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极乐赌场(2)
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和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缓缓向着未知的楼层攀升。
电梯上行。
“你猜九楼的赌注是什么?”卫何的脚尖斜翘着,吊儿郎当的样子,好似是在担心之后会遇到的状况,可却看不出有一点不适。
云轻眨眨眼,不经意间提出了同卫何一样的看法:“也许是灵魂呢?”
二人相视一笑。
“叮咚——”
“电梯已到达,九楼。”受卫何的淡定态度影响,其他人对庄止礼这种一边坚决否认跟怨灵的关系,一边无障碍沟通报信的模样,也已是翻个白眼随他表演的姿态了。
“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巫师就会解决掉我们。我们必须得在这之前帮怨灵复仇,顺利通关。”颜薄利焦虑得不行:“但现在我们现在连复仇对象都没查清楚。”
“好乱,怎么会忽然多出一个跟背景剧情无关的人物?这个‘赖特公爵’到底是干嘛的啊……”张畔青揪着头发纠结。
朱另尝试开脑洞:“会不会这个‘赖特公爵’才是杀害怨灵的凶手?”
“有效信息太少,光靠猜测是无法下定论的。”卫何道。
颜薄利心一横,对卫何提议:“不然过会儿再行动一趟,看能不能探听到更具体的消息?”
卫何回答:“再次行动是有必要,但我认为,没必要再偷听了。
白天巫师们活动频繁,我们承受不了被发现的后果,且又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探听到有效信息,风险值与回报不成正比,刚才的行动只是没有其他选择下的不得已而为之。”
卫何说到这里,庄止礼和颜薄利头顶的焦虑值已经像关不住的水龙头般,几十点几十点往外冒。
她早有成算,不紧不慢补充:“但现在,咱们现在有更合适的获取信息方式。”
颜薄利连忙追问:“什么方式?”
“在巫师们探讨时,我听到了翻阅纸页的声音。你们觉得他们议事时翻阅的,会是什么内容?”卫何问。
“怨灵的相关资料。”庄止礼立刻反应过来:“书面资料是对事件最直观的信息描述,如果能看到那些内容,一定比偷听更有能了解清楚状况。”
“没错。”卫何点头:“所以比起再次冒险,我们不如避开白天,趁夜去偷资料。”
“夜晚确实比白天安全,书面资料也更清晰。”
庄止礼点头赞同,忧心忡忡地叹道:“不过,从你之前听到的对话来看,巫师们对怨灵事件的了解似乎也并不全面。拿到资料后,是否能直接据此推出闯关路径也尚未可知。”
这话一说,氛围顿时变得压抑。
随着时间流逝,不断逼近的死亡压迫感犹如实质般,压在几人头顶。
卫何等他们脑袋上恐惧值弹了会儿,才意有所指道:“先拿到资料再说,实在万不得已时,可以随机应变,走其他路子。”
庄止礼心头微动,隐隐猜到了她所指的其他路子。
“但白天的行动路径已不适合晚上,刚才我留意过,我们途径的很多房间都是巫师们的住房。”卫何进一步探讨:“晚上他们回房睡觉时,我们再从窗外爬墙就极易被发现,需要重新规划路径。”
“如果直接从城堡内过去呢?”颜薄利问。
卫何并不赞同,“从内部走需要途径主殿,那边晚上一定会有巫师值守,即便对方夜深睡着,从人面前经过也过于危险,一旦对方睁眼,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颜薄利头上顶着【忧虑值:+5】,皱眉苦思:“里外都不行,我们还能怎么做?”
希望和绝望来回交替,几人的心情不断起伏,一个个心力交瘁。
卫何已经想好新路径了,“走地面,沿着城堡绕半圈,到议事屋下,再爬上二楼翻窗进去。”
颜薄利眼前一亮,“没错,这样可以,晚上议事屋里没人,直接翻窗就行。”
“唯独有一个问题。”卫何道:“这城堡破败得太严重,地面满是枯枝,夜晚行走时会发出很大动静。”
“这好办。”庄止礼立即道:“一会儿我单独行动,沿着墙根清出一条道来。”
卫何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过会儿我和伽袖替换到门外放哨。”
将幕后反派贯彻到底的卫何,暗道系统按头让她走原剧情简直是多余操心,她这反派当的,不比原剧情称职多了?
卫何和颜薄利去到门外站岗,除了远远看到几次在走廊口巡逻的白袍巫师外,没再遇到什么波折。
两个小时后,张畔青开门小声告知她们,庄止礼出去清扫完毕,已经回来了。
深夜的弯月挂上树梢,巨大的生存压力下,所有人都没有睡意。
卫何三人将行动计划整个流程又捋了几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才鬼鬼祟祟翻窗出去。
暗沉沉的夜色里,乌鸦抖动翅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庄止礼白天清出的路径很窄,头顶又是巫师们居住的一个个房间,他们扶着墙壁,踮脚慢慢挪动,竭力不让衣服挨到墙壁,以避免发出摩擦声。
绕过一个转角,打头的庄止礼骤然停步。
卫何抬头,上方一扇没有完全关闭的窗户里,正发散着昏黄的烛光。
这么晚了,竟还有巫师没睡?
庄止礼下意识回头看向两人,黑暗里,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卫何朝他点头,示意继续往前走——事已至此,只能赌那个巫师不会心血来潮起身活动,站到窗前去欣赏黑乎乎的荒野。
庄止礼的面部轮廓在昏暗中匆忙点了下头,继续缓慢移动。
三人绷紧心神,缓缓进入头顶暖色的光晕范围,稳步穿过这一片微亮的空间,再重新进入黑暗中时,心神都松弛不少。
咔嚓——
庄止礼脚下响起一道枯叶碎裂声。
进度立刻僵滞。
站在中间的卫何听到两边瞬间沉重紧张的呼吸声。
颜薄利紧张得不敢动弹,卫何仰头看向不远处亮着光的房间,窗口空无一人。
她立刻推了他一把,示意快点离开。
庄止礼缓慢抬脚,如羽毛般轻悄悄地离开那片碎叶,如释重负地离开原地,加快脚步。
卫何和颜薄利紧随其后,迅速脱离危险区域。
再经过一个转角,终于抵达巫师议事房间的正下方。
庄止礼俯下身去,卫何扶着墙踩到他肩膀上去。
颜薄利立刻上前扶着她后背,等她站稳,庄止礼缓缓起身。
卫何扶着粗粝的墙壁不断被抬高,直到伸手能触摸到二楼窗台。
她摸索着去推窗户……锁上了。
卫何朝下挥手,颜薄利会意,立刻从庄止礼身上摸出短刀,递到她手中。
这种旧式古堡的窗户,都是用铅条镶嵌玻璃来固定,卫何摸索到边缘处,用刀尖顶着边框,一点点撬开。等整圈边框松动,她托着那块玻璃,让它无声落入手心,直接收进【道具】栏存放。
而后按着窗台,蹬着庄止礼肩膀一个用力,轻巧攀爬上去,纤细的胳膊伸进窗户洞口里,找到插销轻巧挑开,扶着窗户缓缓推开。
微凉的风灌入室内,桌面上响起哗哗的纸页声。
卫何悄然落地,摸着黑小心翼翼往里走。
长长的桌子尽头,主位上隐约有一叠纸页的轮廓。
卫何避开所有椅子,去触碰那叠纸张的同时,庄止礼也已敏捷地翻进屋里,并用绳子将颜薄利拽了上来。
有个什么东西压在纸页上,似乎是个玻璃杯。
卫何正要将它挪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愤怒凄怨的声音——
“该死的巫师,竟然用它来盛这些污浊的东西!”
卫何抬头,看到了庄止礼和颜薄利模糊的轮廓僵立当场,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
这个玻璃杯,怨灵似乎挺在意?
卫何改变主意,摸到那个杯子后,拿起来。
下一秒,眼前竟弹出了一个悬浮框来。
【物品:水晶杯】
【品质:精美】
【备注:怨灵看似乎对它有着强烈的情绪反应。】
杯子里似乎还盛着什么东西,卫何眼下无法探究,干脆将它收进了【道具】中。
再拿起桌面上那叠纸页,这次倒是什么都没弹出来。
卫何将它们也收进【道具】中。
另一边,庄止礼和颜薄利也在黑暗中到处摸索搜寻。
直至将整个议事厅摸了一遍,三人准备撤退。
庄止礼率先下去,颜薄利紧随其后。
最后,卫何站在窗台上,将窗户关好,从【道具】栏里掏出之前取下的玻璃,摸索着重新按回边框里,这才探脚往下,踩着庄止礼的肩膀落地。
……
一路有惊无险,原路返回。
张畔青和朱另连忙关好门凑过来,小声询问:
“怎么样?”
“拿到了吗?”
“拿到了。”庄止礼从【道具】中掏出手电筒,按亮。
颜薄利掏出几张纸页,“我和庄止礼找到的都在这里。”
白色的光晕照在纸页上,几颗脑袋迫不及待凑过去看。
然后……傻眼了。
庄止礼抖着手,将手中纸页从头到尾翻了个遍,头顶的抓狂值不停往外蹿。
卫何唇角微抿。
一张张发黄的纸张上,奇形怪状的字符张牙舞爪,全是生平未曾见过的陌生文字……竟然是外文?之前倒是没料到。
“这特么,文字不通?”
“他们用的是哪国文字?”
卫何取出自己找出的那叠纸页,拿到光源下……没有例外,全是天书。
“什么鬼?”颜薄利抓狂道:“不能这么搞我们吧?巫师们跟我们说话交流都完全无障碍,到了书面上怎么就变外语了?还是我压根儿没见过的语种!”
庄止礼攥着纸页,带着认清现实后的颓然,“交流无障碍,是游戏给予玩家的背景环境优势,但现在看来……只限于语言交流。”
“也就是说,文字不通的情况在其他副本里也出现过?”卫何问。
庄止礼沧桑点头:“没错。但我没想到新手本竟会遇到这种事。”
卫何心里有数了。
她笃定道:“所以,一定有解决渠道吧?”
庄止礼:……
痛苦面具.jpg
周围摆放着各种精密的仪器和闪烁着冷光的金属器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一切迹象都表明,她似乎马上就要成为某个未知实验的对象。
卫何心中一惊,猛地一个惊坐起,试图摆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感。
然而,当她试图移动时,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不知何时已经被手铐牢牢地捆住,丝毫动弹不得。
心跳加速。
不对,这里是哪里?
自己刚刚不还在第九层吗?
突然,卫何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
她的幻觉?!
否则她怎么可能会在第十层?!
第 102 章 极乐赌场(3)
卫何反应过来。
可能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极乐赌场的第九层压根就不是宣传中所说的是一片真正的净土,而是一个深渊。
只要掉进去了就再也别想着出来。
当目光看向一旁的仪器,其精妙的零件,卫何猜测这里是做人体实验的地方。
只是一时之间,负责给卫何做实验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当下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卫何没有耽误,轻呵一声,努力起身,但腕间传来的冰凉让她一个哆嗦。
颜薄利、朱另用谴责的目光瞪着庄止礼。
眼神明晃晃的:你有问题。
“好,知道了。”卫何回应了句怨灵,喟叹道:“我们来商议行动方案吧。巫师们在二楼,我们想听到他们说什么,最好得能到窗外位置……”
半小时后,由卫何主导,庄止礼和颜薄利补充的行动路径及备选方针落地。
三人需先爬上房顶,直线穿过两个地标间的路段,抵达巫师们所在的位置上方,再顺着绳索降到议事屋外。
体能最为突出的庄止礼打头阵,率先背着绳索跳出窗子。
“何姐。”
趁他离开,朱另小声表态:“你的推断绝对没错,庄止礼仗着有经验,被附身后故意隐瞒情况,逼我们同流合污。”
“对,太明显了,只有他能做到。”张畔青深表赞同。
卫何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但那又能怎么办?眼下已经是不帮怨灵通不了关的局面,庄止礼是老玩家,有道具有经验,硬要戳穿他,把人得罪了有什么好处?配合着演呗,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我明白。”朱另义愤填膺:“只是我从没见过这么狡诈的人。”
真正幕后黑手本人·卫何·淡笑不语。
“不过何姐,你是真能屈能伸,该示弱时毫不含糊,发现情况不对二话不说换阵营,揣着明白装糊涂配合他制定新计划,我算学到了。”
张畔青忍不住感慨:“我都在想,娱乐圈是不是很复杂啊,把你练得心态这么厉害?”
颜薄利眉头微皱。
她看着卫何,想到生前曾看到那些与卫何相关的八卦新闻,心中蓦地浮起一股心疼怜悯。
“我们该出发了。?*”卫何看着窗外,庄止礼正扬手打手势。
“好。”颜薄利收敛心神,跟了上去。
走廊上,房门从内打开。
朱另和张畔青小心翼翼往外看了眼,揉了揉脸,尽量神情自然地走出门去,迅速掩上门,站在了房间两边。
乌黑斑驳的城堡外墙根,卫何和颜薄利缩在墙角,仰头往上看。
庄止礼踩着一楼窗台,爬上窗檐,站起来后用力向上一跃,扒住二楼窗台做了个引体向上,谨慎探头向内看……确定无人后,迅速翻身踩上去,继续往三楼出发……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颜薄利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卫何倒是心神轻松,毫不担心。
有强大的男主光环,他还不至于爬个墙就坠下来摔死。
接连爬了五层,庄止礼呼吸已变得沉重,肩膀上愈合了八成的伤口,也因不停拉扯而撕裂,渗出了几缕血丝。
庄止礼仰头往上看。
这边房屋一共就五层,再向上,就能登上房顶了。
他伸手摸索了下,够不到。
五层距离房顶之间还有段距离,但已没有地方可借力。
城堡内,走廊上。
幽绿色火炬摇曳,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
朱另和张畔青扭头看去,一名白袍巫师提着餐篮,正朝他们走来。
巫师来送餐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慌。
稳住,不能露馅,想要活命就必须稳住。
朱另在砰砰的心脏狂跳中,拼命控制呼吸,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笑意,主动迎上去:“巫师大人,这是我们的早餐吗?”
