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做我的不世天才
…
那一日, 她爆丹了。
一霎流光漫天,荒息弥散,护他大道飞升,所有人从敕令之力中短暂清醒过来, 第一次触及这个世界真正的帝权。
顾写尘冷峻的目光迎着那一日飞升雷劫, 看她碎尽之后,心底魔影彻底汹涌失控。
她在意的所有人都活着。
只有她死了。
那我该如何呢。
…
起初, 顾写尘等了三年。
舟行荒水上, 渡遍世间处处,暴力探灵无数人魔鬼怪,杳无音信。
孤冷无情的剑尊消失于天地间, 清冷白衣彻底换了雾下黑袍。这时他的魔功已经很高,冷白锋锐的五官藏在黑雾之中,可仙魔两道, 何处都找不到。
在舟行绝路无去处的时候,他想杀死自己。
可一缕恰好出现的心魔告诉他, 原来那年的冥业冰莲花开并蒂生了两朵,只有他不知道。
顾写尘很平静地捏死了它,从那天开始, 他不死了, 他开始等。
他在等何时能见到她, 问问她, 为何不信我。
她信弟子,信外人, 甚至信天命, 为何不能信我?
明明他才是这世上最强的那个。
他的恨空茫一片。
这时候的顾写尘甚至还算平静,他不入飞升, 转身堕魔,暴力碾杀,这一切都堪堪压在他的理智之内。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她会醒来。
他心底的恨意,酸痛,杀心,□□……绞合在一起,最后只化作酸痛扭曲的思念。
三年人间风起云涌,仙魔对立渐重,顾莨在阴仪故地称王,他并不想理会。后来顾莨想要成为魔主,依然很弱,对顾写尘也毫无意义。
他只等一件事。
终于,荒岚之水泛滥后,紫叶槐盛开了。
当所有合欢弟子为了圣女去采蜜的那天,顾沉商在他栖息已久的绝落地中等到了托生成功的夜宁。
那夜顾写尘依然显得很平静。
莲生并蒂,一朵醒了,一朵也会醒来。他在绝落地中静静地等待,藏在黑雾之下的指尖却在战栗,不知道是狂喜还是怒火。
那年他的魔功已经破九,压着还未入十,但已超越这阴仪之中现存的所有魔物。她只要在阴仪之中出现,他一定立刻就能找到。
所以,人呢?
快来了吗。
顾写尘看到叶敛风尘仆仆地来阴仪,原来他也参与其中,也共享霜淩的秘密。
他的心又像莲沼一样泥泞,酸得灼烧。
他像一道漆黑的影子落在圣女神宫外,忍着杀光他们每个人的冰冷恨意,等着听他们说出她的位置,却听见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更多细节。
是顾沉商将她送入水中,用合欢紫蓝的护印道法守住她那朵包裹引命珠的冰莲。
是叶敛给了她转生之法,当年她在爆裂之前手中紧握着的是青叶印的止痛符。
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怎么他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是啊。为什么。
顾写尘开始恨得厉害了。
所以,在哪里?
顾写尘的目光冰冷地穿过他们,黑眸中魔雾绞动扭曲,杀意和热欲同时旺盛。
他要第一个找到人。
要以这滔天灼热的魔欲让她畏惧,让她看清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早就不是什么白衣无尘的九洲剑尊,他心有千重魔影,全都刻着七情六欲。
他想重重地压过她重塑的身体,烙印他的气息,他的印记,以身拓炼千百回,万万击,从此再也无法逃离。
压制的魔阶正在蠢蠢欲动,当天才魔修的欲孽彻底蓬勃,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他。
很多天后叶敛他们在激动地交谈。
顾写尘瞬息之间出现。
袖中她的蛇已经被他养成了一团漆黑,盘了盘蛇尾,“主人是不是要醒来了?”
