易死,颜值还很高。”

    云寻岚俯身细细凝望着它,赞叹道:“那我就养这种鱼吧,它蓝蓝的,确实很漂亮。”

    不久前刚被青年用“漂亮”一次夸过的虞沉在旁边听着,总感觉云寻岚这话意有所指,他垂眸看了一眼云寻岚,又去看鱼缸里的蓝色斗鱼。

    那条鱼被框在一个巴掌大的鱼缸隔间里,有着绸缎般飘逸舒展的尾鳍,摆动间幽光斑斓,令人炫目,在狭小的水缸中朝离自己最近的青年好奇游去。

    青年却曲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敲了两下鱼缸玻璃,将向他游来的蓝色小鱼吓退。

    可没几秒,它又像忘记了先前被欺负的经历一样,重新游向青年,鱼嘴贴着玻璃轻吻青年指尖。

    云寻岚笑了:“不是说鱼的记忆不止七秒吗?它怎么一点儿也不记仇啊。”

    “因为它特别喜欢您吧。”哄客人是每个店主的必修课,店主指着蓝色斗鱼周围隔间里的其他小鱼说,“它还有其他颜色,这条红色的也是斗鱼,这两条绿色和金色的其实也是,颜色种类很多。”

    云寻岚跟随店主的引导看了其他小鱼几眼,随后指着那条红色的斗鱼,抬眸对傅炎熙说:“傅炎熙,这条鱼的颜色和你之前的头发好像。”

    突然被三殿下点名回忆往事,傅炎熙幸福得快找不着北了,说话结结巴巴的:“殿……少爷,您、您记得我以前的发色?”

    “是啊。”云寻岚说,“红色挺适合你的。”

    傅炎熙激动道:“那我今晚就把头发颜色染回去!”

    云寻岚闻言就把“现在的银色也适合你”的话省略了。

    他瞅着傅炎熙跟红斗鱼鳞色有的一拼的红脸颊和耳朵,和系统说:“哎呀,我懂了,脸红不是虞沉特有的毛病,是近卫们的通病,你看傅炎熙被我夸了也会脸红。”

    “还是太年轻,被人夸得少了,不习惯。”系统啧声道,“他们要是像你一样被人连续不断夸个两千年,就不会脸红了。”

    云寻岚同意系统的说法:“确实。”

    店主则继续询问着客人的意见:“先生,您想饲养几只斗鱼呢?斗鱼这种鱼对同类攻击性很强,尤其是雄性斗鱼,不太适合群养,您如果想同缸饲养多只,最好用透明板把它们隔开。”

    如同在证实店主的话所言非虚,鱼缸里那条蓝斗鱼发现青年的指尖不再对准自己了,而是对准另一条斗鱼,那条红斗鱼还恬不知耻地也模仿自己亲吻云寻岚指尖,它便骤然冲向红斗鱼,怒气冲冲地鼓起腮,疯狂甩尾。

    云寻岚望着蓝斗鱼挑眉:“这么凶啊。”

    “是的。”宠物鱼店店主点点头,“不过敌人的存在能让斗鱼更有凶劲,这会使它们的体色更加鲜艳漂亮,也会让它们的体型成长得更大更壮实,倒也不全是坏处。”

    云寻岚说:“既然不适合群养,我就只养这条蓝色的斗鱼吧。”

    店主把蓝斗鱼捞出,装在一个注过氧的临时密封水袋里交给云寻岚,“您只单独饲养一只斗鱼,那平时可以给它多照照镜子,也能保持它们的斗劲。”

    云寻岚认真记下店主的嘱咐:“我会的。”

    见云寻岚没有多养几条斗鱼的想法,傅炎熙便提起勇气问:“少爷、您、你不打算购买这条红色斗鱼的话,我可以买下它自己养吗?”

    “可以啊。”云寻岚对待下属素来亲和友善,一条斗鱼也要不了多少星币,所以他答应后又接着说,“我送给你吧。”

    此言一出,傅炎熙直接被蒸熟了,脸红得比虞沉都夸张:“……怎、么能让少爷您为我破费呢?请让我自己买吧!”

    “没关系。”云寻岚低低笑了一声,还转身问桂言、陆幽、倪春和虞沉他们,“你们想不想也养一只?”

    倪春笑着婉拒:“多谢少爷,我就不了。”

    陆幽一向寡言,闻言愣了下没立刻应声。

    而虞沉是阴沉着脸不肯出声。

    只有桂言举起右手抢答:“我也想,不过少爷请让我们自己买吧,我想买这只金色的。”

    ——金色!那可是三殿下眼睛的同款颜色,绝不能让旁人抢了去!

