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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

    襄阳王身边的江湖人士很多,因为他就藩之前就爱招揽门客,所以没人觉得他到藩地後继续招揽门客有什麽问题。

    京城都没人管他,地方官怎麽管?

    白玉堂以前不经常在荆襄一带活动,对那块儿不太了解,这些天打听过了之後才知道襄阳王在江湖上到底是什麽名声。

    江湖上那些犯了事儿的都拿襄阳当避风港,别处没有容身之地就去投奔襄阳王,而襄阳王对江湖人来者不拒,别管是好是坏是英雄是狗熊统统都收为己用。

    别人不知道襄阳王招揽江湖人有何用意,那些江湖人还能不知道?

    他自己要和展昭一起押解王伦回京,没空去襄阳逮那些和襄阳王狼狈为奸的江湖人,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四个好哥哥。

    他们陷空岛五鼠足足五个人,完全可以兵分两路行动。

    之前哥哥们让他进京也是让他和官府打好关系,现在有机会帮忙审案,还是涉及谋反的大案,哥哥们肯定不会拒绝帮这个忙。

    襄阳王手底下有个叫邬泽的,江湖诨号镇海蛟,是个有水上功夫的水匪。

    论起水上功夫没人比得过他四哥翻江鼠蒋平,区区邬泽自然是手到擒来,诨号取的威风没用,还得有真本事才行。

    这不,他四哥去襄阳走了一趟就把邬泽给绑到了京城。

    还有那邓车,号称神手大圣,手使铁靶弓善打三十二颗铁弹,前不久才被他二哥四哥还有北侠欧阳春等人打的落荒而逃投奔襄阳王,在襄阳再抓一次也不是什麽大问题。

    邓车那三十二颗铁弹的确难缠,但是他哥也可以喊外援,喊上北侠欧阳春一起去襄阳不会抓不到人。

    要不是一下子抓走太多会让襄阳王察觉到,襄阳大半江湖人都能被抓到京城受审。

    白五爷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收获惊人,连包大人看到被抓到京城的邓车和邬泽都吃了一惊。

    这白玉堂真真是不按常理行事,有这些江湖义士帮忙抓人,朝廷的确能省心不少。

    如果江湖中都是这些明辨是非疾恶好善的侠士,朝廷也怎麽会和现在这样防备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良莠不齐,官场衆臣同样是良莠不齐,真要细究的话,官场也没比江湖好哪儿去,所以包大人感慨了几句便没再说什麽。

    时间紧迫,安顿好急公好义的江湖义士们便是审问邓车和邬泽。

    夜间不好升堂问审,对作恶多端的江湖人也不用多客气,左右王伦抵达京城後还要放在一起审,索性就直接在大牢里开审。

    只要是大牢就没有舒服的,包公威名在外,邓车邬泽二人进了开封府胆气就先泄了一半,见到负责问审的是包公身边的公孙策,剩下的那半胆气也没了。

    公孙策,开封府的龙虎狗三口铡刀就是他弄出来的,分明是个读书人,手段却比作恶多端的江湖人还要多。

    江湖传闻他曾给包公献过一图取名“杏花雨”,图上画的东西和大熨斗相似,上面皆是用铁打就的垂珠圆头钉儿,临用时将炭烧红能把犯人的皮肉都给烫熟了,偏就算这样还能不损筋骨,仅止于皮肉之伤。

    刑名杏花雨,取用刑之後犯人身上落红点点之意。

    听听听听,这是正经读书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开封府大牢有那玩意儿吗?公孙策跟在包公身边那麽多年,会不会还有别的没有传出来的酷刑?

    铁面无私的包公很可怕,浑身冒着邪气儿的公孙先生更可怕。

    他们去投奔襄阳王是为了躲避官府追杀,襄阳王收留他们他们感激不尽,但是这个感激还没到不顾死活为襄阳王卖命的地步。

    死就算了,最恐怖的是生不如死,包公身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主簿师爷真的能让他们生不如死啊。

    邓车和邬泽见到公孙策的时候就被吓破胆,知道什麽就说什麽,丝毫不敢隐瞒。

    荆襄一带是襄阳王的领地,领地内的赋税供藩王花销,所以王伦这个管赋税转运的转运使到任後没少和襄阳王打交道。

    荆州发生水灾後朝廷调集大量粮食来赈灾,襄阳王觉得这是个消耗国帑的好法子,于是想故技重施让洪泽湖也来个水患。

    邬泽号称镇海蛟,水上功夫极好,襄阳王便派他去洪泽湖拆埽毁坝,准备今夏就弄出个泽国千里让朝廷头疼。

    洪泽湖是个咽喉要地,他拆完埽毁完坝便带人在湖里装作水怪凿漏过往船只,到时乡民不敢在附近居住,行旅不敢从那边经过,水灾一过洪泽湖便是襄阳王的囊中之物。

    到时襄阳王左有黑狼山金面神蓝骁督率旱路,右有飞叉太保钟雄督率水寨,洪泽湖与襄阳形成鼎足之势,不光能互相支援,还能严密把控各路消息。

    前有荆州水灾後有洪泽湖水患,再加上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反军需要镇压,朝廷分身乏术,襄阳王何愁拿不下江山。

    公孙策:……

    凭几个水寇就拿下洪泽湖,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荆州水患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洪泽湖一旦泛滥,周边几州都无法幸免,百姓的伤亡会比荆州更多,如此不顾百姓死活,他还想当皇帝?

    公孙策面无表情写供词,已经在心里给这人判了死刑。

    邬泽被派去洪泽湖使坏,没过几天就被蒋平入水抓了个正着,邓车是在襄阳被欧阳春逮住的,他投奔襄阳王的时间不长,只知道襄阳王接下来有大事要他们这些江湖人相助,具体什麽事情一概不知。

    审讯结果出来,蒋平差点又进去揍邓车一顿。

    他和欧阳春等人追杀邓车有一段时间了,从邓家堡杀到霸王庄,再从霸王庄追到襄阳,追了上千里好不容易把人逮住,结果半句有用的都没问出来,还不如旁边恶贯满盈的邬泽。

    狗东西,抓你何用?

    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在襄阳宰了他然後再抓其他人,这狗东西在襄阳王身边的时间短,抓跟在襄阳王身边时间长的就是。

    江湖人行踪不定,少一两个人襄阳王应该不会在意。

    失策失策,不该因为旧怨就挑熟人下手,这次长记性了,下次一定提前打探好再抓人。

    欧阳春尴尬的朝公孙策点点头,然後把暴躁的蒋平拽出去找客栈休息。

    抓都抓了,现在发现抓了没用的人也没法再去襄阳重新抓,好在有个邬泽知道点东西,凑活着用吧。

    蒋平骂骂咧咧的被拽走,他自告奋勇出岛帮老五的忙,抓两个人只有一个能用上算怎麽回事?这让他怎麽和老五交代?

    白玉堂不知道他们家四哥昨天晚上多生气,他和展昭今天早上才进京,回来後换身衣服就来看包公审案,知道他们四哥成功把人抓来了就够了。

    公孙先生审出来那麽多证据,四哥立大功。

    王伦一路上道貌岸然装的跟真的似的,到了开封府还是得原形毕露。

    白五爷快人快语,心里想什麽就说什麽,狐假虎威挤兑完王伦又跟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低眉顺眼比旁边的展昭还安分。

    展昭:……

    现在安分是不是有点晚?

    官家和包大人没有发话,其他人也不好说什麽。

    陷空岛五鼠在江湖上名气很大,尤其是老五锦毛鼠白玉堂,即便在京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先前白玉堂协助开封府剿灭无忧洞,如今又帮忙抓危害百姓的江湖人,每次出现在他们面前都穿着官服,要不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人不是官身,换个不熟悉京城的就得被他糊弄过去。

    官服不能随便借用,什麽官穿什麽衣服都有定制,但是官家都没说什麽,江湖人不服管教,他们弹劾也没有用。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不是所有江湖人都是南侠展昭,锦毛鼠白玉堂明显比展昭更桀骜不驯。

    邓车和邬泽出现在公堂之上,王伦的笑脸立刻就绷不住了。

    他和襄阳王身边的江湖人没多少来往,但这些毕竟是襄阳王身边的江湖人,要是把王爷要起兵造反的消息透露出去,王爷的大业便要平添波折。

    贪赃枉法只是贬谪,参与谋反却是杀无赦,有这些拖後腿的江湖人在,他连自保都难。

    稳住,不慌,王爷尚未起兵,应该不会把他们俩的交易告诉身边的江湖人。

    开封府拿到他藏起来的账本只能证明他贪墨赈灾粮,抓到王爷身边的江湖人只能证明王爷有造反之心,并没有证据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说他也参与到谋反之中。

    王伦迅速冷静下来,他想知道开封府现在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

    邓车和邬泽在牢里关了一晚上,出来後看到公堂上那麽多人心中更加畏惧,老老实实跪在堂下,丝毫不见欺压百姓时的骄横跋扈。

    包拯直接问道,“邓车、邬泽,你二人可认得王伦?”

    邓车摇摇头,“回包大人,草民没见过。”

    他被欧阳春、韩彰、蒋平等人追的走投无路了才去投奔襄阳王,统共在襄阳王身边待的时间都不到两个月,他能知道什麽?

    包大人,您真的抓错人了。

    邓车不认识王伦,邬泽却在襄阳见过王伦。

    就在年前,当时荆州还没发生水灾。

    王伦甩袖辩驳,“包大人,荆襄乃是襄阳王的封地,王伦身为荆湖两路转运使,将荆湖两路的赋税财政交付襄阳王过目是公事。诸位扪心自问,岂有转运使在任三年没见过藩王的道理?”

    “王大人,本官在审邓车邬泽,你且安静。”包拯瞥了他一眼,拿过公孙策连夜整理好的证词继续询问,“邬泽,襄阳王派你到洪泽湖拆埽毁坝制造洪灾,可有此事?”

    邬泽老实认罪,“回包大人的话,草民的确奉襄阳王之名拆埽毁坝。”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天灾无可避免也就罢了,人为制造洪灾,襄阳王疯了不成?

    王伦心中暗骂江湖人不足与谋,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和襄阳王撇清关系,“荆州水灾已让朝廷……”

    包拯擡眸,“王大人,本官稍後审你。”

    王伦:……

    包黑子是不是故意和他过不去?!

    王伦气的不行,但是公堂之上还得维持风度,咬牙切齿也要微笑着等包拯审完再自辩。

    看的坐在八王爷庞太师身後的三个少年郎直呼此人能忍。

    赵清和庞昱开审之後逐渐冷静下来,他们发现只要受审的不是他们,看包大人审案就能找到无数乐子。

    哇,包大人怼人好利落,王伦被他堵的直接说不出话呢。

    苏景殊用气音小声嘀咕,“那是包大人不让他说话。”

    不管怎麽说,看着很解气就是了。

    然而王伦被怼带来的解气很快就被接下来的审问冲没了,襄阳王为了造反不顾百姓死活,幸好发现的早来得及补救,要是任他拖到雨季,洪泽湖附近千里泽国,朝廷哪儿还有精力管他有没有造反?

    难怪襄阳王只囤粮不起兵,这是在攒着大招啊。

    荆州一地水患已经让两广川蜀存不住粮,洪泽湖泛滥起来波及周边好几个州,把国库掏空都不够赈灾。

    幸好今天来开封府的没有三司衙门的官,他们要是听到襄阳王的计划怕是能直接杀到襄阳让襄阳王知道什麽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百姓在洪泽湖好好过着日子,他干什麽就要泽国千里屍横遍野?

    好日子过的不舒服就出门看看百姓到底过的什麽日子,荆襄一带贼寇横行,他襄阳王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造反就造反,制造水患算怎麽回事?小心百姓大半夜化成厉鬼去找他!

    和襄阳王试图在洪泽湖制造水灾相比,王伦官商勾结导致荆江大坝决堤竟然还算轻的,但是轻也没轻哪儿去,洪泽湖还没有泛滥成灾,荆江大坝却是实实在在的造成了万千百姓伤亡。

    案情尚且没有完全浮出水面,如今这些证据已经足以将王伦关进大牢,包拯没有急着定罪,先将人关起来看押,等襄阳王那边彻底水落石出了再一起定罪也不迟。

    王伦等到了能自辩的时候,可惜这时候他辩解不辩解都影响不了下狱的结果。

    荆江大堤为什麽决口朝廷派人一查便知,他藏在密室的账本也被偷出来呈上公堂当证据,怎麽解释都跑不了勾结商贾偷工减料以及贪墨赈灾粮的罪名。

    这还解释什麽?

    只能说,幸好被开封府逮到的这两个江湖人知道的事情并不多,赈灾粮也没来得及运往襄阳,都放在荆州城外的常平仓里,开封府也没找到他和襄阳王联络的线索,不至于给他定个谋逆的大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得想办法把自己摘出来。

    王伦和邓车邬泽都被压下去,邓车邬泽关在开封府大牢,王伦关去刑部大牢。

    犯人压下去,赵曙长出一口气,正好政事堂的几位相公都在,他就直接在这里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

    他本来不想让包卿离京,事到如今,非得包卿走一趟荆襄不可了。

    襄阳王的目的已然明了,不能放任他在荆襄一带继续胡作非为,须得尽快将他押回京城。

    狄青已经带兵奔赴荆襄,朝廷大军压境,襄阳王一时半会儿不敢有异动,此时派钦差去襄阳搜集他的罪证剪除他的羽翼,最好能一鼓作气将他和他那些同夥一网打尽。

    能不动兵尽量不要动兵,现在谁都不知道洪泽湖被祸害成了什麽样子,国库的钱和粮食要花在刀刃上,不能洪泽湖泛滥了他们却拿不出粮食银钱去赈灾。

    赵曙头疼的很,他舍不得派包拯去那麽远的地方,但是这事儿除了包拯他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干,“包卿,朕令你奉旨巡按襄阳,公孙先生为主事随行,展护卫和白义士、封白义士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白义士可愿接受?”

    奉旨巡按,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可直言无避。

    展昭被仁宗皇帝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封号“御猫”,在开封府供职。

    白义士屡次立功,朝廷不能没有任何表示,他便也封锦毛鼠白玉堂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封号“御鼠”,和展护卫一样在开封府供职。

    白护卫愿意在开封府办差就办差,不愿意在开封府办差也能继续当个潇洒的江湖人,这个官职不是将他束缚在京城,而是朝廷为了感谢他多次帮忙办案给他闲职。

    俸禄照领,活儿可以不干的那种。

    白玉堂听到後头那句“活儿可以不干”後眼睛一亮,当即抱拳领命,“白玉堂多谢官家。”

    还有这麽好的事儿?

    官家果然比仁宗皇帝大方。

    展昭在开封府任职要干活,他在开封府任职可以不用干活,然而他们俩领的俸禄却一样多,这说明什麽?说明他比展昭这笨猫厉害!

    御鼠就御鼠吧,凑活着听,官家都允许他不干活了还管什麽称号好不好听。

    只领俸禄不干活,这职位可把後面旁边的三个少年郎羡慕坏了,他们也想要这麽好的职位。

    赵顼幽幽开口,“我也想。”

    他也想只花钱不干活。

    苏景殊和另外两位立刻正经起来,“你不想。”

    他们可以咸鱼可以吃喝玩乐,太子殿下绝对不行。

    这是大宋的未来,谁咸鱼他都不能咸鱼。

    前面正在封官的赵曙听见几个孩子的动静,看着只有十六岁的状元郎若有所思。

    苏景殊察觉到官家的目光立刻上前一步,眼睛亮晶晶充满期待,无比希望官家接下来的话是让他随开封府铁三角一起去襄阳办案。

    哦,还要再加个白吱吱。

    开封府铁三角先拆开,他们展猫猫和白吱吱先组个猫鼠双煞,要是能带他玩那就更好了。

    ——官家官家官家,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苏小郎的期待多的快要溢出来,旁边人想当看不到都不行。

    赵曙无奈笑笑,行吧,左右有包卿看着,去襄阳比让这小子离京当通判好接受多了。

    去襄阳查案花不了多长时间,一去一回两个月足矣,回来正好能赶上新科进士授官,“景哥儿,朕封你为监察御史,令你随包卿一同巡按襄阳,如何?”

    苏景殊忙不叠应下,“谢官家恩典。”

    官不官的不重要,能让他一起去襄阳就行。

    赵曙笑着让他起来,然後继续和包拯还有其他几位宰辅说话。

    通判是五品官,监察御史是七品,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奉命巡按地方时职权和责任却非常重大。

    品级低更好,让这小子不至于太骄傲,两个月後回京和新科进士一起授官,别人都是第一次当官,他还能体验体验升官的感觉。

    哦,还有一点,御史犯罪罪加三等,当官了也不能懈怠,乖乖的跟在包卿身边长见识就行。

    包卿在地方待了几十年,对怎麽当地方官再清楚不过,不是谁都有福气在正式上任之前跟着包拯学习,机会可遇不可求,也是他们小郎该有这个机遇。

    庞昱和赵清已经听傻了,刚才不是说让包大人去巡按襄阳吗?怎麽几句话的功夫他们景哥儿也能一起去了?

    景哥儿能去,他们能去吗?

    赵大郎拦住跃跃欲试的两个人,压低声音劝道,“景哥儿是状元郎,就算这次不和包大人一起去襄阳,两个月之後同样要出京历练,你们想跟包大人一起去得先考个状元。”

    庞昱委屈兮兮,“现在考也来不及了啊。”

    赵顼:……

    赵清:……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麽?

    就算有机会给你考,你能考上?

    连解试都过不了的学渣就不要奢望春闱和殿试了,老老实实在京城待着等他们小郎带着好消息回来。

    如今已是四月,很快就是雨季,既然要去襄阳就不能在京城耽搁太久,万一襄阳王让邬泽使坏之後还派了其他善水的江湖人去洪泽湖怎麽办?

    他们南下有两个任务,一是阻止洪泽湖水患,二是搜集襄阳王造反的证据,和第二条相比,第一条更加重要。

    襄阳王造反的证据什麽时候都能搜集,洪泽湖一旦泛滥成灾,遭灾的百姓可活不过来。

    事情安排好,聚在府衙的君臣各自散去,苏景殊开开心心回家和爹娘分享好消息,今天晚上要收拾行囊早早休息,他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苏洵:???

    “官家奉你为巡按御史?”

    “临时的官儿,从襄阳回来就没了。”苏景殊笑的露出小白牙,“之前派去荆州的那两位御史勾结王伦已经被下狱,大概官家不放心御史台的御史,凑巧我又在他跟前,所以就封我当了个御史。”

    御史能够以小制大,不过他算是跟在包大人身边的添头,主要的活儿还是包大人来办,他乖乖跟在後面当挂件就行。

    “景哥儿能去几天?危险吗?”程夫人和八娘起身给他收拾行囊,臭小子第一次不和家里人一块儿出远门她们有点担心,不过有包大人在,应该不会有什麽问题。

    苏景殊也这麽觉得,“有危险也没关系,展护卫和白五爷都在,江湖上能打得过他们的没几个。”

    他这次是跟着主角团一起行动,有拦路找茬的也没关系,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来多少都不带怕的。

    开封府猫鼠双煞,江湖朝堂绝无仅有的顶尖组合,杀伤力谁来谁知道。

    隔壁开封府,刚出炉的跨界顶尖组合正准备连夜干个大活儿。

    白五爷知道最先进京告状的那些灾民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杀手杀害後火冒三丈,几乎笃定杀手一定是王伦派的。

    那时他和展昭还没到荆州,王伦完全有机会派人到京城除掉那些灾民让他们没法告状。

    带头的杀了,其他的恐吓了,在没有人敢告状的情况下,大部分衙门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之前的事情不存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仵作从灾民的屍体中查出了些许线索,那些灾民的屍体上不光有伤,还有毒药渗入屍骨之中,根据仵作的判断,那毒药是一种名为黑雕泪的剧毒。

    开封府的仵作见多识广,需要验屍的死者大多死于非命,他们要是见识不够还怎麽协助府衙查案?

    巧了,展昭听说过这种毒药。

    黑雕泪是江湖杀手荆无命的独门毒药,此毒异常狠毒,几乎无药可解,灾民没有内力护体,碰上那样的剧毒只有死路一条。

    荆无命要是奉王伦之名杀害进京告状的灾民的话,王伦被下狱他会不会出现?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今天晚上荆无命有八成可能会出现在刑部大牢。

    如果今天晚上不出现,接下来再出现的可能性也不大。

    展昭和白玉堂精力十足,一晚上不睡对他们来说不算什麽,大不了明天出发时在马车上补觉。

    公孙策还想再说些什麽,俩人就匆匆忙忙换上便装去刑部衙门给刑部的官员敲警钟。

    月黑风高才是干坏事的时候,现在天还没黑,今天忙活了那麽久,先去找地方吃饭然後再去刑部衙门。

    路过的包拯停下脚步,“公孙先生,白护卫的官服和印信已经送来,劳烦你先替他收着。”

    公孙策:……

    这就改称呼了吗?

    公孙先生无奈摇头,他不收还能谁来收?

    行吧,他去收拾行囊,顺便连展护卫和白护卫的都带上,那俩小子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回来,就算回来估计也想不起来收拾东西。

    刑部大牢的条件比开封府大牢好不少,那地方主要关押犯事儿的官员,本朝官员犯事儿很少直接判死刑,还有贬谪一圈儿又回京高升的,将来什麽情况谁都说不准,所以牢房也不能条件太差。

    正经科举考试考上来的官儿都有同年,少则两三百多则三四百,人脉关系错综复杂,刑部的官员也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後好相见。

    毕竟他们也不敢保证将来他们不会进大牢。

    金乌西垂,天边晚霞绚烂。

    吃饱喝足的展护卫和白护卫找到刑部尚书和他说明情况,今夜能抓住荆无命再好不过,要是抓不住那就只能看刑部衙门自己的了,牢房那边的守卫得加强点。

    刑部衆人:!!!

    不不不,还是两位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直接把人抓住吧。

    刑部不比开封府,他们这儿的衙役都没有武功,要是今天晚上抓不住人的话,为了刑部衙门上上下下的安全,他们只能把人送去皇城司关押了。

    皇城司大牢的条件和刑部大牢相比一个天一个地,刑部大牢是天,皇城司大牢是地,王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应该知道两处大牢的区别,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手底下有害过人命的江湖人,刑部大牢挡不住江湖杀手,皇城司大牢挡得住。

    大内侍卫不是吃素的,就算展护卫和白护卫都不在京城,那杀手撞上皇城司的侍卫也讨不到好处。

    刑部衙门的官差反应过来王伦手下的江湖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儿後都绷紧了神经,加派人手在衙门内外巡逻,听到动静立刻通知两位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抓人的事情交给展护卫和白护卫,他们这些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展昭:……

    白玉堂:……

    怎麽说呢,以荆无命的武功,他想混进大牢轻而易举,加强防备是防止王伦有动静,而不是想让他们抓荆无命。

    等动静也不能坐在房间里喝着茶等,他们已经找好盯梢的地方,荆无命一出现就直接将他挡在刑部衙门外面,不会让他有滥杀无辜的机会。

    刑部上下:两位高义!

    然後立刻跑的远远的,留在衙门值守的官差直接关上大牢的门在牢里巡逻,打定主意在牢里待到天亮再开门。

    白玉堂小声询问,“衙门的官差都是这样?”

    感觉开封府的官差没这麽胆小啊。

    “刑部平时处理的案件和开封府不一样,他们没怎麽见过江湖人。”展昭解释道,“下次有机会带你去皇城司看看,皇城司的侍卫凶得很,抓人的时候比开封府还利索。”

    白五爷点头应下,足尖一旋落在最高的房顶上开始守株待兔。

    他有预感,荆无命今天晚上肯定会出现。

    “五爷。”展昭看着他拿出来的一兜瓜子,在旁边趴下,“你以往盯梢也随身带零嘴儿?”

    “盯梢那麽无聊,肯定要带点东西打发时间。”白玉堂分给他一捧,还拿出个空口袋用来装瓜子壳,“这会儿天刚黑,荆无命应该不会来这麽早,正好我们来聊几句。”

    展昭有种不祥的预感,“聊什麽?”

    白五爷咧嘴笑的开心,“五爷现在也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也是供职开封府,还能只领俸禄不干活,展护卫对此有什麽感想?”

    展昭:……

    不提这个他们还能继续当朋友。

    第122章

    *

    展护卫对白护卫的话没有任何感想,甚至有点想绝交。

    这家夥本来就喜欢和他争高低,官家说出“御鼠”封号的时候他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生怕争强好胜的白五爷又想起来“猫鼠之争”当场找他决斗。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官家凭“只拿俸禄不干活儿”的条件成功将桀骜不驯爱自由的锦毛鼠哄的开开心心的接受了官职和称号。

    五爷进京後帮了开封府那麽多忙,每次都只帮忙不要报酬,连他应得的赏赐也没要过,官家给的官职称号是他应得的,只收俸禄不干活儿也是他应得的。

    朝廷养着那麽多只拿俸禄不干活的宗室子弟,多一个白玉堂不多少一个白玉堂不少,白五爷好歹是凭功劳得来的俸禄,比那些靠出身的宗室子弟更加名正言顺。

    话是这麽说,该有的羡慕依旧不会少。

    谁不想只拿俸禄不干活儿?

    虽然在开封府当差并没有多忙碌,没案子的时候巡巡街溜达溜达,有案子的时候就随包大人一起办案,平时吃住都在开封府,四品官的俸禄足够他在京城过的很滋润。

    但是那是只拿俸禄不干活儿啊。

    展猫猫心里酸溜溜的,很想和官家说他跟随包大人这些年功劳不比白玉堂少,白玉堂有的他也想有。

    唉,这就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吗?

    白五爷的话题选的不好,他自己精神百倍,陪聊的展护卫却是蔫儿了吧唧,这反应让白五爷更是得意。

    他说什麽来着,锦毛鼠就是比御猫厉害,猫不开心鼠就开心了。

    俩人在房顶上嗑瓜子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月上中天。

    官府衙门在下衙的时候就安静了下来,这些天不年不节,半夜只有瓦舍勾栏还热闹着,刑部衙门附近安静的只能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白玉堂把装满瓜子壳的口袋收好,这个点儿人最容易困倦,荆无命要来的话差不多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散去不久,一道黑影就从远处的房顶上纵身跃来。

    猫鼠二人组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不开口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俩人悄悄分开,等黑影来到刑部衙门院墙外面後才毫无征兆的现身,“朋友,不请自来可不是什麽好习惯。”

    白五爷刚才笑的太放肆,又嗑了太多的瓜子,这会儿脸有点僵,嗓子也有些沙哑,猛不丁一开口还怪吓人的。

    来人听到声音瞳孔一缩,下意识掏出武器试图一招索命。

    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已是一流,能毫无动静的来到他身後,此人的武功、至少是轻功肯定比他好。

    交手之後,至少後面的去掉,这人的武功和轻功都比他好。

    荆无命和白玉堂过了几招就发现他不是对方的对手,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然後他就发现,他打不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大半夜的吵吵闹闹惹人烦,同时也要防备荆无命自杀,白五爷干脆利落的卸了他的下巴,然後掏出根绳子将人绑的结结实实。

    展昭:???

    绳子又是哪儿来的?

    去荆州同行那麽多天他没发现这家夥身上带着那麽多东西,他藏哪儿了?

    白五爷自有妙计,乐滋滋的催展昭去通知刑部大牢的衙役,通知完之後赶紧回开封府。

    杀害灾民的凶手已经抓到,刑部可以不用那麽紧张了。

    这个点儿抓到人还能回家睡一觉,不错不错,五爷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俩人带着杀害灾民的凶手回开封府,以为刑部上下能松口气,刑部的反应却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晚上抓不到人他们紧张,晚上抓到人了他们更紧张。

    没人说王伦手底下只有一个江湖人啊。

    今天是有开封府帮忙,明天开封府衙门里能打的都要和包大人一起去襄阳,他们刑部衙门的安全还是得不到保障。

    不行,天亮就催尚书大人去和官家说,王伦这麽危险的犯人不适合留在刑部大牢,还是送去皇城司更为妥当。

    包大人要去襄阳查案,开封府人手不够,今晚抓到的那人和之前抓到的那两个江湖人应该都会送去皇城司,将他们关在一起没准儿还能从他们的闲谈中找到点儿线索,如果他们还有心情闲谈的话。

    不管怎麽说,总之不能待在他们刑部大牢。

    要是官家不同意那就算了,官家不同意他们也不能抗旨不尊,只能豁出去舍命陪君子、咳咳、舍命陪小人。

    刑部的打算展昭和白玉堂并不清楚,他们知道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白五爷回家之後忽然想起来他们家四哥和北侠欧阳春还在京城,兄长们帮了那麽大的忙,他们不能毫无表示。

    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京城奔赴襄阳,那就现在去客店找他们道谢吧

    再次被拉出来的展昭:???

    你确定你四哥想大半夜的见你?

    不是所有人晚上都不睡觉好吧!