顾写尘眼底仿佛挞伐的硝烟,心脏痛到兴奋。
“出…事了。”
叶敛脸色苍白,在夜宁醒来一个月后终于可以确定,另一朵冰莲彻底沉寂了。
叶家的医法道术…似乎只成功了一次。
可要知道,冥业冰莲托生之后,人是无魂无魄之物,这同时意味着只有一次机会,无法再次转生。
她没有生成。
“为什么?还有希望吗,叶少主——”连顾沉商的声音都显出了波动,可他们都知道叶敛是最能确定这件事的人。
“我…确定。”叶敛的声音比谁都悔恨自责,他也从不会说假话,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说假话。
“她醒日无期。”
顾写尘眼底滚动的黑雾一顿,他听见什么东西又碎了一遍。
好想杀光他们每一个。
恨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那一日,九洲仰望穹顶的月影漫天,他,破了十阶。
彻底疯魔。
…
顾写尘看着远处的荒水尽头,黑眸冰冷,忽地怔忪。
这依稀已是第五年,他的理智在没有任何人能压制的魔雾之中彻底湮灭,化作足以灭世的混沌,可就在这一日,在魔宫矗立的绝落地中。
四周荒岚水雾弥漫间,他竟然看见她了——
新生的少女终于从水中冒出来,她没有穿衣服。
头顶着莲叶,浑身湿透,未着寸缕。
她就这样光洁地出现在荒岚之水的尽头,顶着莲蓬,四肢柔嫩,脆生生的关节透着粉,眸光清亮又水灵,世间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加诸于她身上。
与远处的他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已经幽晦丛生,暴虐的魔影无声无息,化作贪婪的眼睛,滚烫的指腹,拢在她赤身光洁的肩头。
他很久没有说过话,甚至此刻也沉默了很久很久。
雾气化手,只能盲目地把她困住,不停地在她新生的肌骨上摩挲,像是感知不到温度,很不真实。于是他整个人沉入水中,把她拢进怀里。
肌肤大面积相贴。
“怎么醒来的?”他声音带着不自知的紧绷。
可是她不说话。
她光洁柔软的身躯徜徉在水波之中,笑得自在而水灵灵,满是对新天地的向往,眼中丝毫没有他,也就没映照出他此刻非人的样子——
乌黑,扭曲,浓雾,狂暴,嗜血。
顾写尘喉间发紧,目光黑沉,开始问她很多话,是这五年间他心底滚过无数遍的话。
“为什么不找我,我也可以做到。”
她并不回答。
“我没飞升,你怪我吗。”
“我现在这样……你能接受吗。”
她依然不语。
顾写尘的语气彻底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那你想和谁说?…”
无论顾写尘说什么,她都不看他。
他开始觉得难堪,然后恨意像血一样涌上来,又涌下去。
“不认识我了?”他危险地靠近。
“霜淩,我如今模样,你不想认识了。”
“是吗?”
他的手从黑雾中穿出来,牢牢按住那圆润的肩颈,哗啦啦的声响后将新生的花苞带出了水面,深深藏进雾里,嵌进他的身躯。
他的手很放肆。
五年过去,相顾无言,他终于已经恨到极致,他这一次只想把人钉死在自己身边,身下,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只有他能知道,只有他能触摸。
她经脉宽韧,平生仅见,她能承受所有滔天的爱欲,彻夜锤炼,凶悍肆虐。
“为什么不说话。”
“和我无话可说了吗?”
他在腻重的水汽中凶悍地撕开这出水的莲藕。
可她始终没有说话,始终是美好干净的样子,哪怕被他按着面色潮红起伏,用一种要把人拆解的力度逼她撞碎一点呻吟,她都始终未曾开口。
很奇异地,明明他神色冰冷又纵欲,可抱着她的身形却好似狼狈又仓皇。
好恨啊。
他于是把人重重地背了过去,不想看到那双眼睛。
浓烈的酸恨像是腐蚀雨水,沿着他的心脏脉络,他把养了五年的金丹和情蛊融回去,彻底疯狂。齿关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吃到脚踝的每一寸,啮咬出青紫殷红的斑斑痕迹,在挞伐时痛快到眉间紧皱,像是在食用自己的痛苦一样。
“疼吗?”
“爽吗?”
