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不管他们】
在调查局里工作的人大多数和现实的科技发展有点脱节，因为调查局的选址原因，他们基本上不接触高科技产品，但在调查局之外，科技的发展日新月异，楼清影基本上不需要自己从头开始，这个小世界的很多东西已经打好了基础，他只需要稍微改装一下就行。
楼清影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调查局的错，但他觉得，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有错的家伙，那唯一的指定人选就是作者，这毕竟是一本连主角都生成失败，还中途腰斩了的书，逻辑不正常是显而易见的。
他叹了口气，面对队员们震惊的目光，简单明了的开始科普如何看图看信息。扫描仪扫描的是3D立体图形，可以放大，缩小。点击红点后，红点的具体外部轮廓显现了出来。
“……这是……之前的外勤小队队员？！”
其中一个队员惊愕地开口。
在调查局原先的预想中，之前外勤小队队员还是有可能生还的，因此他们此行的任务中有一条就是尽量救下他们，但从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来看，他们显然已经……
“第一次用这个扫描仪。”楼清影平稳地开口：“不知道它提供的信息是否准确，但无论如何，我们要先做好准备。”
队员们沉重地点点头，但也没有太过哀戚，面对怪谈，死亡是家常便饭，他们都早已做好了准备。
收拾好心情后，一行人开始制定应对方案，他们都是老手，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找出最合适的办法，楼清影并非专业人士，但应对方案的核心目标就是在减少伤亡的情况下最高效率的收容怪谈，因此他想了一下，把备用的能量罩装备拿了出来，每个队员又分发了两个，保证万无一失。
只要有足够的防御，就算乱莽也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应对方案，楼清影把装备收好，只留下一个平板作为导航，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游荡的怪谈前进。
抵达目标附近后，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但当他们穿过走廊，看到空旷大厅里站着的人时，紧皱的眉头松了松。
站着的那人是上一个外勤小队的队员，他看上去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听见动静转过身看来时，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你们是来支援我们的吗？”
他迅速说了当前的情况，最后道：“我和其他人走散了，对讲机受到干扰，联系不上。”
他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太正常，和怪谈沾不上半点边，此前也从未出现过具有智慧的怪谈，队员们的警惕心渐渐放下，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就被楼清影阻止了。
队员们心里疑惑，但并未质疑队长的决定，他们站在原地，没有向对面的队员靠近。
“怎么了？”那孤身一人的队员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请求你们带上我，集体行动。”
他的样子和任何一个正常的队员都没有丝毫差别，检测仪也检测不出来，指针依旧指向绿色的区域。楼清影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原著里也没有详细说明，作者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搞得楼清影现在也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没关系，原著后面有描写该如何防范这种类人怪谈，这类怪谈虽然拥有智慧，但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无法随机应变，只要向它们提出一个超出它们模仿范围的问题，它们就会露出破绽。
眼前这个怪谈吸收了原有队员的所有记忆，因此如果用普通的分辨身份的办法来盘问它，它会表现的天衣无缝。
楼清影开口问了几个问题，对方的回答流利且完整，看上去没有任何破绽。
但是……
“你工作结束后回了家，发现你的家人都不知所踪了，这时候你会怎么办？”
这是原著里用来测试的一个问题，楼清影直接拿来用了。
楼清影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队员们都有点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队长为什么突然问了一个和现状完全没有关联的奇怪问题，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我会……”对面那个原本表现的一派正常的队员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在它得到的记忆里并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它找不到应对的方式，很快露出了异常。
“我会……我会……”就像一个故障的机器人一样，面前的队员僵硬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呆滞起来。
这一幕让楼清影身边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猛地拿起悬挂在腰间的检测仪，发现检测仪的指针依旧指向绿色区域，表明安全。
安全个头啊！
一片沉默，伴随着极度的不安和惊悚，楼清影没让这种气氛持续太久，他抬起手：“可以行动了。”
队员们如梦初醒，他们很快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各种异能开始闪现，战斗的情境在记忆中能找到对应，于是怪谈开始回击，楼清影抓住机会，具现在半空中的金属锐器重伤了眼前的怪谈，负责收容的队员迅速打开收容盒，巴掌大的收容盒很快将眼前的人形怪谈收容完毕。
收容结束后，小队里的气氛有点沉重，但现在还在任务中，没那么多时间让他们陷进情绪里，楼清影等队员们重新打起精神后，拿出平板，选定了下一个目标。
这个怪谈最大的危险在于伪装和模拟，在外勤小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能够产生极大的威胁，但现在小队成员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一点，它的威胁指数就降低了许多，更别提还有楼清影提供的能量防护罩，接下来的行动十分顺利，只有在面对怪谈本体时棘手了些，但也仅仅是棘手。
在能量罩的防护下，队员们无一伤亡，很快收容了这个怪谈。
返回的路上，车上的气氛依旧有些凝滞，队员们拧着眉头，回忆着刚刚那个怪谈表现出的智慧。
“……具有智慧的怪谈。”
这简直骇人听闻，没有智慧的怪谈已经存在巨大威胁了，现在居然出现了拥有智慧的怪谈，如果不是刚刚楼清影及时反应过来，恐怕他们都要在阴沟里翻船。
而且，这算是一个意外，还是一个先兆？
接下来，会不会出现越来越多拥有智慧的怪谈？
光是想想，队员们就感到头皮发麻。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就连检测仪在面对怪谈的时候也失灵了！
种种原因累加起来，在队员们的心里压了一座沉甸甸的山，即便这次的行动异常顺利，他们也高兴不起来。
“队长……”其中一个队员茫然地问道：“如果连检测仪都信不过，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他只是想要发泄一下情绪，并没期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毕竟检测仪出问题，楼清影大概率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这个队员没想到的是，楼清影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个答案：“相信高科技。”
“……啊？”
这个答案乍一听似乎很无厘头，但队员们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个理。
检测仪虽然没反应，但一开始进入荒废大楼的时候，队长拿出的那些装备不是已经检测出那些红点极有可能是怪谈吗？
想到这一点，队员们原本低迷的士气高涨了一点。
楼清影继续道：“也许是因为调查局选址的原因，我们和现代科技脱节太久了，之前我们以为用异能就足够解决问题，但自从我离开调查局，到外面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认为我们应当与时俱进。”
“怪谈虽然进化了，但终究只是怪谈。”他说：“你们也知道，即便是拥有人类智慧的怪谈，我们也依旧能够检测出来，因为怪谈的本质就和人类完全不同。”
“而且我们也有手段应对，不是吗？不论是一开始的检测结果，还是之后的能量罩，我们有足够的手段保护自己不被怪谈伤害，更有效率的解决怪谈。”
“等回到调查局后，我会就此事提交一份报告。”楼清影道：“我们也是时候与时俱进了。”
他这一番话让队员们都轻松起来：“也是啊！”
因为拥有智慧的怪谈太惊悚，他们都忘了能量罩发挥作用时带给他们的震惊，车里的气氛很快恢复到了每次任务结束后的轻松，队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以前没发觉，现在仔细一想，我们调查局实在太老古董了。”
“对啊！高科技多好啊！”
“等回去之后我们一起向上面提建议吧。”
于是，在胜于雄辩的事实面前，一整个小队的成员都成了高科技的拥趸，没一个人愿意当老古董。
返回调查局之后，因为这次的任务太超出常理，调查局充分了解具体情况之后，没耽误多少时间，很快就开始在现实中建造调查局分部。
局长还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早该这样做了，为什么一直没有行动？”
毋庸置疑，合理的利用现代科技是绝对能够帮助他们提高收容怪谈的效率的。
即便调查局总部出于时空裂隙中有限制，可他们完全能够在现实中进行尝试，只要不把怪谈收容在现实中的调查局分部就行了，不是吗？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答案来，最终只能归咎于自己和前几任调查局局长思想古板老旧，并为此感到自责。
楼清影沉默着没说话，但如果可以，他其实想对调查局局长说，这很可能不是你的问题，是作者的问题。
那作者要这么写，角色们又有什么办法？
因为具有智慧的怪谈出现实在惊悚，且这怪谈居然还没办法被检测出来，调查局担心内部会不会混进类似存在的怪谈，马上开始自查，楼清影的探测仪没法在具有限制的调查局内使用，于是调查局采用了另外一种办法：
情景模拟测试。
也就是楼清影之前在任务中向那个人形怪谈提问的方式。
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测试，以此来确认他们是否还是“人类”。
楼清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他慢了一拍：“糟了！”
裴狩就是个潜伏在人类中的怪谈啊！尽管他伪装的十分高超，用任何检测仪都无法检测出来，但……就楼清影这段时间和他的相处来看，这种情景模拟测试他很可能也没法通过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多心了，作为主角，裴狩和一般的怪谈不同，虽然他仍旧没有创造力，需要学习应对方式并复制使用，但他拥有人类一样的逻辑思维。
除此之外，他还勤奋学习，饱览诸多电视剧。
楼清影赶到测试室的时候，裴狩正坐在对面接受测试，他随机到的问题是：
【你结婚后，某天回家发现你的妻子和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床上，你会怎么做？】
楼清影：“……”
啊？这种问题也可以吗？
测试室的玻璃是单向的，裴狩无法看到玻璃另一侧的景象，但测试人员却能清清楚楚的观察到裴狩的任何一个反应。
他们发现裴狩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拿起纸条沉思。
妻子？
他又不会有妻子。
尽管楼清影向他告了白说会追求，裴狩本人也为此努力寻找爱情电视剧进行学习，但实际上他并不理解追求或者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查过恋爱的定义，知道那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除了婚姻关系以外最亲密的关系，所以当楼清影说要追求他时，裴狩立马就答应了。
他和楼清影没有血缘关系，因此比起兄弟关系，显然还是恋爱关系更靠谱。
但他找过爱情剧研究，里面恋爱的都是男女，裴狩还是有最基本的常识的，他知道只有男女恋爱才能结婚，可楼清影又说过要追求他。这触及到了裴狩的知识盲区，他这几天问过很多人，班级里的同学，老师，调查局里的职员，也去网络上发过帖，得到的答案都很统一：
