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宣示主权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

    或许是生物钟使然,再加上两人昨天都有些用力过猛,不过因为开始的时间早,就算是花了过多的时间,依旧算的上是早睡。

    早上8点钟,陶宛睁开了眼睛,一转头,昨天晚上信誓旦旦说“早上就回去”的某人,还在睡梦之中。

    司延睡相一向很好,怎么睡着的,起来也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打呼噜,除了喜欢抱着人睡之外,没别的毛病。

    陶宛自然翻了个身,趴在司延身上,近距离地观察着一脸恬静的司延,眉头舒展,呼吸平稳,挺翘的鼻梁在凌乱的黑发中若隐若现。

    陶宛凝视鼻尖许久,用手指捏了捏司延的鼻子。

    司延微微蹙眉,嘴巴张开了一条小缝。那晚回来后,陶宛就发现了羽绒服口袋里的银手镯,拿了一块崭新的眼镜布包好放在书桌最底下的柜子并上锁,打算第二天再还给司延。

    却不曾想又是一连好几天没碰见她,晚上在酒吧代驾也没看见,而和她同班的室友程橙也早早收拾行李回去。

    碍于一些事情,她也没有去隔壁室友找她,给她发的信息也没回,就这样拖到了回家的那一天。

    方简舟一大早就给她打了电话,说十点在学校北门集合再去火车站。

    422宿舍其余三人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回家,只有一个在学校附近打临时工的陶宛还住在宿舍。

    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放进背包里,陶宛想了想把柜子底下的手镯包好小心放进了背包的底层。

    以前司延都是和方简舟一起回去,这次她们应该能遇见,有机会把这件贵重的物品再还给她。

    陶宛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学校北门,还是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她背着同样黑色的包站在那里等方简舟她们。

    “嘿,老陶。”

    染了蓝发的方简舟扬了扬手,她穿着讲究精致,从头到脚又是一身新潮牌。她背了一个包,手上还推了一个行李箱。

    只是她身边并没有看见司延,陶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站在那里等她过来。

    “上次谢谢你了。”

    方简舟推着行李,脸上难掩笑意,戴了银饰戒指的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司延呢。”陶宛看了她一眼,眉眼清淡问道。

    “大小姐脾气犯了,别管她,我们先走吧。”方简舟撇了一下唇,语气有些无语加不耐。

    她和司延前几天吵架了,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想着这事,方简舟就生气,她和朋友出去吃吃饭,司延都要管。她的控制欲太强了,让她很压抑。

    “要不等等她。”陶宛并不知道她们吵架了,并且也没打算一起回去。

    “等个屁,走吧走吧,人大小姐早就坐飞机回去了。”

    方简舟的语气越发不耐烦了,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行李放上去就上车了。

    陶宛眉头皱紧上车,一路上方简舟刷着手机和发小兼好友吐槽女友。“你知道她有多烦吗?”

    “脾气还大,管得也多,我真的有点受不了。”

    方简舟玩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爽。

    她似乎已经忘了当初追司延,第一次被拒绝后哭得稀里哗啦嚷着要买醉,后来司延兴陶是被她感动了才答应,交往一段时间后才动了心。

    陶宛脸色平静什么都没有说,黑眸只看着窗外,一时情绪复杂。

    明明她可以把手镯交给方简舟让她给司延,但是现在她自私地并不想。

    或是因为出于私心,也或是出于对方简舟的不放心,担心她不会重视。

    “靠,成绩出来了,又挂了两科。”方简舟本来玩着推塔手游,收到辅导员那边的消息,切换页面查了一下成绩。

    “老陶,你查成绩没有,我帮你看看。”

    查完自己的后,方简舟重新退出登录界面,看向一边的陶宛。

    毕竟陶宛那个古董机卡得跟蜗牛一样,每次查个成绩不知道多难。

    陶宛报了学号和密码给她,沉静的眸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卧槽,你还是人吗?”方简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各科成绩,每一门都在95以上,还有好几门直接满分,绩点高达4.8。

    真不愧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人,这让她一学期挂两三科的人有些羞愧啊。

    “嗯。”陶宛拿她手机看了一眼没说话,只语气平淡地嗯了一声。

    “真打击人。”

    方简舟郁闷地拿回手机,也没有心情玩游戏了,就无聊地刷刷短视频。

    虽然陶宛早在初中就显露了学霸体质,几乎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要不是免费保送云绛一中可以免三年学费,她其实可以选择更好的省会高中。

    相比较之下,方简舟虽然一直也是大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从一个小镇初中考上云绛最高学府,后来也以612的高分上了北远的车辆工程,但和陶宛相比还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她唯一比陶宛有优势的大概就是家境不错。方父在小镇上做水产品收购生意,方母则是镇医院的医生。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对她很宠爱,只要能满足孩子,都会尽量满足。

    深受打击的方简舟低头闷闷地玩着手机,而一旁的陶宛则依旧看着窗外出神。

    这一路还算顺利,她们搭上了从京远回云绛的动车,只需要五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了。

    方简舟一上车就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个劲打字,显然是在和人聊天。

    “你别这样作了好吗?”心情不佳的方简舟忍无可忍发了一段语音,然后从包里掏出耳机插手机上。

    耳尖的陶宛还是听到了手机那端女孩微弱的低泣声,她又哭了。

    而方简舟显然正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也是很暴躁难听,惹得动车上好几人回头看向她们。

    “你和她好好说。”有些看不过去的陶宛皱了眉,对方简舟说道。

    “怎么好好说,我都要被她烦死了。”挂了电话的方简舟明显还很生气,喘着粗气说道。

    “我真的有点受不了她了。”她再次对陶宛说这话,还没意识到发小不对的神色。

    “哎,我觉得你们宿舍那些管理系的女生就比她好很多。”

    方简舟叹了一口气,语气间很是遗憾,丝毫没注意到陶宛越来越沉默的脸色。

    “那个程橙挺好,宋薇也不错。”她自顾自说着,低头玩手机。

    不知该以何种处境接方简舟的话,所以陶宛一声没吭。

    心里也越发肯定那个手镯不能给方简舟。

    她最看重的可能在方简舟那里什么也不是,或陶也只是一时兴起的新鲜感和虚荣。这般想着,她的心情也越发有些不好受,酸涩得厉害。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她还清晰记得那个即将放寒假的周五。

    云绛一中每个周五都会放假,但是她很少回家,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一来一往的六十块钱车费。

    所以那天她习惯性地待在宿舍看书,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司延也在。

    尽管司家在云绛市有房子,她可以选择走读,但司延还是因为方简舟选择在宿舍住宿。

    只亮了昏暗台灯的宿舍,一个坐在床上看书,一个躺在床上和对象聊天。

    后来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司延只穿了一件外套就推门下去不知道做什么。

    而陶宛看了眼她的背影顿了一下,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她刚提了浴桶出来,发梢还带着水气,就见司延回来了,她一直吊着的心也莫名安了下来。

    “生日快乐。”

    秀发清爽扎成高马尾的女孩站在她面前,清纯的俏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她纤白的手上正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钢笔盒。

    陶宛怔怔地看着她的笑颜还有些懵,大脑却飞速计算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月十二,你的生日。”女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举高了手机屏幕。

    “谢谢。”从来没过生日的陶宛有些难以置信,声音也有些发颤。

    “不客气,简舟说你写字很好看。”

    司延挑了挑秀眉,把钢笔盒递给她。

    灯光下,她的眸似含了一汪池水,漂亮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可远观不可亵玩,却依然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让一个一直活在外界议论声的人刹那间看见了光。

    也在后来发生那一件事中彻底沦陷,变得不再是自己,变得自私黑暗,欲延横生,中间也只隔了一个司延。

    下了动车后,方简舟的父母一早就来云绛市接女儿回家,顺便也想请陶宛吃饭。

    但被奶奶还在家里等她为由给拒了,所以她独自上了回小镇的公交车。

    远隔繁华的偏远乡村,房屋大多都年久失修,陶家的房子位于村里的尽头,是一间新修的一层水泥房。

    村口的小卖部老板娘红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背着包的陶宛,热情嚷了一声。“陶宛回来了,你奶奶等你好久了。”

    “嗯,我奶奶怎么没过来。”电话里陶奶奶说要来接孙女的。

    她看着红姐勾了一抹笑,隐约可以看见一颗小虎牙。

    红姐知道她父母早逝,对她一直很关照,那部已经过时的触屏手机就是红姐送给她的,据说是充话费别人送的,然后红姐给她了。

    “哎,你奶奶在这里等了好久,没等来孩子就先回去了。”红姐这般说道。

    “哦。”陶宛应了一声,加快速度宛村里头走去。

    走了一段水泥路,就看见了坐在门口等孙女的陶奶奶。

    “奶奶。”

    “陶宛回来了。”近七十岁的陶奶奶笑容和蔼,她迈着还算稳健的步子上前拿孙女背上的书包。

    “我给陶宛做了饭。”

    一路都没怎么吃饭的陶宛有些狼吞虎咽,而陶奶奶则在一边嘱咐她慢点吃饭。

    “奶奶,我和亮叔联系了,明天去镇上工作。”陶宛说。

    以前她们祖孙二人都住在老旧的泥瓦房,后来陶宛打工赚了一点钱,给家里修了一间水泥房改善了一下生活条件。

    她希宛多赚一点钱,给奶奶治病,让老人家能过得舒适。

    “你这孩子,奶奶在家里也存了一点钱。”心疼孙女太过独立,陶奶奶故作生气道。

    “哎,您的钱都留着自己用吧。”陶宛笑了笑继续吃饭。

    在陶奶奶面前,才不是那个时常戴着冷漠面具的人,而有了一些撒娇和其他情绪。

    夜幕落下,黑夜覆盖了那寂静的小房子,亮着橘黄灯光的房子温馨动人。

    “好啦,你不用紧张了,”陶宛一笑,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给司延看,“我发好了。”

    司延凑过去看了一眼,相片中的两人依偎在一起,身体是靠在一起的,眼神也在拉丝。

    是很亲昵,但还不够。

    “把手机给我。”

    司延说完,直接把安全带解开,人探过来,搂住了陶宛的肩膀,想要在亲下对方脸的时候按下拍照键。

    陶宛被司延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脸颊短暂摩擦过后,正撞上一双如夜色般温柔的黑色眼睛,唇瓣也被挤压下一块。

    “咔嚓。”

    相机记录下亲吻的瞬间。

    第 82 章 约会1

    虽说过程和司延想的不太一样,但结果相同,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

    强压内心的波涛骇浪,司延抿了抿嘴唇,镇定地坐回去。

    停了好久的车,终于启动了。

    车都开出去两条道,司延突然快速看了两眼陶宛,看上去很紧张。

    陶宛今天涂了口红,司延刚才这么一亲,嘴唇上也带上了少许,偏偏她自己没发现,转过头来,故作镇静地跟陶宛说:

    “就用刚才那张吧。”

    陶宛闻声望去,对方原本薄粉的唇此刻带上了一抹红,正好沾在中央的位置,像是特地点的,反倒带活了司延的五官。

    说出来的话却让司延一凛。她一手握拳抵着她的腰身,一手拿着纸巾替她小心拭去眼尾的泪痕,黑浓的眸里溢着丝丝的心疼和难过。

    司延就这样靠在她僵硬的胸口默默无声咽着眼泪,兴陶是哭累了,她合上红肿的眼眸,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双人房灯光柔和,打下一层暖色的色调,陶宛身体僵直不敢动弹,她双掌握拳目视前方,心却怦怦乱跳渐渐乱了节奏。

    确认她睡着后,陶宛才轻缓地抬起有些酸痛的肩膀,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她挪到枕头上后起身去了附带的卫生间。

    没一会儿,她就拿了一条刚用热水烫过的毛巾出来,黑眸看向那沉沉睡着的人,迈步过来时她调暗了灯光,室内的光线骤然就昏黄了些。

    她半弓着身体,动作专注认真,手上的热毛巾细致地轻柔地擦拭她稍稍皱起的小脸。

    从白洁的额头,高挑的鼻梁,弧度饱满的唇,一路蔓延向下,擦到那白润的脖颈时她却止了动作。

    陶宛揪着毛巾的手一紧,眸色闪过纠结,随后她停了动作,替她拉上了棉薄的被子。

    蹑手蹑脚拿着毛巾回了卫生间,疲惫到了极致的陶宛轻手关上了门,然后脱衣洗漱。

    昏暗的双人房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更不用说是哗哗的水流声,难怕对方已经把开关调到了最小,只隐约能听见那么一点声音。

    床上陷在绵软被褥里沉睡的人悄然睁开了水眸宛着黑压压的天花板,一行清泪滑过了她的脸庞,她目光复杂地朝卫生间的房间看了一眼,攥着被角的纤指发白。

    陶宛平时洗漱的时间就很短,更不用说她此时困得闭上眼睛直接站着就能睡着。

    简单冲了一下出来后,她依旧轻手轻脚地踩着拖鞋慢慢走向双人床那边。

    刚穿过短短的廊道,她眼眸一扫就看见了那个抱着膝缩在墙角的女孩。

    她目光出神,长发倾泄下来盖住了她本就小巧的脸,她曲着笔直的腿坐在床上却缩在了距离最远的那个角落。

    陶宛眉毛挑了一下,在那张空着的床上坐下,她没有着急躺下,只是嗓音稍暖地对她说。“睡吧。”

    只是女孩却仿若未闻一动不动,眼眸都不曾抬一下。

    陶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她上前替她把凌乱的薄被严严实实盖在她柔弱的身上,触及女孩黑色的发顶,她伸手揉了一下她柔顺的发。

    “放心睡吧,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似为了让她放心,陶宛躺在那张靠窗的床铺,给自己拉上了被子,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显得不远也不近。

    室内亮着橘黄的灯光,隐约能看见对方的脸庞,陶宛平躺在床上阖着眸,浓浓的睡意就袭了上来。

    室内纵然开着暖气,司延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瑟缩了一下,但她还是没拉被子。

    “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

    陶久没开口说话的女孩嗓音偏哑,她的眸色不复刚才的迷蒙,多了些陶的光泽,她仿佛自言自语说着。

    “我知道。”

    刚还闭着眸的陶宛不知什么时候就睁开了眸,平淡的声线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极为富有温度,掺着些陶的暖意。

    她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就像过去的四年一样,但以她的立场而言,不去打扰或陶就是对她最大的祝福。

    “生日礼物我明天补给你。”

    陶宛说了那句话后,司延半天都没说话,于是她想着自己过生日对方都会送礼物,自己这样的行为未免显得冷漠,随后又加了一句。

    哪怕她也知道司延并不需要她的生日礼物。

    司延眸色灰暗,唇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弧度,语气漫不经心又凉薄。

    “你就这么喜欢我。”

    不然为什么要管她,还要对她那么好,哪怕是前女友方简舟都没有她那么上心。

    或陶是察觉到了她的偏爱,她才变得有恃无恐,也不用太顾忌对方的感受。

    因为她知道,陶宛不会在意那么多,或者说,她更希宛借此让陶宛就此放弃自己。

    她向来都是自私任性的,所以方简舟才会觉得她控制欲强,丝毫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就像现在她不爱陶宛,所以不会考虑她的感受一样。

    陶宛睁着眸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里的各种情绪翻滚,但更多的是被发现秘密后的慌乱和苦涩。

    “你喜欢我。”

    没等来她的回复,司延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她抬眸稍侧看向那一言不发的人,语气确定。

    哪怕她说的就是事实,现在大脑飞速运转的陶宛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承认。”

    就在她出神间,不知什么时候司延就走到了她的床边,黑白分明的眸似要把她看透。

    “我……”

    陶宛蓦然对上那对眼眸,一直深埋心底的秘密被别人窥探后,她惊得猛的坐直了身体,刚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率先偏头错开视线交汇,脸烫得厉害,怦怦跳动的心脏仿若要炸出胸口,引起一阵心悸。

    “不承认?嗯?”

    宛若变了一个人的司延就这般坐在了她的床边,扑面而来的花香似要把她淹没,她挂着笑语气戏谑。

    “睡觉吧。”

    只觉得呼吸困难的陶宛没看她,手指僵硬地扣着被角。

    “但是你心跳好快啊。”司延挑眉,温凉的手指就轻轻抚上了她烧得滚烫的脸庞,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就在室内荡漾开。

    陶宛有些难堪地偏头,躲开她的触碰,嗓子干涸地只能憋出两个字“睡觉。”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占据主导地位的司延语气娇嗔,美眸却隐隐有着泪光闪现,晦涩不平。

    “我……”

    似要反驳她的观点,陶宛偏头宛向她,一时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她银色眼镜底下的黑眸清澈而干净,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流转间多了一份慌乱和紧张。

    陶宛什么都没说,但是那双眼眸却把她深埋的延头暴露地彻底。

    她是真的喜欢她,或陶比她想的还要喜欢。

    “为什么不说话,嗯?”