    他不仅要养,回去还要把头发染成金色来陪衬这条尊贵的斗鱼!

    说完桂言用手肘戳了戳虞沉,撺掇他:“虞沉,你把这条绿的买了吧。我们一起回去斗鱼,这样熙哥的鱼能长得更红,我能更黄,你能更绿!”

    虞沉:“……”

    虞沉:“我不要养。”

    “我已经有在养的……宠物了。”虞沉视线挪移,蓝瞳凝聚的目光落在云寻岚身上,像注视自己屋里那支荔枝玫瑰般注视着云寻岚的面庞,“他离不开我的照顾。”

    陆幽便站出来道:“那我来养那条绿色的吧。”

    最后云寻岚还是没让他们花钱,自己把四条斗鱼都买了下来,并送出另外三条,留下蓝色那条。

    傅炎熙、桂言和陆幽人手一条斗鱼,心满意足地上了第二辆车。

    云寻岚抱着他的新宠小蓝斗鱼,坐在第一辆车里也很开心,唯独虞沉目不斜视,盯着前椅靠背,心情糟糕到快能生吞活鱼了,直至他听见云寻岚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虞沉。”

    虞沉循声侧过头,视线对上一个装有蓝色斗鱼的水袋——蓝色斗鱼用屁股对着他,脸永远只会朝向云寻岚。

    下一秒,云寻岚却偏了偏头,从水袋后露出白皙的脸庞,朝自己轻轻笑着说出,他走进那家平庸寻常的宠物小鱼店的原因:“我第一眼看到这条小鱼的时候,就觉得它的鳞片颜色像你的眼睛,很想买下它。不过现在对比一看,它还是没有你的眼睛漂亮。”

    虞沉望着那双全是自己的身影的金色眼瞳,在青年熠熠如星的眸光中,忽然之间就像只仅有七秒记忆的鱼,明明耳根又红了,嘴巴却惜字如金,嗓音也故作平静:“……是吗。”

    云寻岚肯定地回虞沉:“嗯,你的眼睛好像一片海。”

    他将水袋捧得更高,让黑发alpha的眼睛被袋子里的水折射放大:“这样看着,它就像游在海里,不过斗鱼是淡水鱼吧?它应该不能在海里生存。”

    殊不知自己的眼睛也同样被水袋扭曲光线放大了。

    虞沉眼睁睁看着那条蓝色斗鱼被金色恒星捕获,张唇说:“是海鱼也没用,因为这片海是我的,我不让它待。”

    “那谁可以待呢?”云寻岚放下水袋,“你的宠物吗?”

    虞沉道:“是的。”

    云寻岚开始好奇了,想和虞沉交流一些养宠物的经验:“你养了只什么宠物啊?是活的吗?”

    “是活的。”

    alpha邃蓝的眼睛紧锁着他,一眨不眨,随后俯身靠近,没告诉云寻岚自己宠物的品种,而是哑声耳语道:“他很像你。”

    第39章

    云寻岚微愣。

    ……虞沉的宠物像自己?

    那他养的是人?

    可人能给人做宠物吗?

    倘若不是人,云寻岚又想不出什么宠物能够很像自己。

    “格局打开一点。”系统为云寻岚拓展思路,“看看你那条斗鱼,它的颜色和脾气多像虞沉啊,所以虞沉要是养了一只高贵的白毛金眼狗或白毛金眼猫,不也挺像你吗?”

    “没错,颜色是次要,脾气是真的像。”云寻岚回忆着虞沉在网上骂人的模样,“鱼和虞,都很凶。”

    于是他怀抱着蓝色斗鱼,回应虞沉道:“我觉得我的鱼也很像你。”

    具体为什么像云寻岚没明说,他怕自己说了,和虞沉的好兄弟之情就会出现危机。因此云寻岚心机地仅挑拣着好听话对虞沉说:“店主告诉我,斗鱼的生命大概只有三到五年,但希望它能陪在我身边久一些,就像虞沉你一样。”

    云寻岚说这些哄人话的目的,是为了暗示并提醒虞沉,别忘记自己曾经的承诺;也是为了给虞沉喂糖衣炮弹,好让虞沉对自己着迷离不开自己。这就跟他之前说他从来不觉得虞沉的信息素不好闻是同一个道理,毕竟“不觉得不好闻”不等于“觉得好闻”嘛,他没说谎。