男人和男人是不能谈恋爱的。
就算硬要谈，估计也只能像大多数电子游戏里的情侣一样，虽然顶着情侣之名，但实际上也只有一个名头，并不是真正的情侣。
思考出答案之后，裴狩挺失落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楼清影的表现和电视剧里的不一样，既没有摆鲜花当众表白，也没有说要为他包下整个鱼塘。
唉。
既然只有一个名头的恋爱，以后也不能结婚，裴狩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可能会有什么妻子。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物，他才不想管。
于是裴狩最后在纸上写道：
【不管他们。】
测试人员：“……”
楼清影：“……”
啊？
你这……是不是有点太豁达了？
第152章 “那我之后该看什么呢？”
从测试室里出来时，裴狩看见了等在外面的楼清影。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一种类似心虚的感觉从脚跟往上爬，但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若无其事，他假装一切正常，和楼清影打招呼：“哥哥，你回来了？”
楼清影向他点点头：“嗯。”
他和裴狩简单交谈了两句，就走进测试室里接受测试，他随机到的问题比较平淡，楼清影看了一眼就低头作答。裴狩隔着玻璃瞧他，两只手掌和一点鼻尖紧贴着冷冰冰的玻璃，测试人员心里好笑，“没必要贴这么紧吧？楼队长马上就出来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因为刚刚做题时受到的打击，裴狩心情不好，“你根本不明白……”后半句话被他硬生生截住了，素质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裴狩不想给这些人机会让他们向楼清影告状，于是他沉默下来。
调查局处理事务的效率很快，毕竟处理怪谈是在和生命赛跑，容不得丝毫拖延和推诿，一则通知很快送到了裴狩的手里，告知他在三天内搬至调查局内部居住，调查局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宿舍。
裴狩捏着这则通知，心里有气，他和哥哥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调查局要拆散他们？
楼清影的宿舍编号上次搬家时裴狩就已经牢牢记住，此外楼清影的宿舍附近都住满了人，低头一看调查局给他安排的宿舍编号，距离楼清影的宿舍远到不能再远。
那部爱情电视剧的进展已经到了豪门婆婆拿着支票睥睨女主角，告诉她：“这是三百万，拿上钱离开我的儿子。”
——楼清影此前也说过，调查局是他的家。
男主的家人=楼清影的家人=豪门婆婆=调查局
裴狩勤奋学习，把电视剧里悬浮夸张的剧情带入现实，而且越带入，越觉得正确。爱情剧里女主角没接过支票，但因为自尊心受伤离开了男主角。而现在，虽然调查局没有给裴狩支票，但他还是要离开楼清影。
通了，都通了！
好气！
凭什么啊！
楼清影在返回调查局之前就想好了该怎么在保全队员们的情况下推进裴狩的剧情，这很简单，只要提个建议就行：“局长，我建议让裴狩搬回调查局居住。”他说：“考虑到此次任务中出现的怪谈具有智慧，且拥有较强的伪装能力，安全起见，最好别让裴狩在外居住了。”
此前调查局一直没有强求，因为那时危机并不迫切，他们只需要防范人类就行，但现在这种新型怪谈的出现，不知道是个例还是一种趋势，假如之后出现的怪谈也拥有智慧，那么即便裴狩能够免疫怪谈的影响，也很可能受到威胁。
他的异能是吞噬怪谈，这实在是太重要了，说是人类的希望都不为过，所以保险起见，最好还是让裴狩搬到调查局来住，如果裴狩对此有意见，他们也只能多加安抚了。
考虑过后，局长点头同意了楼清影的建议。
第一点已经达成，还剩下第二点，即让裴狩加入外勤小队，多和怪谈接触好让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楼清影没有开口，因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成功。
目前局长是不可能同意裴狩上一线的。
但这事也不着急，徐徐图之嘛。
楼清影完成检测，和裴狩并肩往外走，他看见了裴狩手里捏着的通知，“通知下来了？速度真快。”
“没有通知。”裴狩摇摇头，只要假装事情没发生，不就能继续回家住了吗？
“是吗？”楼清影忍着笑：“那你把手上的纸给我看看。”
裴狩：“……没，没有纸。”
他好后悔，应该第一时间扔掉的。
“哦，那这是什么？”
楼清影捉住裴狩的右手，轻轻掰开蜷成拳的手指，露出了掌心里皱巴巴的纸团，重复道：“那这是什么呢？”
裴狩：“我，我的草稿纸……”
他撒谎时直直地盯着楼清影的目光，两人正走在调查局的走廊上，他这样做实在太刻意，反而透着心虚，楼清影不顾他眼里的焦急，把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你的草稿纸上写着要你三天内搬回调查局住？太神奇了。”
裴狩：“……”
谎言已经被揭穿，再负隅顽抗也无济于事，裴狩不愿意接受现实，最后努力了一把：“这是我乱写的。”
楼清影的回答是一阵轻笑。
没办法了，看来只好按部就班的来了。裴狩回忆着自己的学习笔记，充满怨恨地道：“调查局，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人，我不会接受你的施舍，就算没有这间安排好的宿舍，我也不会……”他卡了壳，偷偷篡改台词：“我也还是会一直缠着哥哥的。”
楼清影：“……”
裴狩如此抽象，楼清影觉得最好还是据实以告：“是我提的建议。”
“抱歉，我应该提前问问你的意见，但这里更安全。”楼清影想了一下，把刚结束的任务详情和他向局长提建议的过程全都如实告诉了裴狩，裴狩立刻抓住细节：“所以，哥哥你只是提议让我到调查局里住，并没有说要让我住得离你那么远，对吧？”
他一下子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一定是有坏人从中作梗，想要离间他和楼清影的感情！
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楼清影：“……我觉得这可能只是例行安排。”
“哥哥，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裴狩郑重其事地道：“我可以睡在哥哥的宿舍门口。”
他下意识地想到：要是有谁敢来骚扰，我就把他吃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脑海里的常识驳斥：同类相食会染上朊病毒。还是打吧。
楼清影沉默了。
他咳嗽一声，压抑住自己吐槽的欲望：“不用，我会去协调的，你想住在哪里？我的旁边还是对门？”
“还可以选吗？”
“当然。”
“那……我想要住在哥哥的左边和右边和对门。”
裴狩垂着眼，瞳孔注视着地面，光洁的地砖隐约映出他们两人的模样，只是太模糊，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雾气。
楼清影：“……”
楼清影：“…………”
“好，我会去协调的。”
拥有一个怪谈男朋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怪谈的思考方式迥异于常人，有时候就显得特别奇葩，但楼清影……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他竟然觉得这样的裴狩也怪可爱的。
裴狩此前很少直白的向楼清影提出要求，要么就是把想法隐藏在心里，要么就是怕麻烦到楼清影，总是心里山路十八弯了，嘴上还说着没事。
这个世界的裴狩或许因为怪谈身份的原因，显得格外耿直，楼清影脑海里顿时跳出了一个想法。
一个人为什么宁愿把愿望藏在心里，也不愿意开口向他人提出自己的诉求？
因为害怕被拒绝。
或者害怕别人接受了要求，但心里感到不满，从而印象分下跌。
楼清影不是心理学专业的，但这种比较浅显的问题，他觉得他还是知道该如何处理的。
也许，应该利用裴狩现在的状态，多让裴狩提出要求，然后毫不犹豫的给予满足，这样等裴狩恢复了所有的记忆，那根植于骨子里的不安全感或许能够稍稍缓解？
楼清影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决定在这个小世界里以此为指导思想进行实践。
他去了一趟行政部门，查阅了调查局内部的宿舍分布情况，尽量在不影响他人的情况下满足了裴狩的要求，代价就是他们俩都得换新宿舍，但这不是大问题，搬完宿舍后，楼清影问裴狩还有什么想要的。
裴狩没想到自己的要求竟然真的得到了满足，他站在宿舍里，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昨天那部爱情电视剧的新进展，里面的男主角误以为女主角拿了他母亲的钱从而离开他，然后认定女主角是冲着钱来的，随后转头和女配订了婚。
而在裴狩的预想中，接下来的发展或许是楼清影觉得裴狩只是为了要得到更多的宿舍，是冲着宿舍去的，随后转头和他疏离。
这很合理，不是吗，一个人不该要求过多的东西，否则就是僭越，就是贪婪，就该受到指责。他一个人，要求得到三间宿舍，难道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怎么了？”楼清影不知道裴狩怎么沉默着，或许是还不够？
“这一排的宿舍都没住人。”楼清影盘算着：“我的工资足够把它们都兑换下来，这样行吗？”
楼队长的工资还是相当多的，毕竟工作性质很危险，不给高薪说不过去。
楼清影在心里算经济账，猝不及防被裴狩紧紧抱住了，裴狩力气很大，勒得楼清影的肋骨有点疼，他刚想问怎么了，马上又回忆起自己的行动纲领，于是没提问题，简单干脆的回抱过去，并且趁机拍了拍裴狩的后脑勺，占了点年纪上的便宜。
“哥哥。”裴狩低声说：“我觉得那部爱情电视剧不好看。”
我不想学它了。
楼清影没跟着一起看，但也听见过几句令人难以置信的台词，“挺好的。”他赞同道：“我也觉得那部电视剧不会很好看。”
“那我之后该看什么呢？”
那我之后该学什么呢？
“嗯……看点你喜欢的，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不喜欢的也可以不看吗？”
“那当然了。”
“……那从今天开始，我要去找我喜欢的看。”
“嗯，这就对了。”
第153章 你说什么？收养？
楼清影简单梳理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一，完成他接触婴儿车被影响年龄的剧情。
二，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让裴狩加入外勤队。
婴儿车剧情在原著中的逻辑链被完全破坏了，楼清影得想一个好理由，他低头看着原主留在刀架上的那把刀，一边按部就班的保养，一边思考。
刀油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楼清影结束最后一步，后退了两步检查成果。
好看，但他还是更欣赏热武器。
转身出门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在现实中建立调查局分部的事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办，一开始，调查局的想法是找一个比较荒凉的地方建一座新楼，但实地勘探中，他们发现了一个符合他们要求的废弃建筑，于是进度大大加快。
现实世界没有对科技的限制，调查局拨了一队研究人员去，楼清影就是其中之一，一开始，那些研究人员还以为楼清影是负责保护他们的，一小段时间过去后，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简直没天理啊！为什么外勤部门的人居然比他们研究部的还厉害？这不科学！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楼清影早出晚归，以至于源源不断的装备被送到外勤部仓库，外勤小队队员到调查局分部领取并试用新装备时，看着楼清影的眼神都比以往更崇拜了。
这些装备大大提高了外勤小队的安全指数，他们试用完新装备，欢声笑语地回到调查局本部，路过了正好护送裴狩放学回来的小队队员，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像是刚被告知自己的新房成了烂尾楼。
“怎么了兄弟？”
“唉。”队员耸耸肩，朝对面扬了扬下巴，裴狩还没走远，不好现在就开口。等对方的背影转过拐角后，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吐槽：“你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说来听听。”
“这小孩实在太奇葩了……我给你们重复几句他的经典语录吧：“别跟着我，我不需要一个男配角在我和哥哥之间制造误会。
“我和哥哥之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插足的，你快点走。”