    白五爷无视展猫猫的拒绝,一边走一边安排接下来怎麽行动,“四哥那里我去谢,北侠那里还是你更熟,待会儿咱们兵分两路速战速决。”

    这才什麽时候,离天亮还早着呢,他敢保证他们家四哥还醒着,北侠那边就说不准了,毕竟他和北侠不太熟。

    没办法,年龄差距在那儿摆着,北侠成名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长大後他成名了活动范围又不在一块儿,没打过交道很正常。

    展昭:……

    虽然他和欧阳春一个南侠一个北侠,但是他和欧阳春也不太熟。

    白五爷和北侠有年龄差距,他和北侠就没有吗?

    真的,他到现在依旧觉得这家夥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蒋四爷你反省反省,大半夜的被扰了清梦究竟是谁的责任?

    蒋平和欧阳春进京後给还没进京的白玉堂等人通过信,他们把邓车邬泽押到开封府後就在州桥找了个客店住下,开封府还要他们帮忙的话他们在所不辞,不需要的话他们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其实他们平时也没有要紧的事情忙,只是出手铲除些江湖败类而已。

    败类中的小鱼小虾有普通江湖人去追杀扭送官府,以北侠和陷空岛五鼠的名气,能让他们出手的都是大败类,寻常江湖人解决不了的他们才会出手。

    大败类不好解决,就算是他们出手也一样,所以他们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可能好几个月都闲不下来,这次正好是赶巧了。

    他们本来抓的不是邓车,而是花蝴蝶花冲,那人轻功卓着善打毒药标,模样出色武艺高强,偏偏年纪轻轻不走正路,专门采花盗柳奸盗邪淫。

    花冲平日里喜欢在鬓边插一支颤巍巍的蝴蝶,每次犯事儿之後还会嚣张的留下一只花蝴蝶做标记,如此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江湖正道已经追杀了他很长时间。

    陷空岛五鼠都是侠义之辈,韩二爷和蒋四爷出门追杀花冲,途中和欧阳春等人相见,索性做好计划一起抓人。

    江湖大侠快意恩仇,但是识时务的江湖人却不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他们只负责抓人,抓到之後还要把人交到官府按律定罪。

    当然,把人送去哪儿的官府他们自己决定,要是觉得地方官不值得信任就直接将人送到开封府,反正包公肯定值得信任。

    花冲被他们追的和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跑着跑着跑去投奔邓车,想着空手去投奔不太好,于是就把附近大户家里价值连城的宝珠灯偷了当礼物。

    真就狗改不了吃屎,逃跑也不忘作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邓车也不是什麽好人,既然花冲跑去投奔邓车,他们就勉为其难连邓车一起抓了送官吧。

    一行人追到邓车的邓家堡拿人,抓到了花冲却让邓车给跑了。

    邓车从花冲那里得到消息,霸王庄的马强今日和襄阳王交好,双方关系极其亲密,襄阳王府正在招揽江湖人士,不论名气大小只要去投奔襄阳王就收。

    花冲被江湖正道抓了送官,他怕被连累吃官司连忙收拾行囊去杭州府霸王庄找马强,欲同马强一起去投奔襄阳王。

    行吧,那霸王庄的马强也不是好人,一起抓。

    马强仗着朝中有靠山又和襄阳王关系密切平日里专横跋扈为非作歹,还在在庄中盖了个招贤馆网罗了不少江湖豪客,连带着那些江湖人也和襄阳王关系匪浅。

    杭州知州倪继祖上任後接到无数状告马强的状纸,奈何那霸王庄能人极多,只靠官府衙门的差役奈何他们不得,所以一直没能将那夥恶霸铲除。

    欧阳春和韩彰蒋平等人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也没少和官府打交道,提前打听好倪继祖是什麽人,知道这位倪知州是个公正廉洁的好官後便和官府合作铲除霸王庄。

    结果可好,霸王庄铲除了,招贤馆里的江湖人一哄而散,他们打霸王庄的目标人物邓车却跑去襄阳投奔了襄阳王。

    正道的江湖人士们:……

    也行,他们就再跑一趟襄阳。

    襄阳王和倪继祖不一样,倪继祖是个好官,襄阳王却不是个好王爷,荆襄一带的百姓对他怨声载道,这次不能再和官府合作。

    恰在此时,韩二爷和蒋四爷收到了陷空岛的来信,说是他们家老五传信回去,让他们帮忙抓几个襄阳王身边的江湖人到开封府受审。

    这不就巧了嘛。

    之前还担心邓车等人投奔襄阳王後他们不好下手抓人,现在有开封府给他们撑腰,别说是抓个邓车,就是直接抓襄阳王、唔、有点难,算了,还是抓邓车吧。

    几个人找机会抓了邓车,老五的信上又提到镇海蛟邬泽在洪泽湖胡作非为,蒋四爷的水上功夫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于是又拐到洪泽湖把邬泽给抓了。

    他们一共抓了两个人到开封府,邬泽是他们家老五点的,邓车是他们自己选的,结果可好,邓车那糟心玩意儿竟然一问三不知,这显得他们抓人的眼光很差劲好不好?

    白玉堂很了解他的几位结义兄长,到客店的时候蒋四爷果然没睡,但也没和他想的那样喝着小酒儿听曲儿。

    欧阳春有一把紫巍巍的长须,江湖又称紫髯伯,看到白玉堂和展昭到来无奈摊手,“泽长想去襄阳再绑几个襄阳王的手下回来。”

    蒋平,字泽长。

    白玉堂带着展昭落座,看着心情不怎麽好的蒋四爷问道,“邓车邬泽二人已经能证明襄阳王意图不轨,四哥还抓人干什麽?”

    “他觉得消息都是邬泽透露的,邓车一问三不知显得他很不会挑人。”欧阳春无奈道。

    其实想想也知道,邓车从邓家堡跑到襄阳,统共没在襄阳待几天,襄阳王知不知道手下多了这麽号人都不好说,他上哪儿知道襄阳王的谋反计划?

    有个邬泽已经够用,把邓车当添头就是。

    蒋四爷很不服气,“当时就该多抓几个人,把襄阳王身边替他卖命的蓝骁、钟雄抓来,开封府肯定能从他们身上审出更多消息。”

    蓝骁负责给襄阳王训练马步军,钟雄负责给襄阳王训练水军,能接触到军权的肯定是亲信中的亲信,抓他们肯定比抓其他人有用。

    “四哥,你也说了那是襄阳王的亲信,直接抓他们肯定会打草惊蛇,你们抓了邓车邬泽同样是立大功。”白玉堂安慰着和他一样争强好胜的义兄,安慰完後兴冲冲说道,“四哥,官家封我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和展昭一样任职开封府,但是我可以只领俸禄不干活。”

    正好他们明天要随包大人去巡按襄阳,哥哥们跟着一起去,回头立了大功让官家把他们五个都封为御前侍卫,都只领俸禄不干活。

    北侠、北侠向来和南侠出现在一起,为了和展昭作伴,只能委屈欧阳兄又领俸禄又干活了。

    不过欧阳兄愿意投身公门的话不会到现在还单干,这个可能应该不存在。

    欧阳春:……

    展昭:……

    真的,不提干活儿才能拿俸禄他们还能继续做朋友,五爷要是还到处宣扬的话,他们今天晚上都别睡了,待会儿出门就打架去。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啊?

    好在五爷见好就收,没真把猫惹炸毛。

    襄阳水深,虽然包大人身边会带护卫,但是襄阳王身边招揽了那麽多江湖人,只他们这些护卫恐怕不够,所以他想着请哥哥们一起再赴荆襄。

    欧阳春想了想,说道,“马强那霸王庄招贤馆里的江湖人良莠不齐,有和他一起为非作歹的,也有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但是无奈只能住在那里的,倪知州正在审理抓到的那些人,我得再去一趟杭州府。”

    蒋平也说道,“我和二哥还有别的事情,你们路上应该没问题,过些天到襄阳城再会和。”

    “行,四哥和二哥小心。”白玉堂没问俩哥哥还有别的什麽事情,正事儿说完便要告辞。

    哥哥们不着急走,他明天一早就要和包大人一起出发,还是得趁天没亮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展昭叹气,所以他跟来干什麽,当摆设吗?

    展护卫很有礼貌的和人告别,无可奈何跟着白玉堂回去,实在搞不明白这家夥脑袋里都装了些什麽。

    如果白五爷知道旁边人在想什麽,肯定会理直气壮的说他在想怎麽把四位义兄都带入公门。

    先前哥哥们打发他来京城的时候就说过不要和官府起冲突,他不光没有和官府起冲突还成功混入官府,大哥知道了肯定觉得他干的非常好。

    他先混进开封府试探试探当官的感觉,然後再让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来,到时候他们陷空岛五鼠在官场上也能威名远扬。

    展昭一个他们五个,这一局还是他们陷空岛五鼠胜。

    展昭:……

    第二天一早,包拯安排好府衙的事情,一行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准备出发。

    苏景殊把他娘和姐姐准备的包裹塞进後面的马车里,乐颠颠的上前和同行的诸位打招呼,“包大人、公孙先生、展护卫、白护卫、龙哥、虎哥……”

    “好了好了,我们听到了。”王朝马汉哭笑不得的打断他的报人名,让他先进车厢里坐着。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荆无命杀了那麽多灾民是板上钉钉的死刑,就是不知道他能在死之前吐出多少有用的消息。

    和刑部衆人猜测的差不多,天刚亮荆无命和邓车邬泽就被挪去皇城司接受下一轮的审讯。

    开封府的刑罚由公孙先生指导,皇城司的刑罚由历代酷刑指导,说不好哪边更可怕。

    苏景殊嘶了一声,他感觉皇城司更可怕。

    只说皇城司似乎听不出这是个什麽衙门,换成锦衣卫一下子就明了了,皇城司的大牢啊,那是锦衣卫诏狱一样的存在,开封府的大牢没法和那儿比。

    比不过比不过,祝那几个被送过去的家夥好运。

    话说荆无命这个名字那麽容易重名吗?

    他记得这个人物是《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重要角色,是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手底下的打手,用一柄看上去简陋实际上却薄而锋利的剑。

    大宋的江湖有金钱帮吗?江湖上有上官金虹这号人吗?

    不清楚,没听说过。

    等包拯和公孙策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也钻进车厢,小小苏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荆无命是什麽人?他怎麽取了这麽个名字?”

    “是个江湖杀手,听命于王伦,荆无命应该是他的江湖诨号,不是本名。”展昭和白玉堂去刑部衙门守株待兔,公孙策在开封府也没有闲着,而是通过他的消息渠道去打听荆无命究竟是什麽人,“他自称手底下从来不留活口,估计因为这样才叫无命。”

    苏景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应该和《多情剑客无情剑》没什麽关系。

    荆无命,姬无命,你们江湖人真的很喜欢叫“无命”啊。

    说话间,展昭和白玉堂一个钻进车厢一个躺到车顶,看上去像是要继续睡觉。

    “大人,五爷在车顶上不会摔下来吗?”小小苏放下车帘,擡头看看虽然宽敞但是有弧度的车厢,怎麽看怎麽不适合睡觉。

    虽然白吱吱武功高强,但是睡觉和别的事情不一样,江湖高手也不能睡着的时候还要练核心吧?

    你们江湖人,真的很与衆不同。

    苏景殊感慨了一句,等马车晃晃悠悠的出发时又掀开车帘想再看一眼,可惜那一辆马车走在後面看不见,只能无奈放弃参观白五爷睡梦中练核心。

    从京城到襄阳八百多里,他们人多,不用八百里加急那麽紧张,差不多要半个月才能到襄阳。

    比他爹他哥进京的速度快多了。

    他爹他哥当年出蜀後也去过襄阳,不过当时不急着赶路,主要就是玩儿。

    仨人从眉州出发,现在蜀中转了一圈,从眉州到荆州水路一千六百多里,他们愣是转悠了两个多月。

    到荆州後换成陆路,从荆州渡汉水到襄阳,又去南阳拜访了诸葛丞相曾经住过的隆中草庐,路上这边参观参观那边拜访拜访,走到京城又是近两个月。

    他可以确定,他二哥那麽会玩绝对是老爹的言传身教。

    臭哥哥在京城时没事儿就和他说外面有多好玩,离京赴任也有空就去游山玩水,不过没关系,他也不是什麽没见识的人,等他从襄阳回来绝对要写一封厚厚的书信、不对、写一本游记给俩哥哥寄过去。

    曾几何时,他坐高铁从眉州到开封只需要八个小时,不比磨磨蹭蹭走了快四个月的老爹老哥强?

    就算途中少了很多乐趣,可是他快啊。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节约时间是美德,他们都应该有这种美德。

    小小苏的歪理一套一套的,路上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开始问开封府现在已经掌握了多少证据。

    他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知道的消息他也想知道。

    包拯看着从大清早到现在一直很兴奋的少年郎,想着这时候和他说无忧洞应该不会把人吓着,于是将开封府目前得到的线索细细说给他听。

    苏景殊有些傻眼,“无忧洞可能和襄阳王有关?”

    这个襄阳王,怎麽净干些缺德事儿?

    无忧洞在京城经营那麽多年,也就是说他想造反已经想了几十年。

    几十年都没动静,也是够能忍的。

    想想也是,毕竟是大反派,有个计划了几十年的阴谋诡计很正常,要是大反派也和别的反派一样脑子一抽就犯事儿还怎麽显出他们包大人的能力?

    看剧看小说的时候想着反派越厉害越显得主角有逼格,真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反派藏的太深也不是好事儿。

    ——主角,您辛苦了。

    小小苏在心里叹了一句,然後开始仔细梳理线索。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已经将各种线索理的差不多,但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理顺了和他没关系,不自己顺一遍的话到时候照样跟个傻子似的什麽都搞不清楚。

    这是他第一次出门办案,跟的还是包公的团队,说什麽都不能拖後腿。

    官家这个时候给他个官职已是破例,那麽多人看着官家对他寄予厚望,他要是帮不上忙还拖後腿,丢的不光是他的脸面,还有官家的脸面。

    小金大腿成天说他爹脾气软好相处,但再怎麽好相处那也是皇帝,刚进入朝堂就给官家丢脸的话,他的仕途可能刚开始就要结束。

    为了他接下来不被发配到偏远恶州,襄阳王您老人家还是麻溜儿的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

    勾结江湖人、人为制造洪灾、意图谋反,嗯,阴曹地府最凉快。

    开封城外绿树成荫,官道上来来往往好些车马,开封府一行在车马人流中并不显眼,京城内外比他们规模大的队伍多的是。

    钦差大臣不会大张旗鼓的说他们是钦差,电视上都是这麽演的,先乔装打扮到民间暗访,遇到贪官或者纨绔欺压百姓时挺身而出,贪官或者纨绔不知死活大肆叫嚣,钦差大人亮明身份,贪官或者纨绔灰溜溜被抓。

    故事情节大部分都是这样,有几分合理暂且不评价,反正亮明身份处置恶人的时候看着很爽。

    包大人出门没穿官服,应该也是想着先微服私访再亮明身份。

    荆州的灾民见到包大人能一眼就认出这是包青天,天底下其他人应该也能认出来,毕竟黑脸和额间月牙太显眼,戏文和话本子里都写烂了,应该没人认不出来。

    所以他们要先商量商量扮成什麽人吗?

    他还没见见识过易容,还怪期待的。

    公孙策无奈,“微服私访的话乔装打扮就行,包大人换下官服也不是那麽显眼。”

    天底下脸黑的人多了去了,包大人只要把额间弯月遮住,出门能认出来他的并没有几个。

    苏景殊了然的点点头,懂了,包大人的本体是额间月牙,黑脸是必要不充分条件。

    包拯:……

    他还在马车里坐着,说话的时候要不要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第一次办差的少年郎显然听不得这些,好在接下来受难的不再是包大人,而是换成了公孙先生。

    小小苏记着公孙先生出门微服私访会扮成算命先生,技多不压身,他也想学几手,所以昨天跑去街上把算命用的招子和常用的渔鼓简板都准备好了,只等公孙先生开班授课。

    不主修《周易》不是说他对《周易》一无所知,平时学的那些足够他胡说八道。

    他学东西很快,在先生身边瞧几次就能学个七七八八,在内行人眼里不够看,糊弄普通百姓肯定一糊弄一个准儿。

    公孙先生:……

    他算命先生的身份怕是真的扔不掉了。

    离京城越远官道越颠簸,坐在马车上也舒服不到哪里去,赶路的过程很枯燥,往日离京赴任都是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这次多了个叽叽喳喳的少年郎,想枯燥都枯燥不起来。

    苏景殊每次赶路都想念高铁飞机,恨不得把金手指挪到现实中来将天下布置一番,他心念一动,大宋所有的官道光芒一闪就全变成平整的大马路。

    他都没有画公路线铁路线,已经给金手指减少了很大一部分工作量,连大马路都换不了的话他要这金手指有何用?

    好吧,都是玩笑话,他的金手指虽然不能一键换背景,别的地方还是挺有用的。

    京城春意盎然,到处都是出游踏青的百姓,襄阳却已经开始热了,一行人抵达襄阳城第一件事不是微服私访而是找家成衣店买单衣。

    苏景殊擦擦额头冒出来的汗,再次感叹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荆襄一带离京城很远,不像边关时时有朝臣盯着,京城对这边的情况几乎全靠地方官的奏疏。

    连朝廷派去的御史都能被王伦收买,可见靠得住的地方官没有几个。

    看这些年朝中并没有收到任何襄阳王谋逆造反的消息就知道他对荆襄九郡的官场把持的有多紧,他是藩王,是太宗皇帝的儿子,有的是法子不让封地内的官员晋升,胳膊别不过大腿,地方官也不敢和他对着干。

    一行人换了单衣,包拯带着护卫们找地方住下,公孙策认命的带着算命招子和渔鼓简板找地方摆摊。

    小小苏特意买了件道袍,开开心心的跟在他们公孙先生身边当徒弟,“先生,以前找您算命的人多吗?”

    公孙策也穿着道袍,清瘦文士拿着算命招子看上去仙气飘飘,笑起来更显儒雅,“景哥儿觉得呢?”

    “多。”苏景殊笃定道,“先生看上去就很仙,算卦就要找先生这样的。”

    他们俩现在这打扮往街上一站,只要不查证件,谁都不能说他们不是正经道士。

    尤其是他们公孙先生,全大宋也找不出几个比他们公孙先生更仙儿的道士来。

    公孙策只是笑笑不说话,他觉得这小子不用和他学也能糊弄人,兴许待会儿支起摊儿都不用他说话,小徒弟就能把来算命的客人哄的开开心心。

    俩人没急着找地方支摊,而是先找了个茶楼坐下歇息。

    微服私访打探消息主要不是靠算命,而是借算命的幌子来听坊间传言。

    虽然坊间传言十句里顶多有一句是真的,但是听多了也能发现问题,比如现在,他们刚坐下就听到有人说襄阳王贪淫好色到处拐带幼童幼女到王府当歌舞姬。

    苏景殊抿了口凉茶,活动活动手指,然後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开始记账。

    不愧是无忧洞的幕後黑手,是襄阳王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在京城都能无所顾忌的害人,襄阳是他的大本营,在襄阳作恶只会更肆无忌惮。

    话说开封府的龙头铡好像很久都没用过了,欢迎襄阳王用脑袋来给龙头铡开开刃。

    第123章

    *

    苏家在朝中根基不深,苏洵并未入仕,而苏轼苏辙两个小辈前几年初入官场,可能自己都没弄明白怎麽在官场上生存,更不用说教别人怎麽当官。

    但凡苏景殊再年长几岁,官家都不至于像现在这麽担心他应付不来地方官场上的各种门道。

    偏偏他现在说大吧还没及冠,说小吧又没小到考中进士後继续在京城读书再学三年再当官的程度,总之就是怎麽安排都不放心。

    苏家二伯苏涣已是四品的提点刑狱,可两个人没在一起生活过,如今一个在利州一个在京城,想指点也没法指点。

    官场上的门门道道还是得找个离得近关系又好的来教,不然能怎麽办?还能直接把孩子扔进官场里让他自己摸爬滚打长记性?

    将来在官场上掉坑的机会多的是,刚开始当官还是稳着点来,把孩子吓坏了就不好了。

    包拯知道皇帝让他带上这小子是什麽意思,不过他觉得官家这活儿派的不够合适。

    他的确在地方干了几十年,问题是他考中进士後没有直接当官,而是先回家侍奉父母,等父母都过世守完孝,他的同年都已经是官场上的中流砥柱。

    虽然他刚进官场时也是从基层开始干起,但是他有一群有本事还努力的同年,所以这些年的升迁基本上没被卡过。

    哦,除了骂人太狠得罪的人太多被贬之外,其他升迁基本上没被卡过。

    景哥儿年纪小,倒是可以和他一样考中进士十年後再进入官场,到时有衆多已经在朝中颇有声望的同年保驾护航,官路想不顺畅都难。

    不过官家没打算让这小子虚度十载光阴再办差,不然也不会让他来带人先看看地方官场到底是什麽样。

    包拯家里有侄子在官场,家中侄子资质不算好,当个县令已经是勉强,他也没有刻意提拔,换成资质好聪明又上进的後辈就不一样了,即便官家不开口他也会教。

    傻小子运气好,第一次见到的就是襄阳这种水深的地方,以後去别的地方便不会大惊小怪了。

    路上闲着没事儿,包拯便给初入官场的苏小郎讲去地方当官要注意什麽,过来人的肺腑之言可遇不可求,苏景殊非常用心的把包大人说的每句话都记了下来。

    就是有一点,包大人真觉得他第一次见到的就是襄阳官场是运气好吗?

    大人自己说的,襄阳天高皇帝远,襄阳王又有异心,地方官场和襄阳王府多半已经是铁板一块。

    外来官员要麽和他们同流合污,要麽眼不见为净当没看见熬到任期结束,要是性子耿直既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也不愿意看到他们残害百姓,那就只能准备棺材板儿了。

    辞官都躲不过去,襄阳王手底下的江湖人会暗杀。

    这能叫运气好吗?

    好吧,在知道安全一定能得到保障的情况下,他也觉得他的运气很好。

    好心情在进入荆襄地界儿戛然而止。

    他们都知道襄阳王治下的百姓过的可能不怎麽好,能随意制造水患的人肯定不在乎百姓的死活,襄阳王在襄阳经营几十年,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王伦说荆州贼寇横行是真,所谓费心剿匪却未必是真。

    襄阳是荆湖两路的门户,同样也是南方联络中原的交通要道,但是襄阳却不归荆湖两路管,而是划到了京西路。

    至于襄阳王的领地为什麽是荆襄九郡而不是京西路的州县,苏景殊也想不明白。

    朝廷都能把襄阳这等兵家之争之地划给藩王当封地,还有什麽不能发生?

    想不明白的都是BUG,是世界观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京西路,听名字便知道这个路在京城西边,襄州在京西路和荆湖北路的交界,过了汉江再往南走就是荆州。

    他们一行十几人,有马有马车还有刀剑,在进入襄州境内之前都走的很安稳。

    劫道的山匪也知道什麽人能抢什麽人不能抢,展猫猫和白吱吱不骑马只坐在马车上也能看出来他们不好惹。

    进入襄州之後情况就变了,劫道的打走一拨又来一拨,本来他们昨天就能到襄阳城,愣是拖到今天傍晚才到。

    别地儿的山匪五大三粗,还有些是不务正业的江湖人,襄州的山匪那都不能叫山匪,只能说是难民。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谁家正经山匪能惨成这样?

    展昭和白玉堂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将所有的难民山匪打发走,襄州这还算好的,好歹路边没有屍体,渡过汉江进入荆州地界儿那才是真的凄惨。

    襄州这些落草为寇的难民多是从荆州逃过来的,荆州官府不管赈灾,百姓只能去周边没有遭灾的地方求个生路。

    然而襄州的城池也不许难民进入。

    苏景殊开始还气闷的骂地方官全都不是好的,然後他就被有多年地方官经验的包拯给上了一课。

    这儿是襄阳王的大本营,各个城池都过的紧巴巴,县城府城要是允许灾民进城,城里百姓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饿久了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一顿饭两顿饭救不了他们的命,为了活命他们什麽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就像他们进入襄州後遇到的那些难民劫匪,他们不知道他们打不过有刀有剑的车队吗?知道,但是不抢是饿死,抢了还有一线生机,他们为了活命依旧会铤而走险。

    襄州位于京西路,算是地産富饶的地方,能在这儿当县令知州的都有一定的执政经验,不会像刚从学堂里出来的新科进士那样热血上头想赈济灾民就赈济灾民。

    没有人愿意看到哀鸿遍野,唔,丧尽天良的除外。

    但凡有一丝人性都不会眼睁睁看着灾民饿死而毫无触动,可他们要先保证城里的安全。

    一旦打开城门接纳灾民,附近的灾民就都会朝他们这一座城涌来,随之而来的混乱哄抢甚至滥杀无辜别说是县城,就是府城也不好镇压。

    心软的官会准备些粮食出城赈灾,还有就是不开城门也不出粮,灾民靠近就轰出去,坚决不许他们靠近。

    荆州的灾民应该荆州的官来管,荆州的官不管,别的地方的官只能以他们自己为先。

    这不是铁石心肠冷酷无情,而是为了保护他们治下的百姓。

    苏景殊叹了口气,一路上看着越来越多的灾民,後面两天的路程实在笑不出来,直到进了襄阳城那种压抑的感觉才散了不少,也总算能松口气儿。

    襄阳城同样不许难民进入,城里的百姓看着还算安居乐业,至少穿的都很整洁,看上去也不像缺粮食的样子。

    然而在茶楼坐下之後,苏景殊发现他这口气儿还是松早了。

    茶楼在城门附近,离襄阳王府有一段距离,襄阳王并不在乎治下百姓怎麽说他,只要不把事情传到别处,就是天天在家骂他都没事。

    当然,骂声不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襄阳城的百姓在襄阳王的管辖下生活了几十年,早就清楚怎麽避开王府的眼线悄悄唾弃襄阳王。

    若是往常,有生面孔在旁边他们不会说的那麽明显,但是襄阳王府最近又开始祸害孩童,坊间的骂声根本停不下来。

    苏景殊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明白到底是什麽情况。

    以前有无忧洞拐卖妇女小孩儿,襄阳王不需要在襄州拐带幼童就能满足需求,前几年无忧洞被连开封府连根拔起,中牟县的念奴娇也被铲除,襄阳王府没法从别的地方拐带妇女幼童,于是兔子开吃窝边草朝襄州下手。

    有父母主动把孩子卖掉,也有父母在孩子丢了之後疯狂去找,新上任的襄阳太守金辉听上去像个好官,接到报案後连王府也敢去查,可惜他初来乍到没有根基,并没有找到襄阳王拐带幼童的证据。

    “先生,您觉得金太守是真心想和襄阳王作对吗?”新上任的苏御史搓搓下巴,凑到旁边的开封府智囊耳边小声问道,“我怎麽感觉像是在做戏?”

    按照正常逻辑,打上门应该是在找到证据之後凭证据抓人。

    王府是襄阳王的王府,外头有官兵来查,他肯定把所有的痕迹都清扫干净才放官府衙门的人进去。

    不对,那是王府,只要襄阳王不愿意,以太守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去搜查王府。

    襄阳王既然敢让他去查,王府里肯定查不到任何证据。

    金太守无功而返,反而像是在给襄阳王洗脱嫌疑。

    他们来的路上包大人说过襄阳王治下的官场已经烂透了,外来的官员想安安稳稳当官要麽同流合污要麽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虽然金太守刚来襄阳没多久,但是难保他不会和襄阳王同流合污。

    马克思说过,怀疑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认知态度。

    所以,查案应该怀疑一切。

    苏·未来的青天大老爷·景殊说道。

    公孙策无奈道,“金太守是包大人举荐来襄阳的,他先前在兵部为官。”

    小小苏立刻放弃怀疑,“包大人举荐来的啊,那没事了。”

    既然是包大人举荐来的,那肯定是想和襄阳王硬刚,只是经验不足反而让襄阳王摆了一道,人活一世哪儿能一辈子不掉坑,他能理解。

    反正就是,包大人甄选,人品有保障。

    公孙策:……

    这小子。

    金辉的确是包大人举荐来的,前些日子包大人弹劾王伦和荆州大小官员赈灾不利,当时他们还不知道王伦和襄阳王私底下有联系,只是觉得荆州这水灾来的古怪。

    官家当时没有撤王伦的职,只将荆州襄州的一把手给换了,没想到换的只是小喽啰,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後面。

    金辉金大人之前在兵部当职,性子耿直但有些急躁,的确能干出没有证据就直接带人冲到襄阳王府搜查的事情。

    自从兵部侍郎秦彭年私通辽国泄露北地战况,朝廷便对六部的官员进行了严格的审查,连打杂的衙役都是查过祖上三代才放进去,任职六部的官员审查自然审查的更加严格。

    金大人先前是兵部侍郎,能力如何他不做评价,人品肯定没问题。

    不过包大人只说金大人是个暴脾气,没说他如此沉不住气。

    公孙策皱起眉头,打算晚上到客店和包大人说说,看看金大人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大道士带着小道士在茶楼喝了会儿茶,用茶水点心填饱肚子,然後在门口不远处挂起招子等待有缘人上门。

    苏景殊蹲在算命招子旁边,感觉他们不像大道士和小道士,更像大乞丐和小乞丐,只是身上比乞丐干净而已。

    “大爷、大娘、哥哥、姐姐,路过的好心人们,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不要鱼,不要肉,给个窝头就行QAQ~”

    小道士可怜巴巴的蹲在路边,嘴里小声嘟囔着什麽,路过的大娘见不得这麽俊秀的小郎君饿肚子,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个刚摘的枇杷塞到他手里,临走时还摇头叹气,“可怜见的,造孽啊。”

    苏景殊:……

    公孙策:……

    苏景殊老老实实闭上嘴巴,挪到公孙策旁边板板正正盘腿坐下。

    枇杷放到渔鼓後面,只要他看不到,刚才就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不可怜,是他造孽,让大娘浪费一个枇杷真是太对不起了。

    天色渐晚,已经到了收工回家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不过却没有几个人来算命。

    这年头算命的要麽去熟悉的馆子里算要麽是吆喝到跟前算,吆喝到跟前还可能被当成骗子哄走,他们这种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可以避免和客人起冲突,但也没多少生意就是了。

    这是第一天,无人问津很正常,多坐几天就会有人上门。

    苏景殊想着他们坐到天黑就去和包大人他们会和,只是天还没黑,他们面前就站了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家夥。

    几个人穿的衣服差不多,应该是大户人家的护卫,这是要请他们上门测算?