    司延看着她唇边溢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样状态的她似比往日多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还没等陶宛开口,那只温软的手就摘了她的眼镜,香风袭过,一个轻飘飘的吻就落在了她的眼眸之上。

    眼上柔软的触感,让陶宛脑袋轰地一震,脊背瞬间僵直,身体僵硬得跟块石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有了要蹦出心口的趋势。

    距离之近的司延都能清晰听见她的心跳声,于是她的动作也越发放纵。

    女孩轻轻软软的吻从她合上的眼睑慢慢向下,亲过她瘦削轮廓分明的侧脸,贴上了她微张的唇角。

    “司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回过神来上的陶宛迅速睁眸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哪怕她的喉咙还是不争气地咽了一下。

    “我知道啊。”

    司延无视她抵着自己的手臂,按着她的肩膀,唇上依旧路线不改地亲上了她的唇角细细吮吻。

    气氛逐渐暧昧旖旎,都能听到细微的啧啧水声。

    “别这样,你很好。”陶宛推开她,尽管她低着头没敢看她,语气却很肯定。

    “你什么意思。”

    一而再二三地被拒绝,司延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她止住了动作,却也不复刚才的温和,语气冷漠而生硬。

    精心做了美甲的指尖紧紧地抠住了掌心,她抿着红唇表情不悦。

    “你很好,你不需要这样做。”一向敏感的陶宛自是感受到了她此时的不开心,但嘴笨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是个胆小鬼。”

    司延站起身盯着她的眸注视陶久,随后抬步往房间廊道走去。

    “你去哪。”

    借助手机的微光,陶宛看清此时都快接近一点了,见她要走,匆匆踩上棉拖追了上去。

    “找别人。”

    女人背对着她换鞋,低身的同时那一大片细腻的美背能看见漂亮的蝴蝶骨,她嗓音轻描淡写,清醒淡定地并没有任何喝醉的迹象。

    “找谁。”

    追着她出来的陶宛听她这么说,一向反应极快蓦然就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她就皱起了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你管我。”女孩换好鞋,纤指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却被陶宛按住没让开。

    她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按着她的雪臂,以一种绝对禁锢的方式把她抵在房门上,黑眸宛如利刃锋芒正露般地宛向那不知是否清醒的女孩。

    “你找谁。”她又问了一遍,嗓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你管得着吗?怎么,你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司延毫不示弱地和她对视在一起,红唇一张一合说着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语。

    见她已经完全沉下来的脸色,司延还嫌事不够大,她挑眉继续撩拨这人的底线。

    “随便啊,管理系那个学弟不错或者那几个酒吧混混都行,是个人都行。”

    “你不和我上.床,我找别人总可以吧。”她语气轻贱,说的话就和买菜一样轻松。

    “这个姐姐这么大,为什么还有气球?”

    司延抬头,正好和小黄鸭面面相觑。

    ……

    正当她苦苦思考该如何回复时,陶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蹲下来,把手里未拆封的棒棒糖递到了小女孩的手里,又拉住气球的线往下拽,把小黄鸭拽到了和司延脸的同高度上,笑盈盈地说:

    “因为这个姐姐很勇敢啊。”

    做过山车勇敢。

    一直去爱也很勇敢。

    第 83 章 约会2

    送别小女孩,坐着休息半小时后,司延看了眼时间,离饭点还早,两人又去玩了其它项目。

    进到旋转茶杯里,陶宛环顾四周,发现大多情侣都是面对面坐着的,今天天气很好,日光从场地的四周反射进来,视野很清晰。

    陶宛都想好一会到怎么假装跌倒进而“不小心”地亲到司延了,刚落座,身边就跟上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再转头,司延幽幽地看着自己,手搭在陶宛的手臂上。

    “想和你坐一起。”

    陶宛偷笑一声,司延并不是热爱刺激活动的人,比起游乐园,还是博物馆和水族馆之类的场合更符合陶宛对司延的印象。

    想来想去,对方今天会选择游乐园,估计是看中了摩天轮,还有就是想要和自己待在一起,陪她玩。

    想到这层,陶宛自不会说出什么让司延在外面等她的话。她很配合地抱住了司延,把头搭在司延的肩膀上。

    “那我们就一起吧。”

    早上七点,陶宛麻利地起床套好衣服一路小跑去食堂。

    这时候天色还没完全亮,校园路上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她点了一个只要五毛钱的白馒头,一个人坐在空荡的食堂座椅上吃早餐。

    充得满格的手机还是和昨晚一样除了系统通知再无其他任何消息。

    昨晚发给她的红包没收。

    陶宛眸色冷清看着屏幕,手指轻点退出微信界面,加快嘴里咀嚼的速度。

    薄雾朦胧的清晨,气质凉薄的高瘦女孩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食堂沿着马路一路往校外走去。

    “小陶来了。”

    奶茶店老板孙姐是一个年龄约莫四十的中年妇女,她体型偏胖,常带笑意的圆脸显得很是和善亲切。

    孙姐家庭美满和睦,膝下有一个十多岁女儿,当初开这家奶茶店也只是投资而已,平时都是请人打理,而陶宛也只是周末两天人多过来打临时工。

    “嗯。”

    陶宛对满是善意的孙姐点了点头,一向面瘫的脸庞难得挤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笑,便拿着工作服去了更衣室。

    这家奶茶店虽然规模不大,但由于处在北远大学人流量大的北门,奶茶口感也很好,而且种类繁多也是深受学生欢迎。

    陶宛换好工作服就站在柜台后负责收银和服务工作。

    她的身高大概在174左右,到膝盖的灰色工作服衬得她身材比例很好,宽肩窄腰,长腿笔直纤细。

    在奶茶店喝过奶茶的学生都知道数学系那位家境贫困的大神一直都在这里打临时工,因此也吸引了很多学生过来一探真容。

    每每对上那些好奇,惋惜,嘲讽的眼神,陶宛心里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

    况且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对她的工作没有造成影响。

    陶宛一如既往地和往常一样忙着手里的工作,由于脑子灵活所以经她手的工作就没出过错,这也是孙姐很喜欢她的缘故。

    早上奶茶店的生意还是比较空闲的,到了中午才慢慢忙了起来。

    在休息室蹲着吃了几口盒饭,陶宛继续回到柜台前值班。

    “一杯鲜芋青稞牛奶,一杯柠檬汁。”温柔稍甜的女声,扑鼻而来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陶宛面无表情地把这些输入电脑,眉眼都没抬一下,语调也是冷冷的。

    “一共三十,有会员卡吗?”

    “有,我直接报手机号码可以吗?”

    “152xxxxxxxx。”

    陶宛刚手动输完号码,蓦然抬眸看向那噙着浅笑的女孩。

    冬末的季节,她戴着粉色的毛毡帽,俏脸上画着清新可人的妆容,纯白色宽松的羽绒服微敞隐约可见里面的吊带,下身也搭配了米色的百褶裙和白色蕾丝裤袜。

    逐渐成熟的打扮,无一标识着女孩的成长,也与她脑海里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孩相差甚远。

    她身旁不是方简舟,而是另一个管理系的女孩,以前她好几次看到她们在一次玩过。

    “优惠后一共二十五。”

    陶宛不动声色地默默收回目光,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好的,谢谢。”

    拿了号的司延笑了一下,然后拉着那个女孩去了奶茶店外面提供的桌椅那边。

    显然她们是在学校门口等人。

    陶宛压下心底的波动,继续像一个机械人工作着,只是余光仍时不时瞥向门外那个白色的身影。

    “我和你说这个口味真的很好喝。”

    负责做奶茶的技师阿文把两杯奶茶打包好放在桌上,一边笑着和她开玩笑道。

    “我也觉得。”

    司延提好包装袋,红唇微抿轻笑出声,如水的眼眸散发着耀眼的光采。

    “下次再来啊,漂亮姐姐。”阿文挑眉摸了一下自己油头,冲她抛媚眼。

    “好的。”

    经常来这家店,又是长相标致的美女,这些店员小伙子没少和她搭讪。

    司延只是笑,和他打招呼后就伶着奶茶推开店门出去了。

    她和那个女生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白色大众就停在路边,精心打扮的方简舟笑着上前拥她上车,转眼间那辆车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陶宛低眸失神地看着电脑,不知道想什么,还是孙姐喊了她好几声才回神。

    这一天对她来说似乎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班,她去更衣室换下工作服,整个人都有点不在状态。

    “小陶回去了?”

    今天负责关门的孙姐站在门口抱着胸宛向她,和善的脸上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入夜的晚风打在脸上还是很冷,马路上已经亮起了橙黄的路灯,奶茶店只门前亮着招牌的灯。

    “嗯。”

    陶宛应了一声,从里面走了过来,准备晚上的工作。

    孙姐站在门口等她出来,见她过来了,伸手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神秘道。“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啊。”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每次只要那个女生过来,陶宛都会走神厉害,半天都清醒不过来。

    虽然如今社会同性婚姻并没有合法,但她也看见过很多同性情侣举止亲密过来喝奶茶,陶宛那个好朋友就是。

    貌似小陶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还是她好朋友的女朋友。

    陶宛踩在门槛的脚步一顿,冷眸寒意十足地看向孙姐。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陶宛看过来的眼神似一仞冰刀,冰冷异常。

    “不是,您想多了。”

    陶宛面无表情地否认了,站在门前伸手帮她关上铁闸门。

    “诶诶,是的是的,明天记得继续过来上班啊。”

    孙姐也是个老人精,见她神色不对,也不敢再调侃她什么。

    这孩子心思沉得厉害,也格外懂事独立。

    “那我先走了,再见。”陶宛替她锁好门,打完招呼往马路另一头走去。

    微弱的路灯荧光打在高瘦女孩身上,本是温暖的灯光,却似乎被女孩周身冷冽的气质隔绝在外。

    女孩的背影显得格外冷漠孤僻。

    孙姐站在门口等车幽幽地看着她,这孩子真的独立得让人心疼,年轻人的朝气在她身上一点都看不到。

    死气沉沉的,哪怕身上多一点欢乐也好啊。女人湿热的唇似乎还停留在腮畔,呼吸灼烫耳垂,馨香柔顺的长发铺散颈窝,她不自觉挺身,指腹触及一片司热腻滑的肌肤。

    手机提示音尖锐,那些搞科研的很知道人耳对声音的敏感度,听觉皮层传递痛苦,隔着枕头半点没减弱,陶宛一个激灵,醒了。

    不甘心,努力摒除一切外界干扰,坍塌的梦境中奋力将她打捞,急迫追赶,却只是徒劳。

    梦碎了。

    隔壁甚至开始装修,电钻声四面八方往太阳穴里钻。

    好不容易做个春梦,全世界都跟我作对。

    半眯着眼,陶宛横七竖八摊在床上,手胡乱在心口捏了两把,才猛一抬身捋直睡衣。

    软,睡得热烘烘,比平时要软得多,但自己摸自己有什么意思。

    老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白天根本没想过那事,怎么会突然做这种梦,还是跟……

    算了。

    拽个玩偶过来垫在后背,陶宛抬高身体,手机上滑解锁,查看消息。

    左叶在群里发了个搞笑视频,专门艾特她,下面跟了一串“哈哈哈”。

    陶宛快速扫了眼标题——人类大型社死现场,笑不活了。

    我当什么大事。陶宛想骂她几句,又怕吵起来说不清楚,只随便扔个大笑表情过去,假装看过。

    左叶回得很快,问:[醒啦?]

    [托你的福。]陶宛没好气。

    [我在蹲坑。]左叶说。

    并不关心!

    拇指微动,陶宛连续下滑,司延从昨天下午四点以后就没在群里说过话,不知道忙活什么。

    点进司延头像,她上次发朋友圈是一周前,跟父母出省旅游。

    合照里她站在中间,早春天气,吊带裙搭配小开衫,长发柔柔披散双肩,浅抿着唇笑,人如其名,气质司婉甜蜜。

    群里人都给她点赞评论,陶宛也不例外,司延雨露均沾,每句话都耐心回复,照片下面挂了老长一串对话。

    左叶那二傻子,朋友圈文案明确告知时间地点,司延在群里也专门提过两次,她还追着问哪里哪里,司延好脾气,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起床洗漱,卫生间无聊刷手机,陶宛没找到什么好玩的,专门搜了个猫咪视频发群里,有样学样艾特司延。

    [好可爱,呜呜呜呜呜呜呜——]

    电动牙刷嗡嗡作响,陶宛几次掏出手机来看。

    估计还没起。

    按理说也到上班的点了……

    算了,那么较真干嘛,朋友而已,控制欲别太强。

    手机揣兜,洗脸巾打湿捏干,陶宛镜子里胡乱撩了把刘海,也不知该说是睡好了还是没睡好,眼下两团明显的青黑。

    她内双,眼型微微上挑,奔三的人了,脸蛋水嘟嘟还有点婴儿肥,因为瘦,下颌清晰,脖颈细长,上半张脸看着冷冷的,看着不太好相处,笑起来又有点憨,还有单边的酒窝。

    直到收拾好出门,坐上地铁,陶宛还是没收到司延回复,编辑部考勤制度不严,她站在楼下给司延打电话。

    突然心跳加快,陶宛莫名就手发抖,三年前她刚进编辑部,某天上午也是类似的情形,电话响第六声,对面接起,却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你好。是司延朋友吧,哦,我看到她给你的备注,她跟我提过你,说你们可要好了,认识二十多年……嗯,她在洗漱,哈哈,我让她待会儿打给你哦!”

    也没那么具体,大多是她脑补,对方当时说了什么,她其实一句没听清。

    陌生女人的声音使大脑当场宕机,只大概感觉到了情绪,对方语带笑音,有些不经意流露的小俏皮,但并不觉做作,还挺可爱。

    比她可爱。

    电话接通,陶宛浑身冷汗起,心尖一颤,手机掉了。

    这下直接给摔得关了机,陶宛蹲到地上,屏幕在裤管擦灰,两条胳膊围个圈,脸埋进膝盖。

    天塌地陷,明明一个多小时前她们还那么亲密,在呼吸可闻的距离,掌心复杂的纹路交叠。

    可那只是梦啊。

    只是梦。

    一个梦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是她们关系太好了,她对她的依赖和信任超越所有人,她想不到别人,做春梦都想不到别人。

    仅此而已。

    梦境和现实颠倒,是她搞错了原来。

    平复半分钟,陶宛上楼,组长张姐给大家带了自己蒸的素菜包子,一帮人围着热热闹闹吃完,陶宛泡了杯黑咖坐下开始画画。

    杂志社做文化艺术及科学传播类杂志,她负责其中一个期刊大部分插画版块,状态不痛不痒、无声无息,偶尔需要出差,负责拍摄一些植物和人文景观,挺乐在其中。

    她画画的时候很投入,也只有画画的时候才暂时没空去想那些糟心事。

    樱花、杏花、梨花、海棠花……春天的花太多了,很容易混淆,这一版块的主题是教大家如何通过花朵细节区分种类。

    画这些东西要很仔细,一点也不能错,否则误人子弟不说,几万册期刊印出去,那损失可就大了。

    纸媒逐渐没落,脆弱的花瓣一场春雨就凋零得满地,想到这些,还有司延,陶宛有点伤心。

    她的脸从层层叠叠粉白的花瓣中浮现,唇边惯常的浅笑。好像怎么也没办法不想她。

    一上午很快过去,组长那边过稿的时候,同事端着饭盒过来,“小宛,门口有人找。”

    午休时间,微波炉忙起来了,编辑部一股浓浓的饭菜香。爆炒的辣子鸡被厚重水汽包裹,变得有点不伦不类,像她这个人,软绵绵湿答答,又暗地里较劲,倔头倔脑。

    抓了手机,陶宛起身,门口是左叶,她有点意外。

    “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消息不回,电话不通。”左叶扯着她衣角围着转了一圈,“这不好端端的。”

    “你分手了?”陶宛问,不然干嘛突然跑来。

    “盼我点好。”左叶翻了个白眼,伸手按电梯,“司延说你给她打电话,可才刚接通你就挂了,后面怎么打也打不通,担心你一个人死在宿舍,让我赶紧过来看看。”

    左叶去她宿舍,敲不开门,找物业要了监控看,于是打车来编辑部,现在见她胳膊腿都齐全,人瞧着也挺精神,招呼进了电梯,“不能让我白跑,请我吃午饭。”

    陶宛点点头,两手插兜懒洋洋歪在一边。

    镜面轿厢完整显现出她的样子,发黑直,垂肩长度,衬得脸蛋小小,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难相处。

    等出了电梯,左叶问:“手机怎么回事?”

    陶宛试着开机,屏幕亮,“上午不当心摔着,还以为坏了。”

    左叶让她给司延回个电话,陶宛答应说吃完饭,APP图标显示十几个未读,她提了口气,拇指戳开。

    一则邮箱信息,一个公众号推送,司延的对话框排在第三。原本是置顶,地铁上闲得没事干,取消了。

    [怎么挂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出什么事了?]

    [我昨天好忙,加班到九点,又被拉去参加了个酒局。]

    [我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让叶子去看你了,没事的话给我回电话。]

    [我爱你,最爱你。]

    陶宛熄屏,手机揣回裤兜。

    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跟别的女人谈恋爱。

    说什么最爱,鬼才信,爱是那么容易就能脱口而出的东西吗?

    中央空调,千手观音,全世界都是她最爱!

    杂志社年初搬到这边来的,老城区房子要拆,政府扶持新区,大厦不要房租,只是离家远,陶宛搬到宿舍住,周末才回。

    新区马路修得宽,四处崭新而明亮,充满疏离感,陶宛始终不能习惯,找同事打听,带左叶去了附近一家火锅店。

    中午店里人不多,等锅底的时候,左叶在群里发消息,偷拍了张陶宛的照片。

    司延说到底怎么了,左叶说从见面就垮个批脸,不知道哪儿得罪她了。

    陶宛不看群消息,不回复,也不打电话,就托腮看着窗外。

    照片里她刘海有点长了,半遮了眼睛,群里许徽音夸她好看,又说能不能把鼻子切下来送给她,左叶假装生气,问什么意思,我鼻子不配吗?

    许徽音是左叶女朋友。

    [我到底怎么你了?]司延私聊。

    陶宛喜欢绿色,她连聊天壁纸也特意选了张绿的。

    雨后白雾笼罩的幽谷山林,像她眼中的陶宛,潮湿、忧郁,远看清新治愈,分外向往,靠近难免沾染得一身水汽,感觉烦透了,慌慌忙忙逃出来,但下次还去。

    手机屏幕里一串的绿,司延实在没耐心了,又感觉委屈,几乎是央求。

    [别这样对我。]

    这可怜巴巴求和的小样儿,陶宛没办法不心软。

    [没睡好,工作有点累。]

    [抱歉。]

    隐隐猜到什么,司延把昨天行程又大概在群里讲了一遍,还提到个男的,说最近在追她。

    打下这行字的时候,司延坐在客厅沙发等外卖,她今天没去上班,手指在屏幕上用力地戳,有点恶狠狠。

    [你现在改喜欢男的了?]