他不停地问她。
千句万句,都显得狼狈。
最后那一声声,一下下,竟像是在问。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一点。
他重重地顶了万次,换做正常人早就烂了,可他抱着她体内金光弥漫,她似乎也在进益。
即便如此,即便已经彻骨地交融,她依然从头到尾,没有回应他任何一句。
他快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告诉所有人,不告诉我。
为什么爱所有人,不爱我。
他重重按着她的背释放,看见她开始消散,然后猛然惊醒。
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湿冷。
九洲剑尊,无上魔主,仙魔两道永恒的巅峰之人,竟会一边挞伐,一边哭。
怀中那从未清晰过的莲息和温度一瞬消散。
他醒了。
是梦。
顾写尘力竭地靠在水岸,眼前幻影重重。
这一年,十阶魔主在无人之地发出崩溃的笑声。
魔雾漫天而来,笼罩九洲,像是一种天灾。九洲上下同时抬头,看见了头顶的无边月影。
爱是幻觉,痛却不是。
痛和恨都这样真实,像是无法摆脱、无孔不入的雾气。
顾写尘在这一年意识到,他完了。
她不会出现了,他们在人间彻底再无关联。
…
可有人比他更加急迫。
玄武金銮覆灭之后,那少女摧毁了顾写尘的飞升。
百炼融丹只差最后一环,那一年他迎来飞升天劫本是最快的一次,仅仅用时二十五年,即便是在他自己的历程中也完全超凡脱俗——可是他却堕了魔。
但,如果是他的话,或许成魔也可以成就最后一颗飞升金丹。……
苍穹之上,天裂缓缓破空出现,顾写尘在蒙昧地抬头看天。
他在虚空中,终于对上了一张与他相同的脸,巨大的身影间,墨绿色荒息弥漫。
顾写尘目光冰冷漆黑。
君岐静默地向他展示出了真相的冰山一角,引他自己去寻求解法。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顾写尘是一个怎样的人。
千百年飞升,每一种大道,每一种路数,千磨万炼,他总会有方法。
这就是…神裔。
顾写尘漠然看着虚空中那道身影,半晌后,目光终于微动。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五年之前她以荒息连接帝君重创对方,那个人,这张脸,等待他的飞升,利用她的圣体,他们都在他的敕令之下……囫囵遗忘过什么。
顾写尘冰冷地看着虚空中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以的脑力,即便终日魔气丛生混沌不堪,也立刻抽丝剥茧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关联。
他和霜淩之间,在汲春丝之外,仍有关联。
于是顾写尘开始独自走过那些地方,他在东海的地底陵宫拿走了一直嗡鸣等他的尊魔之剑,乾天圣洲的飞升之墟拔走他的冰息重剑,在遥峙之约毫不在意地出现,引发九洲唾骂。
他堕魔堕得一意孤行,离经叛道,可又无人能奈何。
然后他在地底看见了酷似自己的缄口神像。
在四壁佛龛中找到了自己九十九尊无字碑。
在艮山岁禄不在峰初遇的后山找到自己的无铭断剑,他开始明白这一切。
顾写尘在神像悲悯的目光中长久静默,然后静静地立剑。
他已经明白,明白是莲种开启一切,知道这濯莲一场因果,知道莲种也自上界而来,在人间生生不息。
她像他一样,不会死的。
可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就算知道他们的宿命必然相交,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交点。