    公孙策不着痕迹的朝旁边的小徒弟眨眨眼让他不要紧张,然後面色如常起身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为首的那人走上前,“老道士,你能算什麽?”

    公孙策谦虚的笑笑,“八字流年贫富吉凶,悉听尊便。”

    几个人又嘀咕了一阵,然後上前将大道士和小道士围起来,“我家主人正在招揽贤士,有劳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说话的功夫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周围的百姓明显知道这些人是什麽来历,看着被围起来的一大一小皆是摇头叹息。

    这倒霉催的,怎麽让襄阳王给盯上了?

    公孙策跟在包拯身边那麽多年,不是没有遇到过二话不说就绑人的情况,这几个人好歹还问了他们一句,态度不算太差。

    既然态度不算太差,那就容他多说一句,“几位爷,我们师徒二人初到贵地,并不……”

    “哪儿那麽多废话,让你们走你们就走。”态度不算太差的领头人瞬间变脸,“你们走不走?你们不走我们就上绳子绑了!”

    呵斥声一出现,旁边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连茶楼二楼的窗子旁都看不见人影,可见这群人在襄阳城里积威甚重。

    公孙策:……

    好吧,他收回刚才的话,这些人的态度一点儿都不好。

    苏景殊躲在算命招子後面,努力藏住眼底的兴奋。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反派剧情走来了!

    电视剧里演的不全是假的,微服私访真的有很大概率进城就遇到找茬的。先生先生,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麽。

    小道士麻溜儿的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拿起褡裢和算命招子亦步亦趋跟在师父身後,看上去像是被吓着了。

    公孙策将臭小子塞到他手里的枇杷放好,再说一遍,他感觉这小子的胆量足够给他当师父。

    “先生,您觉得我们要去哪儿?”苏景殊小小声问道,“我刚才听见旁边路过的百姓说襄阳王,他们该不会是襄阳王的人吧?”

    如果真的是襄阳王,他们这是什麽运气?

    “八成就是襄阳王府的人。”公孙策轻声回道,“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景哥儿待会儿不要乱跑。记住,见机行事。”

    他不怕这小子吓着,只怕这小子胆子太大在襄阳王府中也敢乱跑。

    小小苏点头,“先生放心,我知道分寸。”

    来到襄阳城第一天,打入敌方大本营,这个进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

    公孙先生尽管去忽悠襄阳王,他进王府後就老老实实当什麽都不懂的小道士,肯定不会给先生添乱。

    天呐,这究竟是什麽运气啊?

    襄阳王受什麽刺激了?招揽贤士也就罢了,竟然连大街上算命先生都不放过,襄阳王府缺人缺到这个程度了吗?

    城门口离襄阳王府距离不近,好在当街抓人的那几位没想让他们靠双腿走过去,到街口就喊了辆马车送他们去王府。

    公孙策不知道襄阳王要搞什麽幺蛾子,这时候进襄阳王府不在他们的计划内,但是那麽好的机会不进去实在可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刚才街上那麽多人看着,包大人安置下来後找不到他们可以很快打听到他们去了什麽地方,等晚上展护卫和白护卫混进王府再商量接下来要怎麽办。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等马车在襄阳王府门口停下,外面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灯火通明。

    王府的院墙一眼望不到头,进去之後小桥流水景致颇好,掩映在景致後面的宫殿金碧辉煌,看着比官家住的京郊别院还要奢华。

    襄阳王招揽了不少江湖人,最近烦心事多,他推上去的荆州知州和襄阳太守都被罢免,甚至连王伦都被押回京城下狱,一桩桩一件件实在让他头疼。

    洪泽湖那边邬泽也有好几天没给他回消息,不知道是忙忘了还是怎麽,还得再派人去洪泽湖看看。

    江湖人比官员好拿捏,就是有一点不好,太不服管教,不知道什麽时候就失去了踪迹。

    他们在江湖上自在惯了,一时半会儿习惯不了管束,就像那邬泽,其实也不是故意不给他回消息,就是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他说他以为报过信儿了,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

    这能怎麽办?只能他多派人过去看看。

    襄阳王叹了口气,听手下人说府上又来了个颇有能耐的算命先生眉头皱的死紧,“算命先生?本王要算命先生干什麽?”

    他要干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造反,算命先生还能算出来他是成是败?

    “王爷,朝廷都有钦天监测定吉凶,咱们找、啊不、咱们招揽个算命先生没准儿真的有大用。”回话的那人劝道,“近些天咱们府上诸事不利,兴许就是冲撞了什麽,您就让那算命先生给瞧瞧,算准了就留下,算的不准再赶出去就是。”

    襄阳王想了想,挥退屋子里的舞女歌女,“既然如此,让那算命先生进来。”

    旁边人立即领命,不多时,一大一小两个道士就来到殿中。

    苏景殊小心瞄了一眼传说中的大反派,看完之後立刻收回目光。

    怎麽说呢,和八王爷不像兄弟俩。

    八王爷年岁上来了也是雍容闲雅,襄阳王的岁数还没有八王爷大,但是已经是个中年发福的老胖子。

    看着不像八王爷的弟弟,更像八王爷的哥,还是大好多岁的那种哥。

    襄阳王不知道苏某人在心里怎麽编排他,人进来後上下打量一番,兀自下定评价。

    小的那个应该还没出师,估计也没什麽本事,大的那个倒是的确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还行,不像是骗子。

    襄阳王坐起来,问道,“先生打哪儿来?”

    公孙策拱手行礼,“回王爷的话,在下从大名府而来,今日初到襄阳,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从大名府来的?”襄阳王挑了挑眉,“大名府最近太平不少,先生怎麽大老远跑襄阳来了?”

    公孙策微微躬身,“云游之人居无定所走南闯北,大名府无卦可算,自然要另谋出路,让王爷见笑了。”

    言下之意,在大名府混不下去了,只能想法子到别处谋生。

    “行吧,能被排挤到连老家都不能待,应该是个有真本事的。”襄阳王点点头,于是站起来说道,“来人,给先生赐座。”

    他最近的确不太顺利,不知道这算命的能不能给他算出个子丑寅卯来。

    “先生,本王有一事想请你算算。”

    公孙策闻言放下褡裢,“看面相批八字测流年,王爷想算什麽?又想怎麽算?”

    苏景殊把算命招子放在旁边,乖乖的站在旁边候着,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襄阳王没把注意力放到小道士身上,走到神神叨叨的大道士跟前问道,“怎麽?你这儿想算什麽算什麽?想怎麽算怎麽算?”

    公孙策笑道,“算不准分文不取,算得准王爷随意给些赏钱就行。”

    襄阳王:……

    口气这麽大,难怪被排挤的只能往南边跑。

    公孙先生从褡裢中拿出罗经盘铜板等各种占卜之物,“敢问王爷欲问何事?”

    襄阳王在旁边坐下,“本王想让你算算,本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

    苏景殊顿了一下,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因为在自个儿家里所以说话的时候才那麽不把门。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他怎麽不直接问接下来的造反能不能成功?

    哦,不对,他不应该知道襄阳王想造反,更不该知道襄阳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麽。

    很好,您继续。

    公孙策显然也没想到襄阳王会如此的开门见山,不过他现在是以算命谋生的算命先生,对襄阳王府的所有事情都一概不知,直接当没听懂就是,“王爷,何事是否成功?”

    “这你就别管了。”襄阳王摆摆手,“你只需要算能不能成功。”

    公孙先生摇摇头,“回王爷的话,在下才疏学浅,不知何事无法测算。”

    “哪儿那麽多事儿?”襄阳王也来气了,但是看这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的样子又熄了火,“行吧,告诉你也无妨,但是这是本王的秘密,关乎身家性命的秘密。你若是敢透露出去,你们师徒二人就别想活着走出王府。”

    公孙策连忙表示,“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苏景殊竖起耳朵听俩人打机锋,看襄阳王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以为他要大喇喇的吧造反的事情说出来,听到接下来的话後又有点失望。

    好吧,大反派还没有蠢到随便对谁都说他要造反的地步,但是直接说事情关乎身家性命也好像不太聪明。

    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能和算命先生说吗?还是第一次见到的不知道什麽来路的算命先生?

    要是自家养的知根知底的玄学人士也就算了,这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迷信很正常,现在这麽弄得他还以为他们是襄阳王府家养的道士呢。

    他和公孙先生没问题,那麽有问题的就是襄阳王。

    旁边,襄阳王扶着椅子站起来,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上去有些阴沉,“本王想除掉一个人,那人应该很快就会抵达襄阳,本王想请先生算一卦,算算那人究竟会不会死。”

    苏景殊:好吧,猜错了,但也没全错。

    相除掉一个人,那人应该很快抵达襄阳,越听越觉得像是他们包大人。

    区区反派想除掉主角,很好,你凉了,赶紧让家里准备棺材板,免得将来用得到的时候没东西可用。

    “王爷稍等片刻。”公孙策面不改色应下,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然後开始起卦。

    仙风道骨的大道士拿出三枚铜板连掷六次,一边掷一边将结果记在纸上。

    苏景殊看着掷出来的结果和纸上写的结果,再看看对六爻丝毫不通的襄阳王,保持沉默。

    写在纸上的最终推出来是谦卦,没错,就是他和周青松在秋闱之前找公孙先生算出来的结果。

    至于真正算出来的,是凶是吉不重要,反正写在纸上的是吉。

    让你不读书,让你不学四书五经,这不,被算命先生忽悠都看不出到底是哪儿被忽悠的。

    算出来的凶,写在纸上的是吉,不去盯着结果就别怪他们忽悠人。

    仙气飘飘的算命先生算完之後惊讶的站起来,“王爷,大吉啊。您看,此卦是谦卦,乃是六十四卦中唯一一个每个爻都是吉的卦象,乃是万里挑一的大吉啊。”

    “哦?果真如此?”襄阳王大喜,“本王听说你们这些算命的老爱给人算凶卦来骗钱,没想到你这道士和寻常算命的不一样。”

    “王爷乃是得上天庇佑之人,在下不敢妄言。”公孙策谦虚的躬身拱手,“能为王爷测算乃是在下的福分,今日之卦理应奉送,在下分文不取。”

    “先生说的哪里话,卦象如此吉利,本王自当重重有赏。”襄阳王大手一挥,“来人,带先生入住松竹院。这是本王的贵客,让府上的人都不得怠慢。”

    公孙策拿着褡裢,“王爷,在下乃是云游之人,这……”

    “先生不用客气。”襄阳王拍拍他的肩膀,险些把人拍回椅子里,“本王向来喜欢招揽门客,府上招贤院有许多民间大才,先生有空可以和他们讨教讨教。不必担心吃喝花销,跟在本王身边亏待不了你们。欸,那小道士,你说是不是?”

    木头人苏景殊:“啊?噢!王爷说的是!”

    下人带新来的两位贤才去松竹院,等人走远,候在外面的管家才走上前来,“王爷,那个算命的来路不明,您这麽将人留在王府会不会有隐患?”

    襄阳王不甚在意,算的准不准不重要,算的他开心就行,“派人去大名府查查有没有这号人物,对了,那算命的叫什麽来着?”

    管家:……

    襄阳王府,松竹院。

    大道士和小道士面面相觑。

    虽然不知道事情为什麽变成了这样,但是他们俩成功入住了襄阳王府,还成了襄阳王的座上宾。

    厉害噢!

    苏景殊有些担心,“先生,万一襄阳王去大名府查您怎麽办?”

    公孙策不担心这个,“我说的都是真话,他查任他查。”

    苏景殊:???

    您什麽时候去的大名府?离开大名府的时候真的被当地的算命先生联盟排挤出来的吗?

    公孙策双手负後,语气很是怀念,“大概有几十年了吧,不过那些家夥应该还没死光,有人打听的话不会想不起我这号人物。”

    苏景殊睁大眼睛,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先生,您在大名府的时候改名了吗?他们会不会查出来您叫什麽?”

    查算命先生没事,查出来算命先生名叫公孙策那就麻烦了。

    公孙先生摸摸胡子,“鄙号,孙半仙。”

    第124章

    *

    大宋没有宵禁,但是到点会关城门,没有宵禁只是说百姓可以在城内自由活动。

    包拯带人在官府衙门附近租了个宅院,收拾妥当後让展昭去城门口找公孙策,白玉堂不想在院子里闷着跟着跑出去,于是就变成俩人一起去找人。

    他们分开的时候公孙先生说只会在城门附近活动,应该一眼就能看到,结果俩人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人。

    白玉堂抱起手臂问道,“公孙先生带景哥儿吃饭去了?随便找个客店住下了?还是自行进城找我们了?”

    “不会,先生说过他在城门附近,肯定不会跑远。”展昭摇摇头,看不远处有个茶楼,于是过去向茶博士打听有没有看到两个道士打扮的人。

    这个点儿茶楼里客人不多,茶博士放下手里的活儿,“见过见过,他们俩还在我这儿点了不少茶水点心。这位爷,您找他们干什麽?”

    “别找了,人被襄阳王府的爪牙带走了。”茶博士还没说完,旁边的客人就说道,“也不知道那两个道士怎麽惹到了襄阳王府,那些家夥本来在街上闲逛,看到他们俩後二话不说就把人带走了,态度凶的呦。”

    展昭和白玉堂脸色一变,“被襄阳王府的人带走了?”

    “可不是吗,走的时候好多人都看见了。”茶博士摇摇头,“那小道士看着乖巧的很,他师父在外面摆摊算命他就在招子底下蹲着,李婶回家的时候看他蹲在路边还给了他一个刚摘的枇杷,可怜可怜。”

    展昭和白玉堂被他们说的心里拔凉,放下几粒碎银当谢礼,连忙去襄阳王府救人。

    夭寿了,他们今天刚到襄阳城,襄阳王怎麽知道公孙先生和景哥儿的身份?

    难不能是他们身边有叛徒?

    白玉堂赶路也挡不住胡思乱想,“展昭,城里的百姓说襄阳王到处拐带幼童幼女,景哥儿近两年个头儿长高了不少,看着已经不像小孩儿,襄阳王府的人应该不会眼瞎到把他当幼童吧?”

    展昭脚下一滑差点栽下去,“白玉堂,你别胡说。”

    景哥儿、景哥儿再小十岁才能算幼童!

    俩人慌里慌张的往襄阳王府赶,进入王府後第一反应是找大牢,然後就听到路过的下人说松竹院的两位道长如何如何。

    不在大牢?

    两个人听到他们文文弱弱的公孙先生和景哥儿没有被关进大牢都松了口气,跟着下人一路来到他们口中的松竹院,然後就看到了舒舒服服要什麽有什麽的大道士和小道士。

    展昭:???

    白玉堂:???

    什麽情况?

    等院子里的下人都出去,着急忙慌前来救人的展护卫和白护卫现身,四个人八目相对,怎麽看怎麽尴尬。

    苏景殊邀请好长一会儿没见着的展猫猫和白吱吱坐下分享襄阳王府厨房准备的晚餐,然後给他们解释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况。

    很简单,襄阳王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想要算卦,他和公孙先生阴差阳错被逮到襄阳王府,因为公孙先生的卦算的好,所以他们就被当成襄阳王招揽的门客留下了。

    一般的门客住招贤院,他们公孙先生不一般,连住处都是独院,可见襄阳王为了个好兆头疯魔到什麽地步。

    同理可得,襄阳王的造反事业大概率只有框架,具体怎麽造反他老人家根本没想好。

    找公孙先生算能不能成功除掉包大人,他这不是搞笑嘛。

    公孙策笑吟吟放下茶杯,“人固有一死,我可没说什麽时候死。”

    一百岁的时候再死也是死,怎麽不算包大人最终会一命呜呼呢。

    “公孙先生机智。”小小苏以茶代酒敬机智的公孙先生一杯,仰头将杯中香茶一饮而尽。

    “先生,襄阳王府危险,您还是快想办法带景哥儿出去吧。”展昭拍拍胸口缓口气,刚才实在是吓得不轻,“襄阳王已经知道包大人要来襄阳,但是他不知道我们什麽时候能到,接下来这些天我们得更加小心。”

    “襄阳王会防备外面,却不会防备王府。”公孙策摇摇头,既然阴差阳错进来了,那就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展护卫要是不放心可以先带景哥儿走,我自己留在王府搜集证据。”

    苏景殊摇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不行不行,先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不走。”

    他要跟在先生身边学习,这时候出去像什麽话?

    入住的时候是两个人,明天出门只剩下一个,襄阳王那里也不好解释。

    怎麽着?他的王府会吃人啊?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留在先生身边为好。

    白玉堂也觉得留在襄阳王府更容易搜集证据,“这样,展昭你回去和包大人说一声,我留在王府保护公孙先生和景哥儿。”

    襄阳王招揽的那些门客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打的,他的轻功也很好,不会让王府的下人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

    很好,就这麽定了。

    夜色已深,展昭赶紧回去和包大人说一声,免得包大人一直等不到他们再着急。

    留下和离开三比一,展猫猫无法,再次确认他们三个都不愿意走後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他和白玉堂混进襄阳王府就算了,他们会武功能自保,公孙先生和景哥儿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襄阳王发现他们的身份,到时他们两个想跑都跑不掉。

    白五爷还能一次带上两个人逃跑?

    不行,他得赶紧和包大人说一声,让包大人想办法把公孙先生和景哥儿劝出来。

    白玉堂挥挥手送走展昭,等看不见人影儿了才坐回来说道,“过些天我那几个义兄都会到襄阳,几个哥哥的武功都不差,到时我们分头行动,一定能把襄阳王府扒个底儿朝天。”

    “从襄阳到大名府来回要近一个月,公孙先生的身份暂时不会暴露,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找到足够的证据抓襄阳王回京定罪。”苏景殊很有信心,他自己可能找不到证据,但是他的队友可以。

    公孙先生和白五爷一文一武,跟公孙先生和展护卫一样打出去都是王炸。

    什麽都别管,找证据就行。

    好像在玩解谜游戏哦,搓手.jpg

    “什麽大名府?”白玉堂好奇的问道,“公孙先生假称是大名府来的算命先生?”

    “不是假称,公孙先生的确去过大名府。”小小苏煞有其事的解释道,“世界上最完美的谎言就是不说谎,公孙先生没有说谎,他们查也查不出问题。”

    三分真七分假已经让人分辨不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何况他们先生说的那麽有水平,全是真话更找不出哪儿有假。

    不愧是开封府的智囊,就是厉害。

    “王府里还有个招贤院,白护卫可以先去那边转转,襄阳王最近应该又招揽了不少人。”公孙策不知道招贤院在哪儿,位置只能靠白玉堂自己打听。

    他觉得襄阳王让他和苏景殊留下单纯是为了逗乐,打胜仗不靠算命,没有哪个想造反的王爷会把一个算命先生奉为座上宾。

    没有猜错的话,招贤院那边的人才会被襄阳王安排差事,还有襄阳王身边的官家以及府里的管事,这些人都可以查查。

    人多的地方就有矛盾,襄阳王招揽了那麽多人,这些人之间肯定不会是一块铁板。

    白玉堂应了一声,“好嘞,我待会儿就去找。”

    大晚上的正适合到处溜达,襄阳王府歌舞升平,那些江湖败类贪图享乐,喝多了之後更容易套话。

    桌上的饭菜马上要凉,苏景殊招呼他们赶紧吃,很快就没有襄阳王府了,王府厨房的饭菜吃一顿少一顿,快吃快吃快吃。

    “你和先生吃,我晚上去别的地方找东西吃。”白玉堂摆摆手,他的饭量放开了吃的话这俩人的饭菜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因为饭菜吃的太干净引起怀疑就不好了。

    苏景殊摇摇头,“五爷不动我们也能吃干净。”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现在就处于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阶段。

    知道他的个头为什麽蹿这麽快吗?多吃饭换来了。

    挺胸骄傲.jpg

    白玉堂靠在椅背上,“你自己就能吃光,我就更不能动了。”

    这小子吃了还能长个儿,他吃了还能再蹿一蹿吗?

    放心,他待会儿直接去王府的厨房扫荡,再不济还能去外面的酒楼,肯定不会饿着自己。

    晚上不宜多吃,公孙策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要时刻注意养生。

    十几岁的少年郎吃饱喝足,瘫在椅子上揉肚子,“先生,我们今天晚上能睡觉吗?”

    毕竟是第一天来,需不需要象征性的守个夜警惕一下?

    公孙策哭笑不得,“不必,放心休息就是。”

    襄阳王既然把他们留下来,接下来应该还有别的卦需要他来算,算的准不准不重要,只要是大吉那老东西都会高兴,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怎麽把吉卦说的不那麽刻意。

    第一次是谦卦也就算了,後面不能此次都是六爻皆吉。

    算命先生不是只会一种测算法子,风水、流年、八卦、八字、相面等各种法子可以轮流上阵。

    襄阳王喜欢听好话没关系,他有的是好话哄他开心。

    小小苏瘫了一会儿,殷勤的出门喊人来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身为算命先生的徒弟,伺候师父是他的本职工作。

    白玉堂活动活动筋骨,公孙先生和景哥儿准备休息,他去找找招贤院的位置。

    然而他还没出门,外面忽然冲进来几个人。

    不,不能说是冲进来,几个人还是挺有礼貌的,只是步子急了些。

    暮春时节草木繁茂,白五爷坐在树干上,夜色下茂盛的树叶将他遮的严严实实。

    苏景殊一路小跑躲到他们家先生身後,把胆小怕事木头人的人设贯彻到底。

    出门在外遇到事情本来就应该是师父出面处理,没出师的徒弟哪儿安全躲哪儿去。

    进来的是带他们来王府的那几个人,几个人在城里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变脸,回到王府後脾气好多了,甚至还会拱手行礼。

    “在下沈六,乃是王府的管事,先前请先生来王府多有冒昧,还请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为首那人赔笑几句,然後不好意思的问道,“敢问先生贵姓?”

    他抓人的时候只是想着这算命先生看上去有股子仙气儿想碰碰运气,王爷这些天诸事不顺,连带着他们这些底下人也过不好,要是能把王爷哄开心,别说两个人,就是二十个人他也能绑。

    王爷以前很少求仙问卦,大不了就是再把人轰出去,反正这些天几乎天天挨骂,再怎麽着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他抓人只是想碰个运气,谁能想到王爷竟然真的觉得这算命的算卦算的好,非但赏了好些东西,还让人住到王府松竹院来了。

    这隔壁几个院子住的可是蓝爷钟爷那等左膀右臂,这个算命的何德何能,怎麽配和蓝爷钟爷住挨边?

    沈六想不通,但是人是他绑、啊不、人是他领回王府的,打探人家身家背景的事情只能他来干。

    人都在王爷面前出过风头了还不知道姓什麽,这事儿弄的。

    公孙策也没想到这人说了一通後会接一句“先生贵姓”,说到这里才想起来忘了在襄阳王面前自我介绍。

    现在说也没关系,反正也没几句。

    公孙策一手背後,“免贵姓孙,沈管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先生直接喊我沈六就行。”沈六的姿态做的非常低,看公孙策好像没在意之前的事情,于是打蛇上棍道,“先生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咱们王府的情况。王爷平时不怎麽管底下的事情,府里除了大管家还有其他十来个管事,大管家看我们不顺眼,连带着对我们带来的贤才也不顺眼,您今後遇到大管家的时候要小心些。”

    公孙策面上诧异不已,像是想问些什麽,又觉得刚来半天不好询问,犹豫之後只是郑重其事的朝沈六道谢,“多谢沈管事提醒,在下感激不尽。”

    有大管家看底下人不顺眼的前提在,两个人很快熟悉了起来,看的旁边的苏景殊和树上的白玉堂直呼公孙先生厉害。

    看着像是那沈六在套他们先生的话,实际上却是他们先生在套那沈六的话,身家背景透露出去了,沈六在王府的地位也摸的差不多了,最後说完还能让沈六觉得他们先生是个能继续相处的好盟友,这话术简直绝了。

    沈六说完之後笑眯眯的离开,白玉堂从树上跳下来,“先生,景哥儿,你们先休息,我跟上去看看。”

    刚过来那几个人是过来套话的,他去看看那人怎麽和襄阳王回。

    苏景殊拍拍胸口,他要是有公孙先生这麽好用的脑袋瓜,莫说是大宋官场,将来让他以三寸不烂之舌扫平西夏涤荡辽国都没问题。

    不是说新鲜的脑袋瓜更好用吗?他的脑袋瓜比公孙先生新鲜,为什麽没有公孙先生的脑袋瓜好用?

    差评!

    另一边,白玉堂借着夜色在襄阳王府来去如风。

    兴许是王府的蜡烛不要钱,所有的院子都灯火通明,可各个院子的假山树丛又做的很是景致,影影绰绰比不点灯还容易藏人。

    也不知道襄阳王到底怎麽想的,他住进王府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吗?

    他没有想到,他身边也没人想到?

    还是说单纯就是自信的觉得没有人敢擅闯他襄阳王府?

    白五爷一边吐槽一边去最亮的宫殿,找到襄阳王後熟练的跳到房梁上蹲下。

    沈六说大管家看底下人不顺眼没有说谎,看他们俩走在一起时针锋相对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一个说孙先生是王爷亲自下令留下的,一个说他们堂堂王府竟然让一个算命先生当座上宾简直荒谬,要不是他们马上要去见襄阳王,没准儿吵急眼了能在门口打起来。

    可惜了,打起来多好看,只吵架一点意思都没有。

    沈六快步进殿,当旁边的大管家不存在,凑到襄阳王跟前殷勤道,“王爷,属下打听出来了,那算命的姓孙名嘉德,曾经在大名府给人相面测字,後来得罪了当地寺庙,那寺庙联合官府让他在大名府没有立足之地,如此才成为云游四方的游方道士。”

    襄阳王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在大名府有仇家。”

    沈六忙不叠点头,“有,还是大仇。”

    都把他害成没有落脚之地的游方道士了,这仇肯定不会小。

    管家上前提醒,“王爷,稳妥起见还是先派人去大名府打听打听,属下总觉得那道士不可信。”

    “孙先生游历到襄阳,听闻王爷贤名才带着徒弟过来投奔,有什麽不可信的?”沈六反口怼回去,“按照管家的意思,招贤院住着的那些江湖侠士岂不是都不可信?”

    “好了,别吵。”襄阳王清清嗓子,“赵安,你派人去大名府打听打听,如果那算命的真的在大名府有仇,本王还要重用他。”

    管家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王爷,那只是个算命的,能有什麽用处?”

    “他那一张嘴能说会道,怎麽不能用?”襄阳王在亲信面前没有隐瞒想法,笑的脸上的肥肉都快要掉下来了,“赵曙那小子把武备攻城作改成了军器监,里头有不少好东西,契丹人对那些大炮眼馋很久了。”

    朝廷对军器监管的非常严格,除了相关官员,别人想打听消息都打听不到。

    但是他是襄阳王,他是太宗皇帝的儿子,大宋没有什麽地方可以禁止他出入,军器监也一样,他不信赵曙真能拿那些所谓的章程罚他。

    从南往北打太难,从北往南打容易的多,只要朝廷没有那些火炮炸药,或者契丹和他们也有那些火炮炸药,他们在战场上就不会吃火器的亏。

    契丹人狡诈,和他们谈交易要找个聪明人,不能只靠他自己和辽主通信,那样太麻烦,他得找个聪明的手下去北地和契丹人谈判。

    这人要聪明,还不能被大宋的官府拿捏,北地那些学堂成天教什麽忠君爱国,都把那些读书人给教傻了,换成和地方官府有仇的就不一样了。

    那算命的要是能在他的帮助下重回大名府,忙着报复当年欺辱他的那些人还来不及,不可能和朝廷一起抵御辽国。

    很好,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管家眸光微闪,既然王爷要用到那个算命的,那他就不在打听到的消息里做手脚了。

    但是这沈六,早晚得要了他的小命。

    白玉堂无声无息听他们商量联合辽国南北夹击,听到这里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们翻。

    什麽人啊?什麽畜生啊?