白袍巫师撩起眼皮,反问:“你们怎么站在外面?”
“我们商量着,得有人时刻盯着火炬变化,一旦怨灵再次附身,可以第一时间发觉。”朱另答道。
张畔青喉头艰难滚动了下。
现在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办?
他疯狂思考着对策,感觉脑子都快烧了……忽然,一个念头浮现,他连忙转身推门走进屋里。
朱另听到动静,紧张回头。
两秒后,张畔青从房间里冲出来,手里提着前一天送餐时的空篮子,以及用光的伤药瓶。
他快步上前,双手将两件物品递上去,陪着笑脸:“麻烦您来走这一趟,伤药效果很好,多谢您和阿奇尔大人的照顾。”
白袍巫师瞟了眼空荡荡的小瓷瓶,将手里餐篮递给朱另,只接了空篮子,嗡声道:“你们的时间,截止到明天中午前。”
“我们知道,”张畔青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们日夜不停地盯着,一定会揪出那个祸害。”
“愿布瑞塔真灵保佑。”白袍巫师低声吟诵。
说完,他拎着空篮子转身,转身离去。
朱另和张畔青微不可查地长出一口气,垂着头,掩饰眼神中的后怕。
城堡外墙。
五层窗檐上,庄止礼扶墙踩着狭窄的窗檐,点击【道具】后,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利刃。
他摸索着石砖之间的缝隙,确定位置后,扬手用力刺入,将刀刃深深插进去。
哗……
因上肢动作过大,他脚下重心失衡,一脚踩空,整个人歪斜着往下坠落!
灰尘簌簌飘落下去,颜薄利吓得捂住嘴巴,拼命压抑着喉间惊呼。
庄止礼握着短刀的右手骤然用力,手臂青筋暴起,将自己险险悬挂在空中。
卫何眼眸微眯,目光轻飘飘落在庄止礼身上,就像欣赏一场毫无悬念的攀岩表演。
庄止礼咬紧牙关,额上渗出豆大汗珠。
他脚下摸索着踩回窗檐处,固定住身体后,俯身蓄力,用力一蹬,右手毫不犹豫拔出短刀,整个人如展翅的飞燕,猛地向上飞扑而去!
啪!
一双布满灰烬的双手稳稳扣住屋顶边缘。
庄止礼蹬了几下墙,利索地翻身而上,落在屋顶上。
他压低身体在斜坡上爬了几步,卸下绳索,将它绑紧在烟囱上,固定。
刷——
长长的绳索自房顶垂落在地。
“该我们了。”卫何拍了拍惊魂未定、呼吸紧促的颜薄利,径直走上前去,“我先去。”
“好。”颜薄利连忙点头,担忧地看着卫何纤瘦的背影。
卫何把绳索在腰间系紧,抬头看了看最上方还在活动手臂的庄止礼,双手握紧绳子后双腿蓄力蹬上墙壁,身体后仰,摆了个标准的攀岩姿势。
接着,手脚交替向上,一步步往上爬。
她纤瘦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但速度却丝毫没耽搁半秒,
到了二楼,卫何飞速朝室内扫了一圈,继续往上。
颜薄利屏气凝神,看着她如同一只在风暴中逆风向前的摇晃蝴蝶,越飞越远,目光难掩震惊。
她原本以为,卫何需要被庄止礼拉拽上去,刚刚甚至担心她会不会半途因对方脱力而坠下来……现在看来,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不要拖了后腿吧。
庄止礼也大感意外。
他做了半天准备,不料还没来及动手,人家自己就爬到一半儿了?
卫何面无表情,汗水早已浸湿了头发。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散发着酸痛难忍的抗议,但她偏执地绷紧神经,承受着濒临崩溃的重压,逼着自己向上。
这个副本后,原主这体质,真该好好加强了……在爬上五楼,视线再一次扫荡完室内情况时,卫何在心中默默道。
庄止礼蹲在楼顶默默反思,自己是真看走眼了。
卫何的心态韧性和应变能力,是完全符合公会招新标准的好苗子。
他最初竟觉得她资质不行,是关键时刻首要可以放弃的目标?
看来,以后观察新人,还是要多看些时间再下结论。
卫何靠近屋顶边缘,他直接伸手,将人一把拎了上来。
绳子再次垂下去。
卫何躺在屋顶,放松着刚经历过极限压榨而微微发抖的四肢,只淡淡瞥了眼庄止礼和下方奋力往上的颜薄利,就不再管他们。
如果说卫何像一只脆弱而坚韧的蝴蝶,那颜薄利就像一只努力扑腾的白鹅。
她手脚并用,好似有一身使不完的劲儿,但进度迟缓,想飞飞不起来。
等了许久,颜薄利终于一半靠硬爬,一半靠庄止礼生拉硬拽之下,姿势狼狈地爬了上来。
“走,”卫何立刻撑起身子,率先朝目的地方向而去。
三人谨慎地踩着斜坡向上,尽力不发出一丝响动。
一路上,卫何不停打量四周,将所有布局牢记于心。
直到抵达城堡背面的屋顶。
卫何伸手,朝庄止礼要绳子。
计划到这一阶段,是由体重最轻的卫何来进行。
“卫何你体力还可以吗?”颜薄利小声问。
“没问题。”卫何果断回应,接过绳子,往身上缠好后在腰间打结。
这边房顶没有固定处,绳索另一头直接绑在庄止礼和颜薄利身上,依靠他们的重量和拉拽力将她吊下去。
一切准备就绪,卫何干脆利落地爬下屋顶,顺着墙壁被一点点放下去。
她扒着窗户的边缘,依然是每经过一层,就小心地往里看一眼。
很多房间都有住宿的痕迹。不过好在,巫师们白天都不在房里。
落到三楼时,卫何抬手示意放慢速度。
她按着墙壁,在一点点下落的过程中移动身体,调整位置。
抵达二楼,她脚尖微点,踩在了目标窗户上方的窗檐上。
隐约的谈话声传出来。
“招魂数次,赖特公爵的灵体始终没有声息……看来,在这座城堡里,其他灵体都受怨灵怨气压制,无法苏醒。”
听声音,似乎是白胡子巫师。
卫何眉尖微蹙。
她记得很清楚,阿奇尔介绍油画时,分明说过将怨灵强娶回来、也就是这座古堡的主人是‘汉萨公爵’,现在怎么又冒出个‘赖特公爵’?
她凝神继续听。
“汉萨公爵夫人是我见过最棘手的怨灵……她仿佛对巫师有着天然敌视,每次正面撞上都恨不得跟我们同归于尽。”
一道陌生沙哑的声音抱怨道。
“这次务必得成功。汉萨夫人的怨气一年比一年大,今年都到了需动用人的生血才能压制的地步,如果再不把赖特公爵的灵体搜寻出来,未来机会恐怕更渺茫。”
房间里传来几道翻阅纸页的摩擦声,伴随着疑虑:“过几天,先封印汉萨夫人,再招魂赖特公爵……但封印后仍招不出魂来怎么办?”
“听说,阿奇尔大人带来了溯回阵图……”
“啊?这,这也太凶险了吧?溯回阵会将人带入灵体记忆构筑的鬼域中,那种脱离现世的地方,哪怕面对态度友善的灵体,进去前都得再三斟酌,更何况汉萨夫人对巫师态度那么恶劣,进入八成会有去无回吧?”
“如果别无他法,只能进去找……”
卫何凝神听着,突然,脚下骤然晃动——
窗檐上一块石头断裂,‘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什么动静?”
房间里立时传出椅子被推开的声音。
而就这根根系的生长方向,卫何几乎可以肯定,那压根不什么特殊植物。
这是世界之树长进地下世界的根!!!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
“不!有人闯进来了!”
门外传来其他实验室人员惊慌失措的叫声,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纷乱的呼喊声。
“抓住她们!!!”又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急切。
卫何心中一紧,她知道,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怪物们迟早会反应过来,去关押自己所在的实验室查看。
而现在,显然已经有人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逃跑,而是把这根可恶的东西毁了!
第 103 章 极乐赌场(完)
门外已然传来呼喊,杂乱的脚步声震得地板都在颤。
实验室的怪物们脑中闪过相似的片段,它们总觉得此情此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置于卫何面前的根系,为了保护其不受伤害,外部树立一圈玻璃罩,其材质采用了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
平常人几乎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将其击碎。
可卫何不是平常人。
此时她才理解,技能升级后所说的那句解释“此刀无法被破坏”,是一个多么有用的特性了。
无法被迫坏,正意味着,她手中蝴蝶刀的强度要远大于世间所有材料。
也就是利用这一特性,卫何才能够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根系面前的玻璃罩。
“砰”的一声,玻璃破碎的震响无疑会引来怪物的注意。
卫何将帆布包丢给云轻,与此同时,极快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抛给她一面镜子,对她喊道:“快,跳下去。”
而她身后的颜薄利,当她感受到令自己安心的味道渐行渐远,一时间再次开始暴怒,张畔青好不容易才从身后抱住她,安抚至平静。
而辅导员休息室的后园,安静地蹲守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卫如生!!!”颜薄利见卫何出来,迫不及待告知排班结果:“第一轮值班我和庄止礼来,你们先休息,后半夜我喊你们换班。”
“好。”卫何应了声,径直躺到床上去。
几人撕了床单,各自尽量包扎了伤口后,朱另和张畔青也各自躺到地铺上去,留下颜薄利和庄止礼。
庄止礼黑着脸靠在墙上,努力忍耐旁边颜薄利过于炯炯有神的目光。
他脑子有点乱。
他知道自己没有被附身,如今卫何的嫌疑也可以往后排,那剩下的三个人中,谁在浑水摸鱼?
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度,他已经是看谁都可疑了。不过,张畔青和朱另性格、资质都并不突出,颜薄利倒是比那两人显得沉稳些……等等。
庄止礼看向颜薄利。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上了。
庄止礼警惕心攀升。
跑前线的记者,不管是心态还是应变能力都比另外两个强,更具备隐藏的能力。
他默默将颜薄利的嫌疑往上拉。
相互防备的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大半晚。
直至进入后半夜,到了最容易困倦的时候,两人眼皮也抑不住开始打架。
颜薄利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喊其他人换班。
卫何睡眠浅,有动静的第一时间就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张畔青、朱另也打起精神,倚靠在黑乎乎的墙壁上,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庄止礼那边。
庄止礼头顶再次冒了个憋屈值,一声不吭倒头就睡。
卫何转眸,透过拱形的窗户向外望。
夜幕沉沉,光秃秃的枯枝顶着一轮迷雾笼罩、鬼气森森的半轮月色。
时机,也差不多该到了。
深夜的古堡陷入沉寂,巫师们早已回房休息。
主殿中,炬台上幽绿的火苗持续跃动,留守的巫师盘腿坐着,眼睛逐渐闭合。
陷入浅眠状态的白袍巫师并没有察觉到,他头顶幽绿的火苗正跃动着,悄然转换为橙色暖焰。
庄止礼睡得极不安稳。
沉沉的梦境中,他站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枯树林中,浓重的雾气将远方淹没,四下看不到出路。
他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心头微凛,连忙咬住舌尖,试图强迫自己从梦中醒来……然而,毫无用处。他试图大喊,可无论如何挣扎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迷雾中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来。
她穿着蓬起来的欧式礼裙,手执一把羽毛团扇,摇曳生姿地走近。
直至近在眼前,庄止礼看到了油画中那张棕发碧眼、粉面桃腮的公爵夫人面孔。
凉意瞬间遍布全身。
怨灵……找上他了。
美貌动人的公爵夫人在他身前站定,优雅抬手,用扇面托起他的下巴,“嘘……不用出声,听我说。”
“帮我,”女人红唇间笑意迷人,一双眼眸却阴寒森冷,“帮我查清死亡真相,替我复仇,你们几个,都要乖乖这么做。”
庄止礼遍体生寒。
他僵硬着脖子,艰难地摇头。
见状,怨灵笑意加深,明艳的红唇朝脸颊两边裂开,直至耳根,完全占据下半张脸。
“你以为,你们有选择的余地吗?”她笑得狰狞:“不,要么你们识趣,要么,等那群巫师杀死你们后,我继续找接替你们的人,来继续帮我完成这件事。”
“你好好想想,”怨灵用团扇上的羽毛拍了拍庄止礼的脸,恶意满满道:“替我把使命传达给你的小伙伴们,去说服他们,我相信你能做到……放心,我会协助你的。如果谁反抗不从,他将和你一样,得到面见我的殊荣。”
“听到了吗?!”
