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猜陆羽在哪里？
那维莱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如此着急。
从丘比的态度可以推测陆羽目前的处境,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这对那维莱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很明显，陆羽和丘比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人一魔物有过合作。他既不想追究,也没打算追根到底。
说白了，这是陆羽的隐私，而他只要确认自己的秘书兼多年好友是安全的,便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回答丘比饶有兴趣的反问,而是捆着它往前走。丘比一下就老实了，恢复之前低眉顺眼的模样,唯有尾巴暴露它的些许思绪，在不停地摇晃着。
自从决定出卖陆羽之后，丘比觉得枫丹的天都要亮了。它丝毫没觉得自己无耻，区区口头约定, 又哪有利益可言呢？
它这样的墙头草种族，当然是哪里有饭哪里喊娘啦！
一龙一魔物怀抱着不同的心思行走于夜色之中,天边茫茫星光褪色,遥远的海平线升起初阳,破开昏沉的夜色。
这个时间点,陆羽早就抵达遗珑埠了。
虽然丘比已经决定卖掉陆羽, 也没打算现在就卖个干净。它现在就是一棵只听自己话的墙头草, 谁也阻拦不了它站中间的决心。
它要等陆羽去了须弥, 成功夺回自己的身体之后, 再把消息一点点地透露给那维莱特。
小小魔物猫始终于那维莱特差半个身距,它勾着嘴角,露出奸诈的笑容。
好戏开演，它要坐上最亮眼的观众席中心。
芜湖, 看戏！
当然，在看戏之前，丘比还有一项重要工作需要处理。
那就是——
“羽露露失踪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维莱特没想到自己只是逮个魔物的功夫，本该在家中休息的羽露露却不见踪影。
他在屋子周围都布置了一层水元素力屏障，只要在他感知范围内动用武力，或者羽露露喊他的名字，他都能迅速发现不对。
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更没有挣扎的迹象。
羽露露是主动离开的。
“和你有关？”那维莱特问丘比。
“或许吧？”丘比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算是明示了，可丘比目前的态度来看，它并未打算配合。那维莱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担忧，直接暂停手里的工作。
他得先把羽露露找到才行。
那维莱特先从附近开始调查，他询问住在附近的人，果然得到了一些消息。
只是这些消息互相冲突，像是障眼法。
“我看到羽露露背着书包前往了郊外。”
“咦，我倒是看到她去了中心区域……不过倒是没背书包，好像拿了个篮子。”
“没有吧？羽露露不是去买蛋糕了吗？我还看到她和露莎打招呼了呢！”
丘比就这么看着那维莱特一头栽进陆羽布置的陷*阱里，事不关己，毫不慌张。
反正它的任务就是让那维莱特转移注意力而已，至于陆羽别的计划……那是她自己做的，和它也没关系呀？
那维莱特找上那位名为露莎的人类小姐询问情况，得到了另一个不同的答案。
露莎小姐说看到羽露露忘记拿作业，所以急匆匆地赶往学校的位置。
美露莘的模样其实很好辨认，至少对枫丹的人来说，每个美露莘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发色和瞳色，再不济也能从她们的耳朵、尾巴，甚至是外露皮毛上的花纹颜色来区分。
可那天他们看到的都是属于“羽露露”的颜色，得知羽露露失踪之后，甚至还自发地组织寻找起来。
然而却一无所获。
没有什么组织出来为此事负责，线索更是断掉了，继续顺着查下去，却发现那些“羽露露”，是其他美露莘伪装的。
那维莱特的探案速度比丘比计算中的要强，不过半天的时间，他就从美露莘口中得知布置陷阱的罪魁祸首。
是羽露露本人。
根据涉事的美露莘们所言，这是几天前，羽露露和她们玩的一个游戏。
“我们在玩扮演羽露露的游戏，”美露莘们乖巧地讲述事情的经过，“扮演得最成功的美露莘，可以得到羽露露的奖励。”
“那维莱特大人，我们给您添麻烦了吗？”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那维莱特，也一时间沉默起来。
“没事，只是调查一些事情而已。”
“那您能不能不要责怪羽露露？”美露莘们先替羽露露解释，她们实在喜欢这位满脑子点子的可爱小妹妹，经常带她们玩好玩的东西，“她不是故意的。 ”
“我不会责怪她的，”那维莱特安慰起忐忑的小美露莘们，“是我没有注重她的需求……是我的错。”
羽露露不是乖巧的孩子，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能大胆到这种程度……是他这个当家长的，管得太过严格了吗？
那维莱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报个家长速成班，学着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家长了。
知道羽露露是自己离开的，但那维莱特依旧要继续调查。他不着急查找陆羽的位置，却担心着独自在外的美露莘会不会受到人类的伤害。
其实这些年，出国游玩的美露莘不在少数。大多数美露莘都经历过时间的考验，也会定期给他写信报安全。
那维莱特从一开始的担心，到放手，却是挣扎了好一段时间。
可是羽露露她这么小，聪慧却没有自保能力……
最高审判官大人担心着小美露莘的安危，只能继续查下去。
眼看着他越找越偏，好几天都差不多剩下的线索。丘比见好就收，终于大发慈悲地给出提示。
“有没有一种可能，羽露露去了须弥？”
***
璃月的食物，吸溜，实在是，吸溜，太好吃了！