    而虞沉听着这些话,也确实觉得云寻岚是在暗示自己,他还听懂了这份暗示,是皇子殿下对他委婉含蓄的表白。他本身亦不是那种畏首畏尾的性格,只要定下决心,他便会一往无前。

    于是云寻岚看见,当自己说完那番话后,虞沉的眼底仿佛落了一颗火星,那一点微弱的热意,却如同点燃核聚变的质子光束,瞬间释放出这世界最难以控制的强烈情感。

    这一刻,他的眼睛比落日黄昏还要温暖。

    那片幽蓝的冰海面完全融化,摇晃出深深浅浅的眸光,温柔像要溢出来一样满,嗓音仍不对劲的沙哑着,却如掺了蜂蜜般腻人,还学着傅炎熙也磕巴起来,郑重又认真以尊称呼唤云寻岚:“殿下,我、我也是如此希望的,我甚至希望,我能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是……”

    曾经,云寻岚认为是自己一直在给虞沉灌迷魂汤。

    然而今时今日,他在虞沉温柔的目光中,在他低哑的嗓音里,忽然感觉被灌迷魂汤的人成了自己,又或者是那片深海似的眼睛里蕴藏的感情太过浓重,如海啸铺面袭来,云寻岚被它拽入海底,一时坠落沉溺。

    他怔怔地望着虞沉的眼睛,不知缘由,只莫名期待alpha能将那个时限说出,还最好是“永远”两个字。

    奈何事与愿违,云寻岚仅看见虞沉张唇把“是”道出后,眼中的暖意便似退去的浪潮迅速消失,瞳孔也骤然放大。

    下一秒,云寻岚被虞沉抱了个满怀。

    alpha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冲上来将他整个人都拢在怀中,用身体护住他身上容易的受伤的地方,连后脑勺都被alpha用手掌扣住。

    男人黑色的狼尾发梢扫着云寻岚的额角,云寻岚却感觉不到酥痒,他的所有思绪都被紧随而至的巨大冲击震波给撞散了片霎——他们的车子被一枚高超音速导弹给掀翻了。

    不过云寻岚乘坐的代步车外表平平无奇,其车身合金硬度却堪比机甲的防御重甲,在这样巨大的爆炸连块车玻璃都没碎。

    而等车子停止连续翻转,倪春神志回笼后,他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后座的云寻岚:“殿下!您没事吧?!”

    云寻岚其实没感受到任何痛楚,因为虞沉把他护得好好的,反倒是虞沉——他的脑袋隔着虞沉的手指在车玻璃那砸了一下,很重,但虞沉没发出闷哼,云寻岚只听见他呼吸加重了一瞬。

    所以一缓过迅速翻转带来的眩晕感,云寻岚便睁开眼睛,想看看虞沉怎么样,同时回答倪春:“我没……啊!”

    青年原本正常的声音在末尾变一声难捱的痛呼。

    云寻岚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顷刻间满身冷汗,他痛得蜷起四肢,咬紧牙关胡乱编借口,颤声道:“脑震荡了……看不清东西……”

    脑震荡了?

    正在给云寻岚检查身体有没有伤处的虞沉闻言顿住动作,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没护住云寻岚的头。

    结果云寻岚的光脑手环却在此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监测到内出血点,已为您呼叫医生,请立刻注射M20型止痛剂!”

    “请立刻注射M20型止痛剂!”

    ……

    光脑手环反复强调着这句话,虞沉即使心脏跳得极快,取出随身携带的M20型止痛剂的手指也稳得没有分毫颤抖,可就在要给云寻岚注射时,他的身体却晃了下,连视线都在那一刹那模糊了几秒。

    原因既不是担心云寻岚,也不是恐惧和紧张,而是他遭受到了信息素暴动产生的威压冲击——来自云寻岚的信息素。

    从前那股清甜的花香在此刻浓烈得像是硝烟,疯狂溢出灼烧着虞沉的呼吸道,庞大沉重的压迫感也践踏着他的脊骨,哪怕是抗威压训练成绩最好的虞沉,现在也被这阵突然降临的威压摁得差点无法动弹。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重新握稳针管,把M20型止痛剂打进云寻岚体内。

    针剂见底的那一刻,青年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唯有虞沉还紧绷着,浑身肌肉充血鼓胀,脖颈处青筋突出,勃勃跳动。他从云寻岚身上直起身体,一滴冒着热气的汗水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坠到青年的锁骨上,与青年自身因痛渗出的微小细汗交融。

    与此同时,倪春举起一把银色手枪对准云寻岚:“殿下信息素暴动,让开!”

    虞沉侧身避让。

    “呯呯呯……”

    倪春扣动扳机,颇有不打空弹匣就不停止的架势。

    眼看着纤细的药剂小针一发发击中云寻岚,车内的信息素浓度也被循环空调渐渐过滤清空,到了能忽略影响的程度,虞沉忍不住道:“够了,可以了。”

    “你是够了,其他人不行。”倪春没停手,“殿下这状态打开车门就是信息素炸弹。”

    虞沉的卫星通讯仪响起,傅炎熙语气焦急:“虞沉,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殿下受伤了吗?我们收到光脑警告了!”