队员脸上保持着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他说的话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说完了最让队员觉得无语的事情后，他又讲了点裴狩令人震撼的日常：“他都不学习的你们敢信吗？上课就搁那要么看小说，要么画画，有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就这样，他考试居然还能断崖第一，想想我当初拼死拼活，考到前十就乐得不行了，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自从楼清影前段时间接手了分部的研究工作后，当裴狩保镖这件任务就交给了外勤部门的其他成员，因为不需要住在外面，因此轮换着来。此时另外一个轮值过的队员也开口了：“别提了，上次他放学时去书店买书，我还想着他会不会买点教辅书，没想到啊没想到，他整了一摞少女小说，成天在那看，我好奇也买了一本，根本看不下去，什么爱情甜蜜蜜，就不适合我。”
队员们讨论了一会奇葩高中生，最终一致认定对方是情窦初开了，成熟可靠的成年人们考虑了一会，最终决定给裴狩送点和现实生活接轨的读物，以免对方因为太过悬浮继而遭到拒绝。
裴狩瞄了一眼外勤小队队员们送来的读物，翻了两页就扔到一边去了。
他不喜欢这个，他才不要学。
楼清影忙碌完工作后，回到调查局本部一般情况时间已经很晚了，其实他在分部也有宿舍，但裴狩住在本部，所以楼清影也觉得自己应该赶回去。
而且有趣的是，最近裴狩开始做手工，这让楼清影想起了末世的那个小世界，那铺天盖地“明星周边”，每天楼清影回宿舍的时候，推开门，都会看到一张贺卡，应该是从门缝底下推进来的，展开一看，里面是漂亮的立体图案，贺卡边缘还会写着一句明显是抄来的甜言蜜语。
投桃报李，楼清影送了裴狩一把小型连发弩，外表特意伪装成了一个可爱的小雕像，可以挂在钥匙扣上，其实他原本准备的不是这个，可惜调查局本部有限制，高科技的东西带不进来，他只好再做了一个。
察觉到楼清影宿舍传来的动静渐渐消失后，裴狩翻开素描本，米白色的纸面上很快出现了许多被线条分割开的小图案，它们共同构成了一段经典的爱情小说剧情。
长相酷似楼清影的Q版小人把一个可爱小雕像送给了长相酷似裴狩的Q版小人，面无表情，语音气泡里只有短短三个字：“送你了。”
旁边用红笔写了一大段注释，笔迹的主人经过一段严密的推理论证后，得出结论：这是定情信物。
自从那天得到楼清影的认可后，裴狩就一直活在他特意选择出的悬浮世界里，怀旧金剧也不看了，不喜欢的东西也不学了，像一个原本努力弥补不足的偏科学生被告知从此考试只考你擅长的那一科一样放弃了治疗，不想继续补长短板。
调查局的人总说裴狩很怪，但在此之前外面的普通人也认为裴狩很怪，为了融入人群，裴狩做了很多努力，特立独行容易引来众多异样的目光，裴狩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但他心里一直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他要表现好，要有礼貌，要优秀，要讲规矩，否则很可能会被不喜欢。
被谁不喜欢呢？
裴狩环顾四周，入目的都是他完全不在乎的人，如果是被这些人不喜欢的话，他觉得也没什么。
但……他还是努力的维持了下去，虽然不是很成功，但他尽力在学了。上学，考试，放学，抚摸小动物，和同学交流，尊敬老师……然后那一天他走出校门，看到一队“治安官”经过，恍然大悟，不懈的坚持终于不算白费。
他本来计划一直保持下去，学习，模仿，伪装，最后做到完美，成为一个优秀的正常人。但后来他在乎的人告诉他，你不用学那些你不喜欢的东西，没关系的，我不会用异样眼光看你，学你喜欢的就行了。
裴狩在画面的空白处画爱心，将它们填满了每个角落，然后开始一丝不苟的涂色。
爱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他不知道，但他在猜，那些粉红少女小说里的描写正好满足了他所有的白日梦，虽然他和楼清影都是男人，不能接吻，也不能结婚，但这没关系，只要能永远在一起就够了。
楼清影高负荷的工作了一段时间，觉得铺垫已经足够，于是回到本部时，他没有选择休息，而是去接了巡逻怪谈的同事的班。
“队长，你还是去休息吧。”
“我不放心。”
“……唉，好吧。”
楼清影如愿以偿，往放着婴儿车的怪谈收容间走去。
今天楼清影没有按时回宿舍，裴狩查过了，楼清影早在半小时之前就回来了，于是他推门出去，调查局本部没有监控，这实在是很不方便，他只能去查外勤部门的值班表，花了点时间后总算找到楼清影的去向。
然后他的眼前摆上了两个选项：
去找，不去找。
裴狩很快做出了选择：
去找（喜欢这个选择），不去找（不喜欢这个选择）
于是他转身迈开步伐，对中央电梯前的站岗人员说明自己要下去吞噬怪谈，并出示了伪造的证明，老旧的电梯开始运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哥哥？”
裴狩站在原地，有点不敢置信的望着前方：
面前站着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原本因年龄而显得成熟的面庞看上去青涩了许多，合身的制服变得有些过宽，略微松垮地包裹着身形。
他抬眼朝裴狩看过来，沉沉的黑眸没什么表情，两颊多了点婴儿肥：“嗯，是我。”
他往前走，看上去有点不适应现在的状况：“出了点意外。”
裴狩看着楼清影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突然觉得脸颊和耳根很烫。
变小了的哥哥……好可爱。
“哥哥，你现在几岁？”裴狩冷不丁地问道。
楼清影有点摸不着头脑：“二十六？”
“不是，我是说现在。”
楼清影想了一下，试图理解裴狩的逻辑，然后他明白了，应该指的是他现在的身体年龄？
于是他回答：“十五左右。”
这个答案似乎让裴狩尤为兴奋，他像是知晓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随后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直视楼清影：“哥哥……我……我今年十八了！”
实岁十七，虚岁十九，取中间值，他十八了！
楼清影：“……所以？”
“所以我成年了！”
楼清影：“……”
“嗯……”楼清影有点不知所措：“挺好？”
“所以！”裴狩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继续道：“我成年了，哥哥没有成年。”
“我可以收养哥哥吗？”
他和楼清影都是男人，恋爱关系也是虚的，不能结婚，代表着不能受到法律的保护。除此之外，虽然他称呼楼清影为哥哥，但他们没有血缘，也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兄弟。
可是现在！如果他收养了楼清影，他们之间就有了坚实的法律意义上的纽带！
这不是比恋爱关系更好吗？
当然，裴狩并不是打算二选一，就此结束他和楼清影的恋爱关系，而是他觉得，他可以在收养了哥哥的同时，再和哥哥谈恋爱，这样他们既是恋人，之间的关系又有法律作为保障，更安全！
楼清影：“……”
楼清影：“…………”
啊？
你说什么？收养？
这还是中文吗？
第154章 他全都要！
楼清影花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才辨认出这句发音是中文，语法也是中文，唯独意思不像中文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沉默了。
在白炽灯灯光的照耀下，楼清影突然回想起了自己之前立下的一个小目标：
尽量满足裴狩提出的所有要求，让他不担心被拒绝，敢于提出要求，从此侧面维护他的安全感。
但……
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对裴狩的抽象还是缺乏最基本的认识。
“哥哥？”
裴狩明显还没从自己美妙的幻想中回过神来，他已经迅速在心里列好了书单，以“养父与养子如何迅速拉近关系”为指导思想，打算和那些粉红少女小说一块进行同步学习，并且做好交叉比对，从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中互相借鉴。
他的心思太明显，楼清影看的很明白，他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往前迈步，跨进了老式电梯。
电梯上升期间，那句话还在楼清影大脑中回荡，他感觉头皮发麻，他对这方面的法律没有研究，毕竟随着时代发展，法律逐渐完善的代价就是创造出如山一般高的各类厚厚法典，楼清影一般只会翻阅那些他有可能会涉足的。
比如正当防卫和过渡防卫的法律界限。
楼清影借着电梯间里灯光偷觑裴狩，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如果法律允许的话。”他最终说。
因为对这方面的法律一无所知，因此他不知道自己是答应了还是拒绝了。
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楼清影最终还是决定不要拒绝裴狩。
如果裴狩现在拥有正常的思维，他必然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但问题在于裴狩目前的思维不太正常，或许在裴狩现在的脑海中，这种要求是正常的？
楼清影尽量不拿普通人的思维往裴狩身上套，而是把他当成一个友善但不了解地球人规则的外星生物，这么一想就好接受多了。
而裴狩显然把这句回答当成了楼清影的同意，苍白的两颊都隐隐泛起兴奋的红晕，他承诺道：“哥哥，我会对你好的。”
楼清影：“……”
这句话有点熟悉，当初在那个修仙小世界里，裴狩也说过类似的话。
于是楼清影心中那一点奇怪的异样感觉就被一种类似温情的感觉取而代之，他还在心里给裴狩找补了两句：
不同物种的认知不同是很正常的，这时候应该做的不是揪着细节吹毛求疵，而是求同存异。
大方向保持一致就可以了嘛，至于一些比较令人难绷的细节……嗯，忽视它。
电梯门开了之后，楼清影顶着调查局一众职员震惊的目光去处理自己变小了的意外，经过登记和问询，这次意外最终以“过度劳累”一锤定音，楼清影获得了一份亟待完成的事故报告检讨和十天假期。
好，第一个任务就这么丝滑的完成了。
返回宿舍的时候，裴狩还是愤愤的，楼清影现在这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样貌让他保护欲大起，因此他认为那份检讨应该由怪谈婴儿车来写。
“为什么怪谈不能写事故报告检讨？”裴狩质问负责人：“不逼它一把，它永远都不知道它的极限在哪里。”
原原本本地照搬了班主任在班级里所说的话。
负责人：“……”
他揉着太阳穴，作为一个人类，负责人没办法反驳自己压根无法理解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复述规章制度，好在最后楼清影把裴狩拉走了，但临走之前，裴狩迅速填写了一份申请表，想要吞噬婴儿车怪谈。
回宿舍后，裴狩一直在心里构思，楼清影为了更进一步理解裴狩如今的逻辑，也不打断，而是在一旁观察，直到入睡前，裴狩坐在楼清影床边的椅子上，有点蹩脚的模仿：“哥哥，想听睡前故事吗？”
楼清影：“……”
他现在就需要一部法律典籍，立刻！
系统过来的时候，楼清影刚醒，正靠在床头思考人生。
“我过来看看。”系统说，它把任务进度拉出来一看，满意的点点头：年龄变小的任务完成了，拉进关系的任务也完成了，现在就只剩下和裴狩一起出外勤任务美救英雄这个任务，然后剧情就只有主角逐渐找回怪谈的记忆，最终在吃掉调查局内部所有的怪谈后当众掉马，再往后就是一片空白，可以随意发挥了。
等到裴狩在这个小世界也站到顶峰后，他们俩的任务就算圆满结束，可以回到星际去了。
系统想到这里，还颇有一种班主任看着自己从一年级开始带起的学生即将毕业的感觉。
但是……
“你在想什么？”系统好奇地问，怎么脸上表情这么复杂？
“我有一个问题。”楼清影开口道。
“什么问题？”
“这个世界的法律，允许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讲未满十八岁的十八岁男生收养一个躯体年龄十五，实际年龄二十六的人吗？”
不能怪楼清影想太多，虽然稍微用理智思考一下，就觉得这一点实在荒诞离谱，不可能被法律允许，但问题在于，这可是古代，古代，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曾经在那个修仙的远古小世界里，他发现法律规定女孩十五岁就能嫁人了，这简直就是恐怖故事，但却是实实在在写在法律里的。
所以楼清影对古代的法律持怀疑态度，不敢用自己的常识去揣摩。
系统一听楼清影的问题也沉默了，以它的常识来看，这也是一个根本不可能的被法律允许的情况，但楼清影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出来，系统也迷惑了，它紧张地调动资源进行搜索，结果很快跳出来：“不允许。”它说。
“不允许？！”与此同时，裴狩难以置信地看着行政中心的咨询员：“为什么不可以？我和哥哥都同意了！”
裴狩的名头经过外勤部门职员之口，已经在整个调查局里传得神乎其神，可惜如雷贯耳的不是他把怪谈当零食嚼的伟力，而是那格外与众不同的脑回路。
咨询员看过资料，原本觉得同事们传得有点太过了，裴狩难搞很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在青春期，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难搞。二是对方患有心理疾病。
两相叠加，和正常人不同，不是很正常吗？
同事们真是太爱大惊小怪了。
直到现在……