复述完卫何教她的话术,怨灵声音陡然尖锐,如剪刀般刺在庄止礼的神经上。
昏暗的房间里。
躺在地铺上的庄止礼身体蓦然绷紧,神情痛苦。
他牙齿打颤,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没一会儿就出了整身冷汗。
异常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张畔青和朱另如临大敌,连连退后,不敢靠近,颜薄利也不睡了,瞪大了眼紧盯着他。
“他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几人低声念叨。
“不知道,”卫何唇角微勾:“或许,鬼上身了?”
“卫何你之前的推断果然没错。”颜薄利眉头紧皱,小心地尝试上前去推庄止礼,“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啊!”
庄止礼一声惊叫,猛地坐起身来。
颜薄利被这变故惊得原地起跳,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缩到卫何身边。
庄止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光骇然。
“庄止礼你,你有问题……”张畔青壮着胆子道。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卫何悠悠开口。
庄止礼视野渐渐清晰,他环视四周,目光从惊恐的张畔青、朱另,到满脸防备的颜薄利,最后定在眸光清亮,仿佛已将他定罪的卫何身上。
完了。
这下,怕是难说清了。
庄止礼五味杂陈,他抚着钝痛感还未消退的脑袋,“等会儿,让我冷静一下。”
“好啊。”卫何声调轻缓,却步步逼迫:“我们都等着,听你怎么解释自己的异状。”
在众人审判的眼神下,庄止礼抱着脑袋,心乱如麻地将怨灵的话回想了一遍。
结合现状……越想得深,越是绝望。
昏沉月色下,卫何看着他脑袋上不时弹出的负面情绪条,努力压住了唇角。
许久。
庄止礼艰难地做出决定。
“各位。”庄止礼深吸一口气,凝重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恳请大家不要激动,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是吗?”卫何极具恶趣味地道:“你总不至于是让我们装聋作哑,掩护你帮怨灵复仇吧。”
庄止礼:……不止如此。
【压力值:+50】
一时之间,庄止礼难以启齿。
但生死关头,再难启齿也得启,“我把所有事摊开说吧。”
气氛已足够诡异,玩家们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沉重,脸色一个比一个紧张。
“这个副本时限为五天,原本的过关路径完全不是现在这样,我进来时也没料到剧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卫何眸光淡漠。
是啊,对他和公会来说,初始资质不够的玩家注定不适合闯关,早晚得死,不如充分利用,给其他玩家争取存活时间。
“最危险的是最后两天。”庄止礼说道:“随着烈火复燃之日接近,怨灵怨气增强,再加上吸噬过弱势玩家的生命力,规则限制松动,怨灵可强行附身玩家。
但这时候仍有办法。只要能抗住它的精神污染,不答应它复仇的逼迫,万不得已时选择放血……也就是我们经历过的这种方式,也能驱离怨灵。
直到坚持到最后一天,巫师们取血画完封印阵图时,离开副本的通道就会出现。”
卫何给他搭梯子应和:“但目前状况跟你所说完全不同,如果不能找出跟怨灵勾结的祸害,我们连第三天都活不过。”
庄止礼毫无所觉地顺着往下走:“是,如果之前我还抱有希望,认为只要找到祸根,剧情就能回归正轨,那现在我已经确定,回不去了。
这个副本难度已经升级,它不再是普通新手本的级别。”
卫何故作不解:“为什么?”
“我必须再次声明,先前被附身、并献祭灵魂的祸根不是我。”庄止礼郑重说出这个前提,才接着道:“但我刚才在梦里被怨灵附体了。”
颜薄利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对卫何道:“还真是他……”
卫何引导他继续:“然后呢?”
“我们大概率无法找到献祭灵魂的祸害了。”
庄止礼艰涩道:“怨灵通知我,要么我们全体帮她查找真相并复仇,要么等我们都被巫师杀死,它等下一批实习巫师学徒。”
“这还用找吗?”朱另听不下去了:“我们都看着呢,怨灵附身了你,你也承认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祸根只可能是你!”
庄止礼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就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信!但确实不是我,怨灵明摆着不会让祸根再单独冒头了!它的目的是要污了我们全员,逼我们一起帮它!我们别无选择!我确信,这个副本难度升级了!”
他说着,转身就朝门口冲去。
卫何注视着他的背影,拥着被子纹丝未动。
张畔青抬手正要开门,一股森冷凉意从头顶兜头袭来。
阴恻恻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你确定吗?”
张畔青原地僵住,整个人抖如筛糠,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哭丧着脸看向庄止礼:“它,它……”
“闭嘴,回去!”怨灵尖啸一声。
张畔青耳朵嗡地一声,脑仁中传来被凿穿般尖锐的痛!他捂着脑袋呜咽了声,连忙离开房门,回身踉跄两步后狼狈地跪坐在地。
“我刚刚还没来及说,它说了,谁若不配合,就会被附身。”
庄止礼满眼发愁:“你走不到巫师面前,就得先去半条命……而且,就算到了巫师面前,你都被附身了,巫师会相信你不是祸根吗……好,就算相信,我们已经经历过一轮放血了,你还禁得住再放一次血逼它出来吗?”
卫何胳膊一紧,低头看去,是紧张的朱另和颜薄利握紧了她小臂——两人已经在无意识间,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庄止礼看过来:“现在不管谁去找巫师,都是去送命。”
“也就是说,揭发祸害,我们会被怨灵弄死;不揭发祸根,我们两天后会被巫师弄死。”
卫何一副客观总结的口吻,“所有人只能按你要求,一起帮你给怨灵复仇,根本没得选……庄止礼,你不愧是老玩家啊。”
在卫何看见那个身影的第一眼,她就可以肯定,那就是卫如生,是她亲手从可怕的地下室救下的女孩!
可女孩似乎又回到了最初,从那场爆炸之后第一次醒来的样子。
无措和茫然并存。
她的记忆,好像被什么人偷偷抹去了。
“卫如生……”
她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可就是想不起来这种熟悉到底来自哪儿。
卫何看着眼前懵懂的女孩,显然也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略微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还……记得我吗?”
第 104 章 世界深处5
世事无常。
果然,卫何收到了一个并不那么期望的答案。
“没有。”卫如生机械地开口,“你是谁?”
卫何无奈笑了笑。
几乎是只花了几秒,她立刻接受了现状。
秋天的到来让原本开满了野花的后园变得萧瑟,土地也变成了一片枯黄。
这里是原本卫何同卫如生一块晒太阳的地方。
也是在这里,她为她取了名字。
卫如生。“我不畏惧为信仰殉道。之所以向您请愿,是因为有揪出祸根的把握。”
卫何决然道:“怨灵几天后将被封印,在那之前,它必然得有所行动。因此,只需要刻意放出一些空间,祸害定然会想方设法接触与怨灵相关的事……而无辜者为了证明自己,一定会尽职尽责,通宵达旦相互盯梢。
阿奇尔大人,一切都尽在您掌握之中。倘若我们在您规定的时限内,无法给出具有说服力的答案,您再动手也不迟。”
说这话时,卫何总感觉后背凉凉的。
像是怨灵带有压迫性质的凝视。
阿奇尔思忖片刻,转身朝长胡子巫师吩咐:“通知巫师会,另选五个实习学徒过来。”
庄止礼快疯了。
他几乎已经觉得,自己将要不明不白折在这里了。
而阿奇尔吩咐完,又回头对卫何道:“距封印怨灵还有四天,备选学徒预计将于两天后抵达。从现在起,你们五个只能待在一个房间。
倘若备选学徒抵达时,你依然没有找到祸害,我会亲自对你动手。”
“没问题,阿奇尔先生。”卫何艰难道:“愿神圣的布瑞塔真灵庇佑。”
阿奇尔惯来冰冷的蓝瞳仿佛融化了些,他微微颔首,吩咐一名白袍巫师,“给他们解绑,带回去。”
说完,他带着浩浩荡荡的白袍巫师们,径直离开地牢。
“什么意思?”朱另急声跟旁?*边的颜薄利确认:“两天之内,我们还有机会?”
颜薄利的心跳快到喘息困难,“对,听起来是这样。”
局势来回变得太快,劫后余生的喜,及只有两天时间的忧惧搅合在一起,把玩家们冲得头皮发麻,直到一个个被从十字木桩上解下来,情绪仍处于激荡状态。
绳子松开,卫何滑落在地上。
被绑得太久,这会儿一经解脱,双臂便像被无数蚂蚁啃噬骨头般,又酸又痛又麻,稍稍一动,还会牵扯到肩膀处撕裂的伤。
卫何靠在木桩上,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原主这具身体,委实是弱了点。
等再睁开眼,便看到玩家们正以形态各异的诡异姿势——颜薄利一瘸一拐,张畔青连滚带爬,朱另手脚并用……迫不及待朝她这边靠近。
“卫何,你刚刚跟巫师说了什么,让他又给了我们两天时间?”颜薄利直接跪坐到她面前。
卫何看着她挨过刀后,依然还算精神的状态,心里啧了一声。
不愧是女主,真是全方位高配置。
“对,刚刚是什么情况啊?”
“卫何你有什么思路了吗?”
张畔青、朱另急声追问,就连没有跟着凑过来的庄止礼,目光也紧紧定在这边。
卫何正要开口,耳边陡然响起一道阴寒刺骨的质问。
“我也想知道,你把路都堵死了,还要怎么帮我报仇。”
卫何到嘴边的话音打了个转,虚弱道:“这事我过会儿解释。”
回应怨灵,也回应面前几个玩家。
而后看向一旁等待的白袍巫师,“我们先回上面。”
“好,不着急,一会儿你再慢慢说,”颜薄利小鸡啄米般点头,直接拉起卫何没伤的右臂,搭到自己肩头,“我扶你上去,你太瘦了,这伤对你来说也太狠了……”
张畔青和朱另也连忙搭了把手,几人搀得搀,扶得扶,相互支撑着,艰难爬上石阶,出了地牢。
……庄止礼默默缀在后面,脑袋上不时冒出几点憋屈值。
穿过鬼气森森的幽绿火炬,几人在白袍巫师的带领下,回到先前待过的黑黢黢走廊里,进入指定的其中一个房间。
房中摆设跟先前并无二致,仅一张床,而遍布灰烬的地上多了四张地铺。
颜薄利等人极有默契地将卫何放到床上,而后围坐一团。
卫何靠在枕头上,感觉气顺了,才不徐不疾开口:“其实我之前就在想,游戏的新手本无论如何,难度都不应该过高,一定是会有明显生路的。”
颜薄利、张畔青、朱另:???
难度已经很高了,大家刚从鬼门关回来!
卫何真真假假掺着编排解释:
“我也是被放血后,才找到思路。”
“这群巫师作为boss,有轻易弄死我们的能力,但出事后,他们第一选择是放血,而不是直接杀掉我们……这说明他们不是滥杀型,这大概也是副本级别为新手本的主要原因。”
颜薄利恍然道:“你从这一点判断出,他们那边还有突破口。”
“所以你强调自己的信仰,用来迎合他们。”后方靠在墙上的庄止礼接道。
“是的,从我们进来起,他们的对话就一直在提醒我们,‘巫师’这个族类,信奉一位名为‘布瑞塔’的真灵。”
卫何牵动唇角:“就算在我们生前那样唯物主义世界观大背景下,有信仰的人也绝对敬畏神明。更何况在这里,能力确实非同寻常的巫师们,对赐予他们力量的真灵,信仰只会更加尊崇虔诚,无人敢亵渎。
因此,剧情给我们的‘实习巫师学徒’的身份,本身就是种保护层。
我在阿奇尔面前,以布瑞塔真灵信徒的名义发誓,就像在老师面前说我真的很想继续求学,作弊的不是我,恳请再给一次考试机会。”
颜薄利下意识对照错误答案:“那与你相反的是,庄止礼当时所谓变成怨灵的说辞,更像是一种威胁:你敢让我退学,我就堕落后报复你。”
庄止礼深吸一口气,压住憋在胸口那股郁气,“但他们当时已经动了杀心,你搬出信仰时阿奇尔仍在迟疑,你后来又说了什么?”
“也很简单,怨灵和被附身者肯定要赶在被封印之前行动,我说,我们相互盯梢,一定能抓到沉不住气的人现形。”卫何道。
庄止礼猛然醒过神来。
确实,不管怨灵翻什么花样,它的最终目的不会变。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固有闯关路径的思维限制,以至于变故砸下来时措手不及,方寸大乱,还没有一个新手思虑周全。
“之前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最可能有问题的是你,”庄止礼有些生硬道:“但现在来看,你确实是想揪出祸根的。”
张畔青、朱另眉头紧皱,颜薄利面无表情,三人默默回望他。
也没搭腔,只是三脸都写着:你在说什么鬼话,最有问题的不该是你么?
庄止礼看懂了他们间的心照不宣,脑袋上当场弹了个:
【憋屈值:+20】
“巫师要的是明确结果,我们得有证据。”
颜薄利说道:“这样吧,咱们分成两组,夜里轮流值班,相互监督,确保没人能脱离视线单独行动。”
“没问题,你们看着排。”卫何无所谓道。
“你们等着看就是!绝对不是我!”