    好歹是个赵姓的宗室子弟,还有脸自称是太宗皇帝之子,太宗皇帝教他联合契丹对付自家人?

    一会儿要洪泽湖泛滥一会儿要泄露军器监的机密给契丹人,咋滴,要是西夏还能打,他是不是还想连着西夏一起勾结?

    白五爷在心里骂骂咧咧,没想到底下的襄阳王竟然真的这麽想过。

    “可惜西夏的大军被狄青给打怕了,十万大军竟然不是一个狄青的对手,虎父生犬子,李元昊在地底下要是知道继位的儿子是这麽个德性怕是得气活过来。”襄阳王坐回他自制的龙椅上,摇头晃脑颇为自得,“武备攻城作制造的火器本王都见过,赵曙以为他改个名就能让里面的火器大变样,做梦呢?”

    几门火炮而已,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瞧把他们给吓的。

    白五爷:……

    好好好,你们最好在见识到大炮之後也这麽说。

    还区区几门火炮而已,那几门火炮打出来的炮弹能将你襄阳王府夷为平地。

    皇宫怎麽炸的不知道吗?

    什麽危言耸听?传言分明没有传出火炮的真正威力!

    自欺欺人,什麽叫自欺欺人?这就叫自欺欺人。

    合着在他眼里辽国使臣落荒而逃是被朝廷装神弄鬼施展幻术给吓跑的,西夏大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是先前的狼主不会带兵,军中哗变自相残杀才导致溃不成军。

    咱就说,要不派人出去打听打听,但凡出去打听过都不至于有这麽离谱的想法。

    还是说这些离谱的想法就是他手底下的人给他搜集来的消息?

    白五爷歪着脑袋想了想,震惊的发现这种事情发生在襄阳王身上竟然完全有可能。

    苍天啊,就这还想造反?

    他要不是赵姓宗亲,这脑子给他八百年他都造不成反好吧。

    包大人,这种级别的反贼还没资格让您大老远的跑襄阳来,要不咱直接让狄将军过来给他们轰几炮得了。

    乐平公主马上要生娃娃,您不着急狄将军急。

    第125章

    *

    圆月当空,整座王府依旧灯火通明,人声却渐渐沉寂。

    襄阳王府的布置早已超过它应有的规格,甚至在占地面积上都不输汴京城的皇宫。

    不是襄阳王府太大,而是京城的皇宫太小。

    对比长安城洛阳城的皇宫,汴京的皇宫的确很小,毕竟大宋宫城的前身只是节度使的治所,没法和长安洛阳那些精心规划设计过的宫城比。

    襄阳王在襄阳经营了几十年,有的是法子不让消息传出去,王府他想怎麽建就怎麽建,于是就越来越奢华越来越阔气。

    最大的宫殿由襄阳王本人住,一半划出来给府上的女眷,一半划出来给他招揽的贤才。

    亲信的住处是独院,不那麽近的手下就住到招贤院,反正王府地方够大,怎麽住都住的开。

    前些天霸王庄被杭州太守倪继祖带着一帮江湖人捣毁,住在招贤馆的那些江湖人要麽被抓要麽逃跑,只有寥寥几人逃到襄阳王府,差点把襄阳王气个半死。

    白五爷在房梁上待到半夜,等襄阳王和他的手下都去睡觉了才恍恍惚惚从房梁换到房顶。

    不行,他得冷静冷静再去找公孙先生。

    这都是什麽乱七八糟的?

    他以为襄阳王应该是个老谋深算的奸贼,现在看来,“老谋深算”换成“又蠢又毒”更合适。

    夜风习习,白玉堂在房顶上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把火气压下去。

    苏景殊已经睡了,松竹院里只有一间房里亮着灯。

    白五爷迈着沉重的脚步轻轻扣门,进去之後就开始诉苦。

    他这两年真的稳重了很多,天知道他是怎麽忍住没有直接把襄阳王和另外两个人剁了的。

    “先生,襄阳王想勾结辽国对大宋进行南北夹击。要不是西夏已经不成气候,他甚至想连着西夏一起勾结。”

    “他留下先生不是因为先生算命算的好,而是因为先生在大名府有仇人,他想借帮先生报仇的机会派先生去大名府和契丹人联络,让先生不得不上他这艘贼船。”

    “他还说军器监的武器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是朝廷编出来糊弄人的,契丹人没见识被吓跑了,他见多识广吓不着他。”

    ……

    这个襄阳王和他们来的路上猜测的襄阳王完全不一样,要不是一样的心思狠毒,他都要以为襄阳王被人调包了。

    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又如此愚蠢的反贼?完全不合理啊!

    公孙策沉吟片刻,让白玉堂先把刚才打探来的消息送出去,接下来的事情他另有打算。

    襄阳王想让他去大名府联络契丹人,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毫不费力的拿到襄阳王勾结辽国的证据。

    他假扮算命先生的时候都是自称大名府而来,倒不是对那地方有什麽执念,而是习惯了这麽介绍。

    算命就算命,算命先生是哪儿人不重要,一般也没谁会在意这些,谁能想到襄阳王会在这上面做文章?

    瞎猫撞上死耗子,也是歪打正着。

    公孙先生送走气的不轻的白五爷,对襄阳王接下来的计划还挺满意。

    身为藩王却私通敌国,就算他是皇亲国戚也免不了一死。

    襄阳王想让他到大名府和契丹人联络,这种送上门来的证据可遇不可求。

    先前让景哥儿说安心去睡只是安慰第一次出来办差的少年郎,其实他心里也没底,现在可好,襄阳王要用他就不会伤害他们,确实是可以放心休息了。

    松竹院里仅剩的一盏灯悄然熄灭,夜色静谧,襄阳王依旧沉浸在即将成为皇帝的美梦中。

    王府外面不像王府那麽奢侈,夜半时分绝大部分人都在休息,街上除了更夫和巡逻的衙役也没有行人。

    白玉堂在月色下略过一栋又一栋房宅,真高手赶路从来不走寻常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运起轻功直接朝着他们下榻的院子冲。

    侍卫们已经睡下,院子里只剩下包拯和展昭两个人。

    展昭不放心留在襄阳王府的三个人,想着明天再去让他们找借口离开王府,包拯却是和公孙策想一块儿去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已经混入王府,不如等到证据到手再离开。

    不过展护卫的担心也有道理,公孙先生跟随他多年,遇到危险也能逢凶化吉,景哥儿第一次正式办案就碰到这种情况,难保会因为害怕被襄阳王府的人看出端倪。

    展昭叹了口气,“属下担心的就是这个。”

    他不像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一样饱读诗书,但也是读过书的。

    荆轲刺秦带了个秦舞阳当帮手,那秦舞阳十三岁就敢杀人,平时在乡间街坊四邻都不敢看他,结果在刺杀还没开始时就色变惊恐险些当场暴露。

    景哥儿平时看着不是胆小之人,可他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就算襄阳王没有秦始皇的威势也难免会心生慌乱。

    唉,越想越不放心。

    实在不行的话让公孙先生和白五爷留在王府,让景哥儿出来和他们在一起,这样他们放心,公孙先生也能放开手脚。

    白玉堂一回来就听到这些,拍拍展昭的肩膀笃定的说道,“你这话要是让景哥儿听见,他能扛着五爷的大刀追杀你。”

    他只看出那小子很兴奋,没看出任何害怕。

    公孙先生都说了他不怕景哥儿胆子小,就怕那小子胆大包天在襄阳王府里四处探索,公孙先生怕了他都不一定怕。

    襄阳王府又不是无忧洞,里面藏着再多隐私也挡不住那是座光鲜亮丽的王府,除非王府里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不然他们景哥儿绝对不带怕的。

    秦舞阳随荆轲刺秦的时候怂了那是被秦始皇吓的,景哥儿和公孙先生面对的又不是秦始皇,就襄阳王那个样子他有个锤子的威严,别侮辱人家秦始皇了好不好。

    白五爷又说了一遍他在房梁上听到的消息,第一次说的时候十句话里有八句话都是骂人的,第二次说已经不像第一次那麽激动,但是语句中也没少夹杂对襄阳王的唾骂。

    朝廷官员勾结辽国他能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辽国给的足够多,那些态度不坚定的大臣就可能被诱惑。

    可襄阳王是宗室王爷,还是太宗皇帝的儿子,太宗皇帝当年怎麽挨辽国的打、不是、太宗皇帝当年怎麽和辽国打仗他是一点儿都没记住吗?

    勾结辽国?亏他想得出来!

    算算他现在犯多少事儿,暗中派人掳掠妇女孩童,结党营私通敌叛国,不顾百姓死活意图制造水患,还有称霸地方残害忠良,这麽多罪名加起来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包拯的面色黑沉如水,仿佛无论襄阳王干了什麽都没法再让他变脸。

    展昭还没修炼到包大人的程度,肤色也没有包大人那麽黑,脸色变的相当明显,“我回来时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襄阳王还建了座冲霄楼,冲霄楼建成之日,所有工匠尽数失踪。”

    这事儿在襄阳城里不是秘密,工匠的家属已经到官府衙门报案,只是报案的时候金辉金太守还没上任,上一任襄阳太守不敢和王府过不去,所以案子一直被压着。

    他刚才已经和包大人说过此事,包大人会想办法让金太守去查工匠失踪一案,人还活着的话肯定能查到线索,就怕那些工匠已经被害。

    白玉堂听的倒吸一口凉气,“他该不会把那些工匠全杀了吧?”

    什麽楼啊这麽见不得人?人家工匠找他惹他了?

    展昭慎重的点点头,“那麽多天都没有消息,想来已经遭遇不测。”

    白玉堂捏紧拳头,“很好,现在是二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老东西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儿,这些年来不知道害了多少性命,包大人既然来了就不能白跑一趟,最好能把他这几十年来干过的恶事查个底儿朝天。

    开封府的龙头铡还没生锈,要他的脑袋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的很。

    冲霄楼是吧?让他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冲霄楼可能有古怪,五爷去探的时候务必小心。”展昭提醒道,“先看看公孙先生和景哥儿能不能在襄阳王府立住脚,如果可以的话,到时我和五爷一起去探冲霄楼。”

    包拯听到这里打断他们的计划,“冲霄楼在襄阳王府之中,公孙先生会去查探,展护卫和白护卫不可擅自行动。”

    “大人,我们感觉公孙先生去查的话更危险。”白玉堂小声说道,“我和展昭会武功,楼里有古怪我们还能跑,公孙先生遇到危险他连跑都没法跑。”

    包大人三思,这事儿真不是公孙先生能干的,让景哥儿干都比找公孙先生强,至少景哥儿年纪小跑的快。

    事实证明,在襄阳王府中,什麽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

    襄阳王派人去大名府调查大名府有没有出过孙嘉德这号人物,派出去的人刚离开王府,连襄阳地界儿都没出,在他心里孙先生师徒就已经是他们王府招揽的贤才了。

    调查结果?不,调查的人派出去这事儿就结束了。

    他的想法就是结果,真正的结果不重要。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襄阳王便邀请孙先生和他去冲霄楼,他要给他的盟单兰谱再加个名字。

    下人提到冲霄楼,苏景殊隐约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冲霄楼具体是怎麽情况他不知道,但是这地方好像和白吱吱有点关系。

    可惜待会儿人多不好藏人,只能委屈白五爷在松竹院等他们的好消息。

    天蒙蒙亮才回来的白玉堂:???

    这也行?

    大道士和小道士衣着整齐跟着王府的下人去见襄阳王,留下白五爷在风中淩乱。

    早知如此他也和景哥儿一起扮成道士给公孙先生当徒弟,光明正大的混进王府,襄阳王主动邀请他们去冲霄楼,这不比他和展昭偷偷查安全?

    第126章

    *

    冲霄楼是襄阳王府守卫最多的地方,高楼直冲霄汉,走的越近越觉得壮观。

    襄阳王的想法异于常人,正常计划在他这里根本不管用,苏景殊看着看似淡定其实已经很不淡定的公孙先生,再看看丝毫没有意识到带一个昨天刚到王府的算命先生去藏秘密的地方有什麽不妥的襄阳王,其实也有点绷不住。

    是襄阳王对他们太不防备还是公孙先生看上去太可靠,冲霄楼是他们这种初来乍到的人能去的地方?

    都说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他们这马上就把老虎的洞穴给摸透了,老虎还觉得他们俩是自己人,怎麽想都感觉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襄阳王已经知道他们的来历不对劲,带他们去冲霄楼不是分享秘密而是要除掉他们?

    唔,听上去合理多了。

    等等!合理的同时也不安全了啊!

    小小苏快走几步追上他们家公孙先生,试图用脑电波让公孙先生知道他刚刚猜到了哪儿。

    先生,冲霄楼里情况不明,襄阳王热情的有点过头,要不咱还是别进去了吧。

    公孙策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太紧张,以他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他觉得襄阳王没有要除掉他们的意思。

    这里是襄阳王府,襄阳王要除掉他们不用多此一举,在松竹院同样可以动手。

    白护卫昨天晚上已经和他说过,襄阳王想让他去大名府联络契丹人,既然已经想好怎麽用他,那就不会对他们下杀手。

    他现在想的是,难道襄阳王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一夜之间就从襄阳和大名府跑了个来回?

    缩地成寸?腾云驾雾?

    襄阳王走在最前方,瞧见他看好的贤才落到後面,猜到这师徒俩有点受宠若惊,于是笑眯眯的说道,“先生不必紧张,本王待自己人向来掏心掏肺,留先生在府上住下就是将先生视作自己人。”

    真是的,他都不担心这师徒俩别有用心,这师徒俩还怀疑他居心不良,现在不该他更担心才对吗?

    胆子小就这点不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事事谨慎还干什麽大事?

    看他多豁得出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算是刚来投奔他的新人他也能放心的用,世上哪儿找他这麽好的主家?

    苏景殊摸摸鼻子,小声朝肥头大耳的老胖子告罪。

    是他胆小怕事没见识,王爷见多识广,肯定不会和他这种没见识的小道士计较。

    话说他们都走了那麽久了,怎麽还没到地方?

    之前明明觉得冲霄楼就在旁边,那楼看着的确直冲霄汉,但是高度还没王府的主殿高,只是造型显得高罢了。

    毕竟是襄阳王的秘密,太惹眼了不太好。

    再说了,建在王府里的楼能有多远?还能望山跑死马?

    结果还真能望楼走死人。

    穿过一堵又一堵墙,绕过一个又一个拐口,越过一个又一个月洞门,弯弯曲曲不知道走了多远,这才终于见到戒备森严的冲霄楼。

    襄阳王满意的看着他精心打造出来的藏秘之处,离得越近越觉得楼高,冲霄楼这个名字取的甚合他心意,“先生,本王请你来冲霄楼有要事商议。”

    “不敢不敢。”公孙策连忙回道,“王爷有事尽管吩咐,在下在所不辞。”

    襄阳王挥退不重要的仆人,只留下几个亲信在身边,“本王欲同先生共谋大业,先生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公孙策顿了一下,後退一步诚惶诚恐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助王爷成就大业?”

    “孙先生何必如此谦虚?”襄阳王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本王已经知晓你流落到襄阳的缘由,只要跟了本王,报仇雪耻不在话下,先生难道愿意一辈子都无法安定只能云游四方?”

    这话已经说的非常明显,足以让公孙策判断出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为了显得不那麽上赶着,他还是得多拒绝几次。

    刘备三顾茅庐请到诸葛亮,襄阳王怎麽着也得问他三次他才能答应。

    然而这次公孙先生又失策了,他才婉拒了第二次,襄阳王就不耐烦的指着楼外垛口上闪烁着寒光的尖刀威胁道,“先生,本王的耐心有限,你到底愿不愿意为本王所用?”

    他也不是什麽好脾气的人,愿意有愿意的活法,不愿意有不愿意的死法,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不像话,赶紧给个准话。

    公孙策:……

    “在下愿意。”

    苏景殊听着他们公孙先生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几个字,低头忍笑忍的艰难。

    他知道公孙先生是什麽意思,也知道襄阳王是怎麽想的,不是他定力不够,而是这场面真的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襄阳王成功得一贤才,这才推门进入冲霄楼,“本王麾下贤才无数,为了让衆位贤才齐心协力,特意立下盟单兰谱放在冲霄楼中,今日得先生相助,也要将先生之名添到盟单兰谱之中。”

    盟单兰谱中都是他的亲信,一般手下想进还没那个资格。

    公孙策眸光微闪,再看向悬在房梁下面的盟单兰谱时心情就不一样了。

    连名单都准备好了,也就是说,抓人的时候直接照着名单抓就行。

    “王爷将此书放在冲霄楼中,万一有小贼闯入王府,岂不是要坏了王爷的大事?”刚刚才决定和襄阳王共谋大业的算命先生全心全意为他们家王爷着想,进入状态进入的飞快,“王爷的大事不可泄露,此书需得妥善收藏才好。”

    “先生就是谨慎。”襄阳王笑了一声,自信满满的说道,“本王这冲霄楼中机关遍地,盟单兰谱下面设有八卦铜网阵,楼外时时有人看守,莫说没有蟊贼能闯进来,就算能闯进来也逃不出楼中的八卦铜网阵。”

    他这冲霄楼乃是荆襄一带手艺最精湛的匠人打造,里面有最厉害的机关术,莫说江湖蟊贼,就算是朝廷来人也别想闯进来。

    没有自己人带路,外人根本就进不来。

    公孙策认真的看着襄阳王发动机关将盟单兰谱拿到手中,默默记下他刚才的做法,已经想好要怎麽把名单拿到手。

    襄阳王招揽人才时不拘小节,给盟单兰谱添名字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在意仪式感,焚香净手准备妥当,这才郑重其事的提笔写下“孙嘉德”三个大字。

    苏景殊:……

    官家给他们的期限是两个月内返回京城,他现在觉得完全用不了两个月,一个月就能把案子查的差不多返程回京。

    一个月的时间,大半都花在路上的那种。

    见过不怎麽聪明的大反派,没见过主动把证据往人手里塞的大反派。

    王爷真是个“大好人”啊。

    襄阳王添完名字放下笔,等纸上的墨迹干了之後再把盟书放回原处。

    小小一份盟书悬于梁间,如果不知道楼中有机关直接过去拿,再往前走三步就会掉进八卦铜网阵中变成一地看不出模样的血肉屍块。

    他的冲霄楼建造的如此巧妙,为了保守秘密,参与建造的所有工匠都已经处死,没有人能闯进楼里,更没有人能拿到他的盟书。

    苏景殊全程盯着他的动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不知道到底是在为谁开心。

    一行人离开冲霄楼,襄阳王要设宴款待新来的左膀右臂,让大道士带着小道士回松竹院收拾收拾,待会儿见见府上其他人。

    别的不说,他府上招贤院的侠客义士绝对不少。

    趁这个时间他正好去写封信,孙先生是他襄阳王府的人,大名府不是他襄阳王的封地,但也他堂堂宗室王爷也能压得住地方官,就算不能直接让孙先生去大名府当官也能让当地的官员将他奉为座上宾。

    孙先生走南闯北那麽多年,怎麽报仇应该不用他教。

    如今已是初夏,再过不久就是雨季,等洪泽湖泛滥成灾,到时他就能和契丹人南北夹击打到京城。

    赵曙当皇帝名不正言不顺,他这个太宗皇帝的亲儿子才最适合当皇帝。

    当年真宗勉强有了个儿子能继位已经让他失望一次,仁宗一直没儿子,他还想着光明正大的回京当皇帝,结果可好,赵祯那小子把皇位给个外人都不愿意给他这个亲叔叔。

    行吧,皇帝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他凭本事去争皇位。

    襄阳王风风火火回去写信,松竹院的下人看没什麽事儿了各自散去,大道士带着小道士回房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房梁上就跳下来一个白五爷。

    “公孙先生,景哥儿,襄阳王带你们俩干什麽去了?”白玉堂刚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对他们刚才的动向很是好奇,不过他觉得他的收获也很重要,“先听我说吧,我在招贤院里找到个能用的人。”

    襄阳王派人来喊这俩人出去的时候他其实是想跟上去来着,但是穿过一堵又一堵墙,绕过一个又一个拐口,越过一个又一个月洞门,七拐八拐终于走到冲霄楼,外面还围着一座木城,木城上面的垛口插着许多尖刀,除非从正门进去,不然根本找不到进去的法子。

    王府不这麽戒备,王府里的一座楼却这麽上心,这不是好钢用到刀把上吗?

    白五爷原路返回,又不想待在松竹院发愣,于是循着王府下人的脚步去招贤院打探消息。

    招贤院中住着的人的确不少,有好些都是从霸王庄逃过来的,先前在京城的时候欧阳春和蒋平和他提到过几个人,所以他也能分辨出谁是谁。

    仅限于先前提到的那几个人,别的就不行了。

    霸王庄招揽的江湖人良莠不齐,有些只是觉得霸王庄名气大就过去投奔,发现霸王庄的所作所为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时也不好直接离开,後来在倪知州围剿霸王庄的时候,那些人大多留在原地听候倪知州的处置。

    还有些挨揍之後逃出来的,霸王庄不敢回,别的地儿活不下去,于是跑到襄阳王府给襄阳王当爪牙。

    他以为襄阳王府中的江湖人都是江湖败类,没想到其中还藏着个想为百姓剪恶除奸之辈。

    那人名叫沈仲元,因计谋百出智慧过人人称“小诸葛”,和他一样善使刀,不过家境没他好,也无甚産业,于是便以栖身豪强为生。

    霸王庄捉马强时他假托生病不肯出头,後来听到邓车等人计划着投奔襄阳王便想着将计就计一起到襄阳王府。

    襄阳王有不轨之心在荆襄一带不是秘密,按照沈仲元的说法,他想着襄阳王有谋反之心,事发之後朝廷肯定容不得他,霸王庄那些乌合之衆不堪大用,他跟着一起去襄阳王府,遇到事关重大的计划还能想法子暗中调停,一来为朝廷出力,二来也能保护百姓。

    可惜他来的时间不长,现在还没能混到襄阳王身边。

    也是,襄阳王府的大管家和底下的管事都闹不和,外来的江湖人更不容易让襄阳王记住,他现在还在招贤院当透明人很正常。

    江湖人称小诸葛不代表他真的有诸葛的能耐,他们公孙先生这样的才是真真正正的有本事。

    苏景殊不太明白的问道,“五爷,那个沈仲元既然想为朝廷出力,为什麽还想着遇到事情由他暗中调停而不是直接找官府?襄阳的官府那麽不值得信任?”

    “在金辉金太守上任之前,襄阳的官场是襄阳王的一言堂。”白玉堂耸耸肩,“不听话的都被他弄死了,剩下的不敢不听话,自然也不敢和襄阳王府作对。”

    还有就是,大部分江湖人就算想着为国为民也不会和朝廷有太多联系。

    和官府合作的话功劳大部分都是官府的,他们顶多有个协助锄奸的名声,哪能比得过一个人拿下所有功劳得来的名声。

    有点圆滑,却也不算什麽大问题。

    公孙策点点头,“这位沈义士如果真的愿意协助朝廷铲除襄阳王,回头官家论功行赏一定不会漏了他。”

    别处或许有上官抢功劳的事情,他们包大人从来不干这种事情,功劳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他绝对不多贪一点点的功。

    侠客义士行止不同,南侠北侠还有陷空岛五鼠这些处处济困扶危甚至直接投身公门是行侠仗义,如沈仲元这般自己先担个从奸助恶的罪名,还要想法子逢迎献媚讨得襄阳王的欢心,实际上却逢场作戏想要救百姓于水火的同样是行侠仗义。

    比之前者,後者做起来更难。

    不愧是小诸葛,对得起这个诨号。

    白五爷对他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正想再夸沈仲元几句,忽然又想起来之前看走眼想结识的颜查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别夸了,“公孙先生,不说那沈仲元了,您和景哥儿刚才干什麽去了?”

    “我来说我来说。”苏景殊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跟前,“我们刚才进了冲霄楼,冲霄楼里有份盟单兰谱,里面是襄阳王所有党羽的名单。”

    白玉堂:???

    “这玩意儿还有名单?”

    “有,就在冲霄楼里放着。”小小苏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轻功非常好的白吱吱,“五爷,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懂。”白玉堂完美的接收到脑电波,“待会儿就带你去取那所谓的盟单兰谱。”

    名单就名单,还叫什麽盟单兰谱。

    该有文化的时候没文化,不该有文化的时候又显摆,那老东西能在襄阳地界儿当几十年藩王也是难得,怎麽没来个江湖义士一把火把他的王府烧了为民除害?

    唉,百姓还是脾气太好了。

    公孙策想的就是让他们俩去取盟单兰谱,俩人一个武功高强可以在王府之中来去自如,另一个记性好能把襄阳王在冲霄楼里用过的机关记的分毫不差,再没有比他们更合适干这事儿的人了。

    不过拿盟单兰谱得等到晚上,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干,“襄阳王稍後要设宴款待我和景哥儿,既然要设宴,府上的舞女歌伎便会出来,有劳白护卫查一查那些舞女歌伎还有被拐来的幼童都关在何处,等包大人带人来抄王府的时候也好不让她们恐慌。”

    白玉堂点点头,“先生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沈仲元是个机灵的人物,来到襄阳王府後虽然没在襄阳王面前露脸,但是已经把王府的布局摸的差不多了。

    他在冲霄楼外转悠了两圈都没找到不走正门的进法,沈仲元却能给他指出条能混进去的路,此等人才留在襄阳王府简直是屈才。

    还好襄阳王眼瞎至今没发现他。

    白五爷领了任务很快消失不见,苏景殊每次看到他和展昭飞檐走壁都羡慕,羡慕完还是不想学,下一次见还是羡慕,估计得等到白吱吱和展猫猫都飞不动了才会停止循环。

    “先生,我们拿到盟单兰谱就能给襄阳王定罪,到时候就不用在王府里待着了。”小小苏若有所思的捏捏下巴,“所以问题来了,先生,咱们怎麽脱身?”

    直接走的话,襄阳王可能以为他们失踪大肆寻找,也可能意识到他们俩有问题同样大肆寻找,甚至可能通过这事儿猜到包大人已经抵达襄阳。

    不直接走的话,他想不出来接下来还需要干什麽。

    一处冲霄楼便能证明襄阳王勾结党营私称霸地方,还有建造冲霄楼的那些工匠的性命,想必也能在楼里找到证据。

    府上的舞女歌伎还有幼童都找出来,他也逃脱不得拐卖妇女小孩儿的罪名。

    还有不顾百姓死活意图制造洪泽湖水患,私通番邦残害忠良,这些都不用他们费心去找,襄阳王自己就已经把证据送到他们跟前。

    正事儿都干完了,完全没必要再在王府里浪费时间,直接通知包大人和衙门到王府抓人就行。

    金太守没有资格闯进王府抓人,他们包大人有。

    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别说是襄阳王,什麽王见了都得跪。

    公孙策沉吟片刻,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还没拿到盟单兰谱,等拿到盟单兰谱再想办法离开。襄阳王想派我去大名府帮他联络契丹人,等派去大名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应该就会下令。”

    他不知道襄阳王之前是怎麽和北边联络的,但是速度应该不会太慢,不管怎麽说,他们俩半个月之内肯定能离开王府。

    要是襄阳王不发话,他们还能不辞而别,有展护卫和白护卫时刻护着怕什麽?

    “我是担心包大人等急了。”苏景殊小声嘟囔。

    他没有怕,甚至还想在襄阳王府多待几天,那麽大的王府再过些天就会拆掉,趁现在还没拆多看几眼,过些天拆了就看不到了。

    说真的,官家都没住过这麽奢华的宫殿。

    待会儿让白五爷带他多飞一会儿,他把襄阳王府的布局画下来带回京城给小金大腿看,兴许还能给新皇宫做个参考。

    大宋的皇宫小了那麽多年,现在有机会重建就好好规划规划,不说和长安洛阳齐头并进,总不能比人家差太多。

    现在没钱就先做规划,什麽时候有钱什麽时候再开始盖,总不能到小金大腿当皇帝的时候新皇宫还没盖好,那样的话当今官家也太惨了。

    俩人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临近午时,襄阳王派人过来通知他们过去赴宴,于是换个场合继续说话。

    苏景殊这辈子参加过的最高级的宴会就是殿试之後的琼林宴,琼林苑的风景配上御厨的手艺再加上金榜题名的心情,可以说所有新科进士都忘不了参加琼林宴的心情。

    现在,他忘不了的宴会还要再加上一个襄阳王府的宴。

    奢靡!相当奢靡!

    本来宫殿就金碧辉煌的比正儿八经的皇宫都奢华,为了设宴又布置了一番显得更加奢华,可见襄阳王这些年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也是,他不搜刮民脂民膏,荆襄一带的百姓也不会过的那麽惨。

    王府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王府外的百姓过的却是水深火热,亏他们笑得出来。

    这种场合应该只有公孙先生有座位,苏景殊自觉的站在後面继续当透明人,山珍海味而已,他什麽好东西没见过,才不会把这些没滋没味的饭菜放在眼里。

    佐料不全,食材不够,厨艺也就那回事儿,就这?