咨询员望着满脸执拗和怀疑的裴狩，默默地在心里给同事们道了歉：对不起了我的同事们，我不该质疑你们的结论。
“这真的不行。”咨询员觉得自己在短短十分钟内老了五岁：“首先，楼队长是个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而你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差几个月才成年。”
“其次，就算抛开年龄不谈，你也不符合任何收养要求。”
裴狩瞪着他，仿佛咨询员是那个搞砸了他美好人生的罪魁祸首。
“我不相信你。”他宣布。
咨询员：“……”
你牛的小朋友。
楼清影从宿舍出来后，就看见裴狩满脸愧疚地站在门外，因为怪谈的影响，楼清影的躯体年龄缩水了不少，虽然他知道这是暂时的，大约一两个月影响就会消失，但楼清影还是不太适应身高一夜之间蒸发的感觉。
“怎么站在门口？”
“唔……”裴狩没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哥哥，我想加入外勤部门。”
楼清影：“……”
啊？这么突然？他都还没想好怎么说服局长，裴狩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主动？
“兄弟之间，应该要生死与共，对吧？哥哥整天在外和怪谈战斗，我也想和哥哥并肩战斗。”
是的，哪怕裴狩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他的个人意志改变。将法律条文反复阅读三遍后，他的父子计划宣布破产，没办法，他只好在兄弟这个仅有的身份上下功夫。
没有血缘的兄弟如何增加亲密度？
答案只有一个：共患难。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楼清影为这思想钢印一样牢不可破的思维逻辑感到咋舌，但送上门来的剧情进度不能不推，于是他和裴狩一起站在了局长面前。
楼清影准备了许多说辞，例如“温室花朵易夭折，需要出门经历风雨”、“大隐隐于市，搞特殊容易让人发现并针对”等等，还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裴狩只用了一句话就结束了纷争：“我的异能要升级，必须亲自抓捕并吞噬怪谈。”
这理由也不算扯淡，这个世界的异能者想要升级异能，只能靠平时多运用，然后在生与死的磨炼中领悟更高一层的力量，没有捷径可走。
“怪谈越来越狡猾，前段时间还出现了有智慧的怪谈，这说明怪谈的力量在不断扩大，我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我不趁现在的机会抓紧磨炼异能，快速升级，以后会更加危险，而如果我的异能无法进阶，那么我就只能吞噬一些低级中级的怪谈，对人类的处境没有太大的帮助。”
裴狩不打无准备的仗，尽管他心里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吞噬那些极度危险的怪谈也根本不在话下，但调查局此前十分谨慎，安排给裴狩吞噬的异能大多都是低级中级的，从没安排过高级的，因此就算裴狩撒谎，他们也无法验证。
于是裴狩加入外勤部门这件事就成了定局。
裴狩是重要，但他像一颗珍贵的种子，不发芽的种子就什么也不是。因此尽管忧虑，局长还是点头同意了。
“哥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了！”裴狩强调。
楼清影：“……好的。”
然后，他想起第一个世界裴狩的想法，提醒道：“你还记得我现在在追求你，并且打算等你高中毕业后问你要一个答复吗？”
“记得。”
裴狩回答，然后叹了口气。
楼清影：“怎么了？”
“哥哥，你真的在追求我吗？”
“当然啊。”
楼清影回忆自己的做法：表达关心，特殊照顾，展现诚意，隔一段时间赠送小礼物，定时聊天探讨彼此的想法……爱情指南上写的他都有做到啊！
不过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是问问裴狩的意见吧，看能不能改进。
然后……
“那为什么哥哥没有用热气球向全世界宣布？没有牵着我的手对整个调查局宣布说我是你的人，别人不许觊觎，也没有说要为我承包一整片鱼塘，然后说天凉了，王氏该破产了？”
楼清影：“……啊？”
在这个瞬间，他汗如雨下。
“哥哥是不是也不会？那我们一起学吧，好不好？我买了好多教材。”
楼清影看着教材陷入了沉默：
《先婚后爱：霸道总裁小娇妻》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虚弱地问：“那……呃……我应该从里面学什么呢？”
我要从楼队长变成楼总裁了吗？
楼清影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你不觉得这角色分配有点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我当总裁，你当什么？”
裴狩理所当然：“我要当管家、朋友、私人医生、订婚的女配，男配一号，男配二号和女主角。”
“哥哥你学当总裁就好了，其他的角色都交给我吧！”
裴狩不会让任何除他以外的人接触哥哥，配角，主角，他全要当！
当管家，他可以天天守在楼清影身边，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当朋友，可以和楼清影聊天，听他诉说烦恼。当私人医生，可以在楼清影最脆弱的时候守在他身边保护。当订婚的女配，可以和楼清影进一步亲密接触。当男配一号，男配二号，可以在女主角无法出场时和楼清影互动交流。当女主角，可以最终摘取胜利果实，和楼清影永远在一起！
这样，即使某个角色暂时无法出场，他也能扮演另外的角色和楼清影在一起。
每一个角色他都无法割舍，他全都要！
这样，他就可以一直、一直看着哥哥了。
第155章 你是谁你不是我们队长！
这次恋爱指南教材大更新给楼清影带来了一种极度的震撼。作为一个实事求是，比较务实的人，在楼清影看来，这种悬浮的粉红少女小说对现实爱情的参考价值就算不为零，那最多也只有零点一，有点类似宗教，主要起到一个心灵慰藉的作用。
——谁会把这种幻想故事当真啊？读它不就是为了哄自己开心吗？
但没办法，这个世界的裴狩似乎就喜欢这个套路，可能和他的年纪有关，十七岁，正是爱幻想的年纪。不过楼清影实地调研过，和裴狩同班的十七岁少女们闲暇时期虽然也看，但人家就很能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做完白日梦后还是会掀开眼皮回归真实世界的。
裴狩这……
楼清影手上的霸总小说才翻了一半，以他的阅读速度，这本不应该，但这本书里出现了太多让他感到迷惑的情节，以至于他不得不花时间去揣摩。
比如说，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情节是，男主害怕仇家对他的真爱下手，所以就拖来女配当做挡箭牌，也不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女主角，就整天和女配甜蜜蜜，搞得女主角怀疑人生，还受到其他配角的冷眼和打压……这些也就算了，最令人难绷的是，到最后仇家真的找上门了，女主角还是阴差阳错的被下手了。
这情节让楼清影目瞪口呆，先不说被欺骗感情的倒霉女配，就说最倒霉的女主角，假如最后她还是要撞到男主仇家手里，那之前的情节安排有什么意义呢？
答：表现男主深情隐忍，虽然他放任身边人嘲讽排挤女主，但这都是不得已的，没看他总是会在暗处“用极致冷漠的目光看着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再“复杂而隐忍地望向身形单薄的少女”，而且最后女主遭难，一向矜贵自持的男主难得失态地大喊了一声“不！”超感动超悲情的好不好！
楼清影：……啊？这……也行吗？
他左眼和右眼轮换着看，也没看出哪里值得感动，哪里值得悲情了，只觉得是个大写的傻叉。
既然要保护心爱的人，最佳的办法不是先把仇家给解决掉吗？
就算暂时解决不掉，那也可以把心爱的人先带在身边，让对方跟你共用同一套安保，这不比找挡箭牌来得靠谱？
楼清影的逻辑：仇家恨男主但搞不掉男主→男主身边的安保措施非常到位→把女主角带在身边共享顶级安保→仇家既看不惯又干不掉男女主→安全，还能秀恩爱
男主的逻辑：仇家恨我但搞不掉我→仇家会对我身边人下手→我要保护我的真爱女主角→我要深情隐忍找挡箭牌隐瞒我真正的真爱。
楼清影服了。
可能是习俗不同吧，一想到他要学习这种奇怪的总裁，他就浑身一震，有一种重回茶叶鉴赏课并被要求回答问题的无助感。
头顶的灯亮着，分析员正在分析怪谈的具体情况，并且根据知识储备作出一些猜测，小队成员们神色严肃，低头翻阅手上的资料，力求在正式面对怪谈前做好充分准备。
这一次的怪谈被命名为【Y-873畸形者】，根据目前收集到的资料，它会通过接触或者攻击使正常人变得畸形，虽然畸形无法逆转，但因为它不会要人性命，所以危险等级定为低。
这怪谈在原著中出现过，但楼清影却不知道它的破解办法。
因为在原著里，自从主角加入外勤部门，跟着出外勤后，原著里出现的所有怪谈的下场统统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主角一口吞下。
——怪谈已加入星期四豪华午餐。
至此，原本危机四伏的收容怪谈之旅就成了美食主播外出狩猎食材，毕竟最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处理。
楼清影翻原著，总觉得作者是不是写到一半走歪了，受到了什么美食节目的影响，打架探险一带而过，怪谈口感大书特书。他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参考，退出原著回到现实，那魔性的“鸡肉味，嘎嘣脆”还在他脑海萦绕。
受到婴儿车怪谈影响，楼清影的减龄debuff还未消除，他习惯性的绷着脸维持人设，冷静沉稳的黑色双眸下是带着婴儿肥的略鼓脸颊，完全吸引了裴狩的所有注意力，别人看资料，他看楼清影，再一次为自己失败的养父子计划感到惋惜。
好想戳戳哥哥的脸。
但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在兄弟关系中，弟弟不能戳哥哥的脸；而在霸总小说里，为了保持逼格，也没人能戳霸总的脸。
如果他是楼清影的养父……
等到出动的时候，裴狩还专注地望着楼清影的侧脸。
“怎么，害怕了？”处理一个低级的怪谈，队员们的心情都比较轻松，其中一个坐在裴狩对面，以为裴狩第一次收容怪谈感到紧张害怕，所以一直盯着他们楼队长，于是他安慰道：“别紧张，队长会保护好你的。”
裴狩看了那个队员一眼，没说话，转回了视线，依旧专注地望着楼清影。
楼清影总觉得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他思考了一会，想起了升级后的霸总小说恋爱教材，艰难地说服了自己，忍着尴尬开口：“别怕，你是我的人，我定会护你周全。”
队员们：“……”
他们瞳孔地震，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楼清影：
你是谁你不是我们队长！
接触到队员们目光的楼清影也觉得很羞耻，但他现在的人设是冷漠寡言，好处之一就在于只要绷着个脸，就没人能发觉你的尴尬。
队员们进行头脑风暴时，裴狩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立刻选取了合适的角色，回应道：“嗯，我相信你！”
队员们：“……”
其中有谨慎的已经低头偷偷观察更新后的检测仪了。
太尴尬了……
楼清影也注意到了那位队员的小动作，但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对方的怀疑不无道理，并假装没看见。
抵达目的地后，所有队员把脑海中繁杂的念头清理干净，集中精神准备对付怪谈。
即便是被判定危险等级低的怪谈也是怪谈，依然能够对人类造成威胁，不能掉以轻心。
畸形者很快出现，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楼清影表情严肃，但看过原著的他知道，这个被命名为【Y-873畸形者】的怪谈物，即将成为裴狩异类美食单上的第一道菜。
味道醇厚，带着些微微的辣意，口感筋道，回味无穷。
和调查局里已经被收容完毕的怪谈物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原著主角也因此被激发出了对出外勤的无穷热情。
逻辑不太通的原著，加上半路跑偏重点的作者，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构筑成了眼前的奇景：畸形者摇摇晃晃地靠近，小队队员冷静观察，十分戒备，四周静的只剩下畸形者的脚步声和队员们的呼吸声，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裴狩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畸形者伸出的扭曲手臂。
然后，在所有队员的震惊目光中，他伸手往畸形者的胸腔一掏，把对方的力量核心拿了出来，随后往嘴里一送。
他把力量核心咽下的同时，畸形者也原地消失，只剩下有点懵逼的人类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队员们都知道裴狩的“异能”是吞噬怪谈，但在他们的预想中，裴狩的能力应该是吞噬被收容的怪谈，就好像人吃饭，吃的都是处理好的食材，哪有人从地面上抓只活鸡就开始啃啊？