房屋里回荡着庄止礼徒劳的辩驳。
砰砰——
这时,拍门声响起。
不等玩家们起身,门被推开,一名白袍巫师提着一个篮子进来,“你们的晚饭。”
而后,又摸出一个小瓷瓶,抛给卫何道:“阿奇尔大人给你的伤药,大人让我转告你,不要辜负布瑞塔真灵赐予你的考验。”
卫何拿起瓷瓶,玩家面板自动弹出:
【道具:伤药】
【功效:非致命伤使用一次,可愈合五成,使用两次,可愈合八成。】
【备注:异域巫师秘法加持,效果立竿见影!】
【等级:E级道具】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看来对那个布瑞塔真灵发誓的分量,在阿奇尔眼里是不同寻常的重,都到他主动给予优待的程度了。
等白袍巫师离去,颜薄利感慨:“这就是‘老师’对‘上进生’的看重吧。”
“我去上药。”卫何刻意瞄了眼在场两位男玩家,起身走向洗手间。
“要不要我帮你?”颜薄利关心道。
卫何没回头,随口回道:“不用,你也伤着,歇着吧。”
进入洗手间,刚关上门后,一股寒意瞬间涌进卫何身体。
她踉跄了下,撑在洗手台上,再抬头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镜中棕发碧眼的油画美人。
卫何眉梢微挑,唇角勾起,用口型发出细微气音:“实力增长了?”
这次,不用被回应都能附身了呢。
“你献上的血液足够丰盛。”怨灵虽也弯着红唇,但目光却凉凉的:“不过,接下来的复仇打算呢?”
卫何打开小瓷瓶,朝里看了眼,里面是黑色的液体。
“很开心看到你实力的增长,”她小心地将白袍掀到肩膀下,边给自己涂药,边用轻如蚊呐的声音快速交待:“接下来,我需要你来配合。今晚,你找个不引人注目的时机……”
随着卫何将后续计划一一安排,镜中怨灵的眉眼从凌厉转为柔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交待完重点,药也涂匀了。
卫何打量自己的伤口。
伤药的效果确实立竿见影,使用一次后,刚才还血糊糊的伤口,现在已直接结痂,她尝试抬了抬胳膊,已经可以活动了。
再看一看瓶内,大概还剩有两次余量。
卫何将瓶口塞好,没再用第二次。
心念一动,药瓶消失,玩家面板弹出,【道具】栏下,多了个小瓷瓶标志。
卫何看了眼面板最下方,眉眼微弯。
刚才那波放血过程,给几名玩家带来的刺激足够强,恐慌、崩溃等负面情绪不停上分,已让她的【反派值】飙升到了突破四位数的程度。
她理了理破洞的白袍,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说不定,那里就是离开怪物世界的关键呢?
于是,她任由水灌满自己的鼻腔,在淹没自己所有气息的同时,也淹没了自己的所有感知。
云轻在岸上严阵以待。
除了要放着岸边突然出现的根系将她再次拉入地下,还要时刻盯紧手机上的时间。
五分钟是人类的极限。
如果五分钟时间到了,卫何还没有醒来,那她就拉动绳子,将卫何拽上来。
滴答……
滴答……
此时此刻的五分钟,在云轻看来,过得要比一个世纪都漫长。
而彻底失去意识的卫何,再次进入了一片空白中。
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 105 章 世界深处6
她缓缓迈步靠近那棵巨树。
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卫何在心中默念。
有一说一,此时此刻,伫立在她面前的这棵世界树,在外观上的确与地心世界的世界树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可是,二者给予卫何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一棵温柔,一棵暴戾。
卫何姑且将面前的此棵世界树称作为“善良世界树”,另一棵地心世界的世界树称之为“邪恶世界树”。
而就在她仔细区分二者的不同时,一根细长的枝丫环绕上卫何的手腕。
一股柔和的力道拉着她靠近巨树。阁楼的位置,在古堡一处塔尖状建筑内部。
呈圆锥形的空间很是局促,除了中央能勉强站人,周围整圈都极为狭窄,颜薄利他们进来时的天窗,是开在斜侧面的墙壁上。
此时,天窗位置下,被床板、桌子、烛台等杂物相互支撑、牢牢抵住,并用庄止礼的绳索捆绑结实。
高脚水晶杯放置在漆黑的地面上。
张畔青直接撸起袖子,露出胳膊,拿起短刀闭眼一划……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蜿蜒流入杯中。
朱另咬着唇接过短刀,毫不犹豫做了相同的动作。
暗红的液体积攒了大半杯,一旁的卫何拿着牛皮卷轴,凝神细细端详。
庄止礼和颜薄利退回阁楼,伸手将出入口的木板扣上,又从【道具】中搬出洗手台压在上面。
至此,上下通道都已截断。
“怎么样?”颜薄利带着一身汗探头过来看:“阵图多久能绘制出来……”
她的话音,在看到卷轴内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阵图很符合大家常规想象中的形态,整体呈圆形,内部由一层层杂乱如麻相互连接的咒文构成,绘制难度不小。
庄止礼过来看到后,第一眼甚至觉得眼花。
两人瞠目结舌。
这难度,就跟让一个幼儿园小孩画素描差不多吧。
卫何面无表情地伸手在水晶杯里蘸了血,以自己为中心点,绕着周围画了一个完整的圆。
开始了。
庄止礼和颜薄利按捺下隐忧,立刻后退,站到出入口守门。
张畔青和朱另也缩到天窗下的一堆遮挡物旁,将中央空间完全让出来,留给卫何。
卫何盯着阵图,临摹出第一个异形咒文。
城堡外。
枯树林边缘,阿奇尔阴沉沉地站在薄雾里。
白袍巫师从不同方向涌出来,小心翼翼地汇报:“阿奇尔大人,各个方向都排查了……没有看到他们人影。”
长胡子巫师铁青着脸,质疑道:“枯树林外有阵图,出界即触发,他们不可能悄无声息跨越。”
阿奇尔声音中隐含风暴:“刚刚,是谁在三楼喊,说看到人了?”
长胡子喝道:“刚才排查三楼的人,站出来!”
十几个白袍巫师急忙出来应答。
“不是我!”
“也不是我……”
“那个人是在阿奇尔大人房屋里喊的。”
“我当时还奇怪,我们已经排查过阿奇尔大人房间,怎么还有人进去……”
“但当时急于下来抓人,没来得及确认……”
阿奇尔转身回首,望向森然矗立的黑暗古堡。
“他们还在里面……”
“给我重新搜!”
阿奇尔饱含愤怒的嘶哑声音比怨灵更森冷渗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抓出来!”
白袍巫师们噤若寒蝉,如被滚水驱逐的白蚁群,立即拔足狂奔向古堡之内。
喧嚣的声音一层层溢散开,每间房的被褥被拆,每一个角落被挪开,清查遍及每一寸空间。
阁楼上,玩家们听着隐隐传来的喧嚣动静,额上汗意密布。
四人压抑着紧促的呼吸,屏气凝神看着卫何,瞳孔瑟缩颤抖。
卫何蘸着血?*,手下动作如蜗牛般爬行迟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几人都清楚,比起速度,她必须保证这些曲里拐弯、首尾相连的纹络不能出错,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
四名围观群众看着圆圈内只被填充了一小块的阵图,心脏简直像被穿了根棍放在火上炙烤般难受……还不敢吱一声,就怕打扰了卫何,一笔行差走错,所有人都要万劫不复。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头顶不断冒出的【焦虑值】字条,就跟跳跳糖似的,不停在卫何余光里狂舞。
但这些干扰项,完全没有对卫何构成影响。
她的注意力在卷轴与地面之间来回转换,每一根线条的起头转折与接口,都被牢牢刻进脑海,再原样复制。
白袍巫师们搜遍了所有房间,重新分队,去往地牢、马棚、储藏室等不常去地点,其中一队白袍顺着五楼,来到了房顶。
一名白袍顺着房顶,小心地爬去边缘的尖顶阁楼处,踩着倾斜陡峭的坡度,扒着天窗往里看……他目光顿住。
里面一排木板将天窗遮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情景。
这处阁楼,之前有堆积什么东西吗?
白袍巫师眉头紧皱……不对,古堡里的东西早就焚毁殆尽,这么完整的木板,根本不可能存在。看起来倒像是……床板?
床板家具,都是不久前巫师入驻时填充进来的!
“在这里!”白袍巫师一声惊叫:“那几个人藏在阁楼里面!”
阁楼天窗下,张畔青和朱另本就煞白的脸色瞬间惊惧交加。
“稳住。”庄止礼低声说了声,看了眼还在画图的卫何,“按原计划,尽力争取时间。”
话是这么说,但他和颜薄利也是如临大敌,两人整个人都压在堵出口的洗手台上,指尖已用力到泛白。
阵图已完成了四分之一。
卫何眸光愈发锐利,除了一根根缠绕交错的线条,眼睛和脑海里再没有其他东西。
随着白袍巫师的传信,几名玩家的藏身点,迅速被所有巫师瞄准。
阿奇尔和长胡子巫师站在破烂的旋转楼梯下,仰头看着一名白袍爬到一半后停下,躬身汇报:“阿奇尔大人,上面的梯板被拆掉了。”
“那就找板子铺上去!这还用教你们吗?”长胡子巫师呵斥道。
“是!”白袍巫师连忙跑下来,带人去找合适木材。
“你带人上去,把天窗砸了!”阿奇尔朝长胡子道。
“明白。”
长胡子领命带人离去。
……
哗啦——
阁楼中,玻璃爆裂的声音响起,用各种家具器物搭起来的抵挡物猛然巨震!
卫何眉眼沉稳,看都没看一眼。
堵门与拖延,既然交给了其他人,她就不会为此分神。
张畔青和朱另对视一眼,咬牙:“动手!”
两人拿出早已备好的床腿,踩着柜子,透过木板缝隙朝外看。
两名白袍一手按在天窗框上,一手轮起锤子——
哐啷!
又是一大片玻璃哗啦啦碎裂。
张畔青抬手,直接从遮挡天窗的床板上卸下一条木板。
朱另看准时间,猛然捅出去!
阁楼外,坡度陡峭的圆锥顶上,轮着锤子的白袍被一棍子捅上胸口,他身体一个趔趄后仰,直接顺着坡顶滚落下去!
“啊——”
他嘶声尖叫着坠落,腰间绳索一紧,将他悬吊在半空中。
房顶的几名白袍连忙拽紧手中绳索,将人拉扯上来。
长胡子盯着斜坡,冷哼一声。
这几个玩家倒是会选地方,易守难攻……不过,那又如何?他们总不能一直藏在里面,总归是要被揪出来的。
垂死挣扎而已。
旋转楼梯处。
白袍们抱着粗重的树枝,顺着旋转扶梯上去,挥动钉锤,迅速钉下简陋的阶梯,逐阶往上。
“嗷——”
就在白袍们钉好三阶梯板时,一声凄厉尖叫无端响起!
走廊中,火炬台上幽绿的火焰猛蹿!
烟雾凝聚成一张轮廓分明的女人面庞,它升腾而起,自上而下,狠狠撞向铺设阶梯的白袍巫师!
“啊!”
两名白袍巫师惊叫着,骨碌碌从旋转木梯上一路滚落下来,又砸断几层腐朽的木阶。
“笔给我!”阿奇尔抬手,身旁立刻有人端着水晶杯和羽毛笔。
他扬手画咒,笔下的纹络在空气中泛起无形涟漪,无形的力量盘旋而上,如锁链般缠袭向那张虚幻的女面。
“啊——”
烟雾凝聚的怨灵面庞一声凄厉惨叫,骤然散开。
阿奇尔笔下没停,直到咒文从空中连接到墙面。
玄奥的纹理一闪而逝,一整圈织结成网。
羽毛笔被丢进水晶杯中。
阿奇尔命令:“继续!我看它还敢不敢动!”
白袍们抱着木材,再次冲上旋转楼梯,在叮叮铛铛的敲击中往上铺路。
庄止礼和颜薄利听着下面动静,半点不敢离开出入口。
两人手中长棍紧握,蓄势待发。
咚、咚!
阁楼中,张畔青和朱另抵着遮挡物,手中铁棍不断捅出,将试图破窗进来的白袍们推下去。
两人眼神发狠,神情狰狞,在对抗中被激起了一身火气。
但是,在几轮冲击下,挡窗户的木板已变得破烂,可以预见的是,再这么继续下去,它的缺口只会越来越大,直至再也挡不住。
卫何指尖在黑黢黢的地板上滑动,鲜红的血液浸润、渗入……
阵图已完成二分之一。
无人顾得上发觉,她手下速度已较之先前快了许多。
全神贯注之下,那些晦涩混乱的线条,已在最短时间内被看至眼熟,她无需再每一笔都细细斟酌,下手逐渐流畅起来。
砰!
出入口的庄止礼和颜薄利身体忽然一晃,感受到下方袭来的巨大力量。
巫师们的梯子搭上来了!
地板之下。
白袍巫师们挤在旋梯上,手持斧头和棍棒,仰首对出入口的活动板子又劈又捅。
庄止礼和颜薄利死死压在洗手台上,被下方巨大的力量震得身体不断颤动。
庄止礼咬牙回头看了眼卫何,脖子上青筋暴起:“阵图还剩不到一半,挺住!”
卫何满手血红。
再次探手进水晶杯时,她动作一滞。
杯中鲜血见底。
朱另温柔地帮卫何裹紧,“不是说好的吗,你去哪里都记得带上我们,我们永远要和你站在一起呀?”