    小小苏酸溜溜的低头不去看桌上的饭菜,真心觉得主客尽欢的时候让人在旁边伺候很不人道。

    看得到吃不到太痛苦了,尤其是襄阳王那儿,老胖子竟然还让婢女给他喂到嘴里。

    呕,辣眼睛,一下子就没胃口了呢。

    襄阳王乐呵呵的聚起酒杯,像模像样的进行宴前讲话,讲完之後让大家放开吃放开喝放开玩乐,然後端着酒杯来到他新招揽的贤才面前,“孙先生,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孙策连忙就要站起来,“王爷说的哪里话,有什麽吩咐尽管说,在下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先生不用那麽紧张,快坐下快坐下,本王怎会让先生干那麽危险的事情?”襄阳王笑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招呼大道士的同时不忘让後面的小道士也坐,“先生,你这徒儿长的倒是俊俏。”

    苏景殊:???

    等会儿,你说啥?

    小小苏本来准备就坐,被他这麽一夸也不敢坐了。

    听说襄阳王拐带的幼童不分男女,该不会还有他这个年纪的童男吧?

    夭寿哦,积点德吧。

    公孙策的表情也有点绷不住,“王爷,我这徒儿是游历时救下的孤儿,十几年来一直跟在身边,名为师徒实际情同父子。”

    “情同父子啊,那就更好办了。”襄阳王一拍大腿,摆摆手让人把他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先生,这是百两黄金和五千两银票,还有本王的印信,你稍後前往大名府报仇雪恨,报完仇後去城里迎春楼找他们东家,接下来要干什麽迎春楼里的人会告诉你。”

    百两黄金分量很足,金灿灿的放在托盘上,红绸一打开立刻招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钱很多,但是很明显,这钱不好拿。

    公孙策迟疑了一下,问道,“王爷,我师徒二人宴後便啓程?”

    “时间紧急,只能委屈先生早早啓程。”襄阳王不觉得他的安排有问题,甚至感觉所有人都应该理解他急迫的心情,“哦对,这次得先生自己去,小道士要留在王府当人质。”

    苏景殊:……

    好嘛,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说他不聪明吧,他还知道留个人当人质,说他聪明吧,他毫无遮掩的把这话说出来,连一丝一毫的委婉都没有。

    要不是公孙先生本来就别有用心,换成他真正的手下这会儿心里肯定拔凉拔凉的。

    旁边吃喝玩乐的江湖侠士们,别吃了别喝了别玩了,听听你们跟着的主子说的什麽话,没准儿什麽时候同样的事情就落到你们身上了。

    你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那没事了。

    大道士看看托盘上的金元宝和银票,再看看弱小可怜单独留在襄阳王府就是羊入虎口的小徒弟,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

    眼看着襄阳王又要变脸,苏景殊连忙道,“师父放心去吧,徒儿在王府等师父凯旋。”

    走走走,光明正大的走。

    刚才他们还在想怎麽脱身,现在襄阳王主动把机会送到他们手上,他们不走都对不起这老东西每一步都走的那麽精准。

    公孙先生待会儿带上钱财印信离开,待会儿他和白五爷去冲霄楼拿了盟单兰谱也走,都不用等到襄阳王发现他消失,襄阳王府就得被官兵围的严严实实。

    襄阳太守能调动的士兵不多,但是别忘了,他们还有个可以随时救援的狄大元帅。

    进城之前包大人便让人去给狄大元帅传话,这都过去两天了,大军估计已经在城外虎视眈眈。

    军器监的大炮只在西北战场上正经用过,西夏的营寨和正儿八经的城池没得比,狄将军在西北没机会直接轰城,来襄阳後看到襄阳这规规整整的城墙只怕会心痒难耐。

    可惜他再怎麽心痒也不能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生快答应,他们今晚就带兵围攻襄阳王府。

    公孙策猜到他的打算,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唉,襄阳王太会安排,弄得他连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大道士在小道士的劝说下手下托盘上的东西,襄阳王脸上的笑容立刻又冒了出来,“本王这里还有一封信,有劳先生到大名府後交给迎春楼的东家。切记,路上不可打开。”

    “王爷放心,在下绝不越雷池一步。”公孙策慎重的接过信件,收下之後还有点不放心,“王爷,我这徒儿胆子小,我们师徒二人没分开过,还请王爷好生照顾他。”

    “先生放心,本王把他当亲儿子待。”襄阳王拍拍他的肩膀,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这师徒俩感情越好他越放心,感情不好他反而还不放心让这家夥一个人带着那麽多东西离开。

    宴席宾主尽欢,襄阳王召集全王府的下人让他们知道从今天起小道士的待遇和他亲儿子一样,这才让人送肩负重任的大道士离开。

    先让这孙嘉德放心然後再让他走,如此机智,不愧是他。

    苏景殊:……

    我谢谢你。

    松竹院中,看完好戏的白五爷终于等到位同王府小王爷的小道士回来,要不是身在王府不能放肆大笑,他的笑声能把街坊邻居全都招来,“景哥儿,什麽感觉?”

    苏景殊长叹一声,“五爷,我有一个问题。”

    白玉堂收了笑,“什麽问题?”

    “你说,襄阳王是怎麽知道我们想要什麽然後精准的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我们手上的?”苏景殊又叹了一声,事情如此巧合,他都不敢说是他们运气太好。

    运气好能好到这个地步?他们一群人的好运气加起来也不能这样吧?

    还是说现在的好运只是假象,後头有大坑在等着他们?

    他不怕王府是龙潭虎穴,逼急了大不了直接扔炸药管,他的炸药管比大炮还好用,就是可能会连着他自己一起炸了。

    现在王府那麽贴心的把所有问题一一奉上,他还真不太放心。

    “安心安心,襄阳王干出这些事儿不稀奇。”白玉堂笑道,“沈仲元说了,襄阳王平时就是这麽不按常理行事,他的想法和常人不太一样,身边人又不敢和他对着干,于是就越来越严重。襄阳王府中这种无厘头的事情多的很,见多了就不奇怪了。”

    王爷想一出是一出,府里的下人也有学有样。

    王府里不只襄阳王的行为奇奇怪怪,大管家和那些管事也没好哪儿去。

    苏景殊想起来沈六沈管事,他和公孙先生在茶楼附近摆摊算命的时候那家夥忽然找上门,刚开始看上去还挺讲道理,不知道哪儿让他不满意了立刻就变脸。

    现在看来,变脸大概是襄阳王府上上下下的必修课。

    “不说这些了,干正事儿。”白玉堂活动活动筋骨,“走,五爷带你去冲霄楼。”

    舞女歌伎和那些被拐带来的孩童被关在哪儿他已经打听出来,那边有沈仲元帮着操心,他们只需要拿到盟单兰谱就行。

    白吱吱牌顺风车非常好用,来无影去无踪,苏景殊熟练的抱住白五爷的脖子,还没来得及感受风驰电掣的快乐就已经到了冲霄楼。

    很好,这速度很五爷。

    白玉堂揉揉脖子,“不行,以後再带你得换个姿势,身量太高背着不得劲儿,扛着更舒服。”

    “我就当你夸我了。”苏景殊不觉得被扛着更舒服,但是出力的是白五爷,他这个搭顺风车的只能听会武功的。

    襄阳王上午才来过冲霄楼,楼外的守卫知道短时间内襄阳王不会再过来有些懈怠,很容易就让他们混了进去。

    楼里千奇百怪的机关和盟单兰谱下面的八卦铜网阵很是危险,但是对过目不忘的苏小郎来说,他见过的机关就相当于不存在,进去後轻轻松松就把悬在梁上的盟单兰谱取了下来,还不忘用随手拿来的书本放上去来当赝品。

    正品挂的那麽远,人眼又不是鹰眼,大老远的分不清上面悬着的东西有没有被调包。

    白玉堂精通机关术数,进了冲霄楼有点不想走,“世上还没有能难得到五爷的机关,襄阳王说他这冲霄楼无人能破未免太过自信。”

    “襄阳王伏诛之後这座王府估计也留不下来,就算王府能保留,冲霄楼害了那麽多工匠的性命也肯定会拆掉。”苏景殊催着他离开,“回头拆冲霄楼之前再过来探险,现在先去找包大人回话。”

    白五爷啧了一声,“一力降十会,再厉害的机关也扛不住火炮的轰炸。”

    他的机关术数已经精进的不能再精进,现在对火器炸药更感兴趣。

    陷空岛彻地鼠韩二爷听说过吧,他二哥出身行伍,会做地沟地雷,独门绝技不外传的那种绝招儿,厉害着呢。

    两个人带上盟单兰谱悄无声息离开襄阳王府,他们回到包拯跟前的时候公孙策已经回来,和他们原来的队伍相比,院子里还多了个狄青。

    公孙策已经在和包拯等人说了这两天在王府找到的线索,证据找的太齐全,听的一群人直皱眉。

    狄青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我们先前抓了个名叫蓝骁的贼寇,那人在金太守上任时带了一群喽啰想截杀金太守,到时押解回京严加审讯,襄阳王残害忠良又多一条证据。”

    正说着,苏景殊和白玉堂从房顶上落下来,“包大人,这是盟单兰谱,咱们可以照着名单抓人啦。”

    小小苏把写满了名字的盟书交到包拯手上,这才注意到旁边多了个狄青,“诶?狄将军,好久不见。”

    狄青促狭的笑弯了眼,“好久不见,景哥儿也当官了呀。”

    第127章

    *

    狄青到襄阳的时间比包拯他们早,为了不惊动襄阳王,禁军并没有进入襄州,他只带了一队亲信到襄阳城来查看情况。

    金辉金太守刚上任没几天,襄阳王不是没有试图拉拢过他,奈何金辉为人耿直不接受他的拉拢,还在收到告他的状纸後带人闯他的王府,那就没办法了。

    拉拢不了就杀掉,他在襄阳那麽多年,真没几个得罪了他之後还能活着离开的官儿。

    金辉没想到襄阳王能胆大包天到要刺杀朝廷命官,要不是正好让路过的狄大元帅救下,他现在可能已经成为刀下亡魂。

    狄青倒是能猜到襄阳王不是个好相处的,毕竟正经王爷不会造反,更不会蓄意制造水患残害百姓。

    比起造反,他觉得蓄意制造水患更可恨。

    藩王造反镇压的及时不会造成太多伤亡,洪泽湖一旦泛滥成灾就是数不清的百姓流离失所,到时屍横遍野满目疮痍,这等丧天良的事情他还真敢想。

    襄阳王有蓄意制造水患的前科,连水患他都敢人为制造,还有什麽事情不敢干?

    刺杀朝廷命官而已,问题不大。

    狄大元帅带在身边的是精锐中的精锐,都是西北战场上杀出来的好手,对付寻常乡勇不在话下,既然机缘巧合碰上金太守被刺杀,于是就顺着刺客的线索找到他们栖身的山寨直接把寨子给挑了。

    敢在这个时候刺杀襄阳太守的十有八九是襄阳王的人,线索主动送上门,他们不顺着藤摸个大瓜都对不起对方那麽主动。

    大瓜的确是摸到了,小小一座营寨堆满辎重,外面的百姓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山里那些家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

    被他们抓住的刺客名叫蓝骁,就是那个为襄阳王训练马军步军的黑狼山金面神蓝骁。

    也就是说,这寨子不是寻常土匪山寨,而是襄阳王练兵用的营寨。

    那还等什麽?全抓了关起来。

    还有营寨里那些物资,他们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蓝骁刺杀不成反被抓,襄阳王还没来得及起兵就先断了左膀右臂,最近心情不好很正常。

    按理说的确是越暴躁越容易干些不过脑子的事情,可是听公孙先生和景哥儿的说的,襄阳王也不像断了左膀右臂後的反应。

    谁家亲信失踪了还能在府上开宴会?

    要是没什麽事儿也就算了,他可是要造反的王爷,失踪的亲信掌管着他的步军马军,他就这麽不管不问了是不是不太对劲?

    苏景殊想想王府大管家和底下管事之间的勾心斗角,猜测道,“可能是内部的派系斗争,襄阳王府府上的管事很多,招揽的江湖人也很多,那些人明面上都捧着襄阳王,私底下都恨不得把对方生吃了。”

    所以说,最大的可能是蓝骁的对家在他失踪後在襄阳王面前上眼药,让襄阳王觉得蓝骁不堪大用,然後把掌管步军马军的大权要到自个儿手上。

    更有甚者,襄阳王可能都不知道蓝骁失踪了。

    邓车和邬泽已经被抓到京城那麽长时间,襄阳王府却好像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估计也是因为襄阳王府内部的勾心斗角。

    很好,这很大宋。

    内斗的时候使出浑身解数,对外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靠不住。

    这麽一想,他们能轻易拿到襄阳王造反的证据也没有很不合理。

    毕竟是在大宋,一切皆有可能。

    包大人:……

    感觉有被内涵到。

    身在朝堂免不了会有党派之争,即便是他也从来未曾置身事外,有时说着是身不由己,其实究竟是什麽情况他自己也清楚。

    民间盗匪一年多于一年一夥强于一夥,民变兵变从未消停,京东、京西、淮南、荆湖各路贼寇四起,大者数百人,小者三五十人,贼寇劫掠州县滥杀无辜,官吏却望风而逃奈何他们不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民间乱到如此地步,大宋的官员难辞其咎。

    算了,不说这些,现在要紧的是捉拿襄阳王与其党羽回京受审。

    包拯让人去不远处的衙门请襄阳太守金辉,襄阳王罪证确凿,他们今晚便带去王府拿人。

    蓝骁被抓之後,他练兵的营寨已经被官兵尽数烧毁,兵丁都被关押在一处,负责领兵的蓝骁以及其他头目已经被押往京城受审。

    马步军无法助纣为虐,水军也不足为惧。

    只要拿下襄阳王除了这个首害,接下来自有朝廷派人来荆湖安抚百姓。

    狄青起身出门,“包大人你们先商量,我去城外调兵。”

    来时以为襄阳王对襄阳的把控很严,他没敢让军队驻紮的太近,进城之後才发现这襄阳城简直就是个漏勺,和严格把控根本不沾边。

    金辉金太守上任近一个月,襄阳的百姓得知这位新来的太守先前在兵部衙门当差,是个办事耿直明察秋毫的好官,在他来之前就商量好要到太守大人跟前申诉愿望。

    金太守到任之後接了不知道多少状纸,全是状告襄阳王的。

    百姓不知道襄阳王要造反,只知道襄阳王霸占他们的田亩抢夺他们的妻女,那都不是拐带,而是光天化日之下让人闯进家门抢夺稚子弱女。

    女子教习歌舞,幼童排练优伶,简直丧尽天良。

    还有那些失踪的工匠的家眷,家人进了襄阳王府後多日没有消息,上任太守不肯为他们做主,他们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但是看别人都去告状也跟着去告状。

    金太守之所以刚上任就去闯襄阳王府不是因为他鲁莽,纯粹是被那些状纸给气的。

    襄阳百姓的确不知道襄阳王要造反,但是他们知道襄阳王盖了座冲霄楼,知道冲霄楼里有八卦铜网阵,甚至知道里面有他和党羽结盟立下的盟书。

    没事儿到街上溜达溜达,满大街说的都是这些。

    苏景殊震惊不已,“不对啊,这种事情不应该藏着掖着吗?”

    白玉堂这两天只顾得王府和这儿来回奔波,没注意过坊间的情况,听到这里也不敢相信,“他连这事儿都敢往外传?”

    “很不合常理,对吧?”展昭叹了口气,“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满大街都知道襄阳王府的冲霄楼里有什麽东西,在知道参与修建冲霄楼的工匠一个都没有出来之後,十个人里有十个都觉得是襄阳王杀人灭口。

    虽然楼建成之後再杀人灭口有点晚,但是只要襄阳王想杀人,那些工匠便无法逃离王府。

    苏景殊:……

    白玉堂:……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他们以为他们在王府的所见所闻已经够离谱,没想到襄阳王还能更离谱。

    他要是不想让人知道冲霄楼里有什麽可以在建楼的时候就封锁消息,等消息传的满大街都是了再杀人灭口有什麽用。

    再说了,消息是不是工匠们透露出去的还说不准。

    工匠们接活的时候都知道不该说的不乱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他们干活的地方还是王府,没有几个工匠敢说王府的闲话。

    襄阳王府的人又多又杂,府上的管事和下人或许不会乱说,那些江湖人呢?

    襄阳王那老东西招揽江湖人又不看人品,只要去投奔他就来者不拒,招贤院里鱼龙混杂什麽人都有,难保就有些满嘴跑火车的家夥出门胡说八道,一来二去冲霄楼的事情肯定泄露的干干净净。

    这和工匠有什麽关系,杀人灭口找那些泄露消息的人啊,杀工匠干什麽?

    冤,比窦娥还冤。

    公孙策回来之後已经听展昭提过这事儿,不像俩年轻人那麽情绪外露,但是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襄阳王几句话下去就是上百条性命,他在襄阳待了几十年,这几十年来究竟有多少无辜之人遭了他的毒手?

    此等恶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怨。

    太守衙门离他们暂住的院子很近,不多时金辉便找了过来。

    盟单兰谱到手,蓝骁被送去京城,还有太守衙门里那些字字带血的状纸,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襄阳王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没法辩解。

    金太守来到襄阳後对襄阳王深恶痛绝,他是太守,是百姓的父母官,要是没法为百姓做主那还当什麽父母官?

    可惜他来到襄阳一个月也没能把襄阳王怎麽样,还险些把自家性命给搭上。

    包大人不愧是包大人,初来襄阳便将襄阳王作恶的证据全部拿到手,他果然还有的学。

    金辉的性子有点急躁,但是瑕不掩瑜,他的确是个愿意为民做主的好官。

    包拯和他商量好晚上衙役如何配合禁军行事,商量好之後便将旁边没有任何身为官员自觉的苏景殊喊到跟前,“金大人,这位是苏子安苏御史。”

    苏景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将他引荐给其他官员,连忙正经起来躬身行礼,“见过金大人。”

    “状元郎不必多礼。”金辉是个耿直的官儿,不在乎那麽多虚礼,殿试放榜时他还在兵部当差,虽然没有和状元郎说过话,但是也不是一点儿都不了解,“状元郎年少多才,小小年纪便被官家委以重任,想必用不了几年便能後来居上。”

    苏景殊连忙谦虚道,“金大人谬赞。”

    公孙先生说的不错,金大人果然很耿直。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狄青将军队带到城外不远处,围个王府而已不用太多人,八百个士兵便能让襄阳王插上翅膀都逃不出去。

    有包大人和金太守的命令,禁军进城不会受到阻碍,现在就只等城里的消息了。

    金辉回衙门安排衙役,府衙里有襄阳王府安插的人,看他出门一趟回来就点人暗暗上前打听,得知待会儿要去的是襄阳王府後正大吃一惊,很快找机会回去禀报襄阳王。

    这金太守搜查王府一次不行还想再搜第二次,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襄阳王府,襄阳王得到消息後暴跳如雷,“本王是仁宗皇帝的亲叔叔,是赵曙的叔爷爷,金辉一个太守也敢三番两次闯本王的王府,是不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先前大言不惭说要捉拿他为百姓报仇雪恨,多大的官儿啊敢捉他堂堂王爷,别仗着他是包黑子举荐到襄阳来的就能为所欲为,如此藐视他襄阳王府的威严,事情传出去让他把脸往哪儿放?

    金太守是吧,他要是能在襄阳安安稳稳的当官他赵珏就不姓赵。

    不行,他得想办法出了这口恶气。

    要是连一个太守都处置不了,他还怎麽当皇帝?

    “王爷,王爷息怒。”旁边的大管家赵安连忙劝道,“王爷先前派蓝爷去刺杀金辉,想必那金辉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和王爷过不去。如今举事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爷且忍一忍,等过两个月再杀那金辉祭旗。”

    “本王派蓝骁去杀金辉,他可好,不光让金辉活着回到襄阳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襄阳王脸色黑沉,“被抓就被抓,他手底下那些人还把辎重都给丢了,还没开始打就丢盔弃甲,这仗将来怎麽打?”

    管家又道,“王爷,蓝爷对王爷忠心耿耿,金辉抓住蓝爷也没用,只要蓝爷不招,他就没法对王爷不利。”

    襄阳王一想也是,于是脸色又渐渐好转,“捉奸成双,拿贼要赃,想必是本王最近声势太大让朝廷有些察觉。”

    雨季马上就到,这个关头不能再徒增是非,等洪泽湖开始泛滥他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就算朝廷对这边的事情有所察觉派金辉过来一探究竟也没关系,只要他把盟书藏好,没凭没证金辉凭什麽污蔑他要造反?

    “加派人手去看守冲霄楼,将所有消息线索都安放妥当。”襄阳王下令加强冲霄楼的守备,不光巡逻的人不能断,额外还要加弓箭手、长抢手,倘有动静便鸣锣为号,不许放过任何一个不长眼的蟊贼。

    至于今天晚上要再来他襄阳王府闹事的金辉,呵,不足为惧。

    上次让他进来他什麽都查不到,这次让他进来他同样什麽都查不到。

    别的地方他说不准,他的王府要是再说不准那还得了?

    查!让他查!看他能查出什麽东西!

    襄阳王安排人把冲霄楼守的水泄不通,笃定就算有衙役进府也不敢在他府上乱翻,诸事安排妥当之後抿了口茶,只等那个不长眼的金太守傍晚登门。

    怎麽着,大白天的见不得人不敢上门,非得晚上才敢来是吧?

    看看谁怕谁!

    傍晚才上门不是见不得人,而是禁军的驻紮之地离襄阳城太远,等他们赶到襄阳城太阳就快落山了。

    不管怎麽说,襄阳王这防备了和没防备没什麽区别的防备对官兵来说都是好事。

    日头偏西,包拯派人去城外接应狄青,然後换上官服准备出门。

    这次带队前去拿人的不是金辉,而是他包拯。

    饱受水灾之苦的荆州灾民四下逃难,有在周边各地停下的,也有大老远跑去京城的,灾民之间也有传递消息的渠道,王伦被押解回京之後,他们就知道朝廷派了钦差来巡按襄阳,只是不清楚钦差是谁。

    民间不清楚,官场上却很清楚,毕竟开封府铁三角最近都不曾露面,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能被官家委以重任的肯定是包公。

    阎罗包公下襄阳,不光襄阳,沿途各地的官员全都绷紧了神经。

    襄阳王想过直接在路上刺杀包拯,但是他的人连个金辉都刺杀不了,想杀包拯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只能等人到襄阳再做打算。

    孙先生说他的大业前途一片光明,也就是说包拯肯定会死在他手上。

    算命先生都说他能成功,还有什麽不能成的?

    禁军准备到位,苏景殊跟着大部队一起去襄阳王府捉拿襄阳王。

    他现在高低算个官儿,虽然出来的急,但是路上朝廷就把官服什麽的给他们送过来了。

    小小苏有他自己的官服,白护卫也不用再借展护卫的官服。

    诶嘿,他们都是官家亲封的官。

    傍晚时分,街上多是归家的百姓,衙役鸣锣开道,行人自觉为官差让出道路。

    不知道谁说了句钦差大人是包青天,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出去,原本站在两边等官差过去的百姓瞬间哗啦啦跪下。

    “青天包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襄阳王他欺男霸女——抢了我嫂子娘家刚养到三岁的女儿——他们丧天良啊——”

    金辉站出来让百姓安心,“诸位放心,包大人绝不放过一个恶人,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事以密成,按理说出发的路上不应该透露那麽多,但是襄阳城外有重兵压阵,捉拿襄阳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有人这时候跑去告诉襄阳王也没用。

    禁军已经进城,襄阳王府之中留有内应,他逃又能往哪儿逃?

    再说了,以襄阳王的自大,他根本不觉得官府能将他定罪。

    那就看看官府究竟能不能给他定罪。

    百姓知道新来的金太守也是个好官,一个个俱是磕头谢恩,虽然襄阳王还没有伏法,但是有包大人在襄阳,他们的冤屈一定能被看到。

    几十年啊,襄阳王在荆襄一带欺男霸女几十年啊,青天包大人赶紧把他弄走吧。

    他们有官府压榨已经够苦了,加上襄阳王的双重压榨实在受不了。

    苏景殊骑马跟在旁边,看到百姓大老远的就跪下拜见包大人不由感慨,“我要干多少年才能像包大人这样被百姓称为青天大老爷啊?”

    “大宋建国百年也就出了一个包青天,景哥儿想赶上包大人可得下点儿劲。”狄青笑道,“回头不如随我去西北,等朝廷有钱有粮能支撑战事,咱们文武配合灭掉西夏,同样能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你苏子安的大名。”

    “狄将军还能回西北?”苏景殊好奇的问道,“您现在已经是枢密副使,再进一步就是枢密使,再进两步就能进到政事堂,不应该一直留在京城吗?”

    “留在京城多没意思,我是个武将,总归是要打仗的。”狄青煞有其事的解释道,“西夏这两年老实,但是党项人记吃不记打,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再次犯边,不把他们灭了没法根除後患,朝廷肯定不会放任他们在西北作乱。”

    政事繁杂,让那些文人相公头疼去吧,他身为武将就应该去打仗。

    打完西夏打辽国,打完辽国还有吐蕃,大宋周边那麽多外族,反正不会没得打。

    只要朝廷军费给的足,他能带着他儿子孙子一起为朝廷效力。

    不知道公主在京城怎麽样,襄阳王早不搞事晚不搞事非得在他媳妇快生娃的时候搞事,故意和他过不去是吧?

    苏景殊同情的看着媳妇即将生産却被外派公干的狄将军,“没事,我们搜集证据搜集的快,狄将军肯定能赶上孩子出生。”

    “借景哥儿吉言。”狄青叹了口气。

    钦差大臣捉拿襄阳王之後能直接回京,他不行,他得防备着荆襄一带可能出现的兵变民变,等这边平定的差不多了才能回京。

    平乱是个耗时间的活儿,动不动就是好几个月,他觉得他是等不到娃娃出生了。

    他和公主期待了好久,连娃娃出生後要穿的衣服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是他的宝,结果可好,娃出生他这个当爹的却不在家。

    狄大元帅磨了磨牙,来到襄阳王府後立刻变了眼神,看门口的门房都跟看仇人似的,“弟兄们,打起精神,待会儿要是放走一个不该放的人,庆功宴上全都没肉吃。”

    禁军将士:!!!

    他们可以挨揍,但是绝对不能没肉吃。

    “将军放心!待会儿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苏景殊:……

    很好,还是经常带兵的更了解士兵想要什麽。

    八百个禁军动作利落,来到王府後立刻分成小队将所有的门都围起来,别管什麽大门小门前门後门还是狗洞,能过人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包拯整装下轿,拿出官家赐予的尚方宝剑,让门房回去叫襄阳王出来回话。

    门房看到包拯的黑脸和额上的月牙便吓的腿软,听他这麽不客气也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跑回王府通知襄阳王。

    ——王爷!不好啦!包黑子带人打上门来啦!

    “难怪那金辉敢再闯我王府,原来是靠山来了。”襄阳王冷哼一声,“走,跟本王去会会那包黑子。”

    应声的不只有王府的下人,还有招贤院那些江湖人。

    王府的人帮他收税抓人还行,对付官兵不太够,不如这些招揽来的江湖人,江湖人武功高强,最重要的是死了不心疼。

    街上的百姓知道青天大老爷要去的地方是襄阳王府後都没有走远,而是呼朋引伴去王府附近看包青天大战襄阳王,就算不能靠太近,能看到襄阳王被抓也是开心的。

    什麽?包青天没法抓襄阳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青天包大人是出了名的不畏权贵铁面无私,别说犯事儿的是王爷,就算是皇帝、额、这个可能得掂量掂量,总之就是,包大人绝对不会怕襄阳王。

    这麽多人大张旗鼓的找上襄阳王府肯定不是为了做客,他们躲在附近看着就行,包大人肯定能给襄阳的百姓出气。

    襄阳王府被禁军围住,再远些就是快挤成人干的围观百姓,金太守往那边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派了几个衙役过去疏散百姓,免得襄阳王还没被抓围观的百姓就先因为踩踏出现伤亡。

    不多时,襄阳王带着大批手下走出王府,见到包拯依旧是有恃无恐,“原来是包大人,不知包大人到本王府上有何贵干?”

    包拯也不和他废话,“赵珏,你掳掠妇孺、残害忠良、勾结奸党、私通番邦,如今罪证确凿,本官奉命捉你回京受审。”

    襄阳王的表情不怎麽好,“包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本王掳掠妇孺、残害忠良、勾结奸党、私通番邦,有何证据?”

    包拯示意金辉上前读状纸,将那些百姓告他侵占民田抢夺妻女还有残忍杀害工匠的状纸挑出几分让他闭嘴。

    “你手下那黑狼山金面神蓝骁已经被捉拿归案,还有邓车邬泽那些助纣为虐的江湖人,如今已在皇城司受审。”包大人变戏法似的拿出下午才拿到手的盟单兰谱,“还有这份盟书,王爷应该不陌生。”

    襄阳王脸色一变,冲霄楼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包拯怎麽拿到他的盟书的?