虽然裴狩在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吃掉了一个高危险级的怪谈，但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因为异能刚刚激发，所以小小的爆发了一下，并不代表裴狩的真正实力。因为所有异能者刚刚激发出异能的时候都会爆发，之后就回归正常。
但现在……
“……这是真的吗？”
“逆天啊！”
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涌上心头的就是一阵狂喜，要是说此前队员们对裴狩的异能还没太大感觉，现在现场见证了一次吃播之后，他们顿时更深刻的明白了调查局局长为何说他们所有人的生命都不如裴狩的重要。
然而，面对外勤小队队员们的震惊和赞叹，裴狩却毫无反应，他转头望向楼清影，虽然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很明显。
楼清影和他对视了一会，最终败下阵来，强忍着尴尬，绷着脸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裴狩，你是最特殊的，我记住你了。”
裴狩立刻套上合适的角色，秒答：“我会继续努力的！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楼清影：“很好，我相信你，因为我的眼光一向是一流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再一次让队员们沉默了。
队员们看看楼清影，又看了看裴狩。
楼清影因为尴尬和羞耻，脸色比平时更冷，话语里也带了点僵硬，裴狩和他截然相反，一举一动都无比自然，而且看他表情，明显乐在其中。
最重要的是，结合刚刚来时在车上的对话，他们越听越觉得有既视感……
如果没猜错，这不是……那种粉红少女小说里的角色才有的口吻吗？
沉默了几秒后，一个猜想慢慢在队员们脑海中成型：
队长平时绝不会说这种话，并且这种口吻极其类似霸道总裁小说里的霸总男主角。临行前，局长特意和他们交谈过，中心思想是保护裴狩安全。
而在此之前，裴狩已经对粉红少女小说着迷了好一阵了，根本不愿意开眼看世界。
答案这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天，为了哄这青春期的叛逆小孩，他们的队长实在是付出太多了！
队长，你太辛苦了，我们懂你的付出！
楼清影：“……”
发生了什么？
怎么队员们突然一脸敬佩的看着他？
第156章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楼清影从宿舍的老式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这冰箱没有冷冻功能，且它笨重的电机、机械部件和压缩机需要另外安装，还时不时出点故障，需要报修。
楼清影之前报修过一次，但效率太低，后来他干脆提着工具箱自己上。不巧，握在手里的可乐罐并不冰凉，他关上冰箱门，知道它肯定又出故障了。
老式机械自有其魅力所在，楼清影认可这一点，但他只有在去博物馆参观的时候才能发现这种魅力，如果是在日常生活中天天和老式机械干瞪眼，他就会失去那双发现美的眼睛。
提着工具箱出门时，裴狩果不其然又在门口等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套西装，脱去西装外套，只着衬衫马甲，他就站在门口，对自己饰演的角色全情投入：“少爷，您有事吩咐吗？”
楼清影：“……”
他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飞快的扭曲了一瞬，整个人僵硬了两秒，轻咳一声回应：“没有。”
说真的，他都不知道这个局面是怎么产生的，总觉得自己误入了什么奇怪的play。
裴狩跟在他身边，硬是把工具箱抢过去拎着了，楼清影无语凝噎，只好随他去了。
等到正式开工修理时，裴狩自告奋勇，楼清影看了他一眼，同意了。
虽然裴狩可能不是专业的，但这么简单的小故障，应该跟玩益智游戏一样简单，外行人应该也能轻松搞定，对……吧？
五分钟后，楼清影等不下去了：“……这样，对，拧紧……”
“对不起少爷，我让您失望了，我一定会弥补我的短板！”
楼清影：“……没事。”
裴狩总会在各种他觉得适配的情境切换角色，不仅仅是管家、朋友、私人医生这种正面角色，偶尔也客串一把路人，比如说，在楼清影平常的路过某个区域时，裴狩会假装该区域的职员瞎起哄，以令人难以忽视的声音说道：“天哪，那是楼队长吗，太帅了！”
普通路过的楼清影：“……”
他声情并茂，楼清影哭笑不得。面对其他正常职员们如同观察奇行种的震惊表情，楼清影只能保持沉默，随后迅速把裴狩带离现场。
裴狩这堪称诡异的行为引起了大多数人注意，并且成了许多调查局职员茶余饭后的话题，这张八卦网越张越大，最终把外勤部门也囊括其中，楼清影不知道他们都交流了什么，但总之他觉得自己不太想知道。
又一次出勤的时候，轻微摇晃的车上，队员们笑嘻嘻地问裴狩现在是什么身份，裴狩认真考虑了一会，说他现在是女主角。
楼清影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在裴狩往他身边靠了靠的时候面无表情开口：“放心，你是我的人，不会有人敢动你。”
怪谈婴儿车的负面影响已经过去了，楼清影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说这话的时候少了点滑稽，多了点类似偶像剧的氛围，毕竟光看外表，说他是个冷酷的霸总也不是说不过去，但这台词实在太尬了，尬到就算楼清影有一张帅脸也压不下去的程度。
队员们憋笑憋得很辛苦，表情扭曲的像是被一只大象踩了脚趾。
裴狩依旧毫无所觉，看上去高高兴兴的。
自从裴狩加入了外勤部门，他们出勤的危险率就下降了许多，队员们也轻松了不少，要楼清影说，他们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成了美食博主裴狩的观众。但好景不长，再过不久，裴狩就会恢复自己身为怪谈的所有记忆，然后表面不动声色选择潜伏，直到吃光调查局里所有的怪谈后掉马，暴露自己的怪谈身份，然后扬长而去。
楼清影的判断没错，裴狩在吞下怪谈的力量核心时的确有了一种异样感。
无数奇怪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他只抓住了一两个碎片，裴狩按着太阳穴在原地站了一会，回过头时，目光扫过小队成员，突然觉得他们很陌生，尤其是长相，实在太怪异了，好像某种异星来客，直到看到楼清影，虽然还是同样的样子，但裴狩就是觉得不一样。
眼，鼻，耳，唇
肩，腰，手，腿
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怎么了？”楼清影问。
他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或许是裴狩想起了什么。
裴狩摇摇头：“没事。”
走到楼清影身边时，他又看了看那几个无辜的小队队员，但那种感觉依旧没有消失，甚至当车行驶到市区，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看上去也是那么怪异，十分违和，一点也不自然。
原著的主角并未声张，此时的裴狩也没有。
他往楼清影身边又靠了靠，像块贴纸一样紧贴着对方，脑子里快速转动过一个念头：
这些人好奇怪，他们该不会是伪人吧？
但这数量也太多了。
裴狩短暂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是否要肩负起拯救世界这一责任，但想想还是算了。
随便，只要不打扰到他和楼清影就行。
再说，假如这些家伙真的都全是伪人，那岂不是更好！
——这样他和楼清影就是唯二的两个人类，可以相依为命。
这一下打开了他的新思路，行动也急切起来。
原著的主角因为想要知道那些破碎的片段代表着什么，所以才迫切，现在裴狩行动也急切起来，理由却完全不同。
他想快点变强，这样就算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怪谈，他也能和楼清影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楼清影没阻止裴狩的行为，但一边旁观裴狩不断填申请表并暴风吸入怪谈时，他也会思考，等裴狩恢复了怪谈记忆后会是什么表现。
会……正常一点，还是更崩坏一点？
他不太担心裴狩会像原著主角那样恢复记忆后就抛弃人类阵营，相处了这么多个小世界，楼清影有这个信心，但……也就只有这个信心了。
这个小世界的裴狩太过抽象，以至于根本没办法预测他的想法和下一步行动。
随着出外勤的次数增多，楼清影也逐渐观察到了裴狩的变化。
下午结束外勤后，裴狩就一直保持着自我怀疑的状态，尽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和楼清影对视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躲开，像是害怕楼清影发现什么似的。
应该是彻底想起来了，楼清影判断。
他先是放任裴狩沉默了几天，等到觉得差不多，行动不会太突兀了之后，就敲响了裴狩的宿舍门。
“这段时间怎么了？”
裴狩站在门口，先是飞快看了楼清影一眼，表情很紧张，但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往旁边让了让，“请进。”
他打开冰箱拿汽水，回避了楼清影一开始问出的那个问题。
楼清影拧开瓶盖，二氧化碳制造的泡沫滋滋作响，他仰头喝可乐时，裴狩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沉默了下去。
楼清影没逼着裴狩一定说出口，他大概知道裴狩现在正在纠结什么。
原著的主角得知真相后压根没有纠结过，因为他原本就对人类群体认可度不高，他无法理解，尽管尽量模仿了，但依旧游离在外，一朝发现自己并非其中一员，也没什么心理障碍地接受了。
但裴狩明显不是这样，楼清影猜测，这或许是因为裴狩对人类群体的认可度比较高？毕竟他之前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去伪装模仿，肯定还是因为想要融入人类社会。
现在骤然发现自己其实并非人类，受到打击了也实属正常。
“哥哥。”裴狩突然开口了，声音很轻，“我在想，怪谈和人类的区别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此前也有人提过，调查局内有清晰的定义，但楼清影知道前因后果，所以他说道：“我觉得，怪谈和人类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他斟酌着继续道：“怪谈是一种超自然造物，但它们对人类有害。因此是我们的敌人。但人类呢？人类中也会出现穷凶极恶的罪犯，罪犯对常人有害，因此罪犯也算是大多数普通人的敌人。所以我觉得，怪谈和人类罪犯其实有相通之处，他们都伤害了本不该受伤的普通人。”
楼清影说话时，裴狩专注地看着他：“是吗，哥哥是这么想的？”
“嗯。”楼清影点点头：“你可别说出去啊，调查局里对怪谈有明确定义，我刚才那番话算是犯规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裴狩点点头。
楼清影发现裴狩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些。
他开了个玩笑：“别想太多，只要你不犯法，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永远会站在你这边，所以记得勤翻法典。”
楼清影没待太久，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裴狩一个人，让他整理思绪。
门关上后，裴狩站在门边待了很久。
他细细回味着楼清影话里的意思，这段时间的忐忑慢慢消失，转化成一种安定的感觉。
只要不犯法，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可以吗？
裴狩这段时间的忐忑不安只是在犹豫。
他原本以为那些家伙是伪人，结果到头来人家是正常人，他自己才是那个异类。
于是裴狩想，如果他把所有的普通人都变成伪人，他自己依旧穿着这身人皮，能不能算和楼清影相依为命？
他蠢蠢欲动，这个念头的诱惑力越来越强，一直没有真正动手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觉得楼清影会生气。
他不想让楼清影生气，所以一直犹豫着。
直到……
第二天，裴狩逃了课，去了距离学校远一点的大书店，购置了一整套法律典籍。
随行的外勤小队队员匪夷所思：“祖宗啊，你要考法律专业？”
裴狩看也不看他，只冒出一声嫉妒的冷哼：“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队员：“……”
服了，那我该懂什么呢？
第157章 危机就这么结束了？
人类的法律还是太完善了点。
裴狩花了一星期的时间把法典全翻阅过一遍之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此前，作为一个普遍意义上的法盲，裴狩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很自由，但现在，他读完了所有的法典后，他不再这么认为了。
——人类罪犯们是多能犯法，多能钻空子，才导致大部分普通人类弄出这些比渔网还密的法律条文？
那些家伙们把路给走死了。