话是说的没错,可既然卫何没有求助于她们,就说明卫何觉得这件事情仅凭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
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朱另的下一句便接踵而至:“你呀,就是总逞强,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解决。”
朱另那关心的话语,让卫何所有的解释全部被迫停在嘴边。
“走吧,回去我给你煮碗姜汤,到时候不要感冒了。”
她还是那么贴心。
可卫何却破天荒地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朱另……她今天居然是一个人来找自己的吗?
镜泉周围全是肆意生长的野草灌木,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人气。
她以前不是最怕这种荒凉的地方了吗?
第 106 章 校园反诈宣传日(1)
等到卫何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在了温暖的宿管休息室内。
热气腾腾的姜汤出现在朱另的手上。
“快,来尝尝。”她贴心地用餐巾纸将碗边包裹一圈,大概是担心卫何不小心被其烫到。
“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否则要是生病了可划不来。”
卫何没有拒绝朱另的好意,接下姜汤后缓缓一饮而尽。
“对了,卫何,你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了呀?”朱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动听,就好像往常那样,在询问卫何又做出了什么成绩,找到了什么新发现。
但这看似不经意的问候,却让卫何正在擦嘴的手顿了顿。
疑惑的目光落在朱另身上,二者的眼神于空中交汇。
朱另看上去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做法已经引起了卫何的怀疑,她依然继续询问道:“怎么啦?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嗯……是遇到了一棵奇怪的树。”
注意:请各位同学以及全体教职工谨慎对待此次校园反诈宣传!”
卫何沉默地听完全程。突如其来的光线有些晃眼。
卫何侧脸躲了下,一旁张畔青已惊叫起来:“刀!他们,他们拿着刀!”
举着火把的巫师们手里,锐利尖刃寒光凛冽。
阿奇尔被围簇在众多白袍巫师之间,兜帽的阴影模糊了他的表情。
颜薄利满眼惊惶,张畔青和朱另已哭叫起来。
卫何眯着眼睛,在这一片喧闹中定定看向阿奇尔,等待他的宣判。
“神圣的布瑞塔真灵,”阿奇尔枯枝般的右手按在胸前,虔诚低语:“恳请您赐予我审判邪恶的权利,我将以善与力量之名,用鲜血涤清隐于暗处的罪孽。”
他话语间所表述出的信息,跟卫何的猜想毫无二致。
她心神完全定下来,弃掉为‘意外状况’准备的planB,仰头深呼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
“不,我们知道是谁被附身了,是他!”张畔青疯狂在十字木桩上挣扎着,手指颤巍巍指向庄止礼。
朱另尖声附和:“对,就是他,跟我们没关系!”
颜薄利也方寸大乱:“庄止礼你说实话,到底什么情况?”
庄止礼双手攥紧成拳,目光灼灼地看向阿奇尔,咬着牙道:“您看得出来,我身上没有出现任何附身征兆。”
白色兜帽阴影下,阿奇尔的目光漠然如初。
“但确实,五个人都没有征兆,五个人都有嫌疑……呵,”庄止礼自嘲般低笑一声,怒吼道:“好啊,来啊!动手!我也想知道,那个祸害究竟是谁!”
阿奇尔抬手,尖锐的长指甲指向五人:“放血。”
持刀的白袍巫师们二话不说,逼近被捆绑着动弹不得的玩家。
卫何余光里有留意到,打从刚才开始,不管是庄止礼、颜薄利,还是张畔青、朱另,头上都在疯狂不停地跳出象征负面情绪的字条通知,但她已无暇细看。
面前的白袍巫师举起了尖刀,耳边是庄止礼的怒吼和其他人的哭叫,卫何咬紧了牙,眼睁睁看着寒光落下,‘噗呲’一声,扎入左肩没入皮肉,再陡然拔出。
鲜血奔涌而出,顺着粗布白袍蜿蜒而下,瞬间洇红一大片。
痛觉慢了半秒才自神经传达到脑中,皮肉割裂的尖锐伤口,疼痛炸裂到让人几欲发疯。
卫何眼前发黑,其他人的尖叫痛呼声就像隔了层纸,意识开始模糊,随时能昏倒过去。
不可以昏过去。
卫何努力瞪大双眼,盯着那把沾血的刀尖,努力让它在视野里重新变得清晰。
……原书中,颜薄利被怨灵附身时,庄止礼救她时,用的同样是‘放血’的法子。
那时,怨灵已吸噬掉‘卫何’的大半生命力,实力增强,变得比初始阶段难缠。庄止礼告知颜薄利,有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解决办法,就看她愿不愿意信他。
庄止礼表示,这个副本在过往闯关历史中,曾有人在最后关头被附身时,巫师出手了——刺伤被附身者,让生命力随着血液迅速流失,怨灵会立即吸噬附身者流淌的血液及生命力,而后离开这具孱弱无用的躯壳,寻找下一个目标。
如此一来,被附身者虽会元气大伤,且瞬间变得苍老,但好歹保住了命。只要苟到出本,样貌与身体状况都会恢复正常。
于是,颜薄利自愿挨了一刀,庄止礼亲自动手,帮她驱离怨灵后,还大发慈悲贡献了伤药,让她得以撑到最后。
卫何便是从这段让原主妒忌愤怒、心态失衡的桥段中,推断出自己隐藏怨灵附身真相时,巫师大概率会对五人采取的处置方式——全部放血,谁会被怨灵吸噬生命力,变得苍老,那就是被附身者。
正是基于这种推断,卫何与怨灵达成协定时,除了强调了它不得伤害自己,还敢承诺会让它见到血。
是的,她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现在,怨灵也该动手了。
这个念头刚出现,卫何就感觉到一股森冷凉意如利刃出鞘般,自身体里抽离,无声无息地席卷整个地牢。
呼——
所有白袍巫师手中的火把剧烈摇曳了下,骤然熄灭,整个地牢陷入黑暗。
石阶之上,门外走廊,墙壁上一排火炬台原本明亮的橘色火焰摇晃了下,自上而下被幽绿色侵蚀完全。
一瞬间,漆黑走廊间,只能看到两排宛如漂浮着的幽绿鬼火。
守在廊道上的白袍巫师连忙顺着石阶冲进地牢,扬声汇报:“阿奇尔大人,怨气溢散出来了。”
“点火。”阿奇尔吩咐。
卫何额间全是渗出的冷汗,努力深呼吸着平复痛感。
熄灭的火把很快再次燃起。
光线再次亮起来后,卫何第一时间环顾四周。包含自己在内,所有人白衣上涌出的大片血渍都变为了浓重的黑绿色,干涸在布料上。
怨灵吸噬了它需要的血液。
阿奇尔打量着被捆住的五人。
他们脸色苍白,神情痛苦,狼狈不堪,但……也仅此而已。
黑色的头发,紧致的皮肤,五张脸虽虚弱却年轻而富有生命力。
怨灵并没有伤害它附身的人。
“怎么会?”一旁的长胡子巫师难以置信地开口。
卫何咬着唇,垂眼遮住过于冷静的眸光。
跟长胡子巫师一样惊诧的,还有庄止礼。
他目光惊愕地从几个玩家身上一一扫过,旋即用力眨了眨眼,不信邪地又看一遍,眼前的情景却没有任何变化。
地牢陷入沉寂,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片刻后,阿奇尔眉头微颤,厉声道:“你们之间,有人向怨灵献祭了灵魂?!”
庄止礼已经懵了,“什么意思?”
白胡子巫师迅速反应过来:“是了,除非被附身的人自愿对怨灵献祭灵魂,否则,放血时不被吸噬掉大半生命力,怨灵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庄止礼脑子里只剩下一团乱麻。
其他人更是听得一知半解。
卫何抬眸,忍痛道:“巫师大人,我们中的多数人,根本连献祭灵魂这种可能性都没听过!”
她这话一出,庄止礼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颜薄利、张畔青、朱另纷纷怨愤地看向庄止礼。
——四位新人当然不可能知道‘献祭灵魂’这种事,这不又应了卫何先前的推断,只有他庄止礼有可能具备应对方法吗?就是他献祭了灵魂吧!
“我也没听过这种情况!”庄止礼内心抓狂:“从来没听过!”
他头顶飞速闪过一条字幕:【慌乱值:+100】。
白胡子巫师转向阿奇尔,愤怒道:“阿奇尔,侍奉布瑞塔真灵的人选必须纯净,不容有失!如今怨灵离体,很难再查出祸根是谁,妥善起见,这几个人彻底不能留了。”
这话,把几个玩家砸懵了。
他们是想……要把五人全杀掉?!
“我太冤了!根本没遇见过怨灵!”
“凭什么?要杀也不能是我!”
张畔青和朱另拼命争辩。
庄止礼大汗淋漓,脸色煞白。
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情形下再不想办法,就真要跟四个新人一起,彻底死在这个新人本里了。
局势变化太快,又太出乎意料,他在乱成毛线球的脑子里拼命寻找思路……可,根本捋不出一条万全之策来!
情急之下,庄止礼喊道:“巫师大人,我们之间有四个人都是绝对无辜的,难道您要我们含冤而死,再亲手造成四个怨灵吗?”
阿奇尔微微抬头,兜帽下,冰蓝色的瞳仁不屑地睨向庄止礼。
“呵呵……”他喉间咕哝出难听嘶哑的笑意:“在我们眼皮底下,你以为自己有机会成为怨灵?”
庄止礼瞳孔震荡。
心头的最后一根弦,也濒临崩断。
颜薄利面色灰败,几近绝望。
“阿奇尔大人。”
阿奇尔眉眼微敛,神情一顿。
卫何再接再厉:“我感觉到,自己卷入这场邪祟风波,一定是神圣的布瑞塔真灵对我的考验!我相信在善与力量的感召下,我一定能拨开云雾、找到真相!
恳请您顾念一名虔诚信徒对布瑞塔真灵的忠心,再给予我一些时间,我会给您交出一个毫无疑问的答案!”
颜薄利、张畔青、朱另三人都听愣了。
……这一套神神叨叨的话术,有用吗?
庄止礼心头微动。
‘布瑞塔真灵’这个角度看似刁钻离谱,但如果要结合巫师们的背景……并非毫无道理。
阿奇尔身形动了。
他缓步走向卫何,对上她明亮炽热的目光,抬手抚上她的发顶。
“孩子,你应当知道,”他嘶哑的声音仍然严肃,却带了丝慈爱悲悯:“我绝不愿误伤布瑞塔圣灵的信徒,但无论任何情况下,确保邪祟不能游荡人间是首要前提。”
颜薄利、庄止礼等人瞪大了眼,屏气凝神。
“我明白,阿奇尔大人……”卫何声音因疼痛而越来越轻,除了她面前的阿奇尔,其他人都只能听到一串气息虚弱,含混不清的模糊音调。
庄止礼等人眼巴巴地望着卫何那边,心脏几乎要悬到了嗓子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鬼世界是一点也不消停啊。
不过说起来,刚刚庄止礼要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我刚刚就想和你说这件事情来着,是今天管理层临时决定的。”庄止礼难为情地笑了笑,算是抢先一步回答了卫何心中的疑问。
原来如此。
庄止礼还以为卫何会担心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她居然发出了一句带着变态的兴奋喟叹:
“真是天助我也啊。”
庄止礼:?
什、什么意思?
第 107 章 校园反诈宣传日(2)
“有个忙,你帮吗?”卫何挑眉,朝庄止礼勾了勾手指。
庄止礼不明所以地点头。
虽然不知道卫何希望他做什么,但是如果是卫何的要求,那应该不会太奇怪……吧。
话说早了。
当他听完卫何凑过来所说的一番话,以及接过卫何递给他的纸条时,一向沉着冷静的庄止礼头一次觉得荒谬。
“这……”他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卫何耸了耸肩,“不帮算了,”说罢就要从他手里拿纸条。
“等等,”他没有让卫何从他的手里将纸条拿走,而是再次确认,“你确定要这么做?”
“啊……”
尖叫声喊出的一刹,挡在躯壳与意识之间的壁垒轰然消失,像从虚空落入实地的蒲公英深深扎根,卫何对身体的掌控感终于归位。
果然!
获得身体控制权的第一时间,卫何极立即倒抽一口气,收紧喉部并抬手捂住自己口鼻,将已经出声的尖叫截断!
“咳咳咳……”
卫何捂着嘴,因自己的应急举措呛得咳弯了腰。
原书中,这无比嘹亮的一嗓子正是原主给自己敲响的丧钟,像生怕谁不知道她出了事,当场招来所有人围观,然后喜提被全员抛弃待遇。
卫何可不愿把自己搞那么被动。
趁着那群巫师还没反应过来,她要争分夺秒的补救。
陡然间,一股森寒凉意从头顶灌下来,顺着脊背直蹿脚底,冰得卫何一个激灵。
“帮我报仇!”