    管家连忙上前低声道,“王爷,冲霄楼没有异样,包黑子这是在使诈。”

    全襄阳城的百姓都知道冲霄楼有盟单兰谱,知道盟单兰谱上写的是什麽的却没有几个,真正的盟单兰谱还在冲霄楼好好放着,包拯这肯定是在使诈。

    那麽多弓箭手、长枪手还有江湖高手守着冲霄楼,包拯手底下有神仙不成?怎麽可能无声无息盗走盟书?

    襄阳王一想也是,冲霄楼戒备森严,包黑子哪儿来的本事拿到真正的盟书,肯定是听百姓说冲霄楼里有盟单兰谱所以弄了份假的来炸他。

    “包拯,本王没做亏心事不怕你敲门,本王不知道什麽盟书,你大晚上的带这麽多人来我王府是不是太放肆了?”襄阳王大手一挥,府上的侍卫立刻出来将包拯等人挡在门外。

    包拯举起尚方宝剑,“此乃圣上亲赐尚方宝剑,王爷要辩解可以留到回京在官家面前辩解,今日这盟书上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此话一出,襄阳王身後那些江湖人都有些慌。

    他们投奔襄阳王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还没到给襄阳王卖命的地步。

    襄阳王要造反他们可以帮忙,但是不代表他们愿意和襄阳王一起被抓起来问罪。

    江湖人不归朝廷管,官兵凭什麽抓他们?

    不过这时候再强词夺理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外面的禁军已经打了进来。

    王府的侍卫都是襄阳王的亲兵,襄阳王造反他们肯定知情,这时候不用管什麽同袍之情,主打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愿意及时收手的可以从轻发落,顽抗到底的杀无赦。

    襄阳王:???

    “包拯!你放肆!”

    包大人面无表情,“王爷,包拯刚才说了,您想辩解留着到官家面前辩解。”

    说完,立刻让人将暴跳如雷的襄阳王“请”下去。

    管家和管事也别漏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带走。

    沈六刚才就觉得包拯身後站着的一大一小很眼熟,被抓住後路过那俩人,更加确定这就是被他带回王府的那两个道士,“王爷!孙嘉德!这人是孙嘉德!”

    襄阳王费劲扭头,看到公孙策和苏景殊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们、盟书是你们偷的?你们竟然敢背叛本王?”

    “嘉德嘉德,王爷应该也能听出来,这个名字是假的。”公孙策拱拱手,温声回道,“在下公孙策,乃是开封府的主事。”

    苏景殊有学有样,“在下苏景殊,官家亲封的监察御史。”

    别看他年纪小看着也不起眼,这次来的钦差大臣不只有包大人,他也是钦差。

    怎麽?傻眼了吧?

    不要那麽惊讶,包大人就在旁边站着,他说的肯定是真话。

    招贤院那些江湖人想趁乱逃走,可是没有防备身边人忽然发难,稀里糊涂就被制住成了阶下之囚。

    小诸葛沈仲元走上前来和白玉堂说话,他在招贤院待了那麽多天,对招贤院中的江湖人士也算了解,有些是无可救药的恶棍,还有些良知尚存。

    襄阳王作恶多端谋逆造反,朝廷肯定不会放过他,他们也没必要一条路走到黑。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招贤院中便有十余个好汉愿意痛改前非。

    追随襄阳王没前途,要追随也得追随包公这般光明磊落的青天大老爷。

    白玉堂看着沈仲元身後那十几个比禁军还出力的江湖人,不敢保证包大人一定会接纳他们,只能委婉的说道,“沈兄,论功行赏要等到回京,包大人身边应该不会留那麽多江湖人。”

    沈仲元倒是豁达,“我等只是为朝廷分忧,并不奢望能得朝廷封赏。”

    朝廷和江湖本就井水不犯河水,或者说,江湖人再怎麽嚣张也不敢轻易招惹官府。

    他们平时自诩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实际上是朝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真的要剿灭的他们的话,官兵打上门靠人数也能把他们拖死。

    虽然这样朝廷的损失不小,但是朝廷有源源不断的士兵可以用,他们的命没有可就真的没有了。

    这次能帮包公捉拿襄阳王府的人不算是大功劳,他又不瞎,看得出来就算没有他们包公也能将这些人全部捉拿归案,有他们帮忙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要是这样都能开口让朝廷给他们封赏,全天下的江湖人都能讹上朝廷了。

    狄青抱着手臂看着那些江湖人被捆上带走,心道襄阳王这造反简直弄的跟过家家似的,谁家造反招揽这样式儿的江湖人,要招揽也要招揽武功高强的大侠好吧。

    奔着混口饭吃过来的江湖人能派上什麽用场,还不如他自己养的亲兵,这不是花钱打水漂吗。

    苏景殊也这麽觉得,并且合理猜测道,“契丹人愿意和他合作,会不会就是看他不聪明?”

    造反造了几十年也没能造出动静,反而看到治下出现水灾後“灵光一现”想出个人为制造水患的法子给朝廷添乱他好趁乱起兵,契丹人大概也没见过这种自找死路的人。

    自投罗网的傻子不要白不要,襄阳王造反失败他们毫无损失,但是要是一不小心让他成功了,辽国的铁骑就能一路打到黄河以南。

    到时候天底下就没有辽宋西夏三国鼎立,而是他辽国灭宋吞夏称霸天下。

    这种好事儿打着灯笼都难找,拒绝一次後悔一辈子。

    所以说,太宗皇帝当时没有传位给他可能是看他年纪小,真宗皇帝在没儿子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个亲叔叔那就是看出来他是个草包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皇帝是个草包那是有亡国之危,这个险不能冒。

    襄阳王府里有很多被拐来的妇女孩童,那些人被带出来的时候惶然不知发生何事,不知道他们在王府过的有多苦,连几岁的小孩儿都只敢掉眼泪不敢哭出声。

    苏景殊应对这种场面有分寸,自告奋勇去登记这些可怜人。

    现在人多事杂不能让他们自己回家,得登记好之後让家人来领,孩童肯定会有家人来领,那些被充作舞女歌伎的可怜女子却不一定。

    无家可归也没关系,官府会想办法安置她们,实在不行就跟他们回京城,到京城後慈幼院那些姑娘便能带他们谋生。

    开封府有无忧洞和念奴娇两桩大案的办案经验,襄阳王身为无忧洞和念奴娇的幕後黑手,三桩案子完全可以放在一起来处理。

    之前看包大人头疼无忧洞和念奴娇的时候以为幕後黑手多有能耐,结果就这?

    所以无忧洞到底是怎麽在京城肆虐几十年的?全靠地下水道的遮掩?还是说有人给他们遮掩?

    回头得给包大人提个醒儿,虽然盟单兰谱上没有写,但是京城没准儿也有襄阳王的同夥,不然无忧洞的事情说不通。

    唔,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的机智应该能想到这里。

    沈仲元在禁军到来之前便和王府里的舞女歌伎通过气儿让她们遇到官兵不要害怕,有年纪大些的舞女歌伎安抚着,被拐带来的小孩子在出来之後也没有乱跑。

    小诸葛一边叹气一边念叨,看到有官差去登记她们的来历便上前帮忙,越清楚襄阳王的所作所为越觉得那些愿意跟着襄阳王为非作歹的都不是人。

    都是爹娘生养的,凭什麽这麽作践人?

    还是刚才说的那样,要追随就追随包公,实在不行就去投奔其他好官,总之不能是鱼肉百姓的恶人。

    可惜包公身边已有御猫和御鼠,他这种在江湖上名气平平的在包公面前排不上号。

    苏景殊听到他的念叨挑了挑眉,“这位义士有心报效朝廷?”

    沈仲元矜持的笑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大丈夫生于世间,即便不能建功立业也不能为非作歹助纣为虐。”

    他倒是想报效朝廷,奈何朝廷不要他。

    苏景殊一心二用,一边登记一边想回京後怎麽和官家申请建个六扇门。

    已知:这里是大宋,大宋有江湖。

    同是武侠北京,金古梁温的武侠可以自成一方小世界,也能揉成大杂烩。

    那些朝代背景不明确的他不知道能不能揉进包青天,但是《四大名捕》的时间线非常明确就在北宋末年。

    北宋末年,和他们现在离的也不远。

    既然离得不远,为什麽不能提前弄出个六扇门?

    第128章

    *

    六扇门其实是三法司衙门的合称。

    不过官府衙门的建筑对形制有严格的要求,无论州县贫富大小,衙门的大门都只能是三开间,每间各安两扇黑漆门扇,总共有六扇门,所以州衙县衙也能叫六扇门。

    苏景殊不确定那是哪朝哪代的形制要求,也不确定是某一个朝代特有的还是历朝历代都这麽叫,反正州衙县衙里的的差役书吏之类的活儿都能被称为“六扇门里的勾当”。

    衙门的大门有六扇,官差衙役都在衙门里干活,说他们是“六扇门里的勾当”完全没毛病。

    正经的说法是那麽说,不正经的说法也有,後世武侠小说里的六扇门估计就是那麽来的。

    民间传言六扇门是特殊的捕快,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通缉官府要犯,和江湖各大门派都有交情,在朝廷和江湖的地位都举足轻重。

    他们进得衙门出得江湖,是朝廷中的江湖人物,是江湖中的朝廷官员,代表朝廷管理江湖,只要是江湖人都归他们管。

    大宋有江湖,按理说也应该有个管理江湖人的组织,不然某些江湖人欺淩百姓胡作非为然後还叫嚣着他们不归朝廷管岂不是显得朝廷很废物?

    至于大宋建国百年为什麽一直没有出现类似六扇门的组织,大概又是世界观的BUG吧。

    世界观出现BUG不要紧,哪个四郎都是四郎,他苏四郎也可以COS一下大胖橘消灭BUG,没准儿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专门消灭BUG的。

    小小苏越想越觉得合理,现在大家都忙着,等抄完襄阳王府回去再说。

    包大人麾下有南侠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这两个出身江湖却被封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江湖人,肯定能理解六扇门的定位。

    六扇门名捕是朝廷命官,主要和江湖人士打交道,黑白通吃专门拿捏江湖宵小,只要成立六扇门,江湖败类口中所谓的“江湖人不归朝廷管”就都是笑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不讲理的封建社会,管你是人还是牛马统统归朝廷管。

    沈仲元察觉到旁边这位年轻的大人越写越用力,写到最後几张甚至到了力透纸背的程度,不由感慨年轻人就是有热血。

    他在江湖上闯荡多年,长大後便依附各路豪强生活,这些年换过的主家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见识过的民间疾苦可能比大部分朝廷官员都多。

    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不是什麽好人,也自认为不是大奸大恶之辈,能在这世道中生存下来已经不容易,没那个本事去济世安民。

    济世安民是当官的该干的事情,连当官的都救不了百姓,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没必要也没资格去凑热闹。

    话是这麽说,该帮忙的时候也不能袖手旁观,比如现在,襄阳王在襄阳为非作歹几十年,朝廷要拿他回京问罪,他们就算帮不上大忙也决不能给朝廷添乱。

    倒不是他觉悟高,而是他和这些江湖人的名字都在盟单兰谱上,不抓紧时间表现表现就得跟襄阳王一起被抓走,到时再说他是为了打入襄阳王府才追随襄阳王就晚了。

    其实他感觉在白五爷进入襄阳王府的时候说出来也有点晚,但是亡羊补牢总归能有点用处,希望包大人别把他们全都关进大牢。

    别处的大牢他们还能想办法越狱,青天包大人指定的大牢他们还真不敢跑。

    襄阳王府藏污纳垢,这些年被强抢或者拐带来的妇孺不在少数,只能看到的这些就已经比中牟县念奴娇中的数量更多。

    襄阳王杀人不眨眼,活着的就那麽多,丢了性命的呢?

    舞女歌伎需要年轻貌美,王府里带出来的这些舞女歌伎年龄都不算大,可襄阳王耽于享乐不是三年两年,以前被强抢或者拐带来的妇孺哪儿去了?

    苏景殊不敢想,他选择把问题交给明察秋毫的包青天。

    抄王府动静颇大,禁军和衙役忙活了半夜才堪堪将所有的院落搜查一遍,大晚上的没法细细搜寻,明天白天还得继续搜查。

    死物留在王府里等着明天继续搜,活人一个不留全部带走。

    一群人精神饱满的来精神饱满的走,连躲在远处看热闹的百姓都没人打瞌睡。

    苍天啊,大地啊,包青天不愧是包青天,有事儿他是真上啊。

    大部队带上战果回衙门,留下两百禁军将士看守襄阳王府,围观的百姓看大部队走了也意犹未尽的离开,都这个点儿了也别睡了,回去把已经睡了的街坊邻居都喊起来告诉他们襄阳王被包青天抓起来的好消息一起庆祝。

    襄阳城的夜晚不似京城热闹,但是今天是个例外,有襄阳王被抓这根萝卜在前面钓着,城里的酒楼茶馆生意出奇的好,看着竟然也有点不夜城的意思。

    苏景殊回去的时候没有骑马,拿着整理好的受害者名单就钻进马车和其他人一起唾骂襄阳王。

    幸好他们包大人是主角,龙头铡除了皇帝谁都能铡,换成正经世界观,襄阳王就算被抓也肯定不会在大庭广衆之下处斩,皇室为了维护他们那所谓的尊严顶多一杯毒酒把他赐死。

    甚至连原因都不会是他残害百姓,而是他意图谋反。

    荆襄一带的百姓摊上这麽个藩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好在大宋只有襄阳王这麽一个藩王选择就藩,其他宗室王爷都在京城好好待着,离开京城到别处谋生的都是些血缘关系远也没什麽靠山的宗室子弟,那些人一般不敢惹事,就算惹事也有地方官能镇压。

    位高权重的藩王他们不敢招惹,没什麽靠山的宗室子弟再不敢管教还能得了?

    有襄阳王谋反的例子在前,官家今後应该不会再让藩王离开京城到封地当土皇帝。

    在京城好吃好喝供着怎麽样都行,去封地想都不要想。

    前面几个朝代已经证明分封制不可取,他们大宋还没虚到需要藩王去镇压当地百姓的地步,要麽老老实实在京城待着,要麽爵位就别要了。

    唔,官家应该是这麽想的。

    苏景殊捶捶脑壳,努力把脑袋瓜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捶出去。

    他又不是官家,想那麽多干什麽,回京城之後有什麽想说的再和官家说,现在还是琢磨怎麽解决眼前的事情比较好。

    眼前之事……

    “公孙先生。”小小苏郑重其事的问道,“您觉得朝廷有必要设立一个专门管理江湖人的衙门吗?”

    公孙策睁开眼睛,“景哥儿怎麽会想到这里?”

    苏景殊往他那边挪挪,“江湖人不服管教,朝廷总不能一直不管不问。”

    朝廷越是不管那些江湖败类就越嚣张,只靠正派人士出手教训那些败类远远不够,还是得朝廷来管才行。

    人家正道大侠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总不能一年到头都忙着清剿江湖败类,又没人给他们发薪水,这麽下去他们非得饿死不可。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朝廷何不招揽些展猫猫和白吱吱这样的大侠来管理江湖人士?

    江湖人都不服管教,不管是败类还是正派大侠都一样,让他们天天到衙门点卯坐班肯定不合适,那就新建个衙门来安置他们。

    新衙门只管江湖事务,于朝政上半点不沾手,有事儿就出去办差,没事儿就自由活动。

    看似松散其实有组织,对江湖人来说应该比正儿八经的官府衙门更容易接受。

    公孙策看他连怎麽招揽江湖人都说的头头是道,怀疑这小子可能已经把建新衙门的章程都想好了。

    苏景殊拍拍脑袋,“是哦,我现在是个官,可以直接给官家写奏疏。”

    很好,计划书走起。

    多谢公孙先生提醒,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公孙先生费心,他得赶在回京之前把创建六扇门的申请报告写出来。

    金大腿不许的话就留着给小金大腿,反正朝廷不可能一直放任江湖人胡作非为。

    公孙策:……

    处理公务要在官府衙门,包拯借了金太守的书房,公孙策轻车熟路借用师爷的地方,苏景殊没那麽多要求,给他文房四宝和一盏灯就行。

    身为官家亲自任命的监察御史,他要把这两天在襄阳王府的所见所闻都汇报给官家,顺便呈上他的申请报告。

    奏疏行文需得简洁,包大人说了,写的太絮叨送到官家手上的时候就会是画满红道道的奏疏,政事堂的相公们实在看不下去甚至可能给他打回来重写。

    不对,他现在还不是地方官,呈上去的奏疏不用经过政事堂。

    御史的地位之所以特殊,就是因为他们的奏疏可以直接送到官家手上。

    嘿嘿,他能随便写。

    不过为了在官家面前留个好印象,他还是收着点儿比较好。

    官家,大宋的江湖要靠您来整顿,您奈何不了朝中的士大夫,还能奈何不了那些逞凶斗勇的江湖人?

    小小苏下笔如有神,趴在板凳上也写的飞快,展昭和白玉堂站在旁边看着他一会儿一张纸一会儿一张纸,完全想不通为什麽有人能写这麽快。

    这就是刚考完科举的状元郎?

    他们只知道状元郎是学问最好的,没人说状元郎写字也是最快的啊?

    两个舞刀弄枪不在话下的江湖大侠看看仓促放在地上的纸张,再看看他们的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後一起恍恍惚惚去院子里清醒清醒。

    金太守的书房不算太大,内间和外间用屏风隔开,外间只放了他办公的桌子和师爷办公的桌子,再有就是会客用的桌椅。

    这不,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还有金太守都在书房,把他们景哥儿挤的写字都只能蹲在地上拿椅子当桌子用。

    襄阳王府已经抄的差不多,明天白天再搜查一遍就能封锁起来,後续事情繁杂,他们俩帮不上忙,就不站在书房里添乱了。

    两个人躺在房顶上,空中星子闪烁,夜风吹在身上带了些凉意。

    展昭枕着手臂说道,“我觉得景哥儿刚才写的那些很有道理,江湖中人良莠不齐,的确不能只靠正道人士来铲除那些败类。”

    他出师後就是靠到处铲除江湖败类出的名,朝廷不怎麽管江湖人,地痞流氓学了几招功夫都敢自称江湖人欺压乡邻。

    小打小闹官府还能管,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作恶官府就管不了了。

    那些恶贼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官府衙门能管的却只有他们的辖区,出了他们的辖区就归别的地方的衙门管,可能这个衙门愿意管另一个衙门不愿意管,衙门和衙门之间的交涉也很困难,因此只能靠同为江湖人士的正道大侠来解决那些恶贼。

    就像先前北侠和陷空岛韩二爷蒋四爷追杀花蝴蝶花冲,就是因为花冲行踪不定,就算受害者告上官府也没有用,官府衙门收到状纸的时候他已经逃之夭夭,追捕的难度太大,最後还可能无功而返。

    如果朝廷能设一个专门的衙门处理这些和江湖人相关的案子,的确比正道侠士自发去拿人强。

    提前安排好谁干什麽,行动的时候也不会出现摩擦。

    白玉堂也觉得他们景哥儿的主意很好,“我们陷空岛五鼠同气连枝,包大人不能一下子把我们五个都招进开封府,四位哥哥能进景哥儿说的那个衙门也挺好。”

    哥哥们和他不一样,他闲着没事儿可以到处跑,哥哥们还要管理産业,他们陷空岛的産业并不少。

    他想让哥哥们都和他一样只领俸禄不干活,官家不一定愿意,所以想成为被朝廷认可的江湖人的话还是得干点活儿才行。

    如果朝廷真的有个只管江湖事不管朝政的衙门,不光他们陷空岛五鼠,没准儿连北侠欧阳春也会心动。

    江湖上那些正道侠士行侠仗义时不是没和官府衙门合作过,单纯就是接受不了束缚所以才合作完就走,有时候连朝廷的赏金都不要,生怕被官府的人拉住走不掉。

    他们不是不肯为国为民,而是没那个耐性被朝廷官员吆五喝六的使唤。

    唔,问题来了,这个衙门能让里面的江湖人不被朝廷吆五喝六的使唤吗?

    白玉堂坐起来,感觉这个问题很重要,“这个衙门要搜集江湖中的各种消息,还要根据搜集到的消息派任务,的确不像寻常衙门那样需要点卯,但是应该也清闲不到哪儿去。万一官家派个老古板去管理这个衙门,老古板什麽都不懂只会瞎指挥,到时候怎麽办?”

    首先,江湖侠士肯定不愿意受气;

    其次,朝廷派过去的老古板肯定不愿意低头;

    最後,这个衙门要凉。

    展昭无奈,“五爷,你得对官家有点信心。官家又不是什麽都不懂,他就是派景哥儿去管理那个衙门都不会随便派个老古板去捣乱。”

    好歹是个新成立的衙门,官家也不会拿新衙门闹着玩,什麽官干什麽活儿,和江湖事务相关的衙门怎麽想也不可能派个老古板过去。

    朝廷任官讲究知人善任,这事儿不用他们操心。

    “如果是景哥儿当一把手那就没事儿了。”白玉堂又躺回去,“所以官家会成立这麽个衙门吗?”

    展昭:……

    是哦,官家愿不愿意成立这麽个衙门还不好说,他们现在纠结一把手不会管事儿好像有点早。

    不管了不管了,等景哥儿的奏疏送到京城再说。

    成立新衙门不是官家一个人说了算的事儿,还得和朝中大臣商量之後才能下决定。

    朝会是什麽情况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一部分官员同意另一部分官员不同意,两波唇枪舌战吵上三五天,最後站出来个代表请官家拿主意,然後才是官家做主的时候。

    官家也是和政事堂的相公们商量之後的决定,要是他的意见和政事堂的相公们相左,那没办法,只能官家让步。

    这是包大人说的,和他没关系。

    白玉堂啧了一声,“看来朝堂上复杂的很,不适合我们这些单纯的江湖人。”

    皇帝和臣子起冲突要给臣子让步,这话说出去十个人有十一个都不相信。

    自古以来都是皇帝最大,臣子再怎麽位高权重也只能称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就是“一人之下”里的那“一人”。

    他们大宋的皇帝看着平易近人,怎麽在朝堂上也这麽平易近人,当皇帝的怎麽能拗不过臣子呢?

    朝廷水深,果然不是他们玩得来的。

    他可以只领俸禄不干活儿,襄阳王的事情结束後可以继续游山玩水想去哪儿去哪儿,笨猫没有他这麽好的待遇,希望不要被牵扯进什麽大阴谋里。

    展昭摸摸鼻子,“我跟着包大人办差,不会主动惹事。”

    白五爷撇撇嘴,“不知道是谁当年被陷害进大牢还需要五爷去救。”

    展昭默默闭嘴。

    好汉不提当年勇,过去的事情就别说了。

    太守衙门里的灯火彻夜未熄,第二天一早,狄青便带上禁军和衙役再赴襄阳王府,顺便将襄阳城中守军的指挥权拿到手。

    地方的官兵几年一换,不知道这些官兵里有多少已经投奔了襄阳王。

    韩彰和蒋平忙完手里的事情紧赶慢赶来到襄阳城帮忙,进城之後却发现襄阳王府昨天晚上就被抄了。

    蒋四爷有些傻眼,“二哥,是我们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吗?”

    他们以为包大人来到襄阳城後会先搜集证据,证据搜集齐全才会朝襄阳王发难,他们到时再过来帮忙也来得及。

    怎麽包大人刚来没几天就动手了?襄阳王没反抗?

    韩二爷也不清楚襄阳城里是什麽情况,俩人猜也猜不出什麽有用的,索性找个酒楼打探消息。

    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吓一跳,还真是他们来晚了。

    包大人进城之後的确是先搜集证据,虽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搜集的,但是昨天晚上官兵找上襄阳王府时襄阳王的反应足以说明包大人拿到的证据很有用。

    官兵围上襄阳王府没有掩人耳目,那麽大的动静也没法掩人耳目,那麽多百姓眼睁睁看着襄阳王大骂着“你们竟敢背叛本王”然後被拖走,一个人能看错总不能所有人都看错。

    韩彰将酒楼送的凉茶一饮而尽,“得,白跑一趟。”

    蒋平无奈叹口气,“和老五说一声就回吧,包大人他们好像不需要帮忙。”

    俩人正说着,忽然听见背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二哥四哥,你们都没问怎麽知道包大人不需要帮忙?”

    蒋平转身,看到大白天还有空在酒楼吃喝的老五和展昭,越发肯定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你们俩都能在外面闲逛,包大人身边会缺人手?”

    白玉堂笑的灿烂,拉着俩哥哥去楼上雅间,“展昭,这位是我二哥韩彰韩二爷,你应该还没见过吧?”

    “的确没见过。”展昭笑道,“见过韩二爷。”

    韩彰拱手,“展大侠有礼。”

    几人互相见礼然後落座,蒋平顺着窗户往下看,发现街上的行人一览无余,算是知道这小子怎麽那麽精准的找到他们俩了。

    也是他们哥俩会选地方,一进就进了个有他们家老五的酒楼。

    白玉堂是陷空岛的小老弟,平日里在几个哥哥面前放肆惯了,这会儿见到毫不客气的嘲笑道,“之前来的时候我说让四哥和我们一起出发,四哥非说有其他事情要办,这些可好,包大人明日就要啓程回京,二哥四哥真的帮不上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韩彰:……

    蒋平:……

    蒋平捏捏拳头,“老五,你刚才还说我们不问怎麽知道包大人不缺人手。”

    “是啊,问了就会知道包大人的确不缺人手啊。”白五爷无辜的眨眨眼睛,“四哥都说了包大人要是有吩咐我和展昭也不会闲着,现在我们俩的确闲着,可见包大人的确不缺人手。”

    蒋平:……

    合着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个老五,一天不皮能死啊。

    蒋四爷很不开心,不想搭理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老弟。

    展昭和陷空岛五鼠其实不太熟,或者说,在白五爷因为御猫的称号千里迢迢打上京城之前,他任何一只鼠都没见过。

    虽然他说他遇到难处锦毛鼠白玉堂肯定会帮忙,但是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白五爷愿不愿意帮忙还真说不准。

    红花杀手一案後白五爷成为开封府的常客,他们也是那时候才熟悉起来,不过熟悉的也仅限于白五爷一个,陷空岛其他四鼠对他而言依旧算是陌生人。

    就算听过彼此的名号,见面也认不出来谁是谁的那种陌生人。

    上次在京城见过蒋四爷一面,这次也才是第二次见面,看着白五爷这麽欠收拾,他真的很担心韩二爷和蒋四爷一气之下来个混合双打。

    人家兄弟之间打架,他劝还是不劝?

    真是愁死他了。

    好在白玉堂知道不能真的惹哥哥们生气,虽然俩哥哥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一个,但是毕竟是义兄,光天化日之下结义兄弟打成一团让人笑话。

    既然二哥和四哥已经抵达襄阳,那就不用他特意写信去通知他们改道去京城了,直接和他们一起回京就行。

    蒋平不明所以,“襄阳王已经被捉拿归案,我和二哥还去京城干什麽?”

    “要去要去。”白玉堂还想着他们兄弟五个一起当官,这种立功请赏的时候不能漏下两位兄长,“抓住邓车邬泽也是大功,二哥四哥都有功。”

    新衙门能不能成还不好说,但是抓邓车邬泽的功劳肯定有他两位兄长的份儿,就算最後不会成立新衙门,两位兄长也得和他一起进京领赏。

    他自己做好事只留名把赏钱留给开封府,哥哥们难道和他一样做好事只留名?

    不行不行,这样显得他们陷空岛五鼠像是冤大头。

    昨天晚上景哥儿还说过,子贡做好事不收报酬被孔子批评,他们做好事不要赏钱的做法就和做好事不收报酬的子贡一样,要是影响到别的江湖人也不好意思拿赏钱罪过就大了。

    重要的不是别的江湖人不好意思拿赏钱,而是别的江湖人不好意思拿赏钱然後就不做好事,如此因果倒置,他这个带头不要赏钱的就是罪魁祸首。

    也是,他白玉堂不缺钱所以不把朝廷的赏钱放在眼里,别的江湖人可不一定。

    不说江湖,就是整个大宋,比他过的潇洒的也没多少。

    他不在乎朝廷的赏钱,可能还有人靠当赏金猎人赚钱养家。

    赏金猎人,这词儿听着有意思。

    总之就是,他们不能开这个坏头,要是因为他们让那些原本愿意做好事的人从此路见不平袖手旁观怎麽办?

    回京回京,一起回京,二哥四哥还有北侠一个都不能少,全都得和他们一起回京。

    蒋平擡手扶额,“老五啊,有没有可能,路见不平袖手旁观的本来就不是什麽好人?”