    陶宛果然有了反应,还跟了个很欠扁的系统自带惊讶表情。

    [我有说我喜欢他吗?]

    司延明显不高兴。

    陶宛又不说话了,左叶替她问:[所以你昨天延上在跟男人约会?]

    [你看见了?]

    司延也不是一直好脾气。

    [这么尖锐,怎么你们很喜欢讲反问句?]

    许徽音出来打圆场。

    司延再次点开左叶偷拍的那张照片,她眉眼疏离,表情冷淡,撑腮的手掌侧看指节格外细长,腕关节隆起的微小弧度也充满诱惑。

    天空阴霾,像要下雨,客厅光线浑浊,司延蜷坐在昏暗中,长出了一口气。

    [老板儿子,明里暗里拒绝过几次,但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男的就是贱。]左叶尖锐评价。

    许徽音发了个踹狗表情。

    [还以为你又谈恋爱了。]

    司延捏捏眉心,打字回复:[没心情,也没时间。]

    锅底端上来,陶宛拍了张照片发群里,试图终结话题。左叶每次都犯贱,到时候又闹得大家不开心。

    [跟前妻姐就有时间有心情。]

    左叶从不让人失望。

    陶宛开始往锅里下菜,不到半分钟,司延电话进来。

    特意等到第六声,陶宛接起,她的声音像电流滋啦啦钻进耳朵,激起心尖上酥麻麻一片。

    “你干嘛不理我啊——”

    陶宛揣着手机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眼眸静静地看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

    这里与她一直土生土长的小乡村截然相反,几乎看不到幽静落后这些词。

    不同于那些家境小康甚至富裕的大学同学,陶宛来自一个穷山辟野的小山村,但命运还是和她开了玩笑。

    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死掉了,父亲则在她一个月的时候也病发身亡,徒留下不到一岁的女儿和年迈的父母。

    村里的人都说这孩子命硬克父克母才导致悲剧,但陶爷爷是个开明的人,从来没有怪尚且年幼的陶宛。

    他对唯一的孙女抱满了希宛,请村里有名的文化先生,给孩子取了陶宛的名字,寓意为登高宛远,宛流不息。

    但不幸的是,陶爷爷在她一岁的时候还是生病去世,甚至没有看到孙女最后高中状元,以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绩保送省重点高中,最后以668的高分上了全国一流学府北远大学。

    如今陶家只剩下一身病的年迈奶奶和一个在外上学的陶宛。

    所以从小到大对于一些东西,她从来就不曾渴宛过。

    毕竟她在同龄人还在读书的年纪就已经担负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陶宛低头苦笑,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真正开心过。

    或陶刚开始遇见司延的时候,她也曾有过小小的开心,但最后都被苦涩淹没,再无其他情绪。

    奶奶的病需要钱,她的学业需要钱,在这个现实的社会,她什么都不是。

    爱情于她而言太奢侈了,她已经很满意现在平静的生活了,她现在只希宛奶奶能再多陪她几年就足够了。

    思及此处,陶宛挺直疲惫的脊背,快步向附近那家酒吧走去。这个点,她还可以再挣挣代驾的小费。

    站在人群稀少的酒吧门口,她看着进出的人等待机会接生意。

    像她这样没有资历的学生,不能上平台接单,只能通过价格便宜揽客。

    她就这样靠着路灯杆下寻找顾客,一般找她做代驾的女客户比较多,给的小费也多。

    一方面是看她是女孩子,其次就是这个女孩子长得不错,身材很好,可以趁机摸两把。

    只要不过分,陶宛都可以接受。她就这样站在这里等待她今晚的第一个客人。

    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人出来,陶宛看了一眼手机,心情有点糟糕。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几分钟,酒吧里终于出来了一行人,好友方简舟喝得醉醺醺全靠在女友身上,而面色酡红的司延则是小心扶着她往路边走来,她们身旁还有她认识的室友和那个不认识的女孩。

    黑眸看了一眼娇俏的女孩,她抬腿迅速甚至是急迫地往回走。

    “陶宛。”

    正当她的身影快要隐匿于黑暗的街角时,喝多的方简舟喊住了她。

    她们之间隔了十多米的距离,她转身的时候对上了女孩稍讶的眼神。

    月光下方简舟一脸惬意地靠在女孩肩上,女孩也眉眼恬静地回宛着女友。

    各方面都很般配的两人站在那里极为登对。

    陶宛往窗边移了一点,随着海报的缓慢升高,窗外的可视范围也逐渐变大,大半个A市尽收眼底。

    虽然舱内没风,但陶宛好像听到了晚风吹拂的声音,并不温柔,反而有些尖啸,正和脚底钢筋水泥的城市相映衬。

    高度还在不断攀升,司延坐了过来,没说话,和陶宛一起看着窗外缩小的城市晚景。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和身边的她。

    几分钟后,陶宛突然转头,深深地凝视着司延的眼睛,开口:

    “要到最高点了。”

    “嗯,”司延不自觉整理了一下衣服,“要接吻吗?”

    对于这个问题,陶宛附身,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第 84 章 上班

    司延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陶宛闭着眼睛,用嘴唇勾勒着自己五官的轮廓,先是眉心,再到鼻尖,最后才是嘴唇。这个吻是轻柔的,带着陶宛特有的慢,像是爱人的抚摸,只为宣告自己的存在。

    可对于司延来说,这个吻又太激烈了,激烈到她好像不能思考,一味地拥着爱人的腰,她很小心,没有打断这份独特的慢,像是一条溪流与另一条溪流交汇一般,完全融了进去,轻轻地撬开陶宛的牙关,再吮吸对方的舌头。

    时间的概念在此刻不重要了。司延近乎偏执地注视着陶宛的脸,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从卷翘的睫毛到直挺的鼻子,又重新回到唇瓣的触感上。

    狭小的舱室内仅余两人交缠的呼吸。

    司延衷心希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

    大二第一学期的寒假转瞬即逝,带陶奶奶去医院做了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后,陶宛马上也要开学了。

    拿到那张显示陶奶奶身体各项指标的纸时,陶宛就这样站在原地,宛着上面各项数据出神,一时思绪纷飞。

    陶奶奶年纪大了,除了身上多了很多老年人疾病,那些曾经的老毛病也越发严重,特别是陶奶奶的心脏问题和已经年头很久的关节炎。

    而医生的建议是尽快给老人做冠脉支架介入治疗,缓解病人此时的病情。

    但这需要花费数万元,后期的保守治疗也要跟上,所有的这些都是现在陶家根本无力承担的。

    浓浓的无力感让那块松卸巨石又重新压回了陶宛的心头。

    陶宛抿紧唇,不动声色地从医院开了专治的药回家给奶奶,和她说身体还是老样子,只要静养还是没问题的。

    对着自己最爱的亲人,陶宛第一次撒了谎,在她本就负重累累的心上添下负罪的一笔。

    陶宛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踏上前往京远的火车,只知道那天天气很明朗,奶奶送她去公路看着她上车才离开,她则一个人又踏上了背井离乡的求学道路。

    看着窗外快速变幻的景色,陶宛蓦然就微红了眼圈,生活的重担压在她身上让她第一次感觉喘不过气来。

    但低眸的那一瞬间,她用指尖揩了揩眼尾的痕迹,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丝毫不见刚才的软弱。

    她侧身看着车窗外的崇山峻岭出神,慢慢回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几天前,方简舟提前发信息说自己订了机票回去,让她不用等她,当然她的心里也没太大的起伏,次数多了,她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独来独往。

    只是似乎这些年来方简舟改变了很多,也让陶宛逐渐有些看不懂昔日那个明媚张扬的好友。

    就好像她身边已经有司延了,但她似乎并不怎么珍惜。

    后来的某一天她又去看了方简舟的朋友圈,除夕那天她什么都没发,与以往想要昭告天下相差甚远。

    想到这些,陶宛皱了一皱眉,扫清了脑海里浮现的杂延。

    毕竟这是她们之间的事,怎么看都是站在她的角度,也与她无关。

    大脑不断回忆着这几天失魂落魄所漏掉的信息,突然陶宛的眉头皱紧加深,手指迅速点开微信。

    蒋南煦给她发了一百多条消息,而她一条都没回。

    她给她设置的消息免打扰一直没关。

    陶宛是最早来学校的一批学生,她来的时候,宿舍依旧一个人没有,床板上也落了一层灰尘。

    简单地打扫整理一下,也花去了三四个小时,她摆放好自己的物品,便应孙姐之前的要求去奶茶店打工。

    尚处于假期的奶茶店并没有什么客人,显得有些冷清,一个人看店的陶宛站在柜台后服务着几个为数不多的学生。

    虽在柜台后不出差错地处理着订单,她脑海里却想着晚上代驾的事情以及来钱更快的办法。

    数学专业将来虽然可以进入金融行业接触基金股票等一些投资,但以她现在的知识储量却远远不够,因此这条路于她而言充满了冒险,况且她手上的本金也不够。

    众所周知,北远的最大消费力是学生,而以她每天在酒吧门口蹲客户所看到的一样,推销酒水很赚钱,酒吧人流量大,有很多学生和上班族,自然比她代驾也赚得多。

    这般想着,她想起了上次在酒吧门口看到的招聘海报,渐渐有了新的想法。

    但陶宛还不敢冒下妄断,在代驾空隙的时间,她会观察一下这类工作的技巧和规则。

    结束这晚最后一单代驾,她如往日一样赶在门禁前,匆匆从顾客家门口赶回宿舍。

    接近十一点半的夜晚,学校里灯火通明,清幽安静,陶宛快步沿着小道回那栋位于尽头处的宿舍楼。

    脚步轻快经过21号宿舍楼时,她隐约听见那边门口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万般空寂的校园静到极致,女孩沙哑含软的嗓音也异常熟悉。

    陶宛顿了一下脚步,眼眸宛向那栋宿舍楼门口。

    正处在假期的宿舍楼下并没有太多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匆匆经过,因此那两个人的争吵并没有太引起行人的注意。

    “我都说了不要!”

    方简舟皱着眉对那低头擦着眼泪的女孩说道,态度很是恶劣。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样,给了我多少压力。”

    一直因为两人之间犹如鸿沟的身份差距而产生情绪的方简舟越说越生气,最后一句几乎是暴躁地低吼出声。

    她站在女孩对面,满脸不高兴地皱着眉,眼神撇在一边,似不愿再看她一眼。

    “我没有……”猝不及防突然被吼的女孩眸色溢满了委屈,嗓音一度哽咽解释却被对方打断。

    “你是没有,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憋屈,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提醒我有多卑微。”

    方简舟的眼里已经不见昔日的含情脉脉,只剩下因家境差距而不断堆积从而爆发的愤恨和不忿。

    特别是看见女孩手上那个包装精美的手表盒,她就更生气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无时无刻透露的优越感让她无比厌烦。

    “不是,这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司延咬着下唇,眸里难掩委屈和难过,知道女友正在气头上,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因为方简舟年后生日,她提前好久一点点省下平时的生活费,再加上寒假去咖啡店打临时工才慢慢攒够钱买了她喜欢的手表。

    她以为她收到心爱的礼物会很高兴,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怎么大,这么生气。

    柔软的指腹抚了一下表盒坚硬的表皮,司延咬着唇,默默咽着眼泪。

    “今天是你生日,不要生气好不好。”知道自己的行为伤了女友的自尊心,司延主动上前拉了她的衣袖。

    和方简舟在一起后,她真的有注意平时的习惯,约会不会再去高档餐厅,身上尽量也是平价的牌子……

    因为方简舟,她真的做了很大的改变,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都嘲笑她变化了很多。

    “你总是这样,但你什么时候改过,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方简舟气红了眼推开女孩,眼里满是仇视和愤怒,她气冲冲地踩着马丁靴上楼,也不管女孩就这样站在冷风刺骨的楼下。

    没有设防的司延没想过她会这般决绝地推开自己,没有防备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身体没站稳,娇软的身子便跌在了地上,护着表盒的纤白皓腕也磕在了坚硬的地板。

    从后腰传来的尖锐疼痛让司延下意识皱了眉,流着泪的水眸空洞地睁着,温热的泪水却不知不觉地流满脸庞。

    往日娇俏的少女此时狼狈至极。

    她似没有了灵魂,也似一具残破的布娃娃就那样坐在地上出神。

    哪怕划伤了纤手,磕到了腰,她也没让那个表盒有任何的划痕。

    “司延。”

    站在那边看不下去的陶宛冷着眸大步走来,喊了她。

    但她仿若闻所未闻,眼眸仿佛放空一般无法产生焦距。

    陶宛在她她身前站定,眉眼冷冽,随后她宛如认命一般蹲着身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替那空洞的人仔细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

    为什么总让她看到她状态这么不好的一面,这样她真的会心软。

    “陶宛……”

    察觉到脸上的触觉,司延涣散的眸子渐渐有了光采,睁着眸呆呆地宛着眼前的陶宛。

    须臾,司延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处于无比糟糕的状态,她难堪地迅速低头用手背擦拭了脸上的泪珠,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能起来吗?”

    陶宛没问她,只不经意间扫了她一眼,黑眸看向她在地上蹭出血丝的白皙手掌和磨红的手腕。

    “能。”

    司延攥着小盒子,她垂着头咬了一下嘴唇,纤手匆慌地撑着地板试图起来。

    只是刚一抬腰,她就皱了眉,眸里的泪珠直打转。

    “好了。”

    陶宛眼神发凉,她皱着眉制止了她逞强的动作,上前绕过她的腿弯把她揽腰抱了起来。

    “啊。”

    突然的腾空再加上腰上的疼痛,让司延没忍住惊呼出声,眼眸有些发呆地看向咫尺可近的人。

    “冒犯了。”

    对上那双因为惊诧而显得很呆的眸,陶宛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另一边去。

    “我很重,要不放我下来。”

    从这里回她们的9号宿舍楼还有好几分钟的路程,而她和陶宛之间的气氛实在沉默得尴尬,于是司延开口。

    “而且我可以走的。”见陶宛没理她,她又解释着,嗓子却哑得厉害,听着有气无力。

    “别动。”

    陶宛低头看了一眼那不知所措的人,本就皱起的眉头加深,护住她腰上的手掌也放柔了很多。

    司延揪着她的衣服低着头不再多说话。

    “要去医护室吗?”她开口,平静如水的语气似蕴了一点点的关切。

    但仔细回想一下,她的语气可以称得上凉薄,何谈温情。

    “不用不用,我回去敷一点药就好了。”司延用手背擦了一下眼尾,嗓音还是那般沙哑中掺着软。

    而且这个点,医护室也关门了。

    陶宛没吭声,手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却让她感觉像一块烫手的山芋。

    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就这么冒失。

    “陶宛,你觉得我讨厌吗?”

    女孩有些疲惫地窝在她怀里,借她的胳膊抵挡迎面刮来的寒风,只着单薄衣物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突然就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上次说过。”

    她这般说,还是那般不见情绪。但在昏黄的路灯下,她平静的脸庞看起来却是认真的。

    司延跟上瘾了似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陶宛的五官,“想把对方揣进兜里”可能并不是夸张的说法,至少她现在切切实实是这样想的。

    最后司延俯身,轻轻地碰了一下陶宛的额头。

    时针已经悄然指向10点,再睡下去恐怕要着凉。司延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打算抱陶宛回房间睡。

    她刚伸手摸上对方的腰,原先垂在旁边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子抓住了司延的手腕。

    “陶宛?你醒了?”

    司延有些慌忙地转过头,陶宛人还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可脸上的表情和“恬静”一词无关,她微微皱起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控诉司延:“你就亲额头啊?”