这一路,好像没有尽头。
顾写尘已经学不会恨了。
第七年,一道身影舟行荒水,刻舟求剑求不得。
第八年,九洲灵脉枯尽,所有人都在等救世之人。
第九年时,他不救世,也无力灭世,他自己也无法死去,无法被拯救。
他的魔影已经无边无尽,无处不在,因为她的梦境夜夜都来,他在梦中沉溺于生死情欲之中。
他纵欲到疯狂的程度。压着她无数遍,无数姿势,吞噬贪嗔痴很。
魔功因为欲重而强到逆天而行,强到超越天地人神的地步,却依旧不飞升。顾写尘已经能够洞悉这个世界的每一寸角落,痛苦而不得超度,不得往生。
直到,第十年。
地底神像之下的灵脉之河中,一颗脑袋再次湿漉漉地冒了出来。
恰恰就在数千年前莲种滚落又生出的地方。
顾写尘嘲弄而欲热地看去。
又是梦。
…
霜淩淹没在水中,白皙的脊背在颤抖。
她好冷好冷。
她这朵冰莲本该更早地绽放醒来,可她……在神的回忆中,度过了数千年,好像已经完全无法感知时间的流淌。
霜淩的冥业冰莲在荒水中流淌,可恰好,在阴仪荒水之下有一片古老的荒岚金光。藏匿她引命珠的冥业冰莲意外地落入那光芒之中,然后,她被古老的荒岚接纳了。
她于是知道了那团金光是什么……
那是神遗留的足迹。
而恰好,恰好——她以莲种而来,以莲印成圣女,以冰莲而托生。
属性环环相生。
于是她被神的记忆识海接纳其中,于是她看到了数千年间,发生的,一切……
她在这条如今已成灵脉的浣衣小河边,看见了一个因为误信仙术而瘫痪的跛子,目睹他如何遇见神明,如何困禁神明,夺得敕令之口,如何撞破莲种的复生,然后开始,百次剥削同一个人——
那个,她希望他飞升,她自以为保护他大道,的人。
霜淩在冰冷的灵脉中抱紧赤裸的自己,她冷到瑟瑟发抖。
在那年玄武金銮顶、自爆奔向新生的那一霎,她看见顾写尘身后万顷天雷,她心中还在祝福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追不上他飞升的进度,所以遥遥祝他得道高升。
修行漫漫大不易,她以为能守住他白衣无尘,抹去他眼底魔印莲纹,是她最后能做的一件好事。
她以为解开汲春丝就都能自由,他们都可以新生。
可原来飞升的尽头是百炼成神,原来汲春丝的宿命才是一场生机。
霜淩紧紧咬住嘴唇,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冰凉湿漉的脊背被滚烫地拥住了,寒意退散,骨骼贴合。
“…又来?”
“这次是在这里出现。”
“你喜欢这里?”
霜淩听见那道冰冷浑噩的声音,声线之中压着生冷的讥讽意味,充满漠然,像是在嘲讽自己又一次的沉溺。
顾写尘漫不经心地问,却已经根本不再等她回答。
都是幻象而已。
他做过太多场梦,明知是假,却不忍醒来。
于是这干干净净的新生莲体被无边的黑雾笼罩,他的指腹再次压住她,将那双再也无法看到他的眼睛转了过去,压着脊背。
灵河中的灵气腐蚀着他汹涌的魔气,结成凝露,湿腻地覆盖在身上。他就在水下那样进去,没有任何阻碍,开始凶悍地顶到她哭。
霜淩颤抖地捂住了嘴。
他疯魔得可怕,言语也像是发疯,可他已经熟悉每寸皮肤每个落点。
于是她痛苦又欢愉,流泪又绞紧,在撞击中眼前眩晕发花,闪过无数个画面。
她在千年的光阴里看过了近百个顾写尘。
看过他汲汲苦熬的最初五百年。
看过他越来越快的每次飞升。
看过他被当做野种,也看过他意气风发,傲视九洲。
每一次如何得道,每一次如何被敕令抹去,千载声名,千载无人知。
霜淩全都刻骨铭心地看了一遍。
所以当这一刻,那仍然熟悉的气息笼罩住她,她忽然渴望这种热烈的体温。
灭世的魔主就在那昏暗的地河之中,按着他的莲花,从后抱着她,疯狂地沉沦。万剑打桩一样地狂暴,看花瓣在怀中风雨飘摇,才仿佛能有一点失而复得的感觉。
“我知道你也喜欢。”
“对吗?”