    “话不能这麽说。”白玉堂一本正经给他们家四哥讲道理,“就算他不是好人,能为了赏金救下几条性命也是好事。二哥觉得为了赏金办事不仗义,那些被救的人可不这麽觉得。”

    景哥儿说到最後还念叨什麽“这条小鱼在乎”“那条小鱼也在乎”,虽然听不懂那小子在念叨些什麽,但是感觉开口询问的话又会是好长一个故事,于是他就没有问。

    臭小子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一晚上没睡依旧亢奋,忙活了一晚上後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去休息了,他还精神满满的和狄将军一起继续搜查襄阳王府,说是要把王府的奢华全都写下来好回京给官家看。

    哦,连写带画,他这次带的是炭笔。

    少年郎想一出是一出,都是当官的人了还是那麽不稳重,实在让稳重的五爷不知道说什麽是好。

    “对了二哥,你不是会埋地雷吗,回头可以问问景哥儿怎麽让你那些地雷威力更大。”白玉堂压低声音说道,“这是秘密,二哥不要外传。”

    也就是他们家二哥,换成别人他才不会说。

    “据我所知,朝廷严禁火器□□外传。”韩二爷出身行伍,身上的本事大多是在军中练就,对军中的规矩知之甚详,“泄露火器□□是重罪,老五,你和苏小状元有仇啊?”

    白玉堂顿了一下,小声辩解,“二哥,我只是说让你们私底下探讨探讨,又没说让你打听朝廷的火器□□。”

    他当然知道泄露朝廷秘密是重罪,可这不是想着二哥才这麽说?

    不说就不说,当他刚才什麽都没说。

    展昭无声叹气,白五爷这性子,真的就得有人在旁边看着,不然他这麽意气用事早晚得出事。

    韩彰蒋平深有同感。

    朝廷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他们家老五这脾气,偶尔帮包大人处理个案子还行,让他长年待在京城,指不定什麽时候就被坑进大牢。

    连南侠展昭这麽稳重的性子都能被陷害坐牢,他们家老五这还不得一陷害一个准儿啊。

    幸好展昭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麽,不然肯定会惭愧的无地自容。

    几人在酒楼里说了一会儿,吃饱喝足之後回衙门待命,顺便把新来的二位引荐给包大人。

    午後不久,苏景殊和狄青从襄阳王府回来,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懵。

    展昭见状连忙迎上去,“怎麽了?”

    苏景殊咽了咽口水,“官家建新皇宫的钱有了。”

    狄青抹了把脸,“大军平定西北的军饷也有了。”

    苏景殊缓口气继续说,“朝廷赈灾的粮食和钱财都有了。”

    狄青长出一口气语气飘忽,“伤残士兵以及阵亡士兵的抚恤也有了。”

    展昭:???

    “你们……没事儿吧?”

    两个人先是摇头,然後又是疯狂点头,反应过来之後又是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把展昭都给看愣了,“这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我们没事,我们找包大人有事。”苏景殊和狄青匆忙扔下一句话就往书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後面有老虎在追。

    展昭去门口看了两眼,发现他们早上带走的禁军都没回来,这会儿回来的只有衙门的衙役。

    襄阳王府还有别的情况?

    “包大人!大事!出大事啦!”小小苏人未到声先至,顾不得让人提前进来通报,看屋里只有包拯和公孙策两个人直接连说带比划,“襄阳王府有密室,密室里藏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里头还有襄阳王这些年敛财的账本,我和狄将军大致翻了一下,襄阳王藏了足有八千多万两金子。不是白银,是黄金!”

    天呐,八千多万两,那不得是座金山啊!

    襄阳王府的密室里藏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更多金银财宝藏在别的地方,只等朝廷派人去拿。

    送上门的小钱钱不要白不要,官家,您有生之年可以期待一下回城无甲醛无毒害的新皇宫啦。

    真让人感动,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狄青也很感动,官家搬回城里的话,公主再去找曹太後就不用大老远的跑去城外了。

    更重要的是,以前国库没钱他不敢提议打西夏,现在凭空多出来八千多万黄金,他也不要全部,能给他十分之一他就敢保证把西夏重新纳入大宋的版图之中。

    八百万两黄金也不少了,一两黄金能换十三两银,换成白银就是一亿四百万两银子,有那麽多银子当後盾,就算给他一群牲口他都能把西夏打下来。

    上天保佑,一定让他们把襄阳王藏起来的那些金银财宝平安运回京城。

    包拯猛的站起身来,快走几步绕过桌案,“八千多万两?还是黄金?”

    朝廷一年的税收最多也才八千多万两银子,近些年情况不好,收上来的税也越来越少,最严重的时候几乎能砍半,襄阳王搜刮百姓到何种程度才能凭荆襄九郡藏下八千万两黄金?

    “这是账本,包大人您自己看。”苏景殊还沉浸在天上掉了八千多万两黄金的兴奋之中,八千多万两黄金啊,换成铜钱他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零,虽然钱不是他的,但是不耽误他为天上掉金山而兴奋。

    八千多万两,他是神笔马良都不敢画那麽大的金山。

    老话说的就是好,敌人囤粮我囤枪,敌人就是我粮仓。

    虽然不知道襄阳王怎麽攒下的那麽多钱,但是他们发现了就能全部拿去贴补国库,那麽多金银珠宝往国库一放,官家和朝臣肯定不会再哭穷。

    八千万啊八千万,天呐,这是他们有资格看的东西吗?

    包拯简单翻了翻,然後将账本递给公孙策,“公孙先生,你怎麽看?”

    公孙策翻看账本,翻了几页後才擡眸说道,“八千万两黄金不是少数,大宋本就金少银多,然而民间却并没有发生金荒,可见襄阳王这些黄金不是民间流通的黄金。”

    言下之意,他们以为拿到了全部的线索,实际上却只是冰山一角。

    民间没有发生金荒,这八千万两黄金从何而来?

    苏景殊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啊?”

    公孙先生的意思是,襄阳王背後还有别的幕後黑手?

    他的确觉得襄阳王落网落的太过简单,不过以襄阳王的出身地位,身边人对他都是捧着,他在襄阳当了几十年的土皇帝,想干什麽干什麽想杀谁杀谁,养成那麽个目中无人的性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襄阳王是个草包,他手底下的人不是草包就行,没准儿他能安稳在襄阳待那麽多年都是他手下的功劳。

    可是看现在这情况,他们抓到的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啊?

    狄将军目光逐渐悲愤,天上掉下来座金山都挡不住他想刀了襄阳王的心。

    幕後黑手後面还有幕後黑手,他到底什麽时候才能回京?

    第129章

    *

    案情有变,钦差大臣暂时不能离开襄阳,接下来的计划都要重新安排。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现在这种情况反而让他们松了口气。

    藩王谋逆不是小事,耗时几个月甚至几年都可能查不出证据,他们这刚来几天就把襄阳王捉拿归案实在是不正常。

    襄阳王要是那麽容易抓,他就没本事在荆襄一带作威作福几十年。

    襄阳王能在荆襄一带为所欲为,他就肯定没那麽容易抓。

    偏偏他在荆襄一带当了几十年的土皇帝,还轻轻松松被捉拿下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儿很不对劲。

    如果襄阳王背後还藏着个幕後黑手,先前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能说通了。

    真正想造反的另有其人,或者说,真正有能力造反的另有其人,襄阳王只是个幌子。

    只是这个幌子被捧了几十年後真的以为他有本事夺得大宋江山,又凑巧遇到王伦那个勾结士绅导致荆江决口的转运使,“灵光一现”就觉得可以趁朝廷忙于救灾起兵造反。

    荆州的水灾在洪泽湖泛滥面前是小巫见大巫,大灾之後随之而来还有瘟疫,百姓日子艰难,兵变民变也会更多,那麽多事情赶在一起的确会让朝廷手忙脚乱。

    襄阳王难得聪明一次,代价却是万千无辜百姓的性命。

    就是不知道藏在襄阳王身後煽风点火的是谁,他知道襄阳王今夏准备制造水患起兵造反吗?

    真正的幕後之人比襄阳王更加高明,襄阳王府没有任何和他有关的线索,若不是新找到的这些金银财宝和账本,他们也不敢猜背後还有其他人。

    襄阳王的身份地位已经足够高,什麽人能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包拯下意识在宗室藩王里找嫌疑人,奈何外出就藩的藩王本就只有一个襄阳王,京城里的王爷谁都有嫌疑,但是嫌疑都不多。

    案情有了进展,但是又好像没有进展,线索卡在襄阳王那些来历不明的黄金上,谁也不知道那些黄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苏景殊:懵.jpg

    狄青:火冒三丈.jpg

    幕後黑手後面还有幕後黑手,没完没了了是吧?

    苏景殊想到账本上那足足八千多万两黄金,拍拍狄青的肩膀安慰道,“狄将军别着急,往好处想,襄阳王後面还有别的幕後黑手的话,这账本上的黄金肯定就不是他们藏起来的所有黄金。”

    襄阳王不是最大的BOSS,那襄阳王府的金山肯定也不是最大的金山。

    看在金山的面子上,原谅他们搞出来的幺蛾子。

    狄青不想原谅,原本回京的日子就赶不上公主生産,现在更是遥遥无期,但是景哥儿说的有道理,襄阳王背後还有别人的话,他府上那些金银财宝肯定不是全部,真正的幕後黑手那里只会更多。

    看在金山的面子上,原谅他们。

    狄大将军咬牙切齿,他就说襄阳王这边拿下的太容易不正常,果然後面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包大人,还有件事儿。”

    短短一会儿时间,见多识广的包大人已经调整好心情,“狄将军请说。”

    狄青扯扯嘴角,连笑容都有些凶神恶煞,“襄阳王府的密室藏的严实,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底下的弟兄准备掘地三尺找线索。”

    为了防止有漏网金银,派过去的禁军将士已经开始掘地三尺找其他的密室。

    苏景殊活动活动手指,心道他这语言的艺术果然还有的学,“包大人,有账本的密室入口不在襄阳王的书房,而是在後花园的假山,我和狄将军都觉得掘地三尺很有必要。”

    反正襄阳王府早晚都得拆,现在让禁军将士们拆了正好省的金大人再派人过去。

    地底下还有没有密室?墙里有没有藏金砖?花园里的石头是不是金子做的?

    有假山里找到的那个密室在前,那些禁军将士看王府的眼神儿都跟看到肉骨头的饿狼似的,连後花园的树都得锯掉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宝贝。

    没办法,假山密室里藏的金银财宝太多,谁看了都眼红。

    “此事还要知会金太守一声,让金太守多注意襄阳城中的动向。”包拯点点头,襄阳王府的确得掘地三尺的查。

    他们来襄阳这几天完全没有发现襄阳王和谁联络密切,盟单兰谱中也只有他的手下,想从王府中找真正幕後黑手的线索怕是不容易。

    天下矿藏都归朝廷开采,上千万两黄金不是小数,如果是开采的新矿,必然是个大矿,然而近些年他们并没有听说哪儿有大矿出现。

    狄青说完,苏景殊补充道,“还有还有,大人,我们让人把襄阳王府书房里所有带字儿的东西一张不少都带回来了。”

    好歹是襄阳王的书房,总不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正说着,那些东西终于被押送到太守衙门。

    包拯和公孙策出门,看到堆满院子的书籍公文信件,陷入沉默。

    苏景殊顿了一下,小声提议,“大人,要不直接提审襄阳王吧。”

    好吧,他承认襄阳王府书房里带字儿的东西有亿点点多。

    凡人没有火眼金睛,这麽多书和信鬼知道哪里有线索,最省心的法子就是让襄阳王自己说他的黄金是哪儿来的。

    包拯摇摇头,“不着急,先看看,找不到线索再提审襄阳王。”

    襄阳王的身份不适合他们来审,要审也得等到回京之後三法司会审。

    襄阳王不能提审,他身边的管家管事却能,王府里藏着那麽多金银财宝,管家身为亲信中的亲信肯定知道些什麽。

    “公孙先生,你先着人整理这些书籍纸张,本官去牢里一趟。”包大人眸光微沉,看上去有股子肃杀之气,乍一看比旁边的狄青还像武将。

    公孙策领命应下,也罢,眼前这堆东西看着多,但是和开封府的卷宗相比也还行。

    狄大将军吸了口气,文官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他平时处理军中文书都恨不得写一本撕两本,那还是军中文吏筛选过後送到他手边只能由他处理的部分文书。

    要是让他天天埋在纸堆里不见天日,他宁可不当这个官儿。

    武将好武将妙,武将、等等、武将不沾文书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被排挤出了决策圈?

    狄大将军庆幸到一半忽然顿住,以前只觉得什麽都不用管无事一身轻,现在想想,枢密院那些同僚好像巴不得他什麽都不管。

    不行,回京以後该他干的活儿不能全部让给别人,他是兵马大元帅,没道理军中之事不经过他的手就能做决定。

    枢密院难得进了个武将,他得给大宋下一辈的武将做好榜样。

    这一辈的就算了,全都是大老粗,平时处理军务的时候还不如他。

    包拯去找金辉一起去大牢,狄青也准备离开。

    他来襄阳那麽些天已经把附近能藏人的山头找的差不多,大老远从京城带来的禁军不能闲着,城里的弟兄拆襄阳王府找线索,其他人全都去配合地方军剿匪。

    最近落草为寇的大多是遭灾的百姓,朝廷已经重新派人到荆州救灾,剿匪的时候注意分辨山匪还是难民,是山匪就抓,是难民就想法子让他们回家乡生活。

    山匪和难民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带来的禁军也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好手,山匪手里有没有沾过人命很好分辨,就是可能会麻烦点儿。

    麻烦也没什麽,反正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城,麻烦也得干。

    除此之外还要给朝廷回信,顺便和公主说一声他回去的日子可能又要推迟。

    大宋对武将管的严,只要武将带兵外出,无论有没有重要军情,主将都必须每天写给给京城那边写军报。

    一天一报,少一份都不行。

    急递传送分为“急脚递”和“马铺递”两种,马铺每一昼夜行五百里,急脚递四百里,从襄阳到京城,马铺两天就能到。

    要是传令兵在路上耽搁了,朝中立马就会出现弹劾他们“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奏疏。

    朝廷有规矩将军带兵在外必须天天往京城发战报,战报没有准时送到京城就是武将别有用心,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留。

    狄青是吃过亏的人,同样的亏不能吃两次,所以在这种日常事务上小心的很,谁都别想揪他的错。

    军报要日日送到京城交给官家,反正都要回京,那就顺路给他带封家书。

    要给公主写封信,还要给姑母写封信。

    公主一个人在京城不知道心情怎麽样,这段时间不能生闷气,有什麽不高兴的一定要把火发出来,千万不能憋在心里。

    不开心就去八王府找赵清,那小子闲着也是闲着,肯定有时间听公主使唤。

    还有官家那儿,襄阳王这里抄出那麽多黄金,他能不能提前申请一部分用于西北军费?

    就算三年两年里不让他出兵,十年八年他也不是不能等,反正他还年轻,等到五六十岁再去灭夏也能老将不减当年勇。

    以他对西夏的了解,那边吃了败仗顶多安稳两三年,两三年之後不想打也得打。

    原因无他,西夏的百姓过的比大宋的百姓还要苦,大宋有民变兵变,西夏的民变兵变比大宋还多。

    更重要的是,梁太後和新上位的小皇帝没法服衆,西夏现在是权臣当家。

    如果是一个权臣也就罢了,不管当家的是皇帝还是权臣,是一波人就行,偏偏西夏能把持朝政独揽大权的权臣都被灭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没法一家独大只能同时执政。

    一群人今天这个政策明天那个政策,百姓被欺压的没有活路天天想办法往大宋跑,他们想不乱都难。

    为了遮掩国内的动乱,西夏十成十的会以劫掠大宋为由头让士兵继续给他们卖命。

    打赢了就劫掠大宋的百姓来养他们的大军,打输了士兵都死了自然也没有了兵乱。

    不管怎麽说,西北边疆不得不防。

    狄大元帅回不了京城心里有气,襄阳的事儿还没解决也不耽误他日常想打西夏。

    他得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不然他怕他会忍不住冲进大牢揍襄阳王一顿。

    苏景殊挥手目送走路带风的狄大将军走远,想着再去襄阳王府看看有没有找到其他的密室,其他的密室里有没有其他的账本,其他的账本上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唔,废话文学。

    总之就是,他去襄阳王府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分不清襄阳王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以前两天在襄阳王府的所见所闻,他以为襄阳王就是个绣花枕头,枕头里塞的全是杂草,内里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能在襄阳作威作福那麽多年全靠运气。

    要不是运气好没人告发他,他能犯了那麽多事儿还完好无损?

    宗室王亲里不是没有欺男霸女之辈,不只宗室王亲,但凡家里有点权势都可能出现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在京城还有御史谏臣和对家盯着弹劾,在地方就不好说了。

    这不,襄阳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不过运气好成襄阳王这样也是少见,地方官三五年就要回京述职然後去别处继续当官,只有藩王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待在同一个地方。

    能让那麽多任地方官都对他的恶行缄口不言,总不能全靠杀人吧?

    杀掉不听话的官的确是最简单的法子,但是这个法子风险很大,官员在任上去世总得有个说法,是病逝还是猝死还是被害,总不能死了之後就没人管了。

    死在荆襄九郡的官员太多,吏部在考核的时候就能发现不对劲,而京城那边一点相关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这点也很不对劲。

    襄阳王看着不像是能想那麽多的人,那麽问题来了,给他扫尾的是谁?真正的幕後黑手?

    搜查王府找线索的时候找到的东西他都看过,盟单兰谱上只有他襄阳王麾下的人手,王府里看着四面漏风,其实能找到的线索只够把他自己送上龙头铡。

    要不是阴差阳错找到假山里的密室发现里面的金银财宝还有账本,他们这个巡按襄阳的钦差团队明天就会啓程回京,没准儿真正的幕後黑手就逃过去了。

    “襄阳王府有禁军将士和衙役在,不用景哥儿操心。”公孙策拍拍少年郎的肩膀,指挥衙门里的书吏将运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你留下帮忙,现在多学学,回头去地方任职时也不至于太手忙脚乱。”

    重点看书里有没有夹着别的东西,公文和信件要拆开看,能充当罪证的单独放,襄阳王怎麽说也是个王爷,罪证多少都不嫌多。

    苏景殊震惊的看着堆满院子的纸,不敢相信这些在他们公孙先生眼里只是还行。

    难道新官上任都要经历这一劫?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该不会前任留下来的烂摊子卷宗吧?

    小小苏蔫儿了吧唧的跟上,“师父,您和包大人刚到开封府的时候要接手的卷宗有这——麽多吗?”

    他不是不愿意干活,而是第一次直面见识到书山纸海有点震惊,开封府年底整理卷宗也没有那麽多啊。

    公孙策笑笑,“卷宗的数量可多可少,只看上任的官员愿不愿意了解民情。”

    新上任的官员要深入民间,也要了解辖下发生过的案件以及近些年朝廷政策的实施情况,要是连这些都做不到还怎麽当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苏景殊精神一振,立刻乖乖跟在公孙策身边看他怎麽安排。

    很好,第一遍筛查是衙门书吏的活儿,有人数衆多的书吏帮忙,其实工作量也不算太大。

    小小苏看明白其中门道後继续琢磨这个案子的不合理之处,越想越觉得襄阳王是个冤大头。

    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荆襄一带没有金矿,账本上也写着他的黄金都是别人送的,那个“别人”为什麽好心给他送黄金?总不能为了讨好他吧?

    好吧,没准儿襄阳王还真是这麽想的。

    金矿,哪儿能出现金矿呢?

    後世的矿産勘测技术发达,但是他不是专业人士,除非给他一张矿産分布图,不然他也说不准哪儿有什麽矿。

    他们大□□自古以来金矿就不多,没有记错的话大部分都在辽东山东和陕西山西,别的他就不知道了。

    襄阳这地界儿离辽东和山西陕西都不近,会是从那边运过来的吗?

    不对,陕西是西北边境,朝廷对那边管的很严,山西是北边对辽重镇,朝廷管的同样很严,别说是能挖出来大几千万黄金的大金矿,就是随随便便的小矿也落不到私人手中。

    虽然大宋的对外政策颇受诟病,但是在对内方面严起来还真没的说。

    不是边境,那就是辽东山东。

    辽东这会儿应该是女真人的地盘,山东倒是在大宋境内,可那地方离襄阳那麽远,八千万两黄金能悄无声息运到襄阳城?

    苏景殊皱起眉头,“公孙先生,您知道大宋哪儿的金矿多吗?”

    公孙策想了想,回道,“岭南有金矿,邕、融、宜、昭、浔、贵、岩、蒙等州都能産金,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是産金地多,因此总量也不算少。”

    岭南地处边疆,他没去过那麽远的地方,但是对岭南産金也有所耳闻。

    据说岭南境内金坑极多,那边的金子不用费劲儿开采,直接就融在沙土之中,小的像麦麸,大的和豆子差不多大,还有更大的和手指头差不多。

    山谷溪流皆能生金,鸭鹅在水边游食而归,粪便里便能找到金子。

    因为江溪河流皆産金,所以当地人多养鹅鸭,取屎以淘金片,每天都能得半两或者一两的金。

    岭南的土官叫峒官,听说那些峒官以大斛盛金镇宅,平日里一掷千金,婚姻以豪侈相胜,颇有魏晋时的斗富之风。

    苏景殊:……

    视金钱如粪土,物理意义上的视金钱如粪土。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能从鹅粪鸭粪里淘金,要是养的鸭子大鹅多,岂不是天天都有黄金入账?

    先生,赶明儿咱们被贬到岭南就去养鸭子吧,又能吃肉又能吃蛋还能从粪里淘金,怎麽看都不吃亏。

    公孙策顿了一下,只当什麽都没听见继续道,“邕、融、宜、昭等地的金矿多为砂金,那些砂金常常顺溪河而下淤积在河滩处,朝廷在邕州开设有慎乃金场,岭南一带每年上贡的金银总数并不少。”

    好好一个状元郎不想着平步青云想什麽被贬?

    去岭南养鹅鸭真要有那麽好的事情还能轮得到他们去养?

    在养之前最好算一算朝廷的课税以及岭南一带每年要给朝廷进贡多少东西,还有当地土官的盘剥克扣,算完之後再来说要不要去岭南。

    再说了,岭南産金的地方多不代表黄金産量高,就算整个岭南地区的金银全都加起来也没有襄阳王这账本上提到的数目多,所以襄阳王的黄金肯定不是出自岭南。

    苏景殊也觉得不是出自岭南,他都不知道岭南有金矿,所以岭南肯定没有那麽多的金子。

    嗯,应该不是他知识储备量太少。

    “如果真正的幕後黑手那儿还有更多的黄金,官家大概会开心的蹦起来。”

    天上掉钱的话,这算不算另类的没钱花就印钞票啊?

    黄金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和纸币不一样,应该不会造成民间经济的混乱吧?

    金价下跌?冒出来个其他贵金属代替黄金?

    不懂,他选择把问题交给公孙先生。

    公孙策叹了口气,“朝廷每年都在开采金矿银矿铜矿,也在不停的铸造新的钱币,只要控制好这个度就不会对民间有什麽影响。”

    “八千万两呢,这怎麽控制?”苏景殊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他对八千万两其实没什麽概念,但是他觉得他现在变成顶天立地的巨人都报不住足足八千万两重的金山。

    现在又查出来襄阳王背後还有别的幕後黑手,这八千万两没准儿还能翻个几倍。

    那麽多金子放到民间,金价肯定嗖嗖嗖的往下跌。

    “如果是白银可能会造成白银价贱,黄金的话不太可能。”公孙策说道,“朝廷有令,黄金只能用于宫廷、贵族和外交之用,民间不得私自铸造、买卖、收藏黄金。”

    有违者处以重罚,更有甚者直接杀无赦。

    苏景殊拍拍脑袋,“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大宋以白银和铜为主要货币,同时还推行纸币来辅助,平时用的是铜钱银锭还有银票,用到黄金的时候还真不多。

    仔细想想,除了官家的赏赐之外他也没见过别的黄金。

    大宋在各地都设有金监司,专门负责管理金矿的开采和运输,襄阳王藏起来的黄金肯定没报备过,所以找金监司也没用。

    小小苏歪着脑袋想了想,趁他们公孙先生在身边化身十万个为什麽继续问问题。

    他们公孙先生博学多才,人在身边就得把握住机会,不然想问的时候找不到人有他後悔的。

    既然岭南的金矿总産量并不多,那大宋的黄金储备是哪儿来的?海外贸易?

    公孙策点点头,耐着性子给他讲里面的弯弯绕绕。

    幸好他走南闯北见识够多,不然还应付不了这小子的问题。

    苏景殊矜持的笑笑,不懂就问不丢人,谁让他们先生什麽都懂呢,换别人还真不一定有公孙先生讲的明白。

    大宋境内的金矿的确不算多,和大宋相比,西域南洋和隔壁某岛国矿才算多。

    不只有金矿,还有银矿铜矿各种别的矿。

    外贸交易从来都是以物易金银,丝绸瓷器茶叶哪样拿出去都是大杀器,出海之後嘎嘎乱杀,官船带出去多少货就能换回来多少黄金。

    所以虽然大宋境内的金矿不多,他们在西域南洋还有隔壁某岛国都有大量的矿産资源。

    按照前几年的数据,大宋每年从西域带回来的黄金约有十万斤,从南洋带回来的黄金约有五万斤,从隔壁日本带回来的黄金约有三万斤,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二十万斤。

    等会儿!二十万斤?

    外贸的收益一年加起来大概二十万斤,按照一斤十六两来算,一年的收益也才三百二十万两,和八千万两根本没法比。

    八千万两黄金,要朝廷的外贸官船干二十五年才能攒那麽多钱,襄阳王在襄阳这几十年一门心思只顾得搞钱了是吗?

    小小苏掰着手指头算,越算越觉得离谱。

    藩王一年的收入比朝廷一年还高,这让朝廷的脸往哪儿放?

    白玉堂从外面进来,看到他恍恍惚惚蹲在台阶上挑了挑眉,“怎麽了?不是说天上掉金山了吗?”

    这小子刚才和狄将军一起回来,说到天上掉金山的时候高兴的就差原地转圈了,怎麽这会儿看着又不太高兴了呢?

    “五爷,你知道八千万两黄金有多少吗?”苏景殊恍恍惚惚,只听八千万两黄金还没什麽,换算成朝廷二十五年的外贸收入就不一样了。

    全国二十五年才能挣那麽多钱,这还得了?

    虽然这只算上了黄金没有算白银和其他贵重物品,但是这也够离谱了啊!

    二十五年啊,人生一共才几个二十五年?

    白玉堂对钱也没什麽概念,反正他从小到大都没缺过钱,八万两八十万两和八百万两对他而言完全没区别,“怎麽?天上掉下来了八千万两黄金?”

    “公孙先生刚才说朝廷一年才能从海外运回来三百多万两黄金,八千万两就是朝廷二十五年的收入。”苏景殊还在自言自语,“八千万两啊,二十五年啊,就算我一年能挣三百多万两黄金也得从上辈子开始挣才能挣到那麽多钱。”

    他一年挣不了三百多万两黄金,岂不是还得把上上辈子和上上上辈子都算上?

    别那麽复杂了,从草履虫的时候开始算吧,那可是八千万两黄金,不是八千块钱。

    金价多贵啊,那都是论克卖的,八千万两黄金按克卖,他双手双脚齐上都可能凑不够那麽多零。

    白玉堂:???

    这都什麽跟什麽?

    “公孙先生,景哥儿怎麽了?这是受什麽刺激了?”白玉堂有点懵,摸摸傻小子的额头感觉没发烧,于是去旁边问另一位,“您看您看,从我进来就一直念叨什麽八千万两。八千万两怎麽了?随随便便抄个贪官就能抄出来这麽多钱好吧。”

    大宋除了国库穷,民间是真不穷。

    穷的吃不起饭饿死的大有人在,富的金银堆满房宅的同样大有人在。

    都不用专门找贪官,随便去个地方找他们当地的富家大户,抄个几户就能抄出来几百上千万两银子,换成黄金也就是再多抄几户的事儿,哪儿用得着这麽震惊。

    襄阳王好歹当了几十年的藩王,他在荆襄一带欺男霸女搜刮百姓,抄他的王府抄出个国库多正常。

    这小子还是太年轻,多去民间历练几年就习惯了。

    虽然襄阳王府抄出来的东西的确有点多,但是放到全大宋来看还真不够看。

    别的不说,就这八千万黄金,他一个月就能全花干净。

    大宋的人口足有九千多万,其中穷苦百姓占一多半,那麽多钱一个人分一两都不够,这才哪儿到哪儿。

    苏景殊鼓了鼓脸,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他又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这辈子在民间长那麽大也没见过多少能随随便便拿出上千万两银子的人家,总不能是眉州出奇的穷吧?

    “那是你没见过。”白玉堂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有钱不一定外露,就算露也不会全露,你还是太嫩了点儿。”

    苏景殊:……

    “五爷,展护卫哪儿去了?”

    白吱吱出身太好不好沟通,他去找展猫猫说,展猫猫一定能理解。

    白玉堂指指大牢的方向,“展昭和包大人一起去牢房了,你找他有事?”