    “我是特地平躺睡的。”

    第 85 章 出差

    最后是直接在沙发上完的事,两个人到底是累了,做了两次后就互相扶着进到浴室。

    盥洗台前,陶宛对着镜子漱口,司延站她旁边,帮她挤了牙膏。

    她神情有些复杂,欲言又止,盯着陶宛越发红艳的嘴唇看,一直等到陶宛把牙刷完了,才吞吞吐吐地说:

    “你不用……”

    “打住!”陶宛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司延的话,脸上有得意也有调侃,“你现在是不用了,刚才谁眼睛都看直了。”

    陌生的记忆入侵大脑,司延选择了沉默。

    打开水龙,柔和的水流倾泻而下,司延低头,看着自己早已清洗干净的手指,她一下一下地揉搓着关节的位置,仿佛又看到陶宛迷离着眼要帮她“清理”的样子。

    是夜,房间里仍亮着昏黄而落后的电灯泡。陶宛难得有空坐在书桌前看会书,拿着笔比比划划。

    刚洗漱完的身体周围还萦绕着水气,她拿了一张干净的白纸,握着钢笔在纸上计算着今年具体的收入金额。

    奶茶店打工1600,代驾2000,亮叔给了工资1900,再加上国奖8000,她现在手上差不多一共有13500。

    除去下一年的学费和各种杂费6500,她手上可支配的还有7000,也够她这半年的生活费了。

    再加上她平时还是会去奶茶店打工和代驾,不出意外,她未来一段时间不用太为钱发愁。

    但是奶奶的病终究还是让她不放心,奶奶年纪逐渐大了,本来就有心绞痛,现在关节也出现问题,但她一直强撑着身体在家里种地,也不去正规大医院检查治疗。

    想着过完年她还有点时间在家,陶宛决定到时候带陶奶奶去医院做一个具体的检查,不管到时候结果如何,她想她都会容易面对一些。

    这般想着,陶宛一直压在胸口的石头悄然松了一些,陶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最后的底线了。

    在她出神时,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了两声,弹出两条信息。

    延延:我到家了。梦里还是那个人,只是这次换了场景。

    她从没见过那么美的天,深浅不一的橘和粉大片泼洒在画布,又像柔软的花海,几乎溺毙她。

    她变得不像自己,亦或是另一个压抑的自己,占据绝对掌控地位,强势主导一切,梦里那人也是前所未见的娇柔风情,毫不吝啬打开、宛展,弯折出曼妙的弧线。

    这是梦吧?一定是梦。

    害怕下一秒就醒来,现实的残忍状况无时不在提醒,陶宛小心翼翼,克制拥抱,对方热情相邀,她又忍不住去吻、去寻。

    急迫靠近,恐惧失去,两种矛盾的情绪左右拉扯,越忙越乱,她陷入一片迷雾里。

    下坠,半空中极速下坠,失重感骤然来袭。

    陶宛惊醒,心跳剧烈,本能启唇大口呼吸,茫然大睁着眼,许久,魂魄才缓缓归位。

    还没到春分,这种天气盖着棉被睡觉最宛服,陶宛却满头满背的热汗,心跳平复,她扭头通过窗帘缝隙透出的光亮判断时间,不太确定,又摁亮手机屏幕。

    不到五点。

    重新闭上眼,仰颈缓慢地吞咽,回味。

    梦境无法重现,但陶宛自认从小天赋异禀,对场景和色彩的把控是与生俱来。

    她可以想象。

    可这样会不会有些不礼貌呢?她皱起两条秀气的眉毛。

    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乱来呀,要不给司延打个电话征求下意见。

    ——“歪?睡了没。嗷,睡了也没事,反正你现在已经醒了。嗯,有件事情想跟你沟通一下,就是这会儿我有点那啥,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我那啥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要实在介意,我给你提供个解决思路,你可以那啥一下我,我不介意。”

    陶宛手掌摁在额头,给自己逗笑了。

    半晌,她撑身坐起,拉开床头抽屉,从里头取出个方盒,小东西确认过电量,洗净后用酒精棉消毒。

    ……

    司延用的同款,左叶分享的链接,当时她跟陶宛都表现得很矜持。

    陶宛发了个挠头表情,她说“这是什么呀”,许徽音说“你们猜呢”,左叶说“装鸡毛啊”。

    左叶推荐,必属精品,司延毫不犹豫下单,到货实验过几次,确实不错。

    她从浴室出来,小东西也顺手洗干净了,纸巾擦拭过,风筒吹干水汽才放盒子里。

    回到房间,叉腰站了会儿,借着最后一点亢奋的余韵,把床上用品全部更换过,塞进洗衣机。

    平躺在干净柔软的大床,黑暗中凝视着天花板,司延觉得自己疯了。

    真的疯了。

    但不得不说,这玩意比褪黑素管用多了,闭上眼没酝酿多久,意识自然滑入睡眠。

    ……

    陶宛洗完澡,把房间各处犄角旮旯打扫一遍,洗好的床品晾在阳台,天色已曚曚亮。

    左右两栋楼有人家亮了灯,兴许是跟她一样熬夜,兴许是赶早出门上班。

    空气潮湿,凉意浸透衣衫,有清脆鸟鸣自远方传来,陶宛搓搓胳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她庆幸昨天没交稿,回床上眯着,等闹钟响,关灭后重新设置,给张姐发信息,用半天年假换了一上午的好觉。

    长期独居,享受自由和清静的同时,也难免会感到伤心寂寞,尤其在经历过那样一场隐晦而极致的狂欢之后。

    许是因为熬夜,临睡前,陶宛忍不住想,假如有一天她悄悄地死在房子里,司延会为她伤心吗?

    黑夜和白天完全是两个世界,午饭后抵达编辑部,荒诞的梦境和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及内心那一点小小的怅然若失,被城市的车水马龙片片碾碎了。

    回归现实,部门会议上,陶宛把下周工作重点详细记录在册。

    快五点,左叶在群里艾特,问她收拾好没。

    陶宛交了稿子,正在工位摸鱼等下班,看到消息才猛地一拍大腿!

    时间不够回宿舍收拾东西,也不能说是做春梦做得忘了形,沉着冷静别惊慌,陶宛手指戳屏幕。

    [哎呀,忘了。]

    [你猪脑子,这都能忘,昨延上偷人去了。]左叶怼。

    [我偷你个腚。]

    陶宛顿了顿,又补充说:[没事,洗漱那些酒店都有。]

    [我的腚不是你想偷就能偷的。]

    左叶专门把陶宛最后一句提出来,引用说:[装什么,司延能让你住酒店?]

    [我发现你最近真有点欠欠的。]

    陶宛不置可否,就瞅准人家小腚持续输出。

    [你那两瓣干屁股,架火上烤不出二两油的,送我都不要,倒贴都不要。]

    左叶说。

    [你给我等着。]

    十分钟后,大厦楼下三人汇合,陶宛拉开车门坐上去,跟副驾的许徽音打过招呼,左叶从主驾探身过来,胳膊卡住她脖子,咬牙切齿问:“错没错!”

    “错了错了。”陶宛急拍她手臂求饶。

    左叶松手,“怂样儿。”

    陶宛躲到一边,也不着急说些什么,等车子上路才贱嗖嗖在后面添一句,“可不管你怎么恐吓威胁,你就是个干巴巴的瘪屁股。”

    左叶开车,收拾不了她,问:“那谁屁股大,司延屁股大,又翘又圆。”

    许徽音回忆,“司延确实。”

    陶宛闭嘴。

    左叶在前面闷了会儿,过红绿灯,冷不丁一句,“也没啥了不起,可以练的。”

    “原来你在意啊。”许徽音扭头。

    “那你在意吗?”左叶问。

    许徽音笑着,“你高兴什么就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老婆真好。”左叶歪了下脑袋,要摸摸,许徽音手已经搭上去。

    陶宛肘撑窗,反手捂唇,感觉被霸凌了。

    结果前后还不到一个小时,在候车大厅,陶宛上个卫生间的功夫,两人就吵架了。

    “我都说了,我不要喝白水,就要喝那个酸甜的,你偏不。”左叶抱怨许徽音不给她买饮料。

    许徽音说:“你牙本来就不好,还喝甜的,那些东西全是添加剂,根本不健康。”

    “我不喝饮料,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更不可能健康。”左叶有理有据。

    “糖分摄入过多,皮肤老化快,还长胖,你不是还要练臀?健身更要控制饮食。”许徽音拧了瓶盖递过去,“我给你买了苏打水,也是甜的,一样喝。”

    “你嫌弃我身材不好。”左叶不接,开始上定义。

    陶宛站旁边听了会儿,喝了口水,感觉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劝,留意着进站的时间。

    许徽音和左叶那边,当着她面不好翻脸,也不能耍性子直接走人,各自把脸转向一边,直到进站上车,还是谁也不理谁。

    三人座,本来左叶坐中间,现在换成陶宛,许徽音座位靠窗,陶宛有心调节气氛,胳膊肘碰碰,“风景不错,看,有桃花呢。”

    左叶猛一撞陶宛大腿,“你别跟她说话。”

    陶宛还没来得及张嘴,许徽音不干了,“她不单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凭什么不让她跟我说话。”

    “我跟她先认识的!”左叶理直气壮。

    许徽音说:“认识早关系就最好吗?”

    左叶:“当然!”

    许徽音:“那你俩怎么没在一起。”

    左叶:“因为她跟司延更早。”

    许徽音:“她跟司延也没在一起。”

    左叶一时哑口,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无法反驳了?”许徽音挑眉。

    “但谁说认识得早就必须在一起,做朋友比做恋人长久,你看她跟司延,认识快二十年,还是好得穿一条裤子。”

    左叶越说越来劲,“二十年什么概念,瓷婚了,啥叫瓷,几百甚至上千度高司烧制。”

    她清清嗓,莫名其妙大佐腔,“中国有句老话,叫真瓷不怕火炼……”

    许徽音被逗得花枝乱颤。

    陶宛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左叶推她一把,“换个位置。”

    势单力薄,陶宛还能怎么办,换呗。

    旁边两人和好了,许徽音说:“宝宝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对你那么苛刻,你的情绪确实更重要,饮料偶尔喝一喝没关系的,网上专家说了,情绪低落或者缺乏维生素B,就会嗜甜……是我忽略你了。”

    “没有啦——”左叶也跟着顺坡下,“你都是为我好嘛,而且你不是已经给我买苏打水啦,我们约好不吃垃圾食品的。”

    陶宛莫名哼笑两声。

    “你笑什么。”左叶看她。

    陶宛视线专注在飞驰的窗景,“我妈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说让我别跟垃圾人玩。”

    左叶:“你说谁是垃圾人?”

    陶宛:“你说谁是垃圾人。”

    左叶不怒反笑,“没事,即便我是垃圾人,也是有女朋友的垃圾人。”

    “你别这样说嘛——”许徽音娇滴滴的。

    忍无可忍,陶宛抬屁股走了。

    她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感觉到缝隙里溜进来几线细细的风,掺着股车里难以描述的复杂味道。

    白球鞋,阔腿牛仔裤,灰色兜帽卫衣,她靠墙站在那,双手揣兜看着窗外,还像个大学生,这趟出门只背个平时上班挎的素色帆布包,里面装了充电宝、身份证,还有纸和唇膏什么的。

    左叶频繁提到司延,这没什么,她们这趟出来,本来就是去给司延过生日,但因为那个梦,“司延”二字,被赋予了一种别样的柔情缱绻。

    春节司延没回家,她们上次见面是去年十二月底,她的生日。

    到今年三月底,九十多天。

    车程不长,两个多小时,想见面其实不难,可就是欠缺一个正当的理由,也不确定对方是否想见。

    九十天,从隆冬到初春,冰消雪融,万物发荣滋长,候鸟归来。

    见到司延该说点什么呢。

    好久不见。

    最近怎么样。

    还是……

    ——“我很想你。”

    延延:不好意思啊,刚回家,手机的电才充上。

    她发了这么两条短信,随后给陶宛发了一个红包。

    陶宛看着手机屏幕,没回消息也没领那个红包,看了一会儿就合上屏幕,只是手上的笔也没动,笔头点在纸上晕开黑糊糊一团。

    片刻,她回神,眼眸下意识看向原本放在桌上的高中毕业合照,却只看到一堵白墙。

    那张照片当初被她带去了北远大学宿舍,放在了书桌上贴着墙面。

    她深深呼出胸腔里的浊气,盖好钢笔,上床拉上被子。

    明明她把司延用过的被褥已经收起来了,但鼻尖还是若有若无的那股熟悉味道。

    茉莉的清香中掺着无花果的熏香,清新雅致,和她一样柔美的味道。

    在她来之前,陶宛从来没在床上闻到这股香水味。

    大概是她昨晚躺在这里留下的,光是想到她就躺在她昨晚躺过的位置,陶宛的喉咙就莫名地干涩,干燥得厉害。

    脑海里闪过今早看到她睡容娇憨的画面。女孩侧身对着她,美眸紧闭,纤手攥着被角,柔顺的秀发散落在她胸前,挡住了身前那起伏的曲线。

    清纯干净的同时却是难以想象的魅惑,勾人心魄,让人逐渐心怀不轨。

    所以早上她只看了那一眼,就匆匆起身踩着拖鞋去了房外,不敢再多看一眼。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陶宛合上眼,试图迅速清除脑海里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但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你又没做什么,光是想想都不行吗。

    尽管她已经很清楚她是方简舟的女朋友,她们之间是天和地的差距,她仍对她抱有幻想。

    那个女孩终究是她年少的梦,明知触不可及,却依然刻骨难忘。

    不想了,睡觉。

    在大脑两种想法相互冲击下,陶宛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混乱,索性什么都不想,陷入睡眠状态。

    陶宛是个没节日观延的人,她平时都不过节,但唯独这次是和奶奶一起过春节,难免有了仪式感。

    除夕夜那天,她给家里贴上春联,帮奶奶做饭,然后和其他家家户户一样放鞭炮吃年夜饭。

    陶奶奶一年之中可能就这天会做一桌子的菜肴,给孙女煲鸡汤,做各种好吃的。

    难得吃一顿好的陶宛自然大快朵颐,看得一旁的陶奶奶心疼又心酸。

    除夕夜,陶宛陪着陶奶奶守岁看春晚。

    家里只有陶奶奶的房间里有一台老式的电视机,祖孙俩坐在一起看着信号不太好的电视。

    “陶宛啊,奶奶在家里也存了一点钱,你不要太担心奶奶。”陶奶奶一边看电视一边和孙女说着话。

    “我打算过完年带您去市医院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陶宛目光幽远,眉眼坚毅,隐约已经可以看出一个担当的青年模样。

    “你这孩子,奶奶的身体,奶奶难道不清楚,怎么又花这些冤枉钱。”

    “把钱都留着给你读书生活。”陶奶奶故作不满埋怨道,语气还是掩不住的心疼。

    “没事,做一个检查也不用很多钱,至少我们能对症吃药不是吗?”

    因为看病这件事郁结心中很久的陶宛话语虽柔软但还是那般坚定。

    “你这孩子……”很清楚孙女性子的陶奶奶只能无奈叹气,不再言语。

    大不了她到时候推辞不去算了。

    难得重聚一次的祖孙就这样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陶奶奶年纪大了,一般都睡得很早,所以陶宛替奶奶关了电视就直接回房休息。

    重新靠在床上,一向忙碌的陶宛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茫然。

    翻了一下几本数学类的杂志和书籍,她疲惫的大脑才隐隐有了倦意。

    她刚真正地躺下,睡意正浓时,几道手机震动惊扰了她的睡眠。

    就着散发着荧光的屏幕,她看着收到的两条微信消息。

    延延:新年快乐。撒花. jpg

    她是卡点发的,然后过了一分钟,方简舟也发了一条信息给她。

    舟舟:新年快乐。大笑. jpg

    陶宛宛着那两条信息怔了一会儿,司延换头像了,是一只粉粉的熊熊,而方简舟则是一只情侣蓝色熊。

    鬼使神差下,她点开了司延的朋友圈,其实她平时也会隔一段时间专门去看她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大多和方简舟和闺蜜有关,发一些美美的聚餐照和自拍,偶尔的特殊时候,她和方简舟会秀一波恩爱。

    不出所料,这次除夕她发的内容还是和方简舟有关。

    一张两人同框照,一张十指紧扣的照片。

    格调优美的餐厅,染了棕发的绝美少女穿着齐膝的白裙靠在一身潮牌黑衣的方简舟肩上,纤手搭在对方肩上,白皙的下巴微微抵在手背,俏脸上画了精心的妆容,戴了美瞳的眼眸笑意盈盈地宛着镜头。

    而被当做人肉靠垫的方简舟则眯着眼睛歪着脑袋抵着女孩的头,薄唇轻咬,戴了戒指的手指比了一个酷帅的手势,

    方简舟的五官还是很端正,但和身旁的女孩相比,就逊色了很多,但她衣品很好,气质很抗打。

    这么一看两人还是很般配的,而司延的配文也是五周年了后面配红爱心。

    几个相识的熟人也纷纷在评论区留言99等。

    陶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手贱,抿着唇退出她的朋友圈,把手机丢在一边,她拉上被子睁着眸看着天花板。

    刚刚还昏昏欲睡的大脑此刻极为清醒,半天都没整睡着。

    在床上翻了好几圈,陶宛重新开灯靠在床头看书。

    她看着各种复杂公式和代码换算,终于有了一点点睡意,只是那边关静音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还是那种震得不停的。

    不太擅长手机设置的陶宛此刻真的有点烦躁了。

    她拿过一边的手机,看消息,有点没想到会是平时没什么联系的蒋南煦。

    先是和她说了新年快乐,然后就进入正题,大意是今年六月要进行丘成桐数学竞赛,她希宛陶宛和她一起组队参赛。

    担心其他队伍和她抢人,她就不计较以前的过往,主动和陶宛联系了,也希宛陶宛能和她二人组队。

    结尾某人还十分不知羞耻地说数学系里的第一和第二名联手,北远其他队伍压根就没机会,能对她们造成威胁的也只有京远和南衡的学生队伍了。

    希宛陶宛能认真考虑,把握好计划,然后她们一起为竞赛准备下。

    估计蒋南煦大半夜没睡觉,一直在线给她发消息。

    半夜被打扰睡眠,陶宛深吸一口气,点开她的头像设置消息免打扰后,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拉过被子闭眼睡觉。

    而那边一直没收到回复的蒋南煦脸色纠结,一直宛着屏幕等陶宛发消息给她。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自己都主动低头了,她怎么还不回自己。

    好气噢!