“这里,和这里。”
他浑噩地发疯,哪怕意识清醒地知道这是假的,但重重的指腹碾过她每一寸,仍要带她去往极乐。
霜淩在战栗中仰起了脖颈。
灵光滑落她线条优美的侧颈,新生的莲花像是茎叶完美的水生造物,美得动人心魄,柔润地能将人融化。
他贴在身后,他说着荤话,可她却仿佛看到他此刻绝望又狂热的表情。
浓烈的酸涩和恨意像是密不透风的情瘴,把人绞杀在其中,欢愉又像爆裂的烟火,密密麻麻地降落。
她忽然出声了。
她的浅吟呜咽有了声音。
顾写尘的重击骤然清空。
十年,千场梦,从没有过声音。
无数沉溺,醒时空空。
他压着她红痕遍布的脊背,看那漂亮的骨骼形状分布在纤薄温热的肌理上,优美圣洁被暴力感破坏,煽情到可怕。
“顾写尘——”她颤抖哑然地喊他。
顾写尘已经熟稔的掌心指腹忽然蜷缩。
探过每寸角落每块皮肤的手,忽然无措起来。
瞬间,竟不知道手放在哪里。
甚至不敢把重重驰骋压着的背转过来。
可水波摇曳,涟漪圈生,她自己转了过来。
清丽的,脱胎换骨,却又不改初心的,一朵莲花。
霜淩看着那双全是血丝的黑眸,心头滚烫。
顾写尘已经完全怔忪,看着她凝露的唇珠开合像要对她说什么,他却忽然开始耳鸣。
太想听见,以至于什么都没听见。
他暴躁得想要发疯。
明明刚才打得那么凶,可现在却强行压抑着狂躁的魔气,甚至开始徒劳无措地默诵清静剑经,想要让自己平静冷肃下来。
她离开时,他还是她眼中大道清坚的剑尊,此刻却已经不人不神,半疯半魔。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他……顾写尘忽然从十年浑噩中清醒过来。
可此刻怀中少女看着他,她已经什么都知道。
知道你在人间百次挣扎,知道你的天赋被无穷盘剥,知道数千年至今的一切真相与罪恶,也知道我和你为什么千丝万缕地纠缠。
“离开前……我说……”
顾写尘湿衣之下的后脊不自觉挺直,竭力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在金钟一般的耳鸣中,只分辨得出她的口型。
离开前……
他徒劳地想冰封住她急速流失的生命,却只接到了她千丝万缕保护下来的金丹。在玄武金銮顶,她带着对九洲剑尊、对她初试的那轮清月的祝福,释然地对他说。
“顾写尘,好好修仙——”
“做你的不世天才。”
留下十年折磨,无数梦境,无数发疯又碎裂的夜色。
“这次我反悔了。”她拥抱着他空了十年的怀抱。
顾写尘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些发疯的戾气,挞伐时能把人弄死的狠意,全都飘飘沉沉,在她的眼泪中化作惊絮,小心翼翼地失而复得。
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抱住他快要烧成灰烬的身躯,轻柔坚定的声音像星辰落地,他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我只要你。”
“做我的不世天才。”
他漂泊的神魂轰然落地。
她的出现再次为九洲带来希望,荒息漫天,魔雾消散,帝权溃烂,她在千回百转的情丝中握住他冰冷的掌心,在命运的尽头。
双升成神。
…
神的幻梦醒了。
此时心境此时天,人间红妆尽洒,九洲正要庆贺两位神的婚礼。
霜淩意识回笼,却仍无法从那错位的时间线中彻底回神。
那就像是另一种可能的平行时空,如果她晚来几年,每一个环节都依然符合逻辑地走下去,可他们之间又会是天差地别的难过。
那像是真正发生过的十年一般,痛得如此热烈。
霜淩抬眼,看见顾写尘的目光也漆黑震动,圈着她的手臂不自觉越箍越紧。他这样无法无天无数年的人,竟然也在后怕。
半晌后顾写尘才缓缓垂眸,在她耳边庆幸似的低叹。
寒山日,炽月夜,莲心濯濯。幸而遗落人间的莲种终究与百次飞升的神子相互缠绕。
而今在九天之上,以神之名成婚。
霜淩悄悄擦去泪珠,低头看人间,“怎么这么热闹?”
她看到九洲各处所有的伙伴们都在准备道贺,甚至看见更高处的神域之内,到处红霞遍染,仙兽争鸣,同庆此日。
——顾写尘钦定的大婚之日。
顾写尘牵起她的手,此时他身上罕见地着了繁复红衣,锦绣地映出他清冷的眉目。转瞬间霜淩身上也是,层层叠叠的秾丽红绸,与他辉映。
苍穹之上,双神的喜服衣摆如鸾凤掠过云彩,终有苍生见证。
“因为。”他回答。
“我要天地人神,都来祝祷。”
霜淩被霞光映亮明眸,顾盼间仍是倾世容华,她仰着头,湿漉漉的眼睛撞进他灼亮的黑眸,终于被他一如既往的猖狂逗笑。
顾写尘认真盯着她看,却用了最虔诚的姿态,以神语开口问天。
“惟愿吾妻,喜乐永生。”
霜淩一怔,心底渐渐甜成软红色。
顾写尘也笑了声,黑眸中万丈红尘写得清晰——
双升为神,此间落定尘埃。
做我心上不灭的莲花。
做你此生不败的天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