    云寻岚自己主动按下耳骨处通讯仪回答:“我没事。”

    “殿下,巡逻微星舰会在五分钟之内赶到,警卫队也在赶路途中,导弹发射地点暂时无法定位。”陆幽冷静地汇报信息,“但前方三公里海域处检测到高速移动群体,有可能是B级鬣狗型轻机甲。”

    虞沉直接道:“先撤退。”

    鬣狗型轻机甲等级虽然不高,可来袭者数量众多,而他们没有可驾驶的机甲应对,撤退是最好的选择。

    云寻岚也同样说:“撤退。”

    倪春按下车身转正按钮,随后他们所乘的黑车侧方便伸出几根机械臂,撑住地面将侧翻的车身调正,倪春一脚猛踩油门,方向盘转打死朝后方驶去。

    虞沉则在车内翻身到后备箱的位置,开启狙击炮枪箱,半分钟不到,快速完成了部件组装。

    接着他穿上了外骨骼动力服,从车窗移动到车顶,单膝跪下,对准海面架狙。

    猎猎寒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虞沉握住狙击炮枪的手臂却不曾晃动毫厘,他像匹蹲守猎物的暴戾孤狼,目光死寂冷漠,只待第一架B级鬣狗型轻机甲从海里冒出脑袋的霎那。

    “咔哒——”

    一道浅金色的光芒伴随着几不可闻的扳机扣动声划破蓝空,正中鬣狗机甲头部,炸出血红色的焰光,使其重新沉回海里。

    越来越多的鬣狗窜出海面,蓝瞳男人仿佛嗜血的暴徒猎手,以顶级alpha的肉眼视力捕捉机甲的行动轨迹,平静优雅地连扣扳机,又精准干掉三架。

    但鬣狗机甲群随及释放了大量干扰弹,虞沉还能击中鬣狗机甲,却无法再准确命中机甲驾驶舱或者机甲核心动力源等要害部位,令其彻底丧失行动。

    一分钟后,蓝瞳alpha俊美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嘴巴却很脏地骂了起来:“傅炎熙桂言我操!你们俩他妈的射击课上亲嘴去了吗?这打的什么几把枪法!”

    “你们除了空气还打中过什么鸟毛吗?能不能打头?打核心源?我真他妈服了。”

    傅炎熙和桂言其实也击毁了几架机甲,可两人加起来的数量比不过虞沉。

    桂言无奈道:“不行,干扰弹太多了,现在很难再击中他们了。”

    陆幽说:“他们没有释放高杀伤性武器弹。”

    “因为他们想活捉我。”云寻岚微喘着气,声线有些发抖,语气却十分坚定,“停车。”

    傅炎熙一听就急了:“殿下,不能停啊!虞沉你掩护殿下走,陆幽桂言我们给你们断后!”

    陆幽也道:“再坚持128秒,祈祷者战机就到了!”

    云寻岚却说:“可他们只需要50秒就能抓住我们了。所以——”

    “停车。”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仿若也拥有威压一般,沉重地降临在众人头顶。

    虞沉以为云寻岚睁开眼睛能看见鬣狗机甲群和他们逐渐缩短的距离了,否则他是怎么算出得到“50秒”这个具体数值的?

    偏偏他俯身朝车内一看,却依然只见青年阖着双眼,面色苍白如纸,银发也被冷汗打湿,成绺耷在脸侧。

    而倪春已踩住刹车,急停下车子,陆幽赶紧也跟停。

    云寻岚侧过脸庞,闭目面朝鬣狗机甲群来的方向,以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继续道:“接下来,我说朝哪个机甲射击,虞沉你就听我的话,朝那个机甲开枪,其余机甲由傅炎熙和桂言负责。”

    “别质疑我任何一句话。”

    第40章

    这九个字尾音甫落,青年便立即报出一个坐标点,叫人连一句表示遵从的“是”都来不及说。

    虞沉领命把狙击炮枪架于左臂上方,抵住肩,没有半秒犹豫就在鬣狗机甲群中锁定了云寻岚点名的单体机甲,瞄准其核心源,开枪射击。

    “轰——!”