他面无表情的合上了最后一本法典，脑子里转过了一个主意。
自从那天晚上的“夜谈”过后，楼清影发现裴狩不再那么焦躁了，吞噬怪谈的频率也下降到了一个正常的范围。
“哥哥，我觉得这几条法律不太合理。”有时候，裴狩也会拿着法典来找楼清影讨论：“这很明显落后于时代了。”
楼清影瞅了瞅被裴狩特意列出的几条法律。的确，是有点落后，但这只是在他看来，法律条文落后不落后主要看能不能贴合当下的时代环境，楼清影不是法律专家，对这方面不怎么清楚，但他秉承着一个简单的准则：入乡随俗。
法律就是法律。
“可能吧。”楼清影说：“但就算这些法律有点落后，我们也得遵守。”
“实在不行，你等下次大会征求意见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报上去。”
这个回答似乎让裴狩有点不太满意，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失落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调查局度过了一段比较平静的时光，调查局内收容的怪谈不断减少，外出收容怪谈的外勤小队也很长一段时间没什么伤亡，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调查局里的中央空调也开始运转，和其他老式机械一样，偶尔会出现点小故障，楼清影闲暇之余就拿着工具箱到处看看，满足好奇心之余顺便维护一下。
不只是他，整个调查局内部都逐渐陷入了一种夏日午后的气氛，所有人都越来越坚信怪谈对人类产生的威胁会越来越小，外勤部门的职员们已经开始畅想自己的退休生活了。
当裴狩吞噬掉调查局内收容的最后，也是最危险的，那个以S为开头字母进行编号的怪谈后，调查局内部搞了一个庆祝会，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然而作为一个学生，裴狩前一晚吃完大餐，第二天还得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
高二学生和漫长的暑假沾不上边，有的只是长长的“自愿补课”，但裴狩不想参加，他找了调查局帮他办手续，虽然成功了，但经手的职员脸色不大好看。
“就差没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耽误学生学习了。”他苦笑道。
裴狩冷不丁地说道：“其实我本来想直接逃课的。”
“但是哥哥跟我说，不仅要遵守法律法规，还要遵守基本的公序良俗。”
人类社会的规则真是又多又杂，好烦。
他低声咕哝道：“他们还得谢谢我呢，起码我遵守了规则。”
经手的职员：“……”
他转身跟同事说：“本来还不会这么僵的，多亏了这小子在他校长和班主任面前的不必要发挥，弄得他们学校以为我是搞传销的，给学生洗脑了，宁愿不上学也要上班去拯救世界，好悬差点没脱身。”
较真起来，谁给谁洗脑还不一定呢！
同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狩期末考试结束当天，外勤部准备的一个小小的庆祝会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楼清影接到一级警报的时候还在出外勤，刚收容好两个低级的怪谈，无线电传来急促的声音：“队长！裴狩他……”声音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选择哪种措辞，但紧急时刻，对方没有犹豫太久：“裴狩他被怪谈吞噬了！请速归，完毕！”
楼清影看过原著，心里明白裴狩并不是被怪谈吞噬了，他本身就是怪谈，但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原著的主角暴露身份的目的是因为吃完了调查局内收容的怪谈，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伪装，加上本身对人类阵营没什么留恋。但裴狩明显没有这种心理，经过楼清影的观察，他对怪谈阵营没什么偏向，很大概率更认可人类阵营，而且因为楼清影的缘故，会尽力伪装自己。
那么……会不会是不小心露了马脚？
楼清影心里转过许多念头，表面上却露出了该有的状态，神色凝重，眉头紧皱：“我们立刻返回，完毕。”
车厢里原本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驾驶车的队员踩下油门，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回调查局本部。
这个消息像一柄锤子，把队员们都砸懵了，半分钟的沉默后，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开口，语气还带着不自信：“什么……被怪谈吞噬了？”
队员们互相看看，这段时间的轻松氛围让他们恍惚觉得怪谈也不是很难对付，尤其是有了裴狩这个把怪谈当零食吃的大杀器在，他们对人类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但现在……
楼清影简短道：“等我们回去就知道具体情况了。”
他们将车停好，卸下身上的高科技装备，队员们原本对自己的装备爱护有加，不仅轻拿轻放，临走时还会道个别。但现在他们已经顾不上太多，卸下装备就扔在车厢里，昂贵的精尖装备冰雹般噼里啪啦地打在车座上，队员们匆匆穿过裂隙，抵达了调查局所在的位置。
安静，极度的安静。
调查局所处的裂隙时空比较落后，但落后归落后，里面也有当代人生活，人类，动物，昆虫……这些都存在，只不过因为限制，不同时空的存在无法交互。
但现在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跨进调查局大门前，一些比较悲观的小队队员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等他们真的进入调查局时，却发现事情似乎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裴狩独自站在空旷的大厅，周边空无一人，但地面上没有尸体和血迹，小队成员们只是站在大门边，就能感觉到裴狩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极其强大，极其可怕的怪谈气息。
浑身的汗毛都猛地炸了起来，生物本能警告他们远离，像是猎物遇上天敌时产生的本能恐惧。门边的响动似乎吸引了裴狩的注意，他转过身来，依旧是那副冷淡俊美，带着些许青涩的高中生面貌，但双眼已经变成了全黑色。
“哥哥，你回来了？”
他开口道，似乎想往楼清影的方向走几步，但出于某种原因又放弃了，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还是裴狩吗？”一个队员壮着胆子问道。
“我是，也不是。”
裴狩沉默了一会，首先道：“我没有动任何人，这里所有的人类都正常且健康，只不过他们大部分人躲了起来。”
调查局设计时有考虑过被收容的怪谈逃逸出来的情况，因此在每个办公区域附近设置了一个安全屋，大部分普通职员已经躲在了里面。
“我是S-001吞噬之蛇。”裴狩说道，他瞥了一眼附近的收音设备，知道自己的声音会传到那些该听到这些信息的人耳中。
“我曾经差点被收容，为了脱身，我吞噬了一个脑死亡的学生，以他的身份在人类社会中生存了下去。”他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过去和自己身为怪谈的特性：“现在我回想起了一切，我在考虑。”
他没说自己在考虑什么，但无论是刚回归的小队成员，还是隐藏在一楼角落随时准备战斗的外勤部门成员，以及通过广播听到裴狩话语的那些人，都清楚他在考虑什么。
他在考虑，还要不要站在人类阵营。
此前裴狩刚刚露出自己怪谈真容时，调查局内的检测仪疯狂作响，战斗人员第一时间发起攻击，但无论他们怎么攻击，都没办法伤害到他一分一毫，甚至连靠近也做不到。但裴狩也没有露出伤害他们的意思，就安静的站在大厅中央看着职员们逃进安全屋里，没有阻拦。
收容专员们试图找出规律收容他，但也一无所获，裴狩也拒绝开口，因此他们误认为裴狩是被怪谈吞噬了，但又没完全吞噬，也许还有一部分意识在和怪谈对抗，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没有伤害任何一个调查局职员。
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
S-001吞噬之蛇
资深一些的队员们都读过资料，知道这是多么难以战胜的怪谈，当初调查局能够差点收容它，是因为当时调查局内部有一个预言异能者，他预言了这最强大的怪谈的出世，在他的预言中，这怪谈最终将统治整个世界，人类将在无秩序的未来中艰难求生。
于是赶在吞噬之蛇出世前，调查局就到了附近等待，想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当年他们以为成功了，因为这个预言实在太过重大，那位预言者预言成功后异能彻底废掉，所以也没能发现漏洞。
现在，吞噬之蛇又重现人间，而且几乎是全盛状态，不仅吞噬了调查局多年来收容的所有怪谈，还跟随外勤小队出勤，将新出现的怪谈也吞入腹中。
好在不是全无生机。
也许几年的人类生活会让它改变选择，站在人类这边？
广播响起，调查局局长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失真，他口吻柔和地谈判，开出许多条件，但裴狩始终一言不发。
等广播里的声音暂时停顿后，楼清影开口了：“阿狩，站在我们这边，好吗？”
他已经看出来了，裴狩只是在故弄玄虚，想要争取更好的待遇。
“我的决定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语动摇。”裴狩曾经这么对楼清影说：“如果我在一件事上显得摇摆不定，只会因为我心里已经同意了他们的条件，面上的犹豫是为了谈价码，是争取更好待遇的手段。”
这是裴狩刻在灵魂上的套路，楼清影早就一清二楚了。
“我……”
裴狩心里准备了十几页的详细条款，沉默只是为了让调查局有更大的心理压力，等到他们都觉得谈判可能要破裂，心生绝望的时候，他就可以从从容容的把自己的条件逐一列出，让调查局感恩戴德的签了。
本来他不想这样的，但是人类的法律太完善了，都没有空子可以钻，他也很无奈。
裴狩没想到楼清影会开口。
在他的预想中，现在应该是“男女主心生误会”的情节，是一个转折性的“虐点”，但只要熬过去了，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就会“慢慢解开误会”，最后皆大欢喜，迎来HE结局。
然而剧情有点错乱，怎么没误会成功啊？
“阿狩。”楼清影放轻了语调：“站在我们这边。”
裴狩：“……好，好吧。”
剧情出现了bug，情节连不上，他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我先带你去最底层的收容间。”楼清影朝裴狩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往中央电梯走去：“我们在那里等调查局的处理结果。”
裴狩：……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应该是我来处理调查局才对啊……怎么现在是调查局来处理我？
我还有十几页的详细条款没列出来，早知道刚刚就不沉默了。
“走吧。”
“好吧。”
算了，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
不过……看着中央电梯不断下降，裴狩突然想到，人类的法律是约束人类的，那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法律已经管不了他了？
他现在也不是人了，对吧？
自然人，公民，他哪一个都不是！
在调查局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这个看上去能毁天灭地的怪谈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他们队长给带走了，看样子，还是带到最底层的收容间去。
调查局所有人：“……”
啊……
危机就这么结束了？
我们该不会是产生了幻觉……吧？
第158章 楼队长你在干什么？
在收容间里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调查局最后的决定下来了。
广播里传来的声音依旧是局长的，现在大多数普通职员依旧躲在安全屋里，局长不打算在局势尚未稳定前让他们出来，于是干脆自己发言，既是因为人手不足，也是因为这样能够表达重视。
明亮的灯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而来，他们所在的收容间原本收容着调查局里最危险的怪谈物，那怪谈物的收容条件是明亮的光线，不能有一点黑暗，楼清影和裴狩面对面，两人的脸在过于明亮的灯光中纤毫毕现。
听完广播后，楼清影看向裴狩，语气里带着安抚：“我很快回来。”
裴狩有些闷闷不乐的应了，他在心里写错题本，因为按照他原来的计划，他现在应该在调查局里为所欲为，但也许是他的应对方式不够，没有多增加几个容错率高的选项，导致现在的情况和他一开始预想的差了很远。
楼清影抵达会议室，负责记录会议的职员把会议记录递给楼清影，好让他快速了解情况，楼清影垂眸细看，刚刚结束不久的会议提出了两种解决方法，一种方法是彻底收容裴狩，一种方法是试探着和裴狩达成盟约。