    苏景殊摇头,“没事儿了。”

    算了,不打扰展护卫办正事,他自己也能排解心情。

    “对了景哥儿,你要不要认识一下我二哥?”白五爷依旧还放弃牵线的事儿,“我二哥不是会埋地雷嘛,我和他说你也会,说你们俩可以认识认识。他可好,不分青红皂白先骂了我一顿,说什麽朝廷严禁火器配方外传,不然见到一个抓一个。我又不是让你们探讨火器配方,至于那麽紧张吗?”

    苏景殊:……

    “五爷,我不会埋地雷。”

    虽然但是,埋地雷是个技术活儿,他只会简单的扔手雷。

    “没关系,我也不会埋地雷。”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比划,“不是说朝廷的事儿,说其他的。你小时候不是和唐门有过接触?我二哥肯定对这个感兴趣。”

    小小苏:痛苦面具.jpg

    都那麽长时间了,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吗?

    第130章

    *

    死去的记忆忽然被唤醒,苏景殊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人生最大的痛:一时犯下的错需要一生来偿还。

    唐门的兄弟姐妹们,孩子真的知道错了,你们能不能来个记忆消失术让所有知道“幼年小小苏历险记”的人都忘掉?

    苍天啊!大地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小小苏欲哭无泪,要不是他现在已经过了满地打滚的年纪,他能从院子这头滚到院子那头,让在场所有人都没工夫想唐门。

    发疯!发疯!发疯!

    大家一起发疯!

    白五爷丝毫不觉得他提唐门有哪儿不妥,军器监的机密配方不能谈,小时候的奇妙经历总没有那麽多规矩。

    他们家二哥见多识广,是闯荡多年的老江湖,景哥儿想请官家设立个专管江湖人的新衙门就得多和江湖人接触,不接触怎麽知道什麽人能用什麽人不能用?

    不是他吹,他们家二哥出身行伍,既懂朝廷也懂江湖,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家二哥更适合去新衙门里当差的江湖人了。

    苏景殊擡起头,“五爷,官家还不一定同意呢。”

    “我和展昭猜了一下,官家有九成的可能会答应。”白玉堂在他旁边蹲下,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官家答应的理由一二三,说完之後还不忘再问一句,“景哥儿觉得呢?”

    苏景殊当然也认为官家答应的可能性居高,不然他也不会人还在襄阳就写申请书。要是拿不准的话,怎麽着也得先和小金大腿通个气再和官家沟通。

    朝廷没有专门的管理江湖事务的衙门就很不合理,他觉得官家和朝中大臣以前是没往那边想,思路打开後肯定也觉得朝廷要有个专门管理江湖事务的衙门。

    “五爷,其实在朝廷当官事儿挺多的。”苏景殊压低声音说道,“就像你们陷空岛,你们兄弟几个愿意为朝廷效力,可是要是朝中大臣看不起江湖人,你们还会愿意继续报效朝廷吗?”

    白玉堂下意识皱起眉头,“江湖人怎麽了?江湖人也是人,他们凭什麽看不起江湖人?”

    苏景殊提醒道,“朝中文臣连武将都瞧不起,你觉得呢?”

    他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先给白五爷打个预防针。

    五爷不经常在京城,对朝堂上的文武鄙视链没什麽感觉,回头问问狄将军在京城当差是什麽感觉,看看狄将军会不会猛男落泪。

    朝中要是真的有了大部分成员都是江湖人的衙门,最大的可能是:文臣>>武将>>>>>江湖人。

    白玉堂啧了一声,“展昭在京城也处处被人瞧不起?”

    “这倒没有。”苏景殊摇摇头,“展护卫在开封府办差,他是官家亲封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看在官家和包大人的面子上没人会和他过不去。”

    “没事儿,好办。”白玉堂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建议是你给官家提的,这个衙门让你来管就行,你是官家亲点的状元郎,看在官家和你的面子上也没人敢和新衙门里的官差过不去。”

    小小苏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

    衆所周知,六扇门的老大是诸葛神侯,四大名捕都是诸葛神侯的徒弟。

    如果他来当六扇门的老大,官家会不会也封他个“神侯”当当?

    诸葛神侯麾下有四大名捕,他苏神侯麾下有陷空岛四鼠,妙啊。

    官家,您怎麽看?

    白玉堂擡手在他眼前晃晃,“景哥儿,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在听,五爷的建议非常好。”苏景殊正襟危坐,飞走的心神被强行拽回来,然後遗憾的表示这个建议大概率不会被准许,“我的资历还不够独当一面,就算官家要设个新衙门也不会让我来管。”

    看现在就知道,他还要跟着公孙先生学刚到地方要怎麽尽快了解民情,想让他独当一面还有的等。

    白五爷一想也是,他觉得这小子有本事没用,得官家觉得他有本事才行。

    慢慢学慢慢学,不着急,反正他和展昭一起都在开封府任职,还可以只领俸禄不干活,新衙门怎麽样都和他没有关系。

    四位义兄的江湖经验都比他丰富,不用他在这里瞎操心。

    “人情世故什麽的几个哥哥比我擅长,要是实在不想干还能回陷空岛,问题不大。”白玉堂对几个义兄很有信心,不管是在陷空岛还是在白家,他都是不管事儿的那个。

    其他人负责赚钱养家,他负责打打杀杀,完美。

    黑白两道都不好混,近些年江湖宵小越来越嚣张,朝廷早晚得出手整顿。

    这不,新衙门一有着落,那些采花贼江洋大盗全都得玩儿完。

    大哥派他到京城就是怕朝廷哪天不打招呼就把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势力全灭了,他们陷空岛都是遵纪守法的好江湖人,名下的産业也都按时缴纳财税,灭江湖宵小可以,别不小心把他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好江湖人给误伤了。

    为了不被朝廷误伤,装也要装的一颗红心向朝廷。

    朝中文臣看不上他们这些泥腿子,他们还看不上那些书呆子呢。

    苏景殊:……

    很好,已经能猜到新衙门成立後有多不好管了。

    公孙策在院子里指挥书吏干活,看到两个人蹲在台阶上嘀嘀咕咕无奈摇头,“景哥儿昨晚没有休息,现在没有要紧事,要不先找地方睡一觉?”

    苏景殊擡头看看天色,拍拍衣摆站起来,“先生,再过两个时辰天就黑了,我等晚上再睡觉。”

    现在去睡他怕大半夜的醒过来没事儿干,左右现在还不困,他还能继续给先生帮忙。

    不慌,他年轻,身体扛造。

    白五爷踱着步子跟上,“景哥儿还是去睡一会儿吧,明天早上要啓程回京,马车上睡的可没有床上舒服。”

    “刚才忘了说,咱们明天不走了。”苏景殊拍拍额头,将襄阳王府又发现新线索的事情和他说一遍,“这次的线索不好找,可能要耽搁好些天。”

    “新的幕後黑手?还有人能比襄阳王更大?”白玉堂想了想,感觉比襄阳王更大的只有皇帝,总不能真正的幕後黑手是皇帝吧?

    苏景殊:……

    公孙策:……

    倒也不至于。

    动脑子找线索的事情白五爷不参与,一来他对朝廷的了解没有那麽多,二来他不觉得他比包公更会办案。

    他跟着包大人只负责听命行事,动脑子的事情用不着他。

    展昭跟着包大人就从来不用动脑子,他自然也一样。

    既然暂时不走,也就是说他们家二哥和四哥这一趟没有白跑。

    好事儿啊!

    公孙策放下手里的信纸,“耽误不了几天,五月之前要啓程回京,不然赶不上景哥儿授官。”

    王府这些书信他大概看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可见襄阳王後头的那人藏的很严实。

    襄阳王府找不到证据,襄阳王和他的亲信嘴里再问不出有用的线索,他们留在襄阳也没有用,不如回京将所有的事情都上报给官家看官家有什麽打算。

    “金太守是兵部的官,他知道怎麽审犯人吗?”苏景殊叹了口气,“下次出门让包大人去皇城司要几个人,皇城司的人肯定擅长审讯。”

    身为锦衣卫的同行,什麽都不会也得会审犯人。

    公孙策听到这里只是笑笑,让书吏将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好,能被襄阳王放在书房应该都是他的珍藏,大老远的不好运回京城,查清楚里面没有夹带後可以送去官学供学子借阅。

    什麽审讯不审讯的,他一个文弱书生不懂那麽多。

    苏景殊只是随口感叹一句,说完之後感觉公孙先生的反应不太对,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戳戳旁边的白玉堂,看看刚才是不是他的错觉。

    “审讯哪儿用别的衙门出人,公孙先生出马一个顶十个。”白五爷对公孙先生在江湖上的威名非常清楚,迫不及待要给无知的苏小郎讲公孙先生的丰功伟绩。

    且不说公孙先生制造刑具时的奇思妙想,只说他审案时的各种点子就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民间传闻包大人日审阳夜审阴,传闻的源头都是公孙先生。

    不是说那些传闻是公孙先生传出去的,而是因为有公孙先生给包大人出的那些主意,所以传闻传出去才会变成包大人能日审阳夜审阴。

    有公孙先生在包大人身边,别的衙门集体过来帮忙都不一定有公孙先生一个人审的快。

    不要小瞧文弱书生,文弱书生有时候能让坏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远的不说,邓车和邬泽被送到开封府後那麽快什麽都招了就都是公孙先生的功劳。

    他们是怕开封府的大牢吗?不啊,他们是怕落在公孙先生手里被公孙先生当玩具玩。

    苏景殊:哇,长见识了。

    难怪公孙先生刚才那般反应,原来是他想鲁班门前锯木头关公门前耍大刀,是他孤陋寡闻,只知道公孙先生学富五车,没想到先生在江湖上也有那麽大的名气,失敬失敬。

    包大人真是太会招人了,他也想要这个配置。

    “五爷,商量个事儿呗。”小小苏忸忸怩怩说道,“你看包大人身边有公孙先生和展护卫,我身边还什麽幕僚都没有呢。”

    公孙先生和展护卫最开始身上都没有官职,是跟在包大人身边後才逐渐有了官衔,最开始只能算是包大人的幕僚。

    幕僚不算是朝廷官员,俸禄也不由朝廷出,而是由聘用他们的主官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一部分给这些幕僚发俸禄,所以主官上哪儿幕僚都会跟着。

    虽然本朝开国时太祖皇帝为了防止官府衙门的实际决策权落到不良幕僚手中而规定各级衙门的幕僚人员必须由朝廷委派,但是那个规定并没有什麽用,基层官员该招幕僚还是会招。

    衙门的幕僚人员全部由朝廷委派的话,谁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别处安插进来的探子?

    芝麻官也是官,是官就少不了尔虞我诈,自己招揽的幕僚好歹知根知底,这不比衙门安排好的人用起来放心?

    他已经说的这麽明显了,五爷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苏景殊眼巴巴的看着武功高强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白玉堂,非常希望他们能成为固定组合。

    包大人身边已经有展护卫,白护卫留在开封府容易和展护卫干架,不如离远点天各一方好成为对方心里的白月光。

    远香近臭,就是这个道理。

    几十年後,他从苏大人变成苏青天,白护卫就是苏青天的左膀右臂,不心动吗不心动吗真的不心动吗?

    白五爷对这个的提议的确很心动,但是这时候得矜持,不然这小子得到的太容易不会珍惜。

    于是乎,非常难请的白护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包青天身边还有个公孙先生,苏青天呢?”

    未来的苏青天想了想,一拍大腿回道,“五爷,你觉得小诸葛聪明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诸葛沈仲元啊!

    能号称小诸葛肯定不会是笨人,真要是个笨蛋用小诸葛的名号,他们四川人民会让他感受到来自武侯的压力。

    沈仲元既然能在江湖上用小诸葛的诨号,脑袋瓜肯定好使。

    更妙的是,他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

    先前在襄阳王府时和沈仲元聊了几句,那人以前靠依附豪强为生,肯定不会介意当他的幕僚。

    虽然幕僚没有朝廷编制,但是在衙门里的地位却相当高,一来他们是主官的亲信,二来他们大部分都是落榜进士、举人,学识水平很高,能辅佐主官处理政务,也能为主官出谋划策。

    小诸葛沈仲元没有功名,可他智谋过人处事圆滑,这样的人可能在学问上比不过科举考试考出来的读书人,但是在处理俗务上绝对更胜一筹,留在身边绝对不亏。

    苏景殊搓搓下巴,他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官,跟着他干比依附豪强有前途多了,沈仲元应该不会拒绝他吧?

    不太确定,有机会去问问。

    “五爷,你觉得小诸葛会答应吗?”小小苏有点期待,“我感觉他会。”

    “我感觉他也会。”白玉堂蹲在旁边,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景哥儿,你接下来可能被派去什麽地方?”

    跟在包大人身边有各种各样的新鲜案子,跟在这小子身边也有各种好玩的案子。

    包大人身边已经有展昭,他留在开封府是锦上添花没啥用,跟着这小子就不一样了,绝对的雪中送炭。

    他!锦毛鼠白玉堂!乘风破浪救弱小无助的苏青天于水火之中!将来必能传成佳话!

    “那得看官家是怎麽想的。”苏景殊笑眼弯弯,“刚才是说着玩的,五爷堂堂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怎麽能跟在我身边,我可没那个资格让五爷跟着。”

    虽然他很希望和白五爷成为绑定组合,但是他官衔没有白五爷高哈哈哈哈哈哈。

    白玉堂:……

    品级不够怎麽了?官家都说了他可以只领俸禄不干活,大不了就是领着开封府的俸禄给这小子当护卫。

    就跟着!他就跟着!

    官家管天管地还管他跟着谁?

    俩人蹲在台阶上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不多时,日头偏西,包拯等人从牢房出来,脸上的表情都不怎麽好。

    公孙策迎上去,知道这是没有问出有用的线索,“大人,书房里翻出来的信件也没有可疑之处。”

    包拯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金太守强忍着没有当衆骂人,“襄阳王府那麽多来路不明的金子,我就不信府上的人全都不知道金子是什麽时候到他们府上的,连编瞎话都懒得编,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包拯面无表情,“有劳金大人安排,务必连夜将他们押送至京城。”

    襄阳王身份特殊,他们怎麽审都不合适,不如直接将人送回京城交给官家。

    展昭上前一步,“大人,属下随行押送他们回京。”

    襄阳王肯定知道那些黄金的来历,现在不说是不觉得包大人能将他如何,真正的幕後黑手应该在暗处盯着,要是趁他们不备直接杀了襄阳王和王府里的人灭口就不好了。

    带那麽些屍体回京非但没有用,还会让包大人被朝中官员弹劾。

    稳妥起见,他还是随行押送吧。

    白玉堂抱着手臂,“包大人身边要留人保护,这次我就不跟着了。”

    先前襄阳王府那些临阵倒戈的江湖人应该能用,再多派些禁军跟着,应该能成功将人押到京城。

    说实话,他觉得王伦比襄阳王聪明多了,如果他们俩都是真正的幕後黑手手里的钉子,杀王伦比杀襄阳王更有必要。

    连王伦被押送回京的时候都遇到刺杀,襄阳王这边大概率也不会有人不自量力来杀人灭口。

    几个人三两句商量好,金太守继续忙活,他先去安排押送襄阳王回京的人手,然後再去写奏疏弹劾襄阳王。

    马上就是雨季,先把襄阳王这个灾星弄走,然後他们才好专心查验水灾修理河工。

    包拯等人今天不再借用太守衙门,而是回他们租住的庭院休息。

    白玉堂带两位结义兄长拜见包大人,有没有活儿干暂且另说,先到包大人面前露个面。

    今儿晚上露个面,明天早上啓程去洪泽湖附近求贤。

    他们家四哥在抓邬泽的时候听说洪泽湖附近的螺蛳庄里有位高明隐世姓毛名九锡,是个颇晓治水之法的贤才,官府正缺能治水的贤才,四哥便想着看看能不能将人请出山为朝廷效力。

    水患一起苦的是百姓,不管是不是江湖人都不能袖手旁观。

    包拯不知道民间还有如此贤才,当即表示明天和蒋平一起去螺蛳庄访问贤士。

    近些年水患颇多,朝廷中懂治水的官员不多,遇到水灾多是赶鸭子上架,每次发生水患民间都损失惨重。

    民间有晓得治水的贤才不能放过,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磨破嘴皮子也得把人请出来。

    蒋平挠挠头,“包大人,螺蛳庄离襄阳城有一段距离,且陆路崎岖难行,水路也通不得船,要不您留在襄阳城里等我的好消息?”

    先前邬泽带领十几个水寇聚集在洪泽湖赤堤墩附近,白天劫掠客船晚上假装水怪,想把赤堤墩附近的百姓全部赶跑。

    荆州水灾的消息传出来後,周边州府的百姓都绷紧神经生怕自家也发大水,赤堤墩附近的百姓为了防止堤岸有闪失,没有房屋住窝棚也死守着堤岸,尽可能将决堤的可能扼杀在襁褓之中。

    赤堤墩附近的水势不太平,没有水寇还有漩涡,那是水底有壅塞之处发泄不通所致,大水形成漩涡没法垒成堤坝也没法通船,只有查根溯源将拥堵的地方疏浚开了才能解决那些漩涡。

    他不怕水,再凶险的水势他也能游过去,可他在水里没法带人啊。

    蒋四爷身材瘦小面黄肌瘦,一眼看上去像个久病不治的病秧子,他自己在水里足够灵巧,加上负重就不行了。

    他去螺蛳庄的话三五日就能回来,带上包大人的话估计得走半个月。

    要不还是算了吧。

    包拯:……

    虽然蒋义士说的委婉,但是他也能听出来带上他会耽误时间。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蒋义士马到成功将能治水的贤才请出山。

    蒋平有事要干,韩彰却没有,他可以留在襄阳城里随时听候差遣。

    韩二爷是陷空岛五鼠中武功仅次于白玉堂的高手,和白五爷一样武器都是刀,除了会埋地雷外还擅打毒药弩,是个比白五爷还危险的人物。

    惹到白五爷白五爷会跳脚,惹到韩二爷韩二爷能先上毒药後上炸药,最可怕的是,兄弟五个中韩二爷和白五爷的关系最好,惹到白五爷就相当于惹到韩二爷。

    总结:五爷不能惹。

    苏景殊刚才在太守衙门就已经从白玉堂口中打探出足够多的消息,看到身材高大发须微黄的韩彰後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看韩二爷这个头,当年在军中应该也是拿最高档次的军饷的精兵。

    小小苏慎重的点点头,然後戳戳旁边的白玉堂用气音说道,“五爷,这是给咱二哥的见面礼。”

    “这里头是霹雳弹?”白玉堂也压低声音,小小的布兜里塞着两三个小球,凭手感捏不出是什麽,但是可以猜出来。

    他和景哥儿说过二哥会挖地雷,景哥儿应该是把那句话放在心上了,所以见到二哥後就准备了霹雳弹当礼物。

    苏景殊一本正经的回道,“不是霹雳弹,是爆竹。”

    霹雳弹多危险,那是朝廷管制物品,爆竹这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东西才是他们能护送的礼物。

    虽然他的爆竹威力比寻常爆竹大了那麽一点点,但是他说是爆竹就是爆竹,只要炸不死人就都是爆竹。

    白玉堂不敢用力捏,怕不小心让这些爆竹炸在手里,“景哥儿怎麽随身带着这些东西?不怕伤到自己吗?”

    “五爷还记得之前去祥符县遇到的颜查散和书童雨墨吗?”苏景殊小声解释,“我和青松兄去祥符县的时候被冯君衡派去的杀手当成颜查散和雨墨,还是靠这些爆竹才成功脱身。”

    要不是他随身携带自保的小武器,没准儿五爷当时就见不着他了。

    这是官家特意让工匠造出来的小威力武器,给太子殿下用的肯定没有自爆的风险,他也觉得比直接扔炸药管方便的多,所以离京之前就又补了下库存。

    扔炸药管威力太大,要是在山沟沟里可能把山头都给炸平,爆竹就不一样了,说它是爆竹它就真的炸不死人。

    白玉堂嘀咕了一句,“官家还挺细心。”

    苏景殊非常认同的点点头。

    衆人忙活了一天,吃过晚饭後各自散开。

    苏景殊还不太困,想着他的铁三角组合也睡不着觉,于是亦步亦趋跟着包拯和公孙策去书房,“包大人,公孙先生,我有一点小问题想问。”

    包拯示意他进屋,点上灯然後问道,“是案子的事情?景哥儿有别的想法?”

    “不是案子,是别的事情。”苏景殊摇摇头,“包大人,冒昧问一句,您最开始当官的时候招幕僚了吗?”

    公孙先生不是最开始就跟着包大人的,展护卫也是,他们都是在包大人有了铁面无私包青天的名号後才追随包大人,和他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白五爷已经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比他的官衔都高,他和白五爷说等他外放为官的时候跟着他是说着玩,毕竟五爷自在惯了,应该不会习惯一直在某个地方待着。

    再说了,通判是五品的官,他也没资格让四品的带刀护卫跟着他。

    白五爷不行,别的没有官职的人却行。

    他现在只有最後一个顾虑,如果他还没正经当官就已经找好了身边的哼哈二将,朝中会有人说他架子大弹劾他吗?

    包拯顿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这小子能问出这麽个问题,“弹劾应该不至于,官员外出历练都会带着亲信,最少最少也有个书童跟着,景哥儿又不会沿途搜刮百姓,御史台为何弹劾你?”

    他当年刚当官的时候没有招揽幕僚,只带了个书童就前去赴任,事实证明,带的人少的确容易吃亏。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县衙再小也是个衙门,朝廷安排的幕僚会拉帮结派,还有些会和地方士绅勾结在一起,当县令的话的确不好管。

    县令主簿等官由朝廷派遣,隔个三五年就会换任,但是县衙里更多的还是当地差役,像捕快捕头之类的差事都是本地人在当。

    县令要是不够强势,底下人就能让他在任期内当个摆设。

    官不是好当的,想当好官更是不容易,县衙尚且如此,州府的衙门更不用说,所以朝廷对官员招揽幕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能招揽到人不算什麽,招揽到人手之後能用人才是真本事。

    县令可能被底下人架空,主官也能被招揽来的幕僚架空。

    用人之道三两句说不清楚,还是得亲自经历了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苏景殊:啊?

    俩哥哥离京上任後给他写的信里说的都是怎麽怎麽高兴,没说可能会被架空啊。

    当官果然是个技术活,看来他最近得抓紧时间学习权谋。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来者不拒,尽管来折磨他。

    玩心眼儿而已,他上辈子就会。

    小小苏的眼神逐渐凶残,完全没有被包大人的说辞吓到,“也就是说,官员上任的时候想带多少人全看他们自己,朝廷其实不会管,对吗?”

    “也要看自己的俸禄能养多少人。”包拯提醒道,“幕僚的俸禄要主官来出,俸禄太低可不行。公孙先生,你那里有没有《登途须知》,有的话可以提前给景哥儿看看。”

    “《登途须知》?”苏景殊不明所以,“那是什麽东西?”

    “是官员离京赴任的注意事项。”公孙策回道,“等景哥儿回京授官後朝廷会发,里面写的东西很值得一看,不过我这里没有,明日可以去金大人那儿问问。”

    苏景殊:……

    厉害了大宋,连官员赴任必备手册都有。

    考上进士有同年录,当官了有《登途须知》,朝廷好像很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小册子。

    他也喜欢。

    小小苏煞有其事的感慨一番,没有再打扰两位大佬商量正事。

    他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去金大人那儿问问,看看那《登途须知》到底是个什麽大宝贝。

    公孙策目送他走远,然後才叹道,“景哥儿这年纪,路上的确得小心点。”

    赴任的地方离京城近还好,要是离的太远,带再多护卫他们都没法放心。

    高官出京可以带禁军随行护送,通判只有五品,再怎麽是状元郎也不好和其他士子区别太大,没有五品官员出京还调禁军护送的道理。

    包拯捏捏眉心,“历代状元初次任职都在京东京西两路,应该不会太远。”

    离京城越近越安全,朝廷给新科进士授官也得考虑他们的能力,一个个的都是生瓜蛋子,安排的太远有可能回不来。

    离回京还早,不说这个了。

    包拯将下午在牢里的审问结果告诉公孙策,那些管事应该是什麽都不知道,管家应该知道点什麽,但是他对襄阳王忠心耿耿,一时半会儿没法从他口中问出线索。

    想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谁,还得找出襄阳王府那些黄金的来历。

    公孙策摇摇头,“大人,没听说大宋境内出现过那麽大的金矿,会不会是襄阳王插手了出海的生意从海外运回来的黄金?”

    账本上只写了某年某月进项多少金,并没有写明黄金来路。

    可能别处还有一份写明黄金来路的账本,也可能襄阳王为了防止账本落入朝廷手中根本就没有那麽个账本,只有他们拿到的这份不清不楚的线索。

    不是从大宋来的话,海外的黄金更找不到出路。

    本朝开国时便设市舶司于广州,之後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陆续在杭州、明州、泉州、密州等地设市舶司。

    大宋的造船业发达,所造海舶载重量可达五千石,通过海外贸易赚到八千万两黄金不是没有可能。

    问题是,市舶收入是大宋财政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由所在地的行政长官和负责地方财政的转运使共同管理,如果真的牵扯到市舶司,其中的利益牵扯怕是不比襄阳王要造反小哪儿去。

    公孙策越说心情越沉重,本来要来查襄阳王造反就已经很不好查,现在又可能会牵扯到别的利益,这案子怕是没法再往下查了。

    那些黄金出自大宋境内还好,最多最多也就牵扯到金矿一地的官员,要是牵扯到市舶司,怕是大半的宗室皇亲都得掺和进去。

    包拯叹了口气,“等安排好河工事务便回京,此事重大,需得和官家商量後再做打算。”

    夜色沉沉,书房里的烛火半夜未熄。

    苏景殊自恃年轻身体好,熬了个通宵也不当回事儿,一觉醒来又是精神满满。

    先去包大人那儿露个脸,然後去太守衙门那儿问问金太守有没有《登途须知》。

    这次运气不错,金太守身为离京赴任的官员,手里还真有朝廷刚发的小册子。

    算上手里这一本,他那儿已经有了一摞的《登途须知》,每次离京都发,一次都没落过。

    说朝廷对离京的官员不上心吧,朝廷给安排小册子,说朝廷上心吧,又不给他们派官兵护送。

    发小册子有什麽用,不如直接发钱。

    小小苏成功拿到《官员赴任必备手册》,回去之後迫不及待打开看。

    这年头的交通和信息都不发达,地方官上任要拿“身份证”,也就是官凭,那是唯一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文凭。

    一般情况下,官员从吏部拿到官凭後才能走马上任,到地方後地方的衙门会核对官凭和人能不能对上,要是证明有破损或者大印盖的不合理,地方官不认带来的官凭,还得大老远的回京找吏部重新换。

    瞧瞧这上面写的,领到官凭後要仔细核对,发现有破损要马上禀明吏部,完好无损也不能掉以轻心,要先拿布包一层,再拿油纸裹一层,啓程时随身携带,睡觉时放在枕头边,脑袋丢了身份证明都不能丢。

    咳咳,脑袋也不能丢。

    投宿时要避开黑店尽量选择官驿,没有官驿就尽量找人多热闹的店,住进去的时候要检查房间里的墙牢不牢固,看看床底下和角落里有没有藏人,睡前先打理好行囊,以防半夜发生紧急事件逃跑的时候把行李给忘了。

    赶路要清晨出发,路上小心选择同伴,提防非亲非故的人过分亲近,对仆从也不能动辄打骂训斥,以防他们和外人合谋害主,实在看不顺眼到地方了再找机会解雇。

    苏景殊:……

    敢问写小册子的大佬,您在上任的路上都经历了什麽?怎麽能细节到这种地步?

    看完赶路时的注意事项,後面还有精神寄托。

    《文武百官赴任上官坛经》一卷,让外出赴任的官员赶路途中不至于太寂寞,遇到劫匪刺杀的时候能念念经祈求诸天神佛保佑,平安到任也能念念经感谢路上保佑他的神仙。

    这书在官场上很是畅销,但是得自己掏钱买。

    苏景殊:……

    更离谱了好吧。

    不错不错,虽然朝廷对保护外出赴任官员的实际行动几乎没有,但是友情提醒了他们加强自我防范呢。

    《官员赴任必备手册》,居家旅行必备,不看都不知道官员上任的路上能有那麽多磨难。

    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都比不过大宋官员的赴任之旅,合理怀疑吴承恩写西游记之前听说过大宋官员赴任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

    总结:印册子不如多派几个免费的官兵当护卫。

    实在不行的话,拿买那劳什子《文武百官赴任上官坛经》的钱去雇个保镖都比念经强。

    阿米豆腐,我佛不渡憨批。

    包大人,学生觉得此经无用,此书的用处也不大,不如您和官家还有诸位相公加把劲儿把大宋全境都治理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这样也就不用费劲去印什麽官员赴任必备小册子了。

    他不是佛修,没法靠念经来退敌,行囊里装佛经还不如腾出地方多塞点防身的小工具。

    不行,还是觉得招个靠谱的保镖很有必要。

    就算这个保镖的官职比他还高,只要武功足够好,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

    官职什麽的他努努力应该能超过去,没有保镖他可能连升官的机会都没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