尖锐凄厉的声音自镜中响起,像锥子般狠狠凿在神经上,尖锐的痛感在脑中爆开,卫何被轰得眼前一黑。
难怪原书里的玩家被附身后,一个个都精神崩溃痛不欲生,卫何暗道,这种反自然现象的攻击手段,简直不讲武德。
她咬牙忍着,硬是一声没吭,抬手抹了把额上冒起的冷汗,起身正视镜子。
破碎的镜片将棕发碧眼的人影分割得扭曲怪诞,歪斜的血色红唇张合,眼看就要再次出声……
庄止礼交代过的‘决不能答应它任何要求’,指得就是报仇这件事了。
“我答应你。”卫何抢在它再次不讲武德之前开口,做出与书中截然相反的回应。
——系统按头让她被附身,是为了让她陷入困局后,像原书一样攀扯男女主、挑拨两人关系,成为拖累他们闯关,磨炼他们实力、促进他们感情发展的工具人。
……开玩笑,在卫何看来,在无限流这种闯关剧情中,男女主需要靠反派来回蹦跶来逼他们成长,本质上还是因为他们实力不过关。俩人前期只图活着过关,甚至彻底不具备解决副本核心的能力和勇气,以至于留下了不少令卫何皱眉的隐忧。
卫何要走另一条路。
做反派可以,但方式她来定,副本探索度也要拉满,节奏只能掌握在她手里。
而眼下这个附身的怨灵,显然是当前副本关键。
镜中怨灵显然没料到卫何答应得如此爽快,顿了下,殷红的嘴角缓缓向上,勾出诡异的笑来,“嘻嘻……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的哦,否则,我会把你一点一点,烧成焦炭……”
卫何神情不变:“这个仇,你想怎么报?”
怨灵像没听到卫何的询问般,声音转为哀怨重复:“如果你做不到……到时候可不要求饶……”
卫何察觉不对了。
她眼眸微眯,再次质问:“复仇对象是谁?”
混乱不堪的五官中,怨灵右眼骤然放大至半张脸,愤怒恼火的眼神紧挨嘴唇,再次尖啸:“无论如何,你必须完成承诺!”
像有根棒槌在神经上敲了一闷棍。
卫何皱眉扶额,一声不吭忍过这一波头晕目眩的精神污染。
猛然抬头,她盯着那只硕大的眼睛,声音冷下来:“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报仇吗?是不知道仇人是谁?还是除了怨恨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怨灵蓝色瞳孔开始暴凸,充血,愤恨中带了丝哀凉。
“这是你该完成的事……”
“懂了。”卫何笃定道:“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怨气源头,无法自己报仇,只能逼迫别人。”
无人涉足的路,果然并不好走。
城堡主殿。
火炬台下,巫师们曳地的白袍扫过因炙烤而不平整的地面,往来游走梭巡。
忽然,幽绿色的火焰开始颤动,在无风的空间里摇曳,缩小,仿佛随时要熄灭。
阿奇尔停下脚步,仰头注视着这一幕,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漠然。
所有巫师都停下脚步,定定看着摇摆不定的绿火。
长胡子巫师抬起松垮的眼皮,“怨气在集中?”
话音刚落,幽绿色的火苗中央,一簇豆大的橙色火焰出现。
‘哔啵’一声轻响,橙色火焰霎时绽开、扩大,将怪异的幽绿色完全吞噬,暖色的火苗跃动着,照亮了巫师们沟壑纵横的脸。
“怨气消失,一定有人被怨灵附体了。”长胡子巫师哼了声:“这几个实习学徒的资质,简直不堪入目。”
“抓人。”
阿奇尔一声令下,白袍巫师们齐齐转身,浩浩荡荡地向走廊而去。
房间中。
卫何面无表情地跟怨灵对视,眼看它五官乱飞又想抓狂,抬手一巴掌拍在镜面上,声音冷静到极致:“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乱发脾气。因为这座城堡里除了我,其他人都只想封印你。你让我暴露,等于把复仇计划泡汤。”
她忽然侧耳朝门口转去。
遭受过烈火摧残的门并不隔音,能隐约听到走廊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看,有人来找我们了。”卫何看着镜子,低声轻喃。
镜中怨灵散乱的五官终于收拢,复位到应有的位置,隐约有了点人脸样。
它眼神仍然又怨又恨,但勉为其难带了丝迟疑的克制,就像被捕兽夹困住却仍要凶狠龇牙的野兽。
还好,它保留有最基本的礼商。
卫何唇角微翘,语速加快:“我看出来了,你受着一些无形的规则约束——需要被回应,才能附身?需要别人承诺答应过帮你复仇,才能在对方违约时将其烧死?”
这些推断,在庄止礼的叮嘱,和原书剧情中都足以验证。
书中,‘卫何’被附身后,不知是被吓到精神错乱,还是记着男主的叮嘱,并没有回应怨灵的复仇诉求。
最终,她虽被折腾到奄奄一息,但怨灵离开后却苟住半条命,得以继续祸害男女主。
而在原主之后的受害者中,除了被附身的颜薄利咬牙挺过怨灵逼迫,被庄止礼搭救,成功驱离怨灵外,另外一男一女两个炮灰玩家,被附身时都不堪折磨,答应了为怨灵复仇却迟迟没进展,最终被烧成焦炭。
怨灵的脸在镜中浮动,它笑得阴恻恻的:“你已经答应过,后悔也晚了哦……”
“我做事从不后悔。不仅如此,我还愿意跟你进行更深层的交易。”
卫何眼睛亮得惊人:“其实,烧死不遵守承诺的附身者,对你来说并不是最佳选择吧——人死了,你的复仇就又要从零开始。那……如果被你附身的人承诺,五天内不能帮你查清真相并复仇,就自愿将身体送给你,这才是你更想要的吧?”
怨灵附身后,是不想彻底控制躯体、不想亲自行动吗?
肯定不是。
根据它附体、复仇都必须要当事人应答的无形规则来推测,要夺取身体支配权,也得身体的主人自己甘愿退让才行。
果然,镜中怨灵听到卫何的提议,嘴角已抑不住地往上扬。
“但我有一个前提:你得保证在五天内不对我进行任何形式的伤害,并完全配合我的行动,我才愿意对你进行上述承诺。”卫何将后半句补完。
砰砰砰——
这时,外间房门被剧烈敲响。
“出来!”
巫师沧桑沙哑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
在一连串砸门声中,玩家们的开门声吱呀呀响起,他们惊疑不定地问: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卫何与怨灵相对,紧迫氛围下,镜里镜外都神情凝重 。
“我需要血。”怨灵恶狠狠道。
卫何眉头微松,一边在粗布白袍下松脱自己的鞋子,一边回应:“没问题,只要你遵守不伤害我的原则,全力配合我,你会有机会见血。”
怨灵面孔逐渐凝实,隐隐绰绰得有了些油画里的倾城之貌:“五天……我给你五天时间。”
“合作愉快。”
卫何唇角微扬,迅速转身冲出洗手间,顺手将床上被褥掀起后跑向门口。
这一波交易,怨灵自觉赚了,但卫何绝对不亏。
从确定走‘怨灵复仇’这条路开始,卫何就注定要么成功,要么死。如果任务失败,被烧死还是被占躯壳,对她来说都只是死法的不同而已。
这桩深层协定,卫何等于并未追加筹码,却换来了怨灵五天内不能伤害她,还得听从她配合指令的承诺。
走廊上。
除卫何外,其他四名玩家已走出房间,老老实实站成一排。
长胡子巫师自四人面前走过,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们。
“这四个没有问题。”长胡子巫师说着,目光移向卫何的房门。
出状况的是谁,似乎已显而易见。
“不用敲门了。”
阿奇尔吩咐了声,招手让人上前,准备强制破开卫何房门。
庄止礼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卫何这个结果,他毫不意外。
先前她几次三番求他保护的时候,他就料到,这种毫无主见的懦弱性格,绝对是在副本世界里最快送死的……她不适合异域游戏,连出手救她的价值都不具备。
吱呀——
忽然,开门声响起。
庄止礼怔了下,霍然抬眼。
卫何散着头发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面前的阿奇尔,满脸疑惑:“来了来了,有什么事吗?”
庄止礼眼皮一跳,刷地回头看向身边的几人。
所有人眼神清明,状态正常。
她没被怨灵附身?
这……怎么回事?
阿奇尔皱眉睨着卫何,质问:“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啊,”卫何满眼无辜:“我刚才正要躺下休息呢,听到拍门声,鞋都没穿好就跑来开门了。”
说着,她提起粗布白袍。
沾着灰尘的鞋袜被凌乱地踩着,左脚后跟还露在外面。
阿奇尔抬眼,越过她头顶看向室内。
床上被褥被掀开了一角,一切看起来,确实是匆忙起身过来开门的样子。
巫师们神情莫测。
长胡子巫师重新看向庄止礼那边四人,沉声问:“你们刚才在房间里,都遇到过什么反常情况?”
“没有。”
“没有……”
颜薄利、庄止礼和一名女玩家立即摇头否认。
只有住在卫何隔壁的男玩家欲言又止,“我……”
阿奇尔蓦然转身,揪住男玩家胸前衣服,像拎鸡崽一样将人提起来抵在墙壁上,一声厉喝:“说!”
男玩家惊得脸色煞白,连忙指着卫何:“我,我好像听到她在房间里喊了一声。”
这话一出,所有玩家及巫师的目光,都再次聚集到了卫何身上。
啧,到底还是被听到了。
卫何暗叹。
见到卫何的朱另脸上不由得攀上一分欣喜。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朱另的喜悦只浮于表面,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卫何却一如往常那般坐到朱另为朋友们准备的位子上。
一杯热茶在她刚刚落座的时候递了过来。
“你应该也听到通知了,这几天伪人出没,万事记得小心。”
朱另听到卫何的关心,流露出感激的神情,“你也是啊,对了,我最近好像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我会不会也被伪人盯上了?”
伪人吗?
卫何看向朱另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深沉。
第 108 章 校园反诈宣传日(3)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卫何看了看云轻的床边,不动声色地询问道,“诶?我给你的眼罩呢?你有在用吗?”
卫何真切地眼神看着她,可却让朱另觉得她是在透过表面,看向真正的自己。
“当然了。”朱另微微弯腰,从枕头下方拿出眼罩,“只是这眼罩平常带着影响视线,我一般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带,这样行吗?”
朱另的询问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她本人带给卫何的感受,就好似蒙上了一层面纱。
说不清,道不明。
“你最近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卫何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朱另并没有被伪人夺去皮囊,但她应该是遇到了其他问题。
“哦,这个啊,”卫何不慌不忙说道:“我休息前想洗个脸,谁知道管道一拧开,喷出两滴血,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然后仔细一看,发现只是水锈。”
白胡子巫师二话不说,推开卫何径直走进屋里。
洗手间布满裂纹的水池上,确实有几道拖着绣痕的水迹。
他走出房间,朝阿奇尔微微点头。
阿奇尔猛然松手,被他提起来的男玩家砰地落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又赶?*快爬起来。
“巫师……前辈,”颜薄利壮着胆子问:“请问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阿奇尔审视着在场五名玩家,“你们之间,有人被怨灵附体了。”
“啊……”
玩家们惊愕地瞪大了眼,惊疑不定地相互打量着,试图寻找出不对劲的人。
卫何目光坦荡地跟他们一一对视。
庄止礼心头发沉。
这个副本已经被不同玩家刷过多轮,不幸被附身的人都会被折磨得很惨,但从没出现过找不到是谁被附体的诡异情况。
眼看众巫师看他们的眼神越来越锐利,庄止礼只得硬着头皮询问情况:“各位前辈,有没有可能,是怨灵没有附身成功?”
“呵,”白胡子巫师发出一声讥笑,抬手指向廊道中暖光融融的一排火炬,“炬台上有我们亲手镌刻的咒文,用于时刻监测弥散在古堡中的怨气。
怨灵无法离开古堡,火焰恢复常态,只能是怨气凝聚,隐藏在你们中某个人身上了!”
“怨灵,似乎学会了蛰伏。”
火光中,阿奇尔的脸在兜帽阴影下明暗交错,“我倒要看看被附身的人能瞒多久。”
他转头吩咐:“全部关进地牢,绑起来!”
庄止礼心头一咯噔,有种剧情濒临失控的强烈不安感。
“走!”
卫何被身旁的白袍巫师推搡了一把。
她丝毫不反抗地跟上对方。
所有玩家被驱赶着穿过一条条走廊,踩着冰冷森寒的石阶,进入黑暗潮湿的地牢。
通风口漏出的几道模糊光线,映出一排竖在深处的高大十字木桩轮廓,像扎在坟场的墓碑。
阴森的氛围迎面而来,走在卫何前面的男玩家和女玩家当场腿软。
“根本不是我!”
“放开我,我没有被附身!”
两人终究压不住恐慌,激动挣扎起来。
白袍巫师们自然不理会这些说辞,掐住他们轻而易举地提起来,在龇牙咧嘴的痛呼中,将人按在十字木桩上后,用麻绳牢牢捆住。
卫何自觉抬起双臂,任巫师们将自己捆上去。
眼神掠过不远处铁青着脸的庄止礼,心下哂笑。
原书中,庄止礼是这个副本中唯一逃过被怨灵附身的玩家,如今看他男主光环失效,也被绑在这里,倒还蛮顺眼的。
“到底是谁被附身了,出来!”
“怎么能有这种人呢?你自己倒霉,就要拖着所有人下水?”