“第一种办法最安全。”局长助理解释道：“但弊端是或许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看过来的眼神让楼清影明白，那代价也许就是在场的所有人的生命。
“而且会留下隐患，如果失败，或者多年后收容失效，重获自由的它会绝对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而我们无法对抗它。”
原本这种办法成功的概率极小，无限趋近于零，但楼清影之前和裴狩的互动让他们发现，楼清影对裴狩还存在一定的控制力，所以这种办法也被提出。
“第二种办法有风险。”局长助理继续道：“怪谈……和一个拥有绝对力量的怪谈谈条件有点不切实际，而且怪谈毕竟不是人类，即使在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尚未发现自己本质的时候，裴狩就表现出了和正常人格格不入的独特逻辑。”
“谁知道它现在彻底回归本质后，思维会不会发生更大的变化？”
“这有可能是与虎谋皮，但也有可能，我们会获得一位最强大的怪谈做盟友。”
在场的都是调查局最顶端的决策者，楼清影朝他们看去，没办法从他们平静的面容上发现他们的倾向。
局长斟酌着开口：“我们的意思是，既然能够尝试争取，那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所以我们想问问你的意见。”
楼清影点点头，开始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二十分钟后，楼清影回到了收容间。
他拿了一份协议下来，协议没有太多条款，主要目的是让裴狩同意和人类这一方结盟。裴狩看着协议上面的条款，眼前一亮：“我提出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得到楼清影的肯定答案后，他立刻提笔，把在心里拟好的十几页条款抄了上去，期间因为纸张不够，楼清影还出门去多给他拿了一叠。
裴狩放下笔，矜持的表示自己的条件就这么多了，楼清影把增厚了十几页的协议拿起来逐条审查，没过一会就发现了好几条不妥当的条件，虽然他对法律没什么深入研究，但“囚禁”对应着非法拘禁罪这一点他还是懂的。
楼清影看到后面，猛地想起裴狩最近的读物似乎不太健康，具体关键词为“囚禁”“小黑屋”“强制爱”等，这不是纸质的小说，而是网络上的连载文。
一开始楼清影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注意到裴狩专心致志的摆弄他的老人机。搞清楚状况后，楼清影给他买了一个智能机，裴狩摸索着下了软件，学会了打赏催更评论撒花等一系列操作。
楼清影：“……”
感觉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一言难尽地把那几条可刑可拷的条款从协议上划掉了，裴狩看上去特别着急，他望望楼清影，鼓起气势想说点什么，比如装腔作势，拿起自己怪谈的派头指责两句，但最后，裴狩说：“……哥哥……能不能别把这几条划掉？”
楼清影划掉的，恰恰是裴狩最想提出的几个条件，十几页的条款中大部分他都压根不在乎，之所以列那么多，只是为了把自己最重视的几个条件分散着藏在里面。
楼清影：“嗯？”
“不能也没关系。”裴狩低声，像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哥哥做事肯定有道理。”
楼清影：“……”他差点笑出声。
他咳嗽了两声，装作严肃的样子：“今时不同往日了阿狩，你不能提太多要求。”
裴狩心想明明协议上说我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不危害人类就行，但他明智的什么也没说，默认了楼清影的说法。
“要清楚你的身份。”楼清影慢悠悠地接道：“你现在就是我的阶下囚，注意一点。”
他话音一落，裴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比收容间里的光线还要明亮。
“好的，我明白了。”
虽然和他预想的有点不一样，比如身份倒转了，但没关系，反正殊途同归嘛。
自那之后，楼清影就成了裴狩的专属“监管者”，调查局定的职位名原本不是这个，更温情些，但楼清影力排众议选定了这个，面对其他人无法理解的表情，他叹了口气，“这是最合适的。”
调查局众人：“……”
我们当然知道这是最合适的，但问题是，这么直截了当，不会激怒裴狩吗？那可是个比核武器还危险的怪谈啊！
起码也得包上一个温情脉脉的外皮不是吗？
经过一连串争论后，调查局众人有点紧张地同意让楼清影试一下，没想到裴狩居然接受良好，没什么不满的样子。
调查局众人：“……”
楼清影收拾东西搬到最底层的收容间旁边和裴狩一起住，调查局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楼清影很理解，他征得裴狩同意后，登陆了裴狩的读者账号，研究对方看的小说。
《XX强制宠爱》《清冷XX带球跑》《欺尊犯上》……
楼清影满头问号，点开一看，差点变成宇宙猫猫头。
不是……这尺度也太大了吧？
这个小世界的文艺创作居然这么……无拘无束的吗？
他翻到裴狩的评论记录，冷汗差点下来了。
在评论区里，裴狩一本正经地针对小说里那些他不太明白的情节进行提问，然后在评论区其他读者们热情科普下，阅读兴趣逐渐发生偏移……
楼清影看着评论区那栋盖成高楼的评论，其中什么“止咬器”“项圈”“手铐”等等等等，逐渐露出茫然的表情。
其中一条经典评论：
===
【用户87518】：但这样是犯法的，为什么女主角不报警呢？
【甜茶】回复：但男主是人外，人类法律管不了！
【再见了没品的家伙们】：我要告到中央！（吗喽背手）：中央管不了！中央管不了！
……
【用户87518】回复：原来如此，人外就可以了，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
楼清影：“……”
——他感觉自己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但突然之间，新世界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虽然觉得很怪，但反正都是阿狩，就当玩cosplay了。
楼清影考虑了一下，最终实在无法接受大部分的所谓play，这还是太挑战他作为一个星际人类的道德观了，最后只买了个止咬器草草了事。
“过来。”楼清影试着按照裴狩的逻辑去思考，为他量身打造了一个剧本，监管者和囚犯的奇怪恋爱故事。这在楼清影看来其实更像斯德哥尔摩：
囚犯应该被送到心理医生那去看病，而监管者应该被抓起来送去蹲大牢。
裴狩表示对这个剧本很满意，他们商量了一点细节，裴狩提出了很多可拷的想法，剧本虽然还是突破了道德的标准，但在楼清影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守住了法律的底线。
调查局逐渐从裴狩自爆身份的影响中缓过来，一个星期过去了，最初的观察期过去后，放假回家的普通职员们在基本安全后回来继续上班，只是情况终究发生了点变化，原本的人类希望差点变成催命符，因此，即便没有任何伤亡，调查局的众人还是有些萎靡不振。
负责观察裴狩和楼清影的观察员叹了口气，他们通过单向透视玻璃观察裴狩和楼清影，除了记录裴狩的习性之外，他们还要注意，在裴狩可能对楼清影产生威胁时及时发出警报。
虽然裴狩看上去似乎对楼清影很是顺从，但这也只是“看起来”，就连驯兽师都有风险被驯养的老虎攻击导致死亡，更别提裴狩是个怪谈，而楼清影只是他口头上的“哥哥”，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他们不敢怠慢，轮流观察和做记录。
起初一切都挺平静，两人一边看书一边讨论，然后……
“楼队长拿出了一个止咬器。”观察员的嗓音因为不敢置信而颤抖。
记录人员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楼清影的强大有目共睹，他规规矩矩的在记录表上写：【S-001吞噬之蛇】顺从地戴上了它所属的监管者带来的止咬器，整体表现十分驯服，没有任何攻击意……
记录人员在即将写下“图”字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睁大眼睛看了看自己写的记录，露出了和观察员们一模一样的表情。
啊……
止……止咬器？
楼队长你在干什么？
楼哥不要啊！
第159章 原来如此，我悟了！
“我很理解你的情绪。”
心理医生扶了扶眼镜，朝楼清影露出了一个理解的，友善的表情，试图引起共鸣：“身为人类，我想我们都无法彻底和怪谈和解。”
楼清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今天早晨他收到通知，要他去调查局的心理医生那里接受开解，他没当一回事。和怪谈战斗，或者接触有关怪谈的消息，人们的心理很容易受到影响，需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接受评估。
尤其是外勤部门，这是和怪谈作战的一线，如果心理状态不过关，不仅容易影响到自己，还有可能对队友们产生危险，所以外勤部门的职员需要定期接受心理评估，假如心理状态不过关，轻微的就批假休养，稍微严重点的就考虑调岗。
楼清影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熟能生巧，只是一次例行公事，他轻松地等待着心理医生进行下一步。
心理医生观察着楼清影的表情，心想或许这回可能不太好办。
她低头又检查了一遍资料。
【7.8/19:25 楼清影给S-001佩戴上了一副止咬器，S-001十分驯服，并未抵抗。】
【7.9/09:27 楼清影要求S-001安守本分，（原话十分严厉，附音频）S-001点头表示同意。】
【7.10/14:30 楼清影对S-001发下通牒，表示对方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怪谈，因此将要被剥夺自由，永远关押在收容间里。S-001小声反驳了一句，随即被楼清影严厉喝止，于是S-001妥协了，表明自己愿意服从命令照办。】
……
心理医生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点头疼。
唉，看来楼队长对S-001那是相当不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厌恶了。
这下糟糕了，能够控制S-001的人，偏偏是对怪谈恨之入骨的楼队长，现在局面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完全是因为怪谈表现出了极度的顺从，但别说怪谈了，就算是个人，被这么对待，时间久了也会产生逆反心理，更何况S-001还是个怪谈？
楼队长明显是被仇恨蒙蔽了头脑，在走钢丝呢。
一开始，调查局的人对这种情况感到费解，毕竟从S-001刚刚自爆身份的那天来看，楼清影和它的关系似乎还挺好的，称得上“亲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多久楼清影就翻脸了。
一切都是从定下“监管者”称呼的那天开始的。
总而言之，调查局的人一开始也闹不明白，但后来经过分析，结合楼清影以前的行事作风，心想或许和S-001的亲密关系才是假的，是楼队长为了控制S-001的权宜之计。
这么一分析，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楼队长一向厌恶怪谈，以消灭怪谈为己任。后来和S-001相处了一段时间，挺照顾对方的，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不是人，而是潜伏在人类中的怪谈间谍，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楼队长受到的冲击一定特别大。
但是当时S-001尚未稳定，于是楼队长忍下内心翻滚的情绪，忍辱负重哄了一会怪谈，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楼队长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从定下称呼开始，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对怪谈的厌恶情绪。
“监管者”这个称呼还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止咬器，各种规训……楼队长肯定很想杀了S-001，但他又做不到，于是只能用磋磨怪谈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
这个逻辑非常通顺，调查局的人一下就相信了这套推理。他们觉楼清影的表现情有可原，但能理解，却不代表能放任。
S-001多么危险，现在看着虽然一切都还好，但要是随着时间推移，它忍无可忍，最终选择暴起，那该怎么办？
根本打不过的啊！
眼看着天平逐渐往危险的那一方倾斜，调查局赶紧给楼清影发了个通知，让他去接受心理开解：
【楼队长，我们都很理解你，但为了人类的安全，你再忍一忍吧，不要继续磋磨那个怪谈了，真的很危险啊！就当是为全人类考虑了吧！】
一开始，楼清影认为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但很快，他发现他错了。
“……是的，我能理解您的行为，但是……存在危险……有可能导致……”