    枪口射出的爆弹穿过干扰弹封锁命中了那架机甲,掀出猩红色的焰浪,可惜命中不是致命部位,机甲仅被冲击波震停了一秒不到的短暂时间,就稳住机身持续向前。

    “03,05。”

    而云寻岚也没让虞沉再对那架开枪,而是重新报了个坐标,让虞沉去打纵线第三列,横数第五排的鬣狗机甲。

    虞沉想都没想,像是被云寻岚神经中枢控制的神经元细胞,只负责接收和做出反应,不进行任何思考,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另一架机甲扣下扳机。

    “02,04。”

    “01,06……”

    银发alpha一声声报着坐标。

    蔚蓝的晴空下,深邃的郁海中,震耳欲聋的轰炸声此起彼伏,却高不过青年宁和冷静的嗓音,它如同小提琴温柔的弦声,流畅动人地滑过心尖,令人放空思绪,漠视喧嚣,随他一起镇定而专注地抵抗眼前敌机。

    虞沉射中了所有被云寻岚报出坐标的鬣狗机甲,没一枪落空,但仅有极少的几次能一枪击毁其核心源。

    反观傅炎熙和桂言,这两人现在的命中率却跟坐了火箭似的嗖嗖飙升,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规律——打虞沉第一次击中了但没能击毁的机甲,他们第二次出击,能必中其核心源。

    就仿佛虞沉前头的那枪把它们打傻了一样,后面傅炎熙和桂言再打它们,它们要么不会躲避,要么干扰弹卡壳,更有甚者还会用核心源部位当篓筐去接爆弹,把傅炎熙和桂言也给看傻眼了。

    因此才过了二十几秒,鬣狗机甲群的阵型就完全被打乱,云寻岚再报机甲坐标点时,傅炎熙和桂言便没了补枪的机会——虞沉的前一枪已经直接把它们干废了。

    至此,云寻岚终于停下了死亡点名,淡淡道:“剩下的那些,往后撤退的留活口,等巡逻微星舰和警卫队来处理,不退的你们全杀了吧。”

    一场危机,俄顷间,在银发alpha的指挥中消弭。

    桂言直到收完枪了还在那里纳闷,用通讯仪问虞沉:“虞沉,你是自己研究出了什么新种射击术吗?刚刚你怎么做到的?”

    “和我没关系,我只负责按扳机。”

    虞沉解除外骨骼动力服,从车顶翻身下来,去查看云寻岚的状况。

    车内,青年双手交叠,轻轻搭在腹部,眼帘垂阖的模样像是睡着了一般。

    虞沉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既担心他,又怕惊扰他。

    反而是云寻岚觉察到虞沉注视自己的目光,偏过头面朝蓝瞳alpha所在方向,用很轻的声音张唇问:“虞沉……可以请你帮忙照顾几天我的小鱼吗?”

    “好。”虞沉立刻答应云寻岚。

    他俯身在车里找鱼,那枚水袋在方才的混乱中滚到了车座底下,虞沉把它摸出来时,里头的蓝斗鱼还活蹦乱跳的,不愧是宠物鱼店店主口中适合新手饲养的入门鱼种,生命力就是足够顽强。

    “它没什么事。”虞沉拾起水袋,仰头看向云寻岚,“……殿下?”

    银发青年倚着车窗闭目抿唇,姿态真的很像是睡着了。

    可巡逻微星舰到来后,云寻岚却被送回了帝国军医研总院。

    虞沉、傅炎熙、桂言和陆幽一行人自然也要跟着一块前往,但他们却被拦在了手术室外面。

    而手术室门打开的一瞬,虞沉于等候在手术室内的医生中,看见了裴行庭的身影。

    等手术室门关紧后,傅炎熙才像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转眸望着虞沉道:“殿下不是说他没事吗?怎么现在……”

    “殿下是没什么事。”倪春接过傅炎熙的话往下说,“脑震荡而已,不用担心。”

    ——脑震荡需要进手术室吗?

    傅炎熙闻言和桂言对视一眼,又去看陆幽,陆幽也回望着他们,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唯独虞沉没有参与他们,他只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他很确定,第一次冲击发生时,他护住了云寻岚身上所有容易受伤的脆弱之处,云寻岚头部虽然确实有遭受撞击,可那是撞在他手上的,他已经用掌面抵消大部分冲撞力,而他的手掌都没什么事,云寻岚作为一个3S的顶级alpha,以他的身体素质,绝不可能出现脑震荡现象。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真是脑震荡,云寻岚也没必要进手术室,这个病症不需要手术治疗。