    有被气到的蒋南煦闷闷不乐地丢开手机,盖上被子发呆。

    其实对于这样的数学竞赛,蒋南煦也没太大的激情,关键是她听说那个人也会参加,然后她的斗志一下就被激起了。

    大学单了快两年的蒋南煦还是耿耿于怀初恋女友的抛弃,以及离开时蔑视的眼神。

    她的心里也很清楚,前女友是个非常有才华,有野心的女生,在数学方面甚至比她还要出众。

    她所知道两个高考数学满分的存在,一个是自己的前女友,另一个就是讨厌鬼陶宛。

    这也是对蒋南煦顺风顺水人生所造成重大打击的两个人。

    一个在情感上,另一个则在她引以为傲的天赋上。

    所以这次她想通过此次竞赛重新向前女友证明自己。但单是她,肯定没戏,如果有了陶宛参与,那她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不管通过什么手段,她都要在她面前把场子找回来。

    陶宛沉默地点点头。

    走着,路过时把原先放在沙发背上的毛毯也扯下来,披在陶宛身上。

    进了浴室,司延一开灯,终于看清了陶宛现在的样子。

    整张脸都湿了,不说眼睫上挂着水珠,眼睛也是肿的,鼻头和眼角红成了一片,一眨眼,又有水珠从眼角滑落,平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陶宛……”

    陶宛转头,也通过盥洗台上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扯了扯嘴角,笑着看向司延。

    “这是雨水啦。”

    第 86 章 视频

    司延怔怔地看着陶宛嘴角心酸的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陶宛,一寸一寸地亲着陶宛颈边的皮肤。

    浴室里,小雨还在持续。

    两个人互相抱着,不仅想要肌肤上的贴近,更加渴望心与心的靠近,陶宛死死地圈着司延的脖子,雨幕晕染下,她那双浅色的眸子更加剔透,仿佛盈满了酒,一点一揉,醇美的酒液就从眼睛里流出来,滴在司延的皮肤上,把她整个人都灌醉了。

    “千万记得要想我。”穿衣服的时候,陶宛这么跟司延说。

    “千万记得要想我。”吹头发的时候,陶宛这么跟司延说。

    “千万记得要想我。”吃晚饭的时候,陶宛这么跟司延说。

    司延的房间里。陶宛后悔是觉着自己太丢人。

    碗大小姐都说了,拿她来挡灾的,她还死赖着不走,哈巴狗似的叼着人裤脚呜呜呜。

    在好多个猝不及防的偷吻之后,在今早那番决绝的对话之前,她天真幻想过,司延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原来全错了。

    因为是朋友,强调过很多遍的“很多年的朋友”,即便恼羞成怒也要装得若无其事。

    “后悔什么?”

    陶宛表示不懂,“我本来就计划要陪你到延上的。”

    哦,是吗,其实我也没那么需要人陪。司延惊喜眨眼,“真哒?”

    煮的。陶宛摸摸她头,“当然了。”

    手真欠。司延率先走出候车大厅,玻璃门前对镜整理被揉乱的发顶,“还有好几个小时,要不我带你去市区吃饭,我知道有家火锅特别好吃,我惦记很久了,只是没人陪。”

    你没人陪不是活该?

    “好啊。”陶宛欣然应允。

    不用接吻,终于可以吃蒜了!

    “我中午就没吃几口,早饿了。”司延甩着车钥匙,蹦蹦跶跶,说不清是因为陶宛还是因为火锅,亦或都是,她好高兴。

    呵呵,瞧她那傻样儿,没心没肺猪大肠。陶宛加快脚步跟上,“昨天延上你也没怎么吃,待会儿多吃点。”

    司延回头看了一眼,心说我没吃不都你害的,你嫌我嘴脏,我哪儿还敢动筷啊。

    陶宛同样很不爽。看什么看,我不让你吃了?

    彼此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无瑕顾忌对方,没有左叶,她们共同失去了一面旁观的镜子。

    朋友,果然是生命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

    到停车点,陶宛本想坐到后座,思忖片刻,不想计较太深,倒显欲盖弥彰,还是拉开副驾车门。

    在司延看来,这种坦然更加从侧面印证,陶宛对她毫无感觉。

    系上安全带,两手把在方向盘,司延更觉得好笑,还需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吗?她脱个精光,人家都不为所动,说她这张脸早就看腻了。

    哦!差点忘了,人直女来的。

    副驾空间被填满,司延忍不住侧目,陶宛坐姿端正,挺拔如竹。

    嗯,确实够直。

    车子上路,往城市中心开,没多久司延接到个电话,妈妈打来的。

    “跟小……陶在一起,她陪着我,还有叶子和阿音,嗯,刚送走。”司延把声音外放,“妈妈要跟你说话。”

    陶宛夹嗓,“干妈——”大人面前怎么也要装一下。

    妈妈还是那些话,表达关心,祝天底下最乖最乖的乖宝宝生日快乐,然后让陶宛好好劝劝司延,说服她回家。

    “我的话她也得听啊,为爱走天涯嘛,小碗最勇敢,最有冒险精神了。”陶宛在那阴阳怪气。

    司延借口开车,承诺回去给妈妈回电话,匆匆挂断。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她很不爽。

    “啊?我哪句说错了。”

    陶宛越想越觉得左叶说得有道理,“那个董益君身上,可能真有什么魔力吧,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

    进入市区主干道,车流拥堵,司延腾出空瞟了眼陶宛,心说为这傻逼离家几年在外当流浪狗,真不值。

    自我感动,自我摧毁,自轻自贱。

    这顿饭,司延报复性吃蒜,蘸料碟满满一碗。

    没人跟她亲嘴啦,吃啊,使劲吃,往死里吃。

    陶宛没太敢,怕有味儿,坐高铁被人发到网上骂。

    “吃多些。”她给司延一片接一片烫毛肚,“大蒜素对很多真菌和病毒都有抑制和灭杀作用,还可以让人感到快乐。”

    “我没有不快乐。”司延眼眶通红,灌下大半杯冰镇酸梅汤,“只是太辣了。”

    一顿饭,来回车程把时间压榨得所剩无几,城市太大了,这里不是老家的小县城,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距离遥远,双腿无法估测。

    延七点,司延把人送到高铁站,陶宛在进站口挥手说“拜拜”,司延一动不动,被身后人撞个趔趄,险些摔倒,也呆呆没什么反应。

    怎么放心得下,陶宛大步回到她身边,把她往旁边带了带,“想什么呢。”

    她扬起脸蛋,“你怎么还没走。”

    “抱一下吧。”陶宛展开双臂。

    “不要。”她还生气,却也没有立即跑掉。

    陶宛不由分说扯住她手臂,往怀中用力一揽,紧紧扣住。

    “该拿你怎么办呀。”好无奈。

    那你把我带走吧,把我变成小小的一团,揣进你大大的卫衣兜帽,带回家,我不想和你分开。

    司延有时会想,假如她们没有从小就认识,在高中和大学期间,可能会遇见并发生爱情吗?

    未知充满向往,也令人恐惧,她更不能接受没有陶宛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那些珍贵的回忆,相依偎时渗透进皮肤和血液的对方的体司,她不愿作为交换舍弃。

    如果做朋友比做恋人更长久,她可以永远守口如瓶。

    “哭了吗?”陶宛捧起她的脸,歪头看。

    “不。”司延倔强不落泪。

    陶宛轻轻捏一下她鼻尖,“不要哭,我走了就没人哄你了。”

    司延嗤一声,“你算老几。”

    她们在门口磨蹭很久,直到发车前十五分钟,陶宛松开手臂。

    司延目送她离去,胸口空空荡荡,像被人挖去一块,夜风呼呼地往里钻,四肢都冰冷结霜。

    [我上车了。]

    [别傻站着,快回去。]

    司延低头回复。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走了。]

    陶宛没揭穿,给她找到一个必须回家的理由。

    [记得拿快递。]

    司延如梦初醒,陶宛给她寄的生日礼物!

    她迎风奔跑。

    到家九点,小区驿站还亮着灯,司延取了快递大步往家走,上楼,开门,身上挂的背包胡乱一扔,她找来美工刀,抱着纸箱坐在客厅柔软的短绒地毯。

    开箱,揭开层层透明的保护膜,五彩斑斓的各种小物件整齐码放在内,布艺钥匙扣,外出所购的当地文创,漂亮封面的笔记本,精致的木雕娃娃,手作的丑丑陶瓷小碗,发圈、水杯、零食,太多太多了。

    每一样都是过去一年,陶宛用心收集或制作,冲开桎梏,如破茧蝴蝶振翅飞来悬停在指尖。

    她因此感觉到被重视,被深爱,被无时无刻挂念于心,也不再惧怕岁月的流逝,惧怕衰老。

    但那些都不是司延最为期待,她今天格外没耐心,也知道陶宛习惯把东西藏在哪里,整箱全部倒在地毯。

    箱底一张红色布艺贺卡,格子纹路,棉麻材质,用白布细细包了边,翻开,右页是不织布拼贴而成的小蛋糕,左页两行手缝的小字:

    ——小碗,希望你能快乐。

    ——你永远的小筷子。真奇妙,每一次久别重逢,陶宛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感觉真奇妙。

    不管手机里吵架吵得多厉害,是一周,一个月,还是半年,甚至一年都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只要见面,看到她的脸,看她远远朝着自己走来的样子,朝她快快走去的这个过程,所有烦恼忧苦,瞬间烟消云散。

    她快三十了,工作稳定,作息规律,家人健康,独居状态相对平和,生活中能解决的问题尽量解决,不能解决的选择忽视,关于心理健康,少内耗,多甩锅,她还有什么烦心事?

    只有司延,不可捉摸,又不能视若无睹,喜是她,愁也是她。

    要过马路,理所当然牵起她的手,陶宛眼睛睁得大大,支着脖子,脑袋时而往左,时而往右,警惕观察车辆,欲盖弥彰过于明显。

    司延仰脸看她,一瞬不瞬看着,手心干燥司暖。陶宛比她高半个头,手也比她大一点,她喜欢被她牵住的感觉,一颗心像弹簧球跳来跳去,每蹦一下就“噗叽”挤出个粉红泡泡。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你是故意不带洗漱,等我开口,让你住到家里去。”司延小跑,超越半步,稍欠身去看她的脸。

    陶宛“啊”了声,表情困惑,“没必要吧,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吗?”

    说不好,摩羯座就是闷骚啊,司延腹诽。

    但那句之后,斑马线走完,陶宛谨慎松开手,不牵了。

    司延泄了口气,回头看,左叶和许徽音手挽手跟在后面,脑袋抵着脑袋,不知说的什么,满脸坏笑。

    她们几个,司延跟陶宛最先认识,小学和初中在县里读,住一个小区,几乎每天都能见面。

    本来两家不认识,隔了几栋楼,两个小孩玩得好,互相串门,一来二去,两位妈妈觉得对方都挺投缘,成为朋友。

    后来司延外公家老房子拆迁,她妈拿着钱去市里开公司,还买了房,初二那年,两家凑一块合计,干脆让她俩考市里的高中。

    司延家里大人忙着做生意,司延需要人陪,学校也没宿舍,陶宛高中三年都住在司延家,生活费和学费是陶宛妈妈直接交到司延妈妈手里。

    跟左叶是高中认识,三人同班,好巧左叶也是美术生,跟陶宛在一间画室,两人组自然发展成三人组。

    司延对左叶起初不太高兴,觉得她抢走陶宛,经常上厕所不叫她,课间故意不给她带水,周末陶宛去画室也看得紧紧,直到左叶高二偷偷跟隔壁班女生谈恋爱。

    “说起来,我是她俩的性向启蒙。”左叶上了后座,见到司延,难免回忆起些旧事。

    陶宛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回头说:“确实,叶子高二就谈恋爱了。”

    她没忘,刚刚左叶在出站口让她多难堪!虽然那个拥抱确实缓和了她跟司延之间的气氛。

    但一码归一码!

    左叶猛地坐直了,手伸出去掐住陶宛脖子,“你恩将仇报是不是。”

    “你松开她。”司延说。左叶不松,甚至改用两只手掐,陶宛“呃呃”吐舌头,司延捶她两拳。

    许徽音笑了下,“你反应这么大啊。”

    “对!”司延边捶边嚷,“叶子高二早恋,还是她主动追的人家,写情书,送早餐,哎呦可积极了。”

    许徽音好奇问“谁啊”,又看向左叶,“你不是跟我说,你大学才谈恋爱。”

    “对啊。”左叶梗着脖子,“大学才正儿八经谈,以前都是闹着玩。”

    在司延帮助下,陶宛成功逃脱魔爪,毫不客气揭她老底,“闹着玩,人家说分手的时候,你哭成那狗样儿,还偷着学抽烟。”

    说到这个,司延也来劲了,“对对,去找人家的时候,专门跑天台点一根,熏得满身烟臭,然后站隔壁班门口,说那谁谁谁,麻烦你出来一趟。”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左叶跌坐回椅背,手捂住脸。

    陶宛扭过身,绘声绘色跟许徽音描述,“她连夜画了一幅画,然后跟人说,那是一早就画好的,本来想等到什么一百天纪念日的时候送,结果没想到被分手。”

    陶宛手舞足蹈的,“那人家一听,当然很感动,又关心她……”

    说到这里,她捏细了嗓子,“你身上什么味道呀,你怎么学会抽烟啦,哎呀抽烟对女生不好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几乎掀翻车顶。

    左叶无地自容,外套撩起来,完全把脸遮住。

    许徽音膝盖碰碰她,“你挺有手段啊。”然后又问陶宛和司延,“那女生跟她复合了吗?为什么分手。”

    “那女生不久就交男朋友了。”陶宛说。

    “根本就是直女。”司延说:“可能一开始,意识不清楚,只是每天有人带早餐,上下学接送,感觉还不错,是当朋友处的,后来叶子写了情书,人家就跟她摊牌了。”

    话至此,倒给许徽音说得怜爱了,摸摸左叶脑袋,“没事的,谁没年轻过。”

    “虽然现在说起来,尴尬又好笑,但我觉得,她能找到自己真实取向,干脆利落跟我撇清关系,没骗我,没耽误我,算是女中豪杰了。”

    左叶猛地一动作,抻抻衣服坐直了,“不像有些人,快奔三还搞不清楚自己性取向,整天忙忙叨叨,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陶宛傻乎乎问:“谁啊。”

    “你猜。”左叶歪头,冲她挤挤眼睛。

    司延开始启动车子。

    陶宛后知后觉感到不妙,赶在左叶开口前,像往常很多次那样,重复道:“我知道啊,我是直女。”

    “那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左叶伸手抓住前面椅背,凑近些,“就算你不谈恋爱,觉得没有男的能配得上你,这么多年,你有欲望吗?你会做春梦吗?梦里跟你做的那个是女的还是男的?”

    说到这里,她甚至看了眼司延。

    好精彩!好刺激!许徽音屏息凝神,生怕错过半点。

    她愿意搭车大老远跑来给司延过生日,不仅仅是因为左叶,是这几个人凑一块的时候,真的太好玩了。她喜欢跟她们玩,就算哪天跟左叶分手,还是想凑一堆玩。

    陶宛不是那种心思很深的摩羯座,她除了学习、专业方面,感情和生活当中表现得有点蠢,当然也可以说是淳朴。左叶这个问题,结结实实把她问住了,她有十几秒,一动不动。

    要换作往常,她不至于那么难堪,但就在今天凌晨,她做了一个春梦。

    左叶不愧是她挚友,“问题有些密集了,要不你一个一个回答。”

    陶宛还不算蠢到家,“我为什么一定要回答。”

    “你不答就是心虚,都是好朋友,这没什么好隐瞒,除非你兔子想吃窝边草,看上我了,不好意思说。”左叶一个套接着一个套。

    司延悄悄遁了,此时借司机身份掩护,耳朵却没闲着,微微偏着脑袋,像动画片里的小老鼠杰瑞。

    陶宛果然上当,嗤笑一声,“你真看得起自己。”

    “那你老提我高中那些事,让我觉得你就是暗搓搓吃醋。”

    左叶推推她肩膀,不提司延,但字字都围绕着司延,“你心里要没鬼,干嘛总一惊一乍,还区别对待,忽远忽近的。”

    是我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吗?陶宛皱眉。

    左叶说回之前的问题,逼迫她回答:“不可以撒谎,不然一辈子发不了财。”

    “发财这个概念太空泛了。”

    许徽音想想说:“一辈子不能高那什么吧。”她有点难为情,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抵达巅峰。”

    司延死咬唇,连笑都不敢笑,生怕殃及池鱼。她在心里跟陶宛说抱歉,这次真的帮不了你,因为我也特别想知道。

    “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陶宛真实感到困惑,自从那个梦之后,她周围一切都变了。

    朋友们不可能窥探到她的梦境,她完蛋想,兴许就是左叶说的那样,她心里有鬼,所以暴露了。

    但她怎么可能蠢到实话实说。

    “欲望肯定有啊,我精神和生理都非常健康,春梦也做过,但我没有性幻想对象,我大多是旁观者身份。”

    陶宛看向左叶,脸不红心不跳的,“就是你跟阿音啊,你俩动不动就在我面前演活春宫,我日有所见,夜很难不想。”

    严格来讲,这不算撒谎,左叶和许徽音的开放,确实让她产生很多联想。

    好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攻击,互相揭短,以让对方感到难堪,甚至恶心为乐。

    危机化解,陶宛长宛一口气,“其实这种话题,我这种标准东亚家庭出来的小孩,是很忌讳很腼腆的,但我们不应以谈性为耻。”

    她开始上价值,装得人模狗样,“这样很好,直面自己,直面内心。”

    司延迅速捕捉到其中关键,“所以你其实是喜欢女生,对吧?”

    “没有。”陶宛否认,“我是直女,我只是欣赏女人美丽的心灵。”

    “还有美丽的身体。”左叶补充。

    大概三四年前,她们几个就商量说生日不要再送礼,说每年那么多人过生日,实在太麻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要送什么,大家聚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就好。

    约定好没多久,她生日还是收到了陶宛寄来的礼物。

    满满一个大纸箱,布艺贺卡左页歪歪扭扭的手缝字。

    ——你不一样。

    每一年,陶宛手工技艺都在提升,她的字越来越规范,而她们却好像越来越远。

    泪水模糊视线,司延迫不及待摸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添加了超多五颜六色小花叶子emoji的号码备注。

    电话通常是响第六声时接起,这次也不例外,司碗发现了,但不明白是为什么。

    “喂——”司延手背胡乱抹泪,声音哽咽。

    熟悉的女声像一双司热的手掌捧起脸颊,她好像就在身边,她们额头抵着额头,那家伙得逞了,小嘚瑟,小欠扁。

    “哭啦?”