被捆死在十字木桩上的男玩家和女玩家情绪尚未平复,仍激动地大喊大叫。
卫何垂眸,唇角泛起一抹淡淡讥嘲。
这俩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个炮灰……自己要真站出来承认被附身,让一切按原剧情发展,那他们才是会死透在这里的人。
巫师们确认五人都被绑成粽子后,顺着石阶离开地牢。
伴随着头顶响亮的一道关门声,所有人沉入更深的暗色里。
两名炮灰喊了一阵子,终于住了嘴,黑暗里,只剩下隐隐的啜泣声飘荡回响。
“大家都冷静点,”庄止礼强撑起精神,主持大局:“等到被附身的人被找到,其他人自然会暂时安全……我先介绍下自己,我姓庄,名止礼,不经一事不长一礼的意思。”
他顿了下,才继续:“生前,我是一名赛车手兼车队主理人,进入异域游戏后,有两个副本的过关经验。”
话音落地,颜薄利很捧场的接话:“我叫颜薄利,生前是一名实习记者。”
“我们以前好像见过?”庄止礼问。
“对,我采访过你。”颜薄利道。
这一问一答,无形中将紧绷不安的氛围淡化了些。
卫何回忆起,庄止礼和颜薄利这几句对话原书里也有。不过,书里他们的状态可要比现在轻松多了。
当时,只有饱受怨灵摧残、精神崩溃的原主被绑在十字木桩上。几名玩家看着她被绑好,相互自我介绍后离开地牢的情景,深深印在了原主支离破碎的心底。
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留这儿陪她了。
炮灰二人组的男玩家和女玩家逐渐冷静下来,也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男玩家叫张畔青,是个程序员,女玩家叫朱另,是个大学生,听起来都是对闯关没什么加成的职业。
卫何暗道,难怪这俩人原书里也不受庄止礼看重。
四人都介绍完毕后,就剩一直未出声的卫何了。
庄止礼开口询问:“你呢?”
“我啊,”卫何散漫开口,没报自己真实信息,而是扯了书中原主的背景设定出来:“卫何,娱乐圈的一个小艺人。”
“啊,难怪我今天看你有点眼熟,之前好像在娱乐报道里……”颜薄利顿了下,才继续道:“瞄到过。”
这么欲言又止,自然不是什么正面新闻。
卫何随口嗯了声。
“你会演戏?”男玩家张畔青忽然提高声调:“是不是你被附身了,然后演戏瞒过所有人?对,我明明听见你在屋里大叫了一声,那时候你是遇到怨灵了吧。”
张畔青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不等他再出声,卫何又看向庄止礼:“老玩家,要不你来说两句?以往闯这个副本被附身的玩家是什么情况,我符合哪种特征吗?”
“对对,庄哥,你有经验,快跟我们说说,咱们该怎么找出被附身的人?”张畔青连忙道。
所有玩家都将注视的目光投降了庄止礼。
庄止礼一阵犯难。
他恰恰被问到了最迟疑的问题……眼下这情况,打从这个副本首开起,就从来没出现过!眼下,他自己都压力山大烦躁不安,而新人本里都是没有经验的玩家,贸然透露这种变故,谁知道他们恐惧之下会不会失控乱来,把局势搅得更糟。
……将闯关路线拉回正轨才是正事。
庄止礼思绪急转,定了定神,勉强稳住:“怨灵有极深的怨气,会胁迫它附身的人为它报仇,稍有反抗,就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所以,我认为大家先沉住气,因为被附身的玩家,迟早会露馅。”
听得这话,玩家们心头的焦灼慌乱霎时消退了一大半。
“生不如死?那被附身的人这会儿应该很慌吧,”卫何当即哼笑出声,“路人甲,现在你还觉得是我有问题吗?”
卫何确实一直表现得很坦荡,且在庄止礼说了被附身的惨况后,也仍然笑得出声……张畔青这么一想,也觉得自己先前的猜忌太武断了些。
“我……是有点先入为主了。”张畔青声音低下去。
庄止礼却缓缓皱起眉头。
“卫何,”他沉声道:“虽然你目前看起来状态正常,但也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刚进副本时你比谁都慌乱,现在却性情大变,比谁都坦然?”
哦豁,男主送上门来了。
拿到身体掌控权后,刻意没掩饰自己性情变化的卫何,一下子来了精神。
她声音微提,讥讽道:“庄止礼,你神经质吧?”
庄止礼:?!
黑暗里,卫何看到,庄止礼头上冒出一条醒目的字条:
【愤怒值:+5】
卫何仅个人可见的玩家面板弹出。
最下方的【反派值】项目里,数值已实时发生了变化:【反派值:5点】
——作为一名受约束的穿书者,‘反派值’是系统约束卫何维持人设的限制。
从穿书第二天起,反派值将每天自动扣除10点,一旦清零,她会立刻死亡。
相对应的,在保证生存的基础上,‘反派值’可以转化为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
卫何必须让其他玩家,尤其是男女主因自己而产生负面情绪,才能获取反派值。
如今,庄止礼这一怒,当天生存kpi完成一半。
庄止礼本就烦躁,此时火气一下子蹿起来,沉声道:“你说什么?”
“说你神经质啊,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都看不出。”卫何朝向其他玩家:“张畔青,朱另,你们扪心自问,刚进副本最慌张的时候,听到他又是有经验,又是能引导我们的那番话,难道你们没有抱大腿的心思?”
一段话,除庄止礼以外,含颜薄利在内,所有玩家瞬间共情,心领神会。
“咳……”朱另不自在地咳了声,“当时确实也动了心思。”
落水的时候看到救命稻草,谁不想抓啊!她就是缺乏社交经验,反应力跟不上,这才连求人都抢不到前头去。
她刚才还在想呢……卫何不愧是混娱乐圈名利场的,抱大腿的姿势确实娴熟。
不过现在看来,这招儿根本没啥用。
“对,庄哥,”张畔青自认之前对卫何的质疑有些偏颇,这次出于客观态度,也主动坦白:“其实,被示弱求保护什么的……我生前打游戏时也经常遇到。”
庄止礼:?
故意示弱?这么不择手段?
因为掉价。
“伪人应该挺聪明的吧?”卫何不同意云轻的观点。
“你的意思是……”张畔青呼吸一滞,她同卫何当了四年舍友,对她最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
而就在大家都还分不清状况的时候,卫何手中的蝴蝶刀不知在何时已经掏了出来,应该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两只怪物毫不留情地捅了下去。
“!!!”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亲眼看着两只蠢笨如猪的怪物,突然间好像被什么力量撕碎了般,露出原本最真实的内里。
居然是两只通体空白、没有五官的怪物?!
这难道就是卫何之前所说的……伪人?
第 109 章 校园反诈宣传日(4)
这还是在场的所有人第一次见到伪人的真面目。
尤其是胆子小的苏鹤,她见到怪物皮下又爬出来一只怪物,差点被吓到晕过去!
“这这这……这两只蠢货居然是伪人假扮的?!”云轻大为惊叹。
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如果不是云轻当时在餐厅里,和卫何在一起,她真的要以为卫何偷偷背着自己开挂了!
就在众人感叹的时候,卫何手机上已经发来了一条新的短信:
【恭喜辅导员卫何,击杀两只伪人,为校园安全做出贡献,特此奖励绩效分数+4,请继续再接再厉!】
“你是怎么知道这两只怪物是伪人假扮的?”云轻问道。【纸人花车大巡游:迷雾中的花车表演引人入剩,请于活动中努力存活。】
好一个“引人入剩”,卫何心里吐槽,却依旧不敢出声。
但此时保持安静已经没有用了。随着活动的开始,纸人朝着他们的方向猛冲过来。
颜薄利见状,连忙拉着唐霖逃跑。
纸人扑过去,颜薄利虽然取下背包极力抵挡纸人,但对方力气却大得惊人,加上数量众多,他也一时分身乏术。
唐霖惨叫着倒地,场面顿时大乱。
卫何也被一个纸人扑倒,但或许是因为有过一次经验,所以这次她比较冷静,反手掏出庄止礼的手机,当板砖一样朝纸人头上招呼。
果然,纸人的头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卫何趁机补刀,纸人很快不动了。
她重新站起来,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心想这手机果然有用。
随着卫何砸死纸人,她头上出现光字,一道提示音同时响起:【电量+1】
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一幕,他们很快意识到怎么回事。
这场混战虽然危险,但是杀掉纸人可以获得电量,无形中等于续命啊!
其他人依照相同的方法开始了反击。不过他们的手机似乎没有庄止礼的那么好用,所以他们辅助了火攻,才勉强抵挡。
随着他们的反击,纸人数量明显减少,不只是他们击杀纸人,纸人本身也在逐渐退开。
卫何来不及想这其中原由。她将唐霖周围的纸人砸开,总算将伤痕累累的她救出。对方脸色惨白,大口呼吸,显然差点被纸人贴脸给憋死。
此时,颜薄利也解决了一个纸人,他正要朝唐霖这边过来,背后忽然又扑来一个纸人。
颜薄利倒在地上,手里的打火机被摔出去,手机也掉了。
卫何想去帮忙,但又被其他纸人绊住,一时无法脱身。
等她砸掉纸人打算过去时,忽然看到颜薄利身形一闪,像是视频里信号不稳,晃了一下。接着,站在她身边的唐霖忽然和颜薄利互换了位置。
原本被压在纸人下面的颜薄利出现在卫何身边,而唐霖则被压在纸人下面。
顾不上惊讶,她击退纸人,上前救人。
可惜太迟了,卫何赶过去的时候,唐霖已经死了。她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眼睛圆瞪,和其他死者一样没有眼睛里黑色的瞳孔,只有眼白。
卫何回头看向颜薄利:“是你用了技能?”
颜薄利没有直接回答:“关你什么事?”说完他走过去,将唐霖身上的双肩包取下背在自己身上,即便看着女友的尸体,神情也依旧没什么变化。
卫何一向很少多管闲事,更何况现在是在副本里。可她还是没忍住。
颜薄利的脚步停顿:“拜托,这里是无限游戏,我不过是求保命而已。少在那道德绑架!”
“我没想绑架你。”卫何直直看着他,“只是觉得,一个人和她恋爱,对她好,目的却是让她随时做替死鬼,挺可怕的。”
“这能怪我吗?我不用它保命,刚才死的就是我!”话音刚落,颜薄利头上闪过光字提示。
【电量+19】
众人一下愣住。
唐霖死后,颜薄利的电量加了19,这很明显不是因为纸人,而是因为唐霖……
杀人可以获得对方剩余的电量。
虽然唐霖最终是被纸人杀死的,但致命原因还是颜薄利的技能。她不知道是不是颜薄利和纸人平分了唐霖的电量,这些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糟糕的意味。
卫何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之前她执意要救庞颜,除了不想杀人见死不救,还有一点,就是担心这个情况。虽然她不知道那股黑色的力量究竟怎么回事,但如果庞颜死亡,基本上可以说是被自己杀死的。
而在副本里,纸人可以依靠杀人获得力量,那么如果玩家杀人呢?
一旦玩家杀人可以获得电量或生命,整个副本的性质就变了。
或许是因为被拆穿了技能,也或许是因为唐霖死了,总之现在的颜薄利完全不装了。
知道杀人能获得电量后,他嘴角弯出一道诡异的微笑,目光望向了卫何。
“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你获得生命时间也没办法通关,所以……”
卫何还没说完,便被颜薄利打断了:“少在那装模作样拖延时间,你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我放过你。”他说着朝她靠近。
感受到杀意的瞬间,卫何拔腿就跑。
而颜薄利丝毫不慌。
刚才他们已经验证过,在支线活动完成前,大家都无法离开这片大雾,就算逃跑也会回到原地。所以他紧盯四周,随时准备动手。
然而等了一会,卫何却迟迟没有出现。
约莫一分钟后,颜薄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怀疑卫何躲了起来,可附近被大雾包围,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难道她离开了?不可能啊,她是怎么离开的?
提步想去寻找,他却突然看到自己腹部捅出一道利刃,混杂着鲜血,幽幽闪着寒光。
利刃转瞬收回,他也随之倒下。直到倒在地上,他才发现是靳希在背后刺穿了他。
“你……”
“马上就要想通了,可你把我的线索弄丢了。”靳希的表情有些冷漠的厌烦。他收回巨刃,看着自己增加的电量,走向下一个目标。
而此时,卫何正拿着庄止礼的手机,在大雾里一通狂奔。
很快,她来到了失物招领处。
心中大石落下,她心中对庄止礼万分感激。
“虽然他看起来冷漠,但其实人还挺好的。”她看了看庄止礼留给她的手机,“竟然连通关道具都留给我了。”
之前卫何看到其他人反击对付纸人的时候,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明明她已经发现了副本通关的规则,可是纸人花车突然出现,将他们困在一场大雾里,还强行开始了支线。并且支线任务只说努力存活,也没有其他限制。比如赢得分数,或者时长限制之类一概没有。这就很奇怪。
因为之前主线任务的时候就说的很明确,需要他们完成三场游戏。
而且,杀死人类玩家可以继承对方剩余的电量,这也是非常危险的暗示。
本来他们的目的是想离开,可现在却变成增加电量,延续在副本里的时间。
而且副本的目的如果只是想杀人,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这个支线,更像是误导他们。
结合捉迷藏的规则,以及庄止礼留下的手机,她忽然懂了。
捉迷藏本就是可以反复开始的游戏,而刚才的支线活动,其实是再选一个新的“鬼”。之所以没有其他限制,只说努力存活,就是在暗示最后剩下的那个会成为鬼。
加上一些纸人被杀后,很多纸人随之退后,不再发动攻击,很像是捉迷藏开始前选鬼的过程,因此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支线任务到最后,恐怕只会剩下一个玩家,而那个人会成为新的“鬼”,开始下一场游戏。
新一轮游戏开始,又会有新的玩家进入。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开始进副本的时候,听到了花车巡游时的唢呐乐曲。
而那个完成了支线,开启新一轮游戏的玩家看似完成了支线,实际却被永远困在了副本里。
平复了一下呼吸,卫何将庄止礼的手机放到一边,然后将自己的手机递进失物招领处的窗口。
四周似乎微微有些晃动,过了好一会,她的手机消失在黑暗中。很快,一张“水世界”的门票被递了出来。
和卫何预想的一样,庄止礼没有拿走手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其实都是在表明:要放弃游客身份。
一开始,她就觉得庄止礼的状态很放松,是在要用一种游客心态去应对副本。那么,一个普通的正常游客要做什么才能离开游乐园?