    最重要的是……

    光脑手环的警报说的很明确:云寻岚是内出血。

    虞沉双眉紧皱,目光从掌纹上移开,落向关拢的手术室大门——他很确定云寻岚在里面正经历着一场手术。

    因为裴行庭其实只是云寻岚一个人的药剂师,他原本的专职工作,是麻醉医师。

    所以三年前,当裴行庭告诉他,他成功成为了云寻岚的药剂师时,虞沉就为此事而疑惑过。

    彼时虞沉想不明白,裴行庭亦没有告诉他答案。

    如今虞沉仍是想不出谜底,他就算去问裴行庭,裴行庭估计也依旧不会说。

    十五分钟后,太子云寻光来了。

    她估计是一接到消息就往帝国军医研总院这边赶了,发髻和衣服都有些凌乱,与平日里利落干练的模样不太一样,依稀可从其中窥见几分她的焦急情绪。

    不过真到手术室门口后,云寻光反倒变得沉着从容了。

    她先向近卫们颔首致谢:“辛苦你们了。”

    众近卫回她军礼:“太子殿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云寻光目光次第从他们脸上扫过,末了金瞳盯住虞沉,并朝他伸出右手:“虞沉少校,虞勇士,久仰大名。”

    长居高位使然,云寻光双眼中透出的凛冽威仪,震慑人心之感比云寻岚强太多,寻常人很难在她的注视下保持镇定。

    虞沉虽可以,但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云寻岚喜欢自己的事。

    于是这手握的就不怎么自在了,语气也有点不自然:“……太子殿下,您谬赞了。”

    “这算什么谬赞?”结果云寻光没提云寻岚的感情问题,她说了另外一件事,“能有耐心给岚岚补课的都是勇士,我是第一个给他补《战争心理学》的人,补了三回,我就去为他请专门的补课老师了,受不了,真受不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每每想到那段往事云寻光还会气得牙痒,她看向虞沉,敬佩道:“虞沉少校,别怀疑自己,你就是位勇士。”

    虞沉:“……”

    “诸位也是银河帝国最勇敢忠诚的战士。”夸完虞沉,云寻光又笑着将视线转向傅炎熙、桂言和陆幽等人,“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也还没有,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请与我一起共进晚餐吧。”

    太子殿下降尊纡贵相邀,众人当然不能拒绝。

    但云寻岚还在手术室里情况不明,故这顿饭近卫们个个都吃得食不甘味,难以下咽。

    最终是桂言没忍住,大着胆子问了句:“太子殿下,三殿下他到底……”

    闻言云寻光停住筷子,却没有抬头,周遭气氛在她的沉默中滞凝至了极点。

    就在桂言想把自己嘴巴缝上时,云寻光说话了,她像闲谈似的,淡淡开口问倪春:“岚岚他有说自己是什么毛病吗?”

    倪春垂首,回云寻光道:“太子殿下,三殿下说他是脑震荡。”

    “那就是脑震荡,小毛病,休息个几天就好了,你们不用为他担心。”

    云寻光在“脑震荡”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将倪春的话复述给桂言。

    “正好,岚岚从小一生病就不爱见人,连我都不肯见。这回脑震荡,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会待在医院里。”她掀起眼帘,金瞳睨出的目光不怒而威,纵然唇角勾着笑,亦是气势凌人,“所以吃完这顿饭,你们就先回营区吧,也不用守在这里了,我让狄克给你们放几天假。”

    “……是。”桂言埋头扒饭,不敢再出声了。

    饭后,四人坐同一辆车回近卫军驻扎营地。

    “休完假我们还能回来上班吗?”桂言心神恍惚,“不会因为我的多嘴,我们被全体解雇了吧?”

    陆幽默不作声当司机。

    虞沉坐在副驾驶,侧首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没理他。

    傅炎熙杵额:“你也像那群鬣狗机甲一样被虞沉打傻了吗?太子殿下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解雇我们?我们只是得停职几天接受调查,今天这可是刺杀啊。”

    陆幽听到这里,也张嘴道:“不止是我们,全体近卫、侍官和殿下今天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要被调查,调查完没我们的事,就能继续回来上班了。”

    云寻岚的行程一般很固定,而他今天突然改变行程了,路上竟都还能碰上刺杀,这就证明幕后人一定很了解他的行踪。

    “哦,不好意思。”桂言为自己的愚蠢道歉,同时感慨,“说起来太子殿下的气场也太恐怖了,我在她面前都不敢呼吸,不知道狄克长官是怎么面对她的。”

    傅炎熙佩服他:“不敢呼吸你还敢打听三殿下的事?”

    桂言委屈巴巴的:“我实在担心三殿下嘛。”

    “虞沉,你和三殿下坐一个车的。”他从后座探出脑袋,去问前座的虞沉,“你觉得三殿下他是真的没事吗?”