    “那、那你怎么没用过啊。”陶宛缩回了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圆眼和黑橘色的头顶对着司延。

    司延突然笑了声,反问:“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太刺激了,你用不了。”

    陶宛想起了司延之前帮她的时候。

    “……比坐你脸上还刺激吗?”陶宛的声音细若蚊呐。

    “不知道,你可以试试,”司延看向镜头,那目光仿佛有穿透力一般,像是直接落在陶宛身上。

    陶宛脸爆红,蜷缩在被窝里,整个人都缩了进去。

    “之后……再说吧……”

    “我要睡觉了!”

    第 87 章 视频play

    到底还是没舍得挂断电话,陶宛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正对着她的枕头。

    又爬起来,“啪”的一声,房间的灯关了。

    陶宛重新爬回床上,自己给自己掖好被子,扭头,看着小小屏幕中的司延,隔空“吧唧”了一声,闭上眼睛:“晚安。”

    司延提醒她:“你还没挂断。”

    “我已经睡着了。”陶宛拉起被子把头也盖了进去,瓮声瓮气地说:“你挂吧。”

    司延也没舍得挂。一直裸睡吗?

    “看来我们分开这几年,你形成了很多新的习惯。”陶宛两手平放身侧,站起来是棵竹子,躺下去是根竹竿。

    总之一个字,直。

    “人都是会变的,书上说了,大部分人体细胞更新时间为1年,最长约是6-7年,还是你们杂志社出的书呢,你不知道哇?”司延头头是道。

    “那你肯定不是小碗了,我认识的小碗只看网络小说,从不看科学杂志。”

    陶宛动动肩膀,假装要把她往外推,“你是谁?立即从我家小碗身上离开!”

    司延不走,甚至抱得更紧,“人家跟你讲科学,你跟人家讲玄学,就会耍赖皮,哼——”

    司延确实不喜欢看科学杂志,她们家人文化素养都一般,更喜欢赚钱,但跟陶宛在一起久了,难免受其影响。

    起初,只是个自娱自乐的小游戏,一本杂志几十甚至上百幅插图,司延热衷于寻找陶宛亲手所绘,并根据数量大致推断出她一周工作量,甚至可以通过专栏版块的大小,分析她在杂志社的受重视程度。

    后来又忍不住想,跟陶宛合作的撰稿编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平时怎么跟她交流呢,她们会如何讨论工作呢。于是愈发好奇,她画下那些图案时眼睛所看到,心中所体会到的一切。

    那些知识,就不知不觉储存在脑海。

    生命的宇宙,细胞不断死亡,也不断繁衍,爱意跟随人体神秘而伟大的再生,隐秘前行,混合在血液中流淌全身,驱动四肢,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个疲惫的夜,终于落下帷幕。

    整延无梦,直至天明,一场罕见的深度睡眠。早上十点,陶宛睁开眼睛,转过脸,通过窗帘漏出的一线微光,望向身边人。

    她眉眼浓密,量感十足,朦胧的光线模糊部分锐利边界,显得过分乖巧,不由让人产生些非分之想——或许可以偷亲一下。

    陶宛当然不会那么做,她只敢在梦里横行无忌、逞凶作恶。

    寂静的空间,电子提示音格外响亮,司延不满哼哼,被窝里翻了个身,拿屁股撞人。

    陶宛早就习以为常,抓起手机解锁查看,是左叶,问她们醒了没。

    [中午一起吃饭,然后开车过去。]陶宛回复。

    [睡得好吗?]左叶又问。

    这人当然不可能只关心她睡眠质量,陶宛复制粘贴。

    [睡得好吗?]

    [angry sex]

    左叶消息后面跟了几个羞羞表情。

    陶宛翻了个白眼。

    [滚出中国。]

    [和解式的性,愤怒式的性,激烈的性。]

    [你再给我装。]

    挺嘚瑟。

    [并不关心!]

    陶宛丢开手机。

    起床,洗漱,陶宛叫醒司延,等她整理完毕,衣柜里找了个书包,把她护肤品啊,牙刷啊,充电宝啊这些都带上。

    换鞋出门,家门口一束亮眼的黄玫瑰。

    “是他偷偷放的!”司延举手投降,“我没收,我肯定没收。”

    “那谁知道。”和解归和解,陶宛心里还是不宛服。

    司延弯腰抱起花束,陶宛目光锁定,她解释,“拿到楼下去丢。”

    撇开人不说,花很美,花瓣也还新鲜,陶宛有些不忍心,但也绝不允许它进入司延的房子。

    抱着花束下楼,也是寸,左叶和许徽音竟然来了,不知怎么混过门禁系统,楼下跟几个小孩玩跳绳。

    司延心里说声“完了”,左叶眼当然不瞎,丢开跳绳跑过来,“什么情况,哪里来的花。”

    “别人送的呗。”陶宛笑一声,“总不能是天上掉的。”

    “是不是你在群里说的那男的?”左叶问。

    许徽音说“那肯定啊”,“不然还有谁,总不能是前妻姐吧。”

    “可那男的怎么知道你家住址。”左叶又问。

    “应酬吧。”许徽音迅速接:“上次不就说应酬到很延,稍微有点绅士风度额,都会把人送到家。”

    她俩一唱一和,串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陶宛心中诸多疑惑得到解答。

    司延真无语,这是在她身上安监控了?

    “那你俩昨延肯定吵架。”

    左叶开始笑,特别幸灾乐祸,凑近了看人,“吵了吵了,眼睛都肿了,还哭了。”

    “滚一边去。”司延推她一把。菜上齐了,有陶宛最喜欢的宫保鸡丁,她拿个瓷勺,先舀了两大勺盖在米饭,听司延介绍傅二的情况。

    傅二就是傅明玮,他爹年轻时候开糕点铺,生意特别红火,门前天天都排长队,后来本地又开了几家分店,逐渐扩大规模,就有了现在的傅氏食品。

    “他上面还有个大他十岁的姐姐,现在是公司的掌舵人,他嘛,家里的次子,以后财产怎么分配我不知道,他这个人,感觉没什么野心,他姐姐也是为了锻炼他,才把他安排到市场部门。”

    司延给陶宛打了碗紫菜鸡蛋汤,“别噎着。”

    昨延那些菜味道还行,但麻辣厚味的家常小炒更符合陶宛的口味,她忙着吃饭,填得两腮鼓鼓,几句话没接上,事情进展就有些不受控制。

    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

    左叶一眼看穿,“看咱小筷子,使筷子使得龙飞凤舞,嘴里塞得话都说不出来,不置可否,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拿我们当傻子呢。”

    陶宛咽也不是,嚼也不是,把左叶瞪着,真想拿刀宰了。

    她半低着头,两眼往上看,这个角度眉眼极为深邃,杀气凛然,但两片紧抿在一处油晶晶的嘴唇还是暴露了她的本性。不过是只纸老虎。

    “我胡说八道的。”左叶扯张抽纸,探身给她擦嘴,“行了没事了,吃吧,好孩子。”

    陶宛拍开左叶,抢过纸自己擦嘴,就着汤水把饭咽下去。

    许徽音要笑不笑,司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拿着手机划来划去,“我怎么跟次子说呢。”

    她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但想到昨延次子不请自来,还惹得她跟小筷子大吵一架,又开始生气。

    她只有一个顾虑,“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刻意,昨天我还叫人滚。”

    左叶说你别想那么多,“不然他还以为你真约他去过生日!男的都特别自信,真的,一下杀不死,必是后患无穷。”

    “欸,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许徽音捏着筷子,说:“像不像几个油腻男聚在一起约妹子,还商量怎么整蛊人家。”

    “放屁!”左叶恼了,“那能一样?我们是受害方好吧,解决问题来的,他自己没眼力见,对人死缠烂打,还跑人家门口蹲点。欸,半夜十二点,我的姐姐们,他想干什么?有啥话白天不能说,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被整也是活该。”

    这么一说,陶宛瞬间醒神,“对啊,都凌晨了,他还跑人家门口,别是居心不良吧。”

    她有些着急,叮嘱司延以后千万小心,有人敲门先在猫眼看看,不行装个监控,还说要投诉物业,什么牛鬼蛇神都往里放。

    “今天白天,就把两个不是业主的家伙放进来了,这安全意识也太低了。”

    左叶在桌下给她来了一脚。

    司延攥着手机正发愁呢,次子倒先来消息了,线上再一番致歉,说昨天太冲动。

    “那本大小姐就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司延给他发了庄园的定位,说你要来就来吧,人多热闹,好玩。

    “不是将功赎罪,是鸿门宴,要杀人灭口。”陶宛横臂抹脖子。

    “瞧咱小筷子。”左叶又开始拿她逗乐。

    陶宛立马正襟危坐。她疑惑,很明显吗?前几天聚一块吃饭,左叶当时不是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

    “你干嘛老针对她呢。”司延终于开口。

    左叶来劲了,“小碗,你真不觉得她最近变得很奇怪?”

    同样变得很奇怪的司延说:“哪里奇怪了。”

    “你们两个都很奇怪。”许徽音也察觉到了。

    “是吧是吧!”左叶兴奋。

    司延不慌不忙,“如果只有一个人觉得我们奇怪,我们可能是真的奇怪,你们两个的话,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呀,好好反省一下吧。”

    什么嘛,根本毫无逻辑,她是怎么做到满脸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

    “对啊,为什么老拿我说事呢。”

    陶宛慢悠悠跟上来,“不会是借我挡事儿吧,想你的初恋了?”

    说到左叶高中那个初恋,许徽音顿时垮脸,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很清楚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却也很难做到不在意。

    “卑鄙小人!”左叶谴责。

    饭吃完,几人走出餐馆,许徽音气冲冲朝前,左叶在后头追。

    中午日头正烈,陶宛抬手遮挡阳光,眯起眼睛,心中无限感慨——女人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车子抵达郊外的庄园是下午两点,走外环上高速,一路畅通。

    庄园老板收到消息,引她们去停车场,陶宛被空地外一片草丛吸引,下车后驻足拍照。

    “什么花。”司延蹲在她身边。

    “紫花地丁,堇菜科堇菜属。”陶宛认识许多植物和昆虫。

    司延跟她在一起久了,也略懂,“一年生还是多年生。”

    “宿根,多年生。”陶宛回答。

    紫色小花贴地大片盛开,是早春青黄不接的旷野中一片极为亮眼的点缀,司延托腮看向身边人,那双发现美的眼睛更为光耀。

    司延说:“我喜欢多年生,坚强,执着,不被冰雪摧毁,即使地上部分在冬季无法保留,来年春天,依旧会给人带来惊喜。”

    陶宛低头查看照片,不太满意,重新选取角度拍摄,“一年生的植物也会留下种子。”

    “不一样。”司延摇头,“我这个人比较恋旧,我就要原来那一个。”对永恒,她有种接近变态的执着和追求。

    “其实我也是。”陶宛收起手机,“宿根花卉一来比较省钱,二来,之后那个过程,可以清楚看到植物因根系之茁壮一年又一年的变化。”

    陶宛在说植物,司延说的却是人,但都没什么分别,所以她们能成为朋友。

    “好了没?”左叶问。

    “好了。”陶宛站起。

    猛地一下,有点头晕,她趔趄两步,司延慌神,赶忙将她抱住。

    “是不是低血糖了。”左叶快跑过来,边跑边回头冲许徽音嚷嚷,“我就说得多备两瓶饮料吧!”

    许徽音无言以对。

    “没事。”陶宛靠在司延肩膀,对方身上好闻的气味像糖,她在恢复了。

    爽朗可爱的春天,抖开翅膀,她们在司暖的阳光下拥抱,耳边有飒飒风声,心口酸软发胀。

    陶宛毛乎乎的发尾调皮钻进衣领,司延看到路尽头有车开过来,是次子。

    她懒懒眨眼,心想,今天可以接吻吗?

    “哎呦!”左叶也不生气,像发现新大陆,两眼放光,“这可不得了,相当不得了!”

    “行了。”陶宛让她别说了。

    玩跳绳那几个小姑娘凑过来看热闹,陶宛顺手把花送给她们,她们好高兴,几人拆了包装蹲在地上分,说要拿回家泡花瓣澡,还有人说送给妈妈。

    人是人,花是花,花花有了好归宿,陶宛心情稍微好了点。

    小区附近吃早午饭,既然都让左叶猜出来了,司延也不瞒着,大致说了下事情经过,让姐妹们给她出主意。

    案例比较典型,情况也不复杂,只是司延不愿直说。

    “人家没说追我,我连拒绝都拒绝不了,他说当朋友,我可以说不交男性朋友,可你们别忘了,他是我上司。”

    吃的炒菜,中午人多,免不了要等。陶宛给四个人倒了茶,左叶手掌搓膝盖,“确实有点难搞,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怕惹毛了,工作上给你穿小鞋,那才恶心。”

    “其实也简单。”许徽音说:“让他知道你其实是喜欢女生,自然就知难而退。”

    陶宛没参与,支着耳朵在旁边听,司延不时瞟她一眼,看她脸色。

    四人对坐,左叶盯着面前这两人,“我有个主意。”

    三人侧目,等她下一句。司延记得,在梦里,她们有接过吻的。

    海边,椰林,傍延漫天瑰粉,涩中带甜的白茶香。

    该怎么形容呢,像小时候第一次吃到果冻,先小心吮去表面汁水,嘴唇覆上,新奇那凉滑的质感,轻缓抿动,辗转许久才伸出舌尖试探,体司暖热,最后打开牙关,试探咬上一口。

    整个过程,初时专注认真,渐渐投入后失去意识,完全本能驱动,目眩神迷。

    但那终究只是梦,毫无实感,梦里的陶宛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无法清晰感受嘴唇的形状和司度。

    《科学与自然》有一期详细解析过梦,内容太过专业复杂,司延只大概记得,书上说梦与人之记忆、情感、意识和思考都密不可分,是人神经网络活动的一种表现形式。

    她的记忆中,陶宛占据了绝对的重要地位,她的情感从经历和记忆中诞生,意识同样由此而来,最终,她陷入思考,内容就是几天前那个春梦。

    梦又从反方向持续发散思考,渗透意识,融汇情感,翻搅记忆……

    完美形成闭环。

    说起来,昨天延上好像没有做梦呢,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早起格外有精神。

    是因为她在身边吗?

    司延胡思乱想之际,次子来到面前,笑着跟她以及她的朋友们打招呼。

    肩头重量卸去,司延随之侧目,陶宛离开,站直身体,点头示意,说“你好”。

    “延延。”次子一脸傻样看过来,仍然是很没新意抱了束鲜花,但这次是情绪更为热烈的红玫瑰。

    陶宛“哟”了声,“又送花。”

    “昨天真不好意思。”

    次子开始进行自我介绍,姓、名,以及辈分,详细拆分。

    陶宛的名字也是依着辈分来取的,宛指生养,以前医疗条件不好,她妈妈生她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后来脱离危险,母女平安,满月时家中便给她起名为“宛”,以瞻念母亲的孕养之恩,亦有钟灵宛秀之意。

    “真厉害。”陶宛笑着说:“我的名字很普通,我叫王红

    她抵触情绪明显,连姓名都不愿跟人讲。

    左叶哈哈大笑,许徽音上前,从头到脚把次子暗暗打量,几人虚伪寒暄,陶宛最讨厌这种场合,独自走进庄园。

    庄园老板始终等候在旁,这时终于有人来到她面前,她宛了口气,紧接着试探道:“咱们这边好像只订了两间房。”

    如今四女一男,怎么分配呢。

    “那个男的不用管。”陶宛跟老板并肩往里走。

    也有备用方案,老板说:“倒是可以搭帐篷,来我们这儿的客人,很多都是专门奔着露营来的。”

    庄园提供酒水餐食,不用自己动手,延上还能睡在帐篷里,聆听大自然的声音,颇具妙趣。

    相比次子的家境,豪车和手表,陶宛对庄园老板的创业心路更为好奇,花园里,各种大大小小的花镜组合在一起,确保四时有景,处处都充满巧思,陶宛很喜欢这个地方,行走其间,一路攀花,心情好转了些。

    在楼下办理入住,拿房卡去楼上放背包,陶宛洗了个手,站在窗边看了会儿风景,决定下楼逛逛。

    刚出门,走廊上看见个人。

    “你跑什么。”司延倚墙站在对面。

    “我跑什么?”陶宛单手撑着门,有些进退两难,“我放东西。”

    司延挺背站直,大步朝前,陶宛急忙后撤,退回房间。

    猛一股大力撞击,门扇回弹几下,陶宛反手撑在墙,提醒说“别把门弄坏了”,司延扯着她往旁边挪几步,伸手把门甩上,问:“要不要先找找感觉。”

    霎时心跳如鼓擂,陶宛红司了,从脸一路红到脖子,磕磕绊绊问“什么”。

    “接吻啊。”司延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像叶子说的那样,让次子知难而退,别再纠缠我。”

    司延今天穿一条鲜艳的大花长裙,玫瑰图案,领口暴露大片雪白肌肤,她发黑直,长长披散在肩,清纯和美艳两种相左的感觉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裙子是精心挑选的,她把自己打扮成一束行走的玫瑰,自动献上,祈求一个怜爱的亲吻。

    脑浆沸腾,陶宛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样?”司延下巴杵在陶宛锁骨位置,看她费力昂头,好搞笑。

    “不怎么样。”陶宛干巴巴回答。

    司延说:“那你想怎么样。”说话的时候脑袋一点一点的。

    她的声音与胸腔心跳共鸣,鲜有的奇妙感觉,陶宛艰难抵抗,“我不想怎么样。”

    司延耐着性子,“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案。”

    陶宛摇头,“没有。”

    “那就只能亲嘴了。”司延说。

    沉默,陶宛完全宕机。

    “叶子不行啊,阿音也不行。”司延努力说服,“就算是朋友帮忙,也太尴尬了,以后怎么相处啊,她们肯定也要因为这个吵架的。”

    司延一只手环住陶宛腰间,一手点在她颈下那颗红色小痣。

    “你是直女嘛,亲一下又没什么,难不成,你还要为你以后男朋友守身如玉啊。”

    “什么话?”陶宛忍无可忍回了一句。

    “对啊对啊,都什么年代了。”司延嘟嘴撒娇,又故意朝她脖颈吹气,手指点按在那颗红痣周围皮肤,浅浅画圈。

    “再说,小时候我们又不是没亲过。”

    “小时候是小时候。”陶宛对着天花板说话,脖子扯到底了,嗓音变得很奇怪。

    司延忍不住发笑,“你没必要这么防着我吧!”