心理医生小心翼翼地说着，似乎担心她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语中的某个字的尖尖角就戳到了楼清影的肺管子。
楼清影一开始沉默地听着，但越听越觉得不对。
你好医生，你这话题是给我干到哪儿来了？
楼清影琢磨着心理医生的话，五分钟后，他终于回过味来了。
显然，现在整个调查局的人都认为，他因为仇恨怪谈的缘故故意虐待裴狩，因此派了心理医生来开解，让他放下仇恨，立地成佛，或者装装也行，总之别再故意刺激高危级怪谈了，因为那会给他自己，甚至给整个人类招来危险。
楼清影：“……”
我的形象是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这是一种特殊的互动方式。”楼清影尴尬的解释：“我很喜欢阿狩，这是一个游戏。”
心理医生：“……”
她没有说话，露出了一个温柔包容的微笑，好像一个耐心的幼儿园老师看着犯了错却不肯承认的孩子。
楼清影：“……”
他又试着解释了几句，可惜越描越黑，最后楼清影和心理医生双双沉默了。
终于，楼清影摇摇头，走出了心理咨询师，心理医生忧虑地看着他。
当天晚上，调查局给楼清影和裴狩放映了一部电影，一部探讨人和怪谈如何处理彼此关系的电影。
楼清影看过原版，原版电影探讨的是如何处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现在呈现在荧幕上的电影显然是遭过了魔改，主角之一被AI技术替换成了怪谈，一些台词也做了相应的删改。
调查局的目的相当明显，楼清影无话可说，转头一看，裴狩正看的津津有味，播完后他还看了重播，对着电影做笔记。
或许这正是裴狩所需要的？
楼清影盯着他，若有所思——没错，他是该接受一点正常的价值观了。
于是楼清影向调查局申请了更多这种影片和其他形式的文艺作品，把它们摞在裴狩的桌面上，要求裴狩看完并做笔记，写读后感，之后拿来给他检查。裴狩满口答应，但楼清影发现他偷偷扔掉了其中的一部分。
那一部分中，和怪谈相处的另外一位主角都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好吧，情有可原，楼清影假装没发现。
调查局密切关注情况，稍微松了口气，虽然这和他们预想中的还存在点差距，但他们觉得楼清影已经尽力了。
慢慢来嘛。
又过了一段时间，现实出现了一个超危险级的怪谈，几场会议之后，调查局想请裴狩配合，裴狩听完，转头望向楼清影，像一只听见了来自陌生人指令的小狗，转头征求主人的意见，以此来决定自己是否应该执行。
楼清影点了头。
裴狩慢吞吞的回复局长助理：“好吧。”
局长助理：“……”
有那么一瞬间，他幻视了家里养的小狗。
错觉，一定是错觉！
助理摇摇头，清空奇奇怪怪的思绪，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
这一次的怪谈波及面积很广，整整一个小镇都笼罩在它的阴霾下，但裴狩只是简单的走进去，像是去自助餐厅吃霸王餐那样，伸出手把对方的核心一掏，往嘴里一塞，然后一切就结束了，黑雾退去，阴暗的小镇重见光明。
裴狩看见了一对石化的情侣，男生正将花朵递给女生，他研究了一会，把男生手里的花束拔了出来，在调查局的后勤人员处理局面，想办法让这些被石化的居民恢复正常时，他带着不问自取得来的花束走到楼清影身边：“哥哥，送给你。”
两小时后，恢复正常的男生感到奇怪：“我的花呢？”
“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花！”女生说了他一句，随后扑进男生的怀里。
裴狩看着他们俩，感到了由衷的羡慕，他待在调查局临时搭建的总部里，楼清影和其他队员都去参与后勤救援工作了，他作为一个怪谈，被要求待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
第一次传达这个消息的是曾经和裴狩组过队的外勤小队成员，裴狩听完，下巴一抬，活灵活现地模仿着电影中那个问题怪谈的神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算老几？”
刚好回来拿设备的楼清影：“……什么？”
“没什么。”裴狩摇摇头，川剧变脸，“我会好好待在这里不让哥哥操心的。”
“嗯，好。”楼清影点点头，拿起所需的设备匆匆离开，剩下小队成员和裴狩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还在？你挡着我的花了，等下哥哥再进来看不见怎么办？”
队员：“……”
心好累，命好苦。
秉承着“怪谈要搞事我也看不住，还不如出门参与救援”的思想，队员拿了个设备也走了。
裴狩透过窗，观察着劫后余生的人类们进行的互动，有相互拥抱的，抱头痛哭的，甚至有相互亲吻的，他好嫉妒。
楼清影暂时结束工作，回到临时总部里时，看见的就是一个石化的裴狩，手里还拿着一捧花。
他先是一惊，反应过来之后哑然失笑，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靠过去在裴狩石化的冰冷唇瓣上落下一个吻，“该醒了，睡美人。”
裴狩收起石化拟态，望着楼清影，他眨了好几下眼睛，嘴唇动了动，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楼清影正等他开口，但裴狩又变回了石化拟态。
楼清影：“……喂。”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忍住笑了起来，又靠过去吻了一下。
楼清影只待了一小会又离开了，裴狩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嘴唇，若有所思。
他飞快的拿出了手机，登陆读者账号，在评论区发问：如果想主动吸引对象来亲吻你，都有什么办法？
这问题被当成了对新章节的正经评论，读者们以为裴狩说的是小说的男女主呢，纷纷踊跃盖楼，裴狩一条一条仔细看，时不时点点头。
原来如此，我悟了！
第160章 怪谈不能，至少不应该
自从发现了一个小说网站后，裴狩的观点就不断地得到更新。
而且，他觉得这个小说网站的评论区比搜索引擎还好用，搜索引擎里跳出来的答案全是广告，要么就是一些不知所云的垃圾，裴狩一开始没发现，点进详细页面后跳出一个框框，他按要求提交了自己的信息，然后没过一会就有个电话打进来，告诉裴狩他们有最先进的团队，掌握了某种核心科技，如果他愿意投入十万块，保证一个月内十万变成十二万，一年内收入妥妥超过五十万。
他一开始真的很心动，算算工资，距离小说中的纸醉金迷所需的资金还有许多距离，那时他还没有暴露身份，但他打算转钱的时候被楼清影发现，楼清影及时制止了他，顺便找了台电脑追踪到对方的地址，查到这帮骗子在国外后就把线索移交给了治安局。
裴狩的梦想破裂，后来他买了法典，发现最赚钱的方法都写在法律条文上了，且可能因为钻漏洞的人太多，所有空隙都被堵得死死的，钻不了一点。
他翻翻小说里动辄几千万的衣服首饰，几亿元的庄园豪车游艇，又看了看调查局给他的工资条，再读一读法律条文，觉得做人实在是太没前途了。
裴狩的目光挪到发着亮光的屏幕上，已经盖成一栋高楼的评论让他明白，他的决定果然没有出错！
救援工作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基本消除怪谈影响和小镇居民们的记忆后，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治安官们。
楼清影这段时间比较忙，重新回归平淡生活后，突然发现裴狩似乎得到了什么灵感，开始玩七十二变了。
靠近裴狩居住的收容间时，楼清影吓了一跳，收容间里不知何时充满了水，家具沙发电器在过于纯净的淡蓝色水域中摇摆，随后一条“人鱼”穿过这些杂物，靠在收容间对着走廊的玻璃墙面上望着楼清影。
【K-745 海妖塞壬】拥有召唤海水，令人类陷入幻觉的能力。
而且，作为怪谈物，这条“人鱼”和人们认知中的人鱼存在巨大的差别，虽然总体上外表都是人身鱼尾，但在水中飘荡的发丝其实是极细的触手，碰到后就会像被水母蜇了一般陷入幻觉。
下半身的鱼尾上布满了下弯的半圆，仿佛鳞片，但实际上全是闭合的眼睛，睁开后被看到的人也会陷入幻觉，全部睁开时场面极其掉san，属于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人鱼”。
楼清影站在玻璃墙外，裴狩伸出手掌贴在玻璃上，因为靠得近，楼清影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掌心里细细密密闭合起来的眼睛。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或红或黑的条纹，远看有种诡谲的美感，近看只剩诡谲——全是眼睛。
就连裴狩脸上都有，那一条条远看仿佛花纹一般的黑色线条，实际上全是闭合起来的眼睛。
唇角旁有两条细线，不仔细观察容易忽略，但看过资料的楼清影知道，那是能裂开的嘴，形状优美，类似人类的双唇只是伪装，这怪谈真正张开嘴的时候，下半张脸会直接裂开，露出闪着寒光的尖锐细密的牙齿。
什么恐怖人鱼啊！
远看还凑合，近看各种掉san小细节简直让人眼前一黑。
好在楼清影不在意这些，他伸手按在玻璃上，和裴狩的手贴在一起，裴狩很愉悦，双眼下方的几条对称花纹轻微裂开，露出了滚动的红色眼珠。
楼清影：“好看！”
裴狩更愉快了，身上原本闭合着的眼睛细细的开合。
楼清影觉得更酷了，迅速找来纸笔作画，并进入夸夸模式。
虽然诡异，但楼清影觉得裴狩的新造型真的好看，他们一人一“鱼”相处愉快，只有坐在观察室里的观察员们眼前一黑。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怪谈S-001受不了楼队长的苛待，准备下死手了。
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观察员们就戴上了头盔，从幻觉中挣脱出来。头盔的扫描成像功能让他们不至于抓瞎。
稳定下来后，观察员们一看，楼队长还站在玻璃旁，不仅将手贴在墙面上，还和S-001说话，一定是陷入幻觉了！
再一看，天，楼队长居然开始画画了，还不停地夸S-001多好看多酷炫多么有艺术感……
诡计多端的怪谈！
半小时后，楼清影坐在观察室中央，解释自己和裴狩只是在进行和谐友好的互动。
画了一半的草稿也被没收。
饶是如此，他依旧在观察室待了两天，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被放出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裴狩又变成了【G-981蜡像腾蛇】【T-962病变隐龙】【Y-517审判主】……突出一个花样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这些拟态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远看吸引人，近看引人死，观察员们轮换的速度变成了三小时一次，他们带着头盔麻木的记录着，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麻木不堪，他们经历了很多。
休息时间，观察员们在茶水间聊天。
虽然工作压力大，但工资真的多，而且还有编制，勉勉强强还能继续做下去的样子吧。
“说起来，S-001为什么要变幻各种拟态？”一个观察员一边往红茶里倒牛奶，一边开口闲聊道：“这变来变去的，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不太清楚。”另一位记录员摇摇头，喝了口茶，“怪谈的想法我们人类怎么能懂。”
“嗯。”他们点点头，在短暂的沉默中，坐在桌旁看动物世界的观察员手机里传出一段清晰的话语：“……一些鸟类拥有美丽的羽毛，这正是它们求偶的资本，每当求偶季来临，它们就会竭力炫耀自己绚丽多彩的羽毛，争相向异性献媚……”
“哐当——”
观察员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红茶牛奶溅得到处都是。
“……不，不会吧？”
“呵……呵呵，不，不可能啦……怪谈和动物怎么能一样呢……自己吓自己……”
但在这之后，所有的观察员看裴狩和楼清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S-001今天的拟态是【Y-615万色天使】……”
透过观察室的监控看，S-001所在的收容间变成了一片灰白，所有颜色都褪去，唯有它身上闪动着奇异的色彩，全副展开的巨大羽翼同样流动着无比绚丽的颜色，只要能够忽略那些掉san的小细节，整体来看还是非常美观的。
天使苍白的躯体和绚丽的羽翼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它朝玻璃外的人类伸出手，脸上的表情端庄而平静，黑色的巩膜，金色的瞳孔，看过来时带着一种神圣感。
但它的双翼却不是纯白，而是万千种色彩相互糅合，无法形容，不可名状，引人注目，但只要向它走去，就会融化成一滩色彩，渗进它的羽翼中。
“真美。”楼清影略带沉迷地欣赏着。
天使也不吝展示出更多，流淌着的颜色上逐渐浮现点点金粉般的存在，闪闪发光。
观察员：“……”
记录员：“……”
不知为何，脑子里响起了刚刚那段动物世界的旁白。
同时，还有另一道声音。
沉稳浑厚的男声：“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春天，处处透着生机和浪漫。”
“……”
怪谈不能，至少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