    “别打听了。”虞沉说。他已经开始懂裴行庭被自己追问云寻岚到底生的是什么病时那种烦躁感了。

    他道:“太子说三殿下是脑震荡,那就只有脑震荡一个结果,谁来问都一样。”

    桂言怅惘叹气:“这个道理我肯定懂啊,我就是……唉,我不问了,你们放心,我也不会对外乱说话的。”

    四人回到近卫军营地,一下车果然就接到了全体近卫军放假两天的通知,并且狄克给他们放的竟然还是外出假。

    不过近卫军里没一个人有心情外出休假,都待在营地里。

    傅炎熙、桂言闲得无事可做,每天一到饭点,便让陆幽和虞沉把他们手里的斗鱼也带到食堂去,将四个鱼缸搁一块放着,给斗鱼们培养凶劲。

    姬柏和顶替了周舜位置的新alpha近卫竹水衾瞧见后,好奇走近傅炎熙他们的桌子。

    他们嘴巴都没来得及张,傅炎熙就迫不及待道:“诶你们是怎么知道三殿下送了我们斗鱼的啊?”

    桂言附声:“是啊是啊,送了我们你们没有的斗鱼。”

    姬柏和竹水衾:“……”

    嫉妒淹没了姬柏和竹水衾,两人默默地来,阴暗泛酸地走了。

    而傅炎熙才爽了两分钟,又耷下眉毛,趴在桌上神色忧郁:“我之前还想着……等能放外出假了,我一定要去艾莉安西娅买荔枝玫瑰冰淇淋吃,而且一定要花虞沉的钱买。”

    他瞪虞沉:“这是你听那声‘爸’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瞪完趴回桌上继续忧郁:“唉……谁知道现在放假了,我却没心情去吃,等下次吧。”

    虞沉瞥了一眼那条养到现在从未见过正脸长什么样,只会用屁股对他的蓝斗鱼,食言道:“别等了,我不会请你们吃的。”

    此话一出,陆幽马上看向虞沉。

    桂言也睁大眼睛:“虞沉,你想欠我们债不还?”

    “还,还你们十倍。”虞沉点开光脑给他们加钱转账,“去吃点其他东西,别吃那个冰淇淋了。”

    傅炎熙先把红包收了,才说:“我就不,我不仅要吃,我还要吃十个。”

    桂言跟风:“我自己加钱,吃二十个。”

    连陆幽都挑眉,言简意赅:“三十。”

    虞沉:“……”

    他掀起眼皮,蓝瞳冷冷睨着罪魁祸首傅炎熙:“别逼我揍你。”

    “全帝国吃过的人那么多。”傅炎熙叉着胳膊反问,“你还能把他们都揍一顿不成?”

    虞沉说:“其他人我现在看不见我可以不管,但你们吃了我是一定要揍。”

    “畜生啊!”

    虞沉才说完,一声气沉丹田的咒骂便响彻食堂。

    “就是。”桂言点头,“虞沉你反思一下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看,宋听硚都听不下去,骂你畜生了。”

    “啊?”

    那边大锤桌子满脸怒色的宋听硚转过头,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在骂虞沉,我是在骂那群星际海盗,他们居然不承认他们是来刺杀三殿下的!”

    哥哥宋听砚拧着眉,帮弟弟解释他生气的原因:“那天三殿下被刺杀,你们不是留了三个活口吗?他们都被警卫队逮了,但是审讯中,他们居然有脸说,他们是想给三殿下一个惊喜,来向三殿下来送生日祝福的,没有刺杀意图,还倒打一耙诽谤虞沉傅炎熙你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他们人都杀了,是犯了谋杀罪。”

    美女alpha洛蒂也锤桌子了:“放狗屁!三殿下生日过完都一个多月了,他们送哪门子的祝福?怎么比虞沉还没素质?简直畜生都不如!”

    虞沉:“?”

    “所以我很愤怒啊。”宋听硚指指自己的胸膛,“可那枚导弹的发射地点至今找不到在哪,用的还是星系通用型号,溯源不了。那群鬣狗机甲也没发射过高杀伤性武器,打的全是防御性的干扰弹,而且他们的嘴竟然比虞沉还硬,半点有用信息都撬不出来。”

    虞沉:“???”

    姬柏和竹水衾重新围过来,担忧地问:“那我们拿他们就没一点办法了吗?”

    “不。”宋听砚摇摇头,“有个人给我们提供了线索,那个人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

    新来的竹水衾再问:“是谁啊?”

    宋听砚看了她一眼:“就是给你让出位置的周舜。”

    “怎么会是他?”傅炎熙摸不着头脑,“他都滚蛋了,哪来的这种机密线索?”