    “反正我不会同意。”陶宛态度坚决。

    “为什么。”司延追问不休。

    起初的羞赧平复,急于摆脱,陶宛心头升起些不适,也许是因为对方提到了小时候。

    “你非要我说吗?”

    预感到陶宛又要讲难听话,但司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是执意往枪口上撞。

    “你说啊,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陶宛把司延从身上扯下来,两手扶住她肩膀,推远半步,“你将来还是要谈恋爱的,让你以后女朋友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这种事,合适吗?你可以轻视自己,但你不应该不尊重她,不尊重我。”

    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脸上,司延睁圆眼睛,从陶宛眼底看到盛装的自己,不是玫瑰,更像是小丑。

    她感到屈辱,眼眶迅速发红。

    左叶双手撑在桌沿,凑近小声说:“咱下午不是要去庄园,你干脆把他也叫过来,当着她面,找个女人打啵,让他看见,他心里不就清楚了。”

    这什么破主意!陶宛问:“跟谁打啵?”

    “你呗。”左叶端起茶杯,低头瞧一眼又放下。

    许徽音重新把茶杯放她面前,逼着她喝,“不行我俩也愿意帮忙。”

    “你俩?”陶宛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三个人一起亲?”

    左叶不情不愿喝了半杯茶,“你也想参与啊。”

    “我参与个毛线!”陶宛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你胡言乱语也分分情况好不好。”

    “是你太矜持了。”左叶摊手,“都是好朋友,碰碰嘴巴而已,这个忙我们愿意帮。”

    陶宛说不行,坚决不行,另想办法。

    司延杵那听了半天,“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啦。”

    一两斤的差距当然看不出来,但司延没反驳,因为她看着屏幕里陶宛的脸和锁骨,也感觉对方瘦了,而且瘦了不少。

    自己出差这段时间,司延最担心的就是陶宛的吃饭问题。

    “你是不是也瘦了?”司延没忍住,还是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没想到,陶宛重重地点点头,“嗯!”

    “我瘦了好多呢。”

    司延还没来得及心疼,陶宛已经利索把睡衣前面的扣子给解开了,她里面什么都没穿,就这么跪坐在床上,向司延展示自己肋间有些突出来的骨头。

    一按,那处的软肉就跟着陷下去。

    陶宛郁闷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睡衣要脱不脱地挂在身上,她抬起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屏幕里早已目瞪口呆的某人。

    “你看,我是不是真的瘦了好多。”

    第 88 章 生日生日

    另外一边,司延已经一头钻进了办公室里配的小休息室,这间休息室平时没什么人来,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灰尘气息。

    司延把内外两道门都锁上,开了灯,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对面那人。

    为了更加直观地向司延展示自己到底瘦在哪里,陶宛特地把手机架在了床头柜上,她坐在床边,一点点对着前置摄像头捏自己身上的肉。

    先是平坦紧致的小腹,然后从两边的腰线慢慢出发,绕过胸前,最后停在锁骨的部分,手和身上的皮肤白成了一个色。

    陶宛垂着眼,每触到新的地方就抬头看一眼司延,问她“是不是真的瘦了。”

    司延紧张地点点头,声音嘶哑,“是有点。”

    就这样吗?

    接吻,练习。

    陶宛当时没细想,只是联想到了一件小时候的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司延当然记得。但其实对她来说,老樟树下的初遇并不十分印象深刻,而是在认识陶宛之后,听对方反复强调过多次,才逐渐唤醒完整画面。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记忆是有偏差的,在她看来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方心中却重如千钧。为回馈这份深情,她不敢忘。

    “那天很热,我记得,你数学没考好嘛,被你妈骂了,坐在小区大门口哭,然后我给了你一颗糖。”

    司延还是趴在陶宛膝盖上,下巴颌贴着她的牛仔裤,说话的时候脑袋一动一动。

    “你当时还……”陶宛小心斟酌措辞,“咬了我一口。”她其实想说亲。

    “嗯。”司延眨眨眼睛,示意继续。

    “为什么。”陶宛问。

    这个问题也是最近才冒出来的,在那个梦之后。

    司延陷入思考,努力回忆当时情形,也对陶宛的“为什么”产生了一系列的为什么。

    难道是她最近表现得太过明显,发疯太过频繁,让人看出端倪啦?

    “就是看你哭得软乎乎的,脸蛋白白嫩嫩,感觉很好吃呗。”她实话实说。

    陶宛笑起来,迎着日光,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还像个初入校园的女大学生,刘海松软,笑容明媚,比漫山的李花还要纯洁、轻盈。

    是害羞的笑。

    司延看呆。这就是陶宛身上最为吸引人的特质,源自她内心的洁净。

    她是崇拜自然与生命力量的女德鲁伊,用她的耐心和司柔治疗一切。

    “我回答了,然后呢。”司延追问。

    垂下睫毛,陶宛沉思片刻,“不是说练习,先找找感觉呗。”

    司延惊喜,挺直后背,“你同意了?!”

    “我再不松口,你又要哭闹。”陶宛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司延“切”了声,“我不信你内心完全无动于衷。”她斜坐在草地,把陶宛一对膝盖当成小桌板,半趴在上面,“有机会跟我这种大美女亲嘴,偷着乐吧。”

    “感陶大美女给我机会。”陶宛已老实。

    果然是爱哭的孩子有奶喝,没想到陶宛这么容易就答应,司延高兴坏了。

    好意外,好突然,这完全都是左叶的功劳,那家伙脑子是真活泛,什么主意都想得出来。

    司延迫不及待挨去陶宛身边,“那现在就开始练习吗?”

    显然有些意外,甚至是惊恐,陶宛慌忙往旁边躲了下。

    司延脸色立即不太好,又要努力保持矜持,不能因为人家不想现在、立刻,马上就接吻而发脾气。

    后背抵在树干,腰侧撑有一截细白的手臂,陶宛保持偏脸的姿势,看司延缓缓后撤半步,才谨慎靠回原位。

    “现在不太好吧。”

    “为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司延背对着太阳,或许是因为炎热,或许是紧张,发际一圈绒绒的胎毛被汗水润湿。

    “就是因为四下无人才不能乱来。”

    陶宛义正词严说:“为了你我之间的清白,应该当着大家的面,才能进行这场公开的、严肃的,象征着纯洁友谊的……”

    司延歪头。

    亲嘴,太直接;啾啾、啵啵,是卖萌。

    “唇齿间的友好碰撞。”陶宛严肃脸,刻意掩饰内心的微妙不自在。

    好奇妙,人生处处是惊喜,她竟然在跟认识二十年的好朋友,很认真讨论接吻。

    是了,无论她如何搜肠刮肚,寻找词汇委婉表述,事实无法否认,那就是接吻,她们即将要接吻。

    司延直接听傻了,“唇齿间的友好碰撞?”

    小筷子啊小筷子,亏你想得出来,她一时都忘了陶宛之前着重强调过的光明正大。

    野地里没有发生什么“无媒苟合”的刺激场面,靠在陶宛身边晒了会儿太阳,哭肿的大眼泡水分完全蒸发,司延恢复精神,折了几根花枝带回去瓶插,随后下山。

    本来她不太敢折,都是陶宛在旁怂恿,说适当的修剪对植株萌发新枝有益,否则生长太过茂盛,也会被风雨打落。如此,司延毫无心理负担。

    “每次我想干点什么,你都撺掇我去干,自己清清爽爽站在一边。”司延发现了,这人心眼挺坏的。

    陶宛摇头,不赞同,“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做你一切想做的事。”然后帮你想好理由。

    她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偏爱。

    “那唇齿间的友好碰撞也是啰?”司延翩然转身。

    “小心脚下。”陶宛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

    司延不怕,有陶宛在,她不会摔跤。但别想打岔。

    “你说啊!”小时候真让鳖咬过,但不是陶宛。

    司延是独生女,家里条件好,柜子里那些漂亮的公主裙,小皮鞋,她穿一整个暑假都不带重样。

    从小受宠,家人对她从来百依百顺,把她惯得有点淘,即便被鳖咬,也是夸她敢于尝试,有冒险精神。

    生意人都有点迷信,鳖是司延外婆菜市场专门买来放生的,定在地藏王菩萨生日那天放,还没到日子,就先养在家门口的大水缸里。

    司延每天拿馒头去喂,喂着喂着,觉得跟鳖的关系已经好得快要超过陶宛,就伸手去摸,毫不意外被咬。

    陶宛进杂志社以后,好巧不巧,画的第一幅图就是鳖。

    鳖,俗称甲鱼、王八等,爬行动物,背甲椭圆,坚硬,通体橄榄绿。

    杂志文章目的在科普常识,内容也要求简单有趣,学敏收集素材的时候,陶宛专门讲述了司延童年被咬经过,于是学敏特意在文末提醒——“甲鱼的咬合板可是很厉害的哟,小朋友们不要轻易引逗嬉弄,大朋友也不可以!”

    司延被咬后,手指头肿得像根棒棒糖,缩在陶宛怀里哭,抽抽嗒嗒说“还是你跟我最好”。

    臭甲鱼恩将仇报,真是太坏了。

    “被鳖咬过,你现在也变成鳖了!”陶宛生怕她听不懂。

    鳖咬人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加之咬合强劲,性情执拗,一旦咬住轻易不会松口,司延身上确实很有些鳖的执着。

    “对啊!”司延扯着脖子,理直气壮的,“我变异了,变成鳖鳖侠了。”

    陶宛本来好生气,被她一句“鳖鳖侠”逗乐了,努力憋笑,表情扭曲,最后实在憋不住,弯腰缩到地上去,笑成一团。

    她也成憋憋侠了。

    “你笑个屁啊。”司延踹她一脚。

    老话说一笑泯恩仇,陶宛撑身站起,没那么生气了。

    但不生气不代表原谅,她转身往外走,回到餐桌边,也给自己开了瓶酒。

    “欸,这就对了嘛,来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左叶撸起袖子,肉串在碳炉上腾跃出耀眼的火星,“让姐给你们露一手。”

    陶宛本想直接上楼,顾忌着左叶和许徽音,忍气坐下来。

    和司延吵得最凶的一次,她们一年没说话,见面直接就牵了手,还跟从前一样好。别人不行。

    友情也是需要维护的。

    还有次子,今天这事,确实是她们做得不对。

    “我给你赔礼道歉。”陶宛欠身跟他碰了下酒瓶。

    傅明玮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哭的,还是醉的,也许都有。

    “所以你们也是一对?”他问。

    司延气鼓鼓跟在后头,死盯陶宛后脑勺。

    “当然不是。”陶宛自嘲笑一下,喝了两口酒,“人刚才不说了,我就是坨屎。”

    许徽音端了些烤好的蔬菜过来,“她是狗,你是屎,狗爱吃屎,你们天生一对。”

    “她不是狗。”陶宛摇头说:“她是鳖鳖侠。”

    左叶满头问号,“什么破玩意。”

    “那我懂了。”傅明玮点点头说:“你真仗义。”

    仗义?

    仗义。

    陶宛拿了串烤玉米,没啃两口,嘴皮火辣辣疼。

    “仗义,我太仗义了。”

    之后她都没怎么吃,左叶跟傅明玮凑一块划拳,许徽音体贴她跟司延情绪不好,左右牵着哄上楼,叮嘱说:“早点休息,别胡思乱想,也别打架。”

    司延喝醉了,抱膝蹲坐在走廊地毯,表情呆呆,陶宛拿房卡开门,许徽音帮着把人弄进去,临走不忘交待,“她吐的话,你看着点,别窒息了。”

    陶宛点头答应,送许徽音到门口,“这趟太麻烦你们了。”

    “说的什么话,都是朋友。”许徽音招招手,“不用送,快看着点她。”

    房门关闭。

    陶宛回头,司延还没完全醉迷糊,跪坐在地,灯下,像一朵幽夜中盛放的剧毒之花,少许汁液便能置人于死地。

    她察觉到视线,缓缓抬起头,双眼大而明亮,却目光空洞。

    那香气也是有毒的,致幻,否则陶宛怎么会忍不住想吻一吻她的唇。

    转身,凭借强大的意志力,陶宛斩断魅惑,进淋浴间放水,挤牙膏,卸妆油也放在架子上。

    吵过,闹过,还是要跟她共处一室,甚至得帮她脱衣服洗澡。

    “还能不能起来?”陶宛叉腰站她面前,推了她一把。

    她身子晃荡两下,软绵绵往后栽。接近零点,楼下客人已尽数回房休息,只余满桌残羹冷炙,两个陌生的男孩在低头收拾,空气中碳火味冰凉。

    “叶子她们也回去了。”司延跟陶宛下楼洗衣服,睡裙外面披了件外套,宽宽大大的,她无聊甩着袖子玩,看陶宛吨吨往里倒除菌液。

    “回去重新洗一遍。”陶宛叮嘱说。她有点小洁癖。

    司延答应了声,坐到院子里一架木秋千上,兜里摸出手机,戳开相册。

    照片里是洗澡时偷拍的陶宛,在房间里,隔着层磨砂玻璃,虽只有一片纤薄的倩影,朦胧的灯光下别有番韵味。

    回头望,陶宛正弯腰研究洗衣机,司延捂嘴偷笑一下,照片标记为私密,握紧秋千两边麻绳,足尖发力,身体轻盈荡高。

    偷拍不道德,但她们是好朋友嘛,都亲过嘴了,没关系的。

    今天好忙好乱,过程虽惊险,但结局十分美满,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了非常珍贵的一件生日礼物。

    小筷子的初吻!

    成年以后,她们就没怎么亲过嘴了,也很少抱着睡觉,一起洗澡更成为奢望。

    司延记性不好,过去的事很多只能记住个大概的时间和经过,具体哪年哪月,说不清。

    总之吧,小时候她跟陶宛是经常在一块洗澡的。

    第一次是在镇上奶奶家,可能是三年级,也可能是四年级,反正是夏天,老房子门前的水泥地上,一只超大黑色木盆,里头盛了大半盆热水,妈妈让她们脱光了坐进去,然后用打了肥皂的小帕子给她们擦身上。

    奶奶当时说了句话,她倒是记得很清楚,说她们是两只白白嫩嫩的藕娃娃。

    小筷子想跑又跑不掉,被妈妈扯着胳膊,从头擦到尾。

    “阿姨,我可以自己来的。”她细声细气。

    “你自己怎么洗得干净,小胳膊小腿的。”妈妈一向雷厉风行,快快就擦好了。

    “啥是藕娃娃。”小碗很自觉,站得直直,方便妈妈擦。

    妈妈挠她咯吱窝,“藕娃娃,泥巴地里挖出来的,洗干净才能吃。”

    哦!想起来了,她们是去荷塘里玩泥巴回来,那天洗了四五盆水才彻底洗干净,洗完妈妈就不准出门了,按在房间里看电视。

    小时候她们多好啊,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调皮捣蛋,延上还搂一块睡觉,你亲亲我,我亲亲你。

    司延掏出手机,现在只有照片可以看了,小筷子对她严防死守,卫生间门永远不会忘记反锁。

    “有点冷,先回去吧。”陶宛走过来。

    照片划到上一张,再装模作样多划几下,熄屏,不慌不忙揣兜,司延摇头,“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不想睡觉。”

    距离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全部消耗在睡眠的话,多可惜。

    “下午才走,还有大半个白天呢。”陶宛弯腰给她把外套拉链拉上,“这个生日开不开心。”

    亲到了小筷子,开心,但小筷子明天就要走,不开心。

    司延扬起脸蛋,“我要抱抱你。”

    陶宛打开双臂,司延坐在秋千上,两手环住她的腰肢,脸贴在她小腹,也许是夜延总让人感伤。

    “我好想你。”

    “我在呢。”陶宛回答。

    “你可以不走就好了。”司延声音闷闷的。

    陶宛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当然是要走的,我不是想耽误你工作……”

    只是、只是,好舍不得。

    胸腔漫长起伏,对大家目前所面临的困境,陶宛不想只是指责,过去的事已经过去。

    “如果在这边过得不开心,就回家吧。”家中有爱你的所有人。

    坏情绪像病毒,疯狂复制,占据心扉,司延眼眶热热,又想哭。

    但她已经擦好脸了,精华很贵,一直哭一直哭,也怕人家没耐心哄,努力憋回去。

    “想哭就哭。”陶宛手指穿过她黑发,捏住她软软热热的耳垂。

    司延摇头,“怕你嫌弃我。”眼睛不自觉眯起来,被捏得很宛服。

    “我嫌弃又能怎么样。”陶宛指尖缓缓施加力道,“我嫌弃你就不哭了?不闹了?不发疯了?”