答案是:没有必须的要求。游客想来想走都随意。
可他们进入副本的时候被附加了一个手机,那是他们夜场游客的身份象征,是通过扫描指纹信息和他们产生联系,甚至性命攸关的东西。可以说,绑定了游客和游乐场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个手机。
因此,放弃手机就等于放弃夜场游客的身份。
但很显然只是扔掉手机或损毁手机都行不通,所以,如果无法像庄止礼那样杀掉“纸人鬼”,那就只能将手机送入失物招领处,表明这手机不是自己的东西。
同时,因为将物品送入失物招领处可以获得线索,那么放弃夜场游客身份,应该也会获得离开的线索。比如现在出现的水世界门票。
水世界不属于夜场,但却是副本的一部分,所以离开的线索应该就在那里。
失物招领处在地图上没有显示,之前他们找到失物招领处,就是因为手里拿着印章卡。那是一个只有拿着不属于自的物品,才能来到的地方。
规则上说,捡到不属于自己的物品要送去失物招领处,所以刚才她虽然被困大雾,但只要手里拿着庄止礼的手机——这个不属于她的物品,她就能来到失物招领处。
伸手接过门票,卫何也不管什么方向路线,直接冲进雾里,又是一通狂奔。
很快,她看见一道血红色的大门,旁边赫然写着“欢迎来到水世界”。
走近看去,那道门边缘破损,上面还有一个鞋印,看起来……像是被谁踹了一脚?
但朱另早就不是以前的她了,现在可没有那么轻松就可以让她闭嘴。
她气势不减,“我只是想知道原因,也不行吗?你就这么对待盟友?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有想完成你对我的承诺?”
朱另亦用三连问进行反击。
“你……!”
另一个“朱另”败下阵来,根据朱另之前的表现,“朱另”选择再信她一次,“哼,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她指着地上的另一张怪物皮说道:“你以为今天真的是卫何聪明,抓到了伪人?可笑。”
朱另聚精会神地听着,她预感真相会十分可怕,但从未想过,竟会比她想象的要恐怖成千上万倍。
只听见另一个“朱另”不屑地语气开口:“实话和你说吧,这个校园里早就基本上都是伪人了。”
“所以啊……”
“卫何不论怎么抓,抓的是谁,都能成功。”
“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了伪人加分;要么,就等着被伪人抽筋扒皮而死吧!”
第 110 章 校园反诈宣传日(5)
可怕的真相就这样借着自己的口说了出来,朱另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无规律地跳。
是了,世界之树对于怪物世界拥有着完全的掌控权。
它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不论是在众人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怪物都换成是伪人,亦或者是扮做系统监控所有人,甚至发布广播,提醒大家注意伪人出没,都是坑骗卫何的一环!
卫何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一直在同一个沼泽里打滚罢了。
她以为的凭借聪明才智抓到了伪人,可实际上,这就是为卫何量身打造的骗局!
想到这里的朱另,是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了世界之树的恐怖。
它集齐了当年参与实验人员的所有恶念以及私欲,早就被恶浸透了,它唯一会做的,就是用无穷无尽的算计,让卫何永远待在这个世界。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卫何死呢?”朱另不理解,她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房顶。
庄止礼和颜薄利的奋力拉绳下,张畔青和朱另终于姿态狼狈地爬了上去。
四个人满头是汗,却一刻也不敢停歇,顺着斜坡迅速转移阵地。
他们要通过房顶,抵达卫何指定的新藏匿地。
不管是转移新阵地,还是选在清晨这个时间行动,都是卫何在当前紧迫局势下的综合考量。
——早上,只要有巫师踏入议事厅,立刻会发现手稿丢失,怀疑对象很快会锁定玩家,所以要在巫师发现异常之前,逃离房间。
——但如果行动时间过早,有的巫师还滞留在房间内,那么爬墙的时候极易被发现。
——于是,他们选择主动出击。
让怨灵主动挑事儿,吸引到所有巫师们注意力,然后趁这个时间,玩家们用上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翻窗离开房间,互相协助着爬房子上顶。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单独行动的卫何。
“何姐一个人去阿奇尔房间,应该没问题吧?”
朱另心跳疯狂加速着,忐忑问道。
颜薄利手指在发抖,她艰难喘了口气,“相信她……如果连她都做不到,我们其他人更没希望。”
城堡二楼。
卫何已顺着窗户,爬进一个房间里。
她并不知道这是哪个白袍巫师的房间,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昨天白天爬墙去议事厅偷听时,路过这个房间,她看到了对方没有合拢的一个箱子,里面有她需要的东西。
卫何掀开箱子,不意外地看到了叠放着的干净白袍。
正式巫师的白袍,跟他们这些在加了‘实习’和‘学徒’前后缀的,衣料和款式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垂坠感十足,兜帽巨大,走起路来都添了份神秘气质。
不过,平时他们一群群的跟在阿奇尔身后,就像看不清脸的群演。
她毫不客气地将白袍捞出来,披上身后兜帽一罩,再低点头,立即变成不起眼的‘群演’一员。
——“搜!把他们找出来!”
这时,一道满含怒意的呵斥声在城堡中响起,声音明显是从一楼玩家们居住的房间方向传来。
留给卫何的时间,极其有限。
她往下扯了扯兜帽,盖住大半张脸,拉开房门,径直冲向楼梯,往上奔去。
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利抵达三楼中央的房间里——这是通过怨灵确认过的,阿奇尔的住处。
破烂的古堡中,经过燎烤的门锁早已坏了,大概阿奇尔也没想到有人敢擅自闯入,她轻而易举推开了门。
这间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并不似其他房间一般堆积着厚厚余烬,甚至还铺着崭新的地毯。
卫何弯腰脱了鞋子踩在地上,以保证不会满屋落下黑乎乎的脚印。
作为巫师们的领头人,这间房的陈设相当完善,床头书柜,沙发小几,雕花书桌应有尽有。
卫何站在房间中,脸色沉凝,大脑飞速急转。
接下来,就比较棘手了……不管书柜还是书桌,到处都堆积着厚厚的书籍和信件,书脊和文件封面上,全是鬼画符一般让人睁眼瞎的字符。
卫何直接忽略眼前可见的所有书信。
——巫师们话语间无比看重、需要阿奇尔亲自保管的东西,不至于随手放在进来就能看到的显眼处。
卫何来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一个个翻看。
既然是阵图,那么她要找的内容,应当可以排除字符类,专注跟图有关的形态。
书桌下的三个抽屉被一一打开,卫何翻过一摞看不懂的信件,一堆不知何用的水晶物件,几幅卷起来的巫师画像,完全没找到跟阵图形态相符的东西。
她飞快转换阵地,蹲到床头扒开枕头,空无一物,正要拉出书柜底层的抽屉……她蓦然停下动作,如田野间觅食时听见草丛间窸窣动静的羚羊,警惕地竖起耳朵。
纷乱的脚步声涌入屋外走道,正一间间打开门。
是巫师们来三楼排查了。
卫何连忙抱着鞋子起身,拉开房间中的立式衣柜,掀开底层一个大木箱。
里面盛着厚重华美的巫师袍,她直接伸手抓住,顺手收进【道具】里,自己直接跳进去,回身关闭衣柜门,再蜷缩进箱子里,抬手将盖子盖住。
刚做完这一套动作,她听到了隐约的开门声。
黑暗中,卫何睁圆了眼睛,凝神倾听。
现在,只希望白袍巫师们顾忌这是阿奇尔房间,不要翻查过于仔细。
隔着箱子,模糊的对话声响起。
“……阿奇尔大人的房间,注意不要弄乱。”
“床底,衣柜这些可藏人处看一下就退出去。”
衣柜里,卫何眼眸微眯。
她召出面板,点击【反派值】选项,选择已经累积到2110点的反派值,将2000转化为积分,点击确定。
咔——
衣柜门被拉开。
卫何的玩家面板停留在【商城】的【催眠雾】商品界面上。
商品昂贵,售价880积分,副本内购买需翻两倍。
卫何已准备好,箱子被掀开的刹那,她会点确认下单并直接泼出去。
时空仿佛被压缩放缓,光阴划过的每一丝纹理都纤毫毕现。
箱子闭合的薄薄缝隙渗进一丝亮线,卫何静静等待了两秒,眼前那道线始终没有扩大。
啪——
衣柜门被关上,光线暗下去。
白袍们远去的脚步声中,房间门被带上。
许久,卫何掀开盖子,推开衣柜跳出去。
她心头忍不住泛起一丝怪异感。
眼下正事要紧,她抿着唇,再次打开书柜下的抽屉查看。
一通翻找,毫无所获。
卫何停下动作。
刚才那种怪异感愈发强烈,好像有什么被忽略了……她干脆坐在地毯上垂眸思索。
——刚才,白袍们都把衣柜打开了,却为什么没掀箱子?
换位思考的话,除非他们知道这个箱子里装着的,是对阿奇尔极为重要的东西?在觉得这屋藏人可能性不大的前提下,下意识没敢乱翻……
卫何目光定在空荡荡的箱子上。
很多人是习惯将贵重物品收在一处保存,避免丢失的,就像把金条、房产证,都收拢到保险箱里一个道理。
巫师礼服固然珍贵,但对阿奇尔来说,溯回阵图作为巫师们这趟任务的终极手段,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刚才,箱子里的东西被她收进【道具】里暂存了。
卫何立马点开玩家面板。
下一刻,她瞳孔微张。
【道具】栏下,赫然是一件占了两个格子的物品:【巫师礼服、…】
卫何把厚重繁复的巫师礼服取出来,拎着衣领暴力一抖……啪嗒,一个牛皮卷轴滚落出来。
卫何扔开礼服,将它拿起。
一秒后,一个透明框在视野中浮现。
【物品:溯回阵图】
【作用:需自行探索】
【备注:一个神秘的卷轴】
很好。
新人本总算不是太过分,还会在找到道具时给个正确提示。
卫何将阵图收进【道具】,把巫师礼服团了团塞进箱子里,关闭柜门后,兜帽拉低,先转身先打开房门,再冲到窗口,指着枯树林,捏着嗓子发出嘶哑而急促的喊声:
“在那边!实习学徒在枯树林,我看到了,快追——”
楼上楼下,霎时无数个白袍探出脑袋。
枯树林弥漫在氤氲白雾中,乍一看,朦胧一片。
卫何指着枯树林,声音越发焦灼:“跑远了!他们要带着怨灵逃出城堡!快去追——”
这话一出,底下立马响起白胡子巫师惊怒的咆哮声:“怨灵决不能放出城堡!给我追!”
顷刻间,窗口的白袍们纷纷掉头,涌入走道,往楼梯冲去。
卫何低垂着头,跟着跑出房间后,混进着急狂奔的白袍们之间。
浩浩荡荡的下楼大军中,她脚步逐渐放慢,自然地落在最后。
一楼主殿大门已开,阿奇尔和长胡子巫师立在门口,盯着雾气弥漫的枯树林。
所有巫师冲下楼,冲过他们身侧涌向门外。
队伍末尾,落在最后一个的卫何眼皮微抬,看了眼前面成片的背影,猛然一个转弯,加速冲进旁边一个廊道中,迅速消失在转角。
一路狂奔,七扭八拐之后,卫何来到一处偏僻角落。
这里有一座破败的木质旋梯,直直通向顶端阁楼。
卫何先前爬房顶时,途径一处天窗时打量过其中环境,推断这应是巫师们不常去的地方。
此时,四名玩家都已通过房顶天窗,在阁楼里等着了。
卫何提着两层白袍,踩着摇摇欲坠的梯板,埋头向上冲。
头顶一块四方的洞口,颜薄利和庄止礼等四人探头出来,一个个紧张到脸色涨红。
卫何刚冲上去,就被几只手拉着拖上去,她顾不上因一系列剧烈运动而粗重的呼吸,“干活儿,快!”
“明白!”
庄止礼和颜薄利拿着从床腿上拆下的铁棍,顺着出入口下到旋梯中段,对准早就腐朽松动的木板,一层层撬到松动,再徒手暴力拆除梯板。
两人满头大汗,边后退边干活,很快把旋梯拆出了一大段空档,断了从下往上的路。
真是不要命。
云轻的话里,好像也不知不觉掺杂了一丝心疼。
以前她就觉得卫何疯,现在想来,她吃的苦可一点不比别人少。
而且,也是幸亏她疯,不然都不知道在怪物手里死几次了。
于是乎,想到卫何也不容易,她破天荒地接过卫何递给她的手表,用柔和地语气对她说道:“我到时候会看着时间的,不会忘记拽你上来。”
卫何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感受到云轻方才话里的柔情,她脑子里被“校长印章到底有什么用?”给占满了位置。
跳入水下,熟悉的窒息感传来。
在失去意识前,卫何不自觉在想,这要是多来几次,自己的大脑会不会因为缺氧而变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