    宋听硚说:“一开始我和我哥也很迷惑。”

    周舜离开皇室近卫军后,就回了原军团,天天接受思想品德教育写检讨反思自己,改正错误,对待自己的omega男朋友也比以往贴心温柔了许多。

    谁知以前一向可爱乖巧的omega男朋友,却在此时对周舜提出了分手,并怒斥周舜以前的种种错误,骂他是个人渣。

    这种事放以前呢,周舜定是会觉得这个omega是嫌贫爱富的拜金绿茶,嫌弃他前程已毁才要分手,总之错在omega、错在这个世界、不在他自己。

    但偏偏还有一个人的话周舜觉得永远不会出错,那个人就是云寻岚。

    周舜把云寻岚的每一句话都奉为圭臬,所以被omega男朋友骂了他没生气,继续反思自己,写检讨写悔过书,还准备支付很大一笔钱作为分手费去补偿omega男朋友在他这里受到的委屈。

    而这一反思,周舜就反思出问题了。

    他想不通自己是个人渣的时候,omega男朋友为什么能容忍他?自己当个正常人了,omega男朋友却要分手?

    并且这个omega男朋友还经常打听云寻岚的消息。

    当初,他们俩就是因为都喜欢崇拜云寻岚才在一起的,在一起后周舜没珍惜omega男朋友,不止是因为他蔑视omega,还因为他觉得这个omega对云寻岚没有自己那么狂热。

    ——这很不正常。

    周舜越想越不对劲,就偷偷调查起了男朋友,查着查着,竟发现omega男朋友银河帝国公民的身份是伪造的,连将消息忙报给了警卫队,由警卫队深入调查。

    “这一查,警卫队才发现原来不止他那个omega男朋友是卧底,他前炮友——一个女beta也是卧底。”宋听硚摊手,“但周舜这个人吧,比起omega,更看不起beta,他就只和beta打炮,不确定恋爱关系,那个女beta在他那打听不出消息,就换男omega来了。”

    宋听砚点头应和弟弟:“男omega卧底做低伏小伺候周舜,周舜对他却爱答不理,不劈腿就算好的了,更别提泄露三殿下行踪。等周舜改过自新了,他又被赶出皇室近卫军,接触不到三殿下了,我要是那个卧底,我都得气吐血。”

    众人:“……”

    陆幽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他真的很逆天。”

    虞沉也无语:“很难评。”

    “这件事告诉我们了一个道理。”宋听硚伸出食指,放在眼前最后总结道,“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枕边人,对你藏着什么天大秘密。”

    说到“秘密”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视线刚好对上虞沉的眼睛。

    虞沉面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眼底眸光却微微暗了一瞬。

    宋听硚没有察觉,继续说:“所以在近卫服役年限满以前,我们最好都别谈恋爱了。和别人睡觉也不行!我哥听我的,他没意见,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虞沉:“我反……”

    姬柏举手:“我同意!”

    桂言双手赞成:“我也同意!”

    陆幽:“我是无性恋。”

    竹水衾说:“我是单身主义者。”

    洛蒂:“我只爱纸片人。”

    “好!”傅炎熙站起身,振臂高呼,“那我们大家都别谈了,谁谈谁是狗!”

    虞沉:“……”

    傅炎熙盯住他:“虞沉,你刚刚想说什么?”

    虞沉仰头转了转脖颈,明明是坐着的姿态,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睨着众人把话说完:“我反对。”

    傅炎熙打不过他,坐了下来:“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我们给三殿下一个面子,今天就当没听你说过,以后别说了啊。”

    “我说我反对。”虞沉侧身面向傅炎熙,重复了一遍,“你有什么高见想发表吗?”

    傅炎熙说:“别反对了吧?谈什么恋爱嘛,我们都是同事,要团结,要友爱,你别老是一个人孤立我们。”

    桂言也劝他:“对啊,虞哥,你的脾气你自己也清楚,整天这个人骂一句那个人揍一拳的,我们很怕你控制不住你自己,欺负未来嫂子。”

    “我承认,我是有那么点爱骂人,但我这人有三不骂。”虞沉往后靠,右手搭上椅背,左手比出个“三”说,“我一不骂祖国,二不骂父母,三不骂老婆。”

    “这是我的原则,别把我当周舜那种没素质的人好吗?我这辈子骂谁都不可能骂我老婆。”

    桂言听完不劝虞沉了,去劝傅炎熙:“熙哥,看来我们不用担心了,你还记得虞沉面试时说的话不?”

    “哦,记得。”傅炎熙顿悟,面带微笑道,“你去谈吧,虞沉,祝你幸福。”

    虞沉:“?”

    “什么幸福?”狄克走进食堂,恰好听见这句话。

    傅炎熙说:“回长官,我们在说虞沉幸福呢。”

    “我也觉得他幸福。”不料狄克闻言竟也赞同地点头,他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虞沉问,“虞沉,你干什么了?三殿下他一醒来,就说想要见你。”

    傅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