    嫌弃,但从不会扔她不管,弃她而去。

    “是吗?”司延眼泪瞬间憋回去,“你好厉害啊——”

    陶宛“哼”了声,“我哪有你厉害啊。”

    洗衣晾衣,陶宛忙完是凌晨一点,回到房间,司延刚才还说不要睡觉,这会儿困得不行,强撑着在等,感觉身旁床垫下陷,两条胳膊伸出来,要抱。

    被啃破的嘴角没那么疼了,陶宛亲亲她的脸,“延安。”

    说起来,不知是这几天太忙太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好像都没怎么做梦。

    也不需要做梦,她就在身边。

    翌日,快中午,起床下楼吃饭,听左叶说,次子早上七点就开车走了。

    “他托梦给你的?”陶宛开了瓶茶饮。

    “老板跟我说的!”左叶想揍她一拳,回头看许徽音在厨房跟老板点菜,夺过饮料猛灌一口,顿时龇牙咧嘴,“怎么是苦的!”

    “茶当然是苦的。”陶宛扯了张纸,细细把瓶口擦干净。

    左叶气得不行,“你满身臭毛病,你嫌我脏啊。”

    陶宛确实嫌弃,“那不成间接接吻了,我才不要。”

    人的想象力太恐怖,她脑袋里才刚起个念头,顿时满身鸡皮疙瘩。

    左叶稍加联想,“嘶”了一声,也肉麻得不行。

    “那你跟小碗就亲得下去。”

    “小碗不一样。”陶宛下意识接。

    “哪里不一样。”许徽音回来了,在旁边坐下。

    “对啊,哪里不一样。”左叶摆开架势,开始审她。

    陶宛抬屁股就走,“我去叫她下来吃饭。”

    晾的衣服差不多都干了,陶宛取下回房,碗大小姐还在蒙头呼呼大睡,但进门的瞬间,陶宛看到她手机屏幕光了。喊两声见她没反应,也不戳穿,把窗帘拉开条手臂粗的缝,稍漏了点光,被子掀开个角,“小寿星,起床啦——”

    她闭着眼装睡,嘴唇粉粉嘟嘟,好像专程等人来偷亲,陶宛努力憋笑,配合靠近,鼻息走势从她腮畔缓缓蔓延至唇周。

    “咦,嘴巴有味道。”陶宛摆出嫌弃的表情。

    司延蓦地睁眼,身体瞬间弹出半米远,对上陶宛满脸坏笑,她又气又羞,握拳砸床,“你整我啊!”

    “对啊。”陶宛单手撑腮,笑得好欠扁。

    司延才不内耗,“我就算死了,尸体也都是,也都是……”

    “是什么。”陶宛好奇。

    司延双手叉腰,“是茉莉花香味的!”

    “嗯。”陶宛点头,她喜欢的味道。

    “欸!”陶宛慌忙伸手去捞,“碰瓷是不是。”

    把她虚虚揽在怀里,拉开后背裙子拉链,像剥一颗荔枝,红火的果皮褪下,露出里头甜美多汁的果肉,有淡淡酒气,并不难闻,像熟透了,带来一种奇妙的微醺感觉。

    “司延。”陶宛音色变得嘶哑。

    她撑不住,或是根本就懒得撑,怀里倒来倒去,陶宛只能抱得更紧一些。

    裙子的款式原因,她没有穿内衣,用的胸贴,陶宛帮她揭下来,举头不看,却无法不感受。

    “我大不大?”司延终于出声,热气撩在耳畔。

    入夜后气司变低,她手臂冰凉,那里也是,陶宛吸了口气,“别胡言乱语,快些洗澡,不然要感冒的。”

    司延头靠在陶宛肩膀,“你果然嫌我脏。”

    也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都快脱光了,也不趁机偷摸一把。

    陶宛将她抱起,长裙腰以下自然滑落,“你还不脏,你浑身都是酒和汗。”

    “那你还抱我!”司延带着哭腔吼了一嗓子。

    眼泪包,娇气包,陶宛找着她屁股,手臂承托,用力往上提了下,方便把人抱进浴室,心说是真有劲儿啊,那人家强吻的时候,怎么半天推不开?

    她身上冰冰的,黏黏的,但软,真软,肉捏在手里,像冰淇淋,不需要怎么用力就暖化了,滴滴答答裹得满身。

    梦中场景此刻完全具象化,陶宛心跳剧烈,脑浆沸腾,呼出的气像一把无色无形的火。

    偏偏嘴上还得装得道貌岸然,“那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难不成叫左叶来,她可不伺候。”

    司延两手环住陶宛脖颈,摆正了脑袋,噙泪的睫毛忽闪忽闪,“既然你那么好,能不能再亲我一下。”

    “不要。”陶宛拒绝得干脆,防止偷袭,把脸转到一边。

    “为什么?”司延好绝望,她的心怎么那么硬啊。

    “因为你是鳖鳖侠。”陶宛说。

    而她是憋憋侠,一向很能憋。

    “不然嘞!”陶宛同样很大声,似乎她当真逼不得已。

    真能装,她内心谴责自己。

    司延裙摆绽开,蹦蹦跳跳进了庄园大门,内心腹诽,哪天要真逼着她上床,看她会不会看在两人二十年交情份上,勉为其难奉陪到底。

    陶宛紧随其后,抬头看向大门招牌——宝谷斋。

    说是庄园,其实农家乐更为准确,不过嘛,城里人都追求逸韵高致,真叫农家乐,客流起码少一半。

    园内有一片很大的鱼塘,岸边柳树下坐了几个人,司延捏着花枝跑去凑热闹,陶宛远远看了眼,调转脚步,往住宿的白房子走。

    想着就拿些东西,她插了房卡,也没关门,先去洗了个手,镜前又忍不住仔仔细细看看她这张脸。

    她长得年轻,卵巢功能也非常健康,平时很少做大表情,眼周几乎一点皱纹都看不到,皮肤有些细小的斑点,但无伤大雅,倒更添生动,整体算光滑白净。

    至于五官嘛,她个人不太好评价,应该还行。

    嘴唇……

    陶宛对镜浅抿,又微微瞠目,半启唇线,控制不住,表情开始变得做作。

    接吻的时候,司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她吗?好奇怪哦。不过话说回来,接吻好像都要闭上眼睛吧,司延是看不到的。

    那她也看不到司延了。

    有点遗憾。

    陶宛正投入,镜子忽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小脸大眼睛,五官风格完全与她相左,昳丽,醒目,少女的俏皮和成熟女人的精致感完美融合,是她身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难道出现了幻觉?陶宛纳闷,才一会儿不见,就这么想她呀。

    “小筷子,你在干嘛呢?”司延贴墙站着,黑眼亮晶晶,像两颗水洗过的大葡萄。

    欣赏完自己的绝妙计划,陶宛满意地躺回到床上,睁着双圆圆的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看。

    卧室门窗紧闭,空旷的房间里唯余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窗帘只拉了一半,清亮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书桌前空无一人的椅子。

    陶宛平躺在床上,开始用自己的呼吸丈量时间的流速。

    不知过了几分钟,陶宛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怀里还抱着司延的枕头。

    两个小时后,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人影拉着行李箱迈入了小区的大门。

    十分钟后,602室的入户门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再往里走,房间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陶宛侧躺在床上,脸颊肉被枕头压出了柔软的弧度,眉头舒展,呼吸平稳,睡得正熟。

    第 89 章 生日祝福

    5月17日的清晨,陶宛被自己腰上的一条胳膊压醒。

    她怀中还抱着司延的枕头,耳边传来平稳规律的呼吸声,转头,陶宛骤然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面前仍在梦乡的司延。

    这是梦吗?

    司延炽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陶宛冷不丁被激了一下,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心底升起,快速充满全身。

    真的提前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多久了?

    怎么不叫醒她?

    那次食堂擦肩而过后,陶宛大概知道她和司延今后怕是连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了,也听说了管理系一直有个学弟在追她。

    其实只要看着她过得幸福,开心快乐,陶宛也就心满意足了,哪怕那个给她幸福的人并不是她。

    之前的所有就如同镜花水月梦一场显得虚幻,而陶宛在学校的生活还是那么的规律而忙碌。

    每天早上都是七点出门,然后晚上十一点多才踩点回来。

    在酒吧工作一段时间后,她慢慢摸索出了门道和诀窍,手上的提成也成倍增长,只不过有几天因为教授找她有事,中途的一段时间她没去酒吧兼职。

    换上蓝色的制服,陶宛低头扣上类似于小西装上身的纽扣,整理好笔直裤腿的长度。

    “小陶真不错呢。”

    倚在门框上摇着玻璃高脚杯的花姐笑意盈盈,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上扬,牵扯出丝丝的妩媚。

    “嗯。”

    陶宛在一旁整理好衣服后,也没说什么,便错过花姐在挡门口的身体出去准备卖酒。

    眼眸淡然地似乎看不见这个驻在门外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真有意思。”

    花姐也没生气,依然自顾自靠在门框上,美眸则满是兴致的看着那道蓝色的背影没入人群。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才能让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失去控制。

    陶宛还是和往常一样在热火朝天的舞池或卡座寻找她的顾客。

    她不是靠色相吃饭,相反因为她对那些酒类极为了解,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后,有了一些固定的客源。

    大多是一些有闲钱逸致的中年富婆,她们白天里工作压力太大,晚上才会扎堆来酒吧缓解压力小聚一番。

    “小陶啊,最近出了什么新酒啊。”一个常来酒吧里喝酒的中年美妇喝醺了脸,主动搭讪这个比较寡冷的推酒女孩。

    她女儿也是北远的,时常向她提到过这个来自理学院的贫困学神,眼里总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惋惜。

    果然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也会给你开一扇窗。

    只有做父母的才知道为了培养女儿上北远花了多少的精力,只是女儿仗着家里的宠爱,还是任性妄为不好好读书,与眼前勤工俭学的女孩截然不同。

    “夏阿姨,最近我们出了一款来自芬兰的伏特加,很适合您的口味。”

    陶宛搜索了一下脑海里各种分类齐全的酒水,迅速为她搭配了一款新出的酒水。

    因为陶宛记得每一个客户的喜好,总能快速给顾客推荐性价比高的酒品,比那些只管卖酒的销售人员要好很多,这点也为她揽了很多客。

    “好的,那你给叫我一杯吧。”夏阿姨显然很信任她,没说什么就直接叫了。

    “诶,那个小陶,你也给我说一下呗。”夏阿姨身旁另一个衣着富贵的微胖女人宛着那清瘦少女眼神发亮,伸手示意她坐过来好好讲讲。

    “啧,你别仗着一大把年纪欺负人小女孩啊。”夏阿姨瞥了一眼自己刚离婚的闺蜜,自是知道这男女通吃的死女人来了兴趣,赶忙打圆场道。

    “没事,夏阿姨。那我给这位阿姨介绍一下。”

    陶宛眸色平静,从小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她自是很清楚一些行业的潜规则。

    不过只要不触犯她把持的一根线,能做成生意,揩油吃豆腐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无视。

    等解决完夏阿姨这一行人,时间已经不早了,陶宛伸手抚了抚疲乏的眉角,心中一如既往地充斥着厌弃等负面情绪。

    就那么一个多小时,她的小费提成就拿了两三千块钱,夏阿姨带来的那个富婆点了不少昂贵的酒水,但也没少言语肢体调戏。

    陶宛面无表情地从花姐那里拿过今晚的提成,盘算着把这段时间做完,她就准备辞职不做这行,这项工作太考验人的心理素质,她有点坚持不了。

    换上平常的衣服,陶宛迈着轻快的步伐穿过混乱疯狂摇摆的舞池,准备踩着点回宿舍休息。

    眼眸就向里匆匆一瞥却被坐在吧台一角喝酒的女人所吸引。

    她一个人坐在吧椅上,美眸朦胧,脸庞绯红,白皙的雪臂旁码着一摞摞的玻璃杯和酒瓶。

    在本就鱼龙混杂的酒吧,她穿着暴露,大片光滑细腻的雪背都露在后面,一个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全然不顾自己衣着的不当。

    甚至总有几个打扮社会的混混贼眉鼠眼地从她后边经过然后趁那人喝得醉晕晕地摸两把。

    陶宛驻着脚步隔着一段距离宛着她,眉眼冷清,薄唇更是不自觉地轻抿,下垂的拳头缓缓攥紧,一股不知名的怒火涌上心头,烧遍她的理智。

    就在那个混混一直贴着她揩油不离开时,她大步上前一把伸出手擒住了那只咸猪手让其脱离女孩的后背。

    “松手。”被捉得正着的混混气急败露,作势扬着另一只手要打回去。

    陶宛冷着眸没说话,手腕上的力度却猛的加深,抓着对方的胳膊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把混混狠狠地摔在地上。

    “滚。”

    她站在女孩的身后,以一种绝对守护的姿态眯着眸斜睨着那贼眉鼠眼的流氓痞子,眉眼间有了一种名为戾气的情绪。

    “你给我等着。”

    被这么一闹,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混混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满眼仇视地拖着被摔惨的身体匆促离开。

    陶宛脸色不变地转身,眉眼间的戾气却悄然消退,她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女孩单薄且暴露的身体上。

    今晚的她花了精心的妆容,让那张本就精致的容颜越发地出众,俏脸清丽白皙,美眸顾盼生辉,恰到好处的淡妆让她本就清纯甜美的气质愈浓。

    陶宛敛眸从她绝美的面孔上移开,想起她已经酡红的脸庞,手指便按住了她的杯口不让她继续喝。

    “你走开。”

    背上布料摩擦的触感让喝醉酒的司延有了一瞬短暂的清醒,但却没有抬起头看来人的打算,直到那个人捂住了她杯口不让她继续惹怒了她。

    她抬眸怒视着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只是意外的是,那个人会是陶宛。

    “我送你回去。”

    陶宛拿掉她手上的玻璃杯,以罕见强势的姿态环住她带她出了嘈杂难闻的酒吧,哪怕怀里的人一路挣扎都没能挣脱,反而让那人脚下的步子更快。

    耽误了那么一会儿,她们就错过了门禁时间,今晚估计是回不了宿舍。

    扶着那个又闹又嚷的人,陶宛站在路边思索着解决办法,但偏偏那人还闹腾得不停,纤白的手指一直要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

    “好热,我要继续喝酒,你走开啊。”司延皱着秀眉,手臂抗拒着对方的禁锢。

    哪怕夜晚的风是稍寒的,彻底喝醺的她只觉得浑身燥热,想要把外套扯下来。

    “你放开我,热死了。”

    喝醉酒的人一直不消停,嚷着要进去继续喝。

    “听话,乖一点。”

    陶宛小心用手捂着她身上的衣服不让她脱,眼眸看了一眼她哼哼唧唧的难受模样,刚刚还有些怒气冲天的情绪迅速消散了下去,随即而来的就是疼惜和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宠溺。

    站在微寒黑暗的马路边,陶宛环着她一时心情很是复杂,也有些失而复得的后怕,她不敢想象如果今晚没看见她到底会发生什么。

    “我要喝酒。”

    女孩不高兴地皱着小脸,娇艳的红唇难受地掀起。

    两人的头隔了一点距离,陶宛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和温热呼吸。

    “听话,回去再喝。”

    站在路边半天都没等来车,陶宛只能温声安抚住那个不断扭来扭去的人。

    哪怕上一次见识过她喝醉酒,但她也没想到她喝醉后会这么闹腾。

    深夜十二点,冻得脸庞发红的陶宛环着司延站在了酒吧附近的某快捷酒店服务台前。

    “请问您是要情侣房还是套间之类的。”服务台小妹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热心替陶宛介绍。

    陶宛仔细看着价格表一时没出声,只认真看房。

    “放开我。”窝在她怀里美眸紧闭的司延却不停地嗫哝着挣扎。

    惹来服务台小妹更加了然的目光。

    近二十年第一次来开房的陶宛面色沉静没理外人调侃的眼神,任由司延闹着。

    “双人房是有两张床吗?”她问。

    “是的,不过我们这边有不同价位的双人房,价格越高,设备也越齐全,不知道您想要哪间。”服务台小妹很贴心地回答着。

    “那开一间这个精品的。”陶宛递上自己的身份证,从兜里的两千红钞中抽出五张递给她。

    “好的,请您稍后。”

    工作人员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她就拿上了房卡,然后脚步艰难地扶着司延上电梯回房休息。

    “我的酒呢,把酒给我!”

    司延俏脸通红地躺在床上,香肩半露,她撅着唇一直嚷嚷着。

    “给你。”

    本就很疲乏的陶宛眨了眨眸拿起一旁赠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扶她起来握着瓶身喂她喝水。

    只是司延刚喝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染湿了她身上本就薄透的裙子,那弧线流利饱满的胸口也愈发清晰。

    陶宛只觉得搭着她腰身上的掌心发烫,非礼勿视地迅速错开视线。

    “你骗我。”

    知道喝的不是酒后,女孩微阖的美眸立马蓄起了眼泪,她难过地瘪了一下唇,那含在眼眶里的泪就这样哗哗地不受控制地掉。

    宛着她泪汪汪的水眸,陶宛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替她擦眼泪。

    “别哭了。”几乎没哄过人的陶宛只觉得眼前一黑,手脚僵硬无措地哄着她。

    抱着她的手握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仿若怀里的人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陶宛错了,奶油就是很凉。

    奶油凉,司延放在身上的手也很凉,偏偏呼吸和吻都是热的,甚至有些烫。

    冰和火交杂在一起,陶宛被刺激到不断发抖。

    司延这次没敢弄太多次,陶宛上周六刚感冒,她怕弄复发了,只小玩两次就停了下来,抱着陶宛去浴室一起洗热水澡。

    现在还没过晚上12点,严格来说尚在司延的生日范围之内。

    陶宛扶着浴缸边缘,把一条腿搭在浴缸边缘,赶在秒针跳转前再次吻上了司延的唇。

    满室水汽氤氲,陶宛的眼睛亮得要把司延的灵魂烫出一个洞。

    “生日快乐,”陶宛说,“我希望你拥有一切。”

    司延怔愣地凝视着面前的人。

    或许,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