美味的食物真是能飞快地抚平人的不安，原本还在忐忑的陆羽经过沿路璃月食物的洗礼，感觉自己重新焕发出新的光芒。
天哪，她要不要放弃定居须弥，直接来璃月好了？
这里的食物实在是太好吃了，这才是家乡的味道啊！
陆羽差点没忍住流下口水。
可惜只能想想，她需要须弥小吉祥草王的帮助，只能含泪舍弃璃月。
嗯……到时候买个菜谱自己学学吧，反正蕈类也能做出璃月菜系的美味，沿路多收点绝云椒椒以及别的特色调料，拌鞋底都好吃！
几天之后，陆羽一行人的旅途有惊无险的进入须弥地界。很快，他们就沿着奥摩斯港一路继续深入，终于抵达了须弥城。
希望就在眼前，陆羽热泪盈眶，表面上还要做出淡定的神色，不能露馅。
须弥城的小吉祥草王并不难找，但是还是找帮手最好。旅行者和派蒙能够迅速地寻找有过交情的须弥神明，让他们帮忙再好不过了。
管家去购买在须弥居住需要用到的房屋地契，还有应有的家具之类的。陆羽就被拜托给旅行者和派蒙带着游玩，她还很大方地给足了导游费。
身娇体弱的大小姐一副枫丹人打扮的模样吸引了路上不少行人的目光，但是大小姐眼里只有小吉祥草王的存在。
“劳驾，能请你们带我觐见小吉祥草王大人吗？”陆羽直接进入主题，“我仰慕智慧之神，此次前来须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见她。”
想要与小吉祥草王交流的学者到处都是，旅行者和派蒙见怪不怪。不过要不要见面不是他俩说了算，两人合计一下，先去找小吉祥草王问情况，再带她过去。
好在小吉祥草王是个很好说话的神，很快就同意了陆羽的请求。哪怕被子民囚禁几百年，依旧毫不介怀地继续为这片土地的人和事鞠躬尽瘁。
就算是来自国外的人类，对待起来也一样和蔼可亲。
哇……提瓦特的这些神明，是被诅咒了一定要给人类奉献一切吗？
小吉祥草王和陆羽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更娇小可爱一些。
小小的神明几乎和陆羽目前使用的身体一般高，雪白的长发扎在侧边，马尾末端的头发沾着草元素力的代表色。
她绿色的瞳眸是四叶草的形状，笑起来时却有着超脱稚气的和蔼。
简单的说，身体小小，表情老成，一看就是合法萝莉。
小萝莉神明在看到陆羽的第一眼，便察觉到她的本体。神明贴心地没有当众揭穿她，而是找了个理由与陆羽单独说话。
“您好，小吉祥草王大人，”陆羽尽量让自己的心跳不要影响到她的思绪，“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陆羽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原本的躯体，在仙舟坠毁的那一刻就成了破碎的残骸。
是丘比从茫茫宇宙中选中了她，与她契约。
有些时候，陆羽都会恍惚的觉得，在仙舟的200年宛若隔世，要不是记忆力好，她恐怕会在日复一日的日常中忘却过去。
她心中没有必须坚持的信念，也没有能回归的家乡。
可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她想要堂堂正正地做回仙舟人陆羽。
小小的神明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随后展开可爱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神明说道，“我等你很久啦。”
第24章
小吉祥草王等的人是身体原本的主人。
五百年前,有一只外来的物种，带着破碎不堪的躯体来到她的意识空间。
小巧的魔物长得像猫咪的变种，却远比小猫更具危险性。它的状态也不太好,但是它依旧沉着稳重地与神明进行交易。
它献出自己的部分技术, 只求修复那具破碎的躯体。
这并不难做到，躯体中的灵魂正在沉睡，只是修复躯体的外伤罢了, 而不是复活外来的人类。
更何况,这具躯体之中有着从未见过的能量，小吉祥草王还挺感兴趣的。
交易达成,小小的魔物带着躯体的灵魂离开，遗留的躯壳包裹在她有限的力量之中，缓慢地修复着。
神明与魔物之间的交易并没有一个规定好的期限，外来者只是告诉神明,躯体的主人，会在合适的时候向她讨要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吉祥草王设想过很多会面的情况,她设想得最多的是灵体找上门,还想着到时候要看开灵魂是怎么进入躯体的,说不定还能展开新的研究课题。
没想到, 躯体的主人有了另一幅“躯体”。
“你现在用的身体,是枫丹的美露莘？”小吉祥草王饶有兴趣地问道,她瞳眸微动,看不出这具躯体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是丘比给我做的, 用的是以太技术。”陆羽诚实地回答。
她在提瓦特隐藏外来者的身份是为了攻略那维莱特,而不是别的。只要不向那维莱特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那么她的来历根本不需要隐藏。
陆羽对此看得很开。
如果小吉祥草王喜欢，她甚至还可以给小小的神明讲述宇宙的故事。
小吉祥草王对知识求知若渴, 对陆羽说的“以太技术”很感兴趣。陆羽知道得不是很多，把记忆里的东西讲完，小吉祥草王还意犹未尽。
“天黑了，关于你的故事，我们明天再聊吧，”小吉祥草王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善解人意地打断了交谈，进入主题，“你的躯体我放在世界树里保存着。”
其实到小吉祥草王被放出来之前，陆羽的躯体并未修复完全。后来旅行者打破了桎梏着神明的牢笼，她得以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
于是她利用这股力量，修复好陆羽的躯体，放在世界树里温养起来。
只是在神明的眼中，这具躯体不知为何，于提瓦特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联系。
或许是因为躯体沾染了属于提瓦特的力量？
样本实在太少了，小吉祥草王无法笃定地下结论。
由小吉祥草王带领，陆羽去掉自己的伪装，用着美露莘的躯体进入世界树。
泛着柔光的大树看不见顶部，遮天蔽日的枝叶几乎盖在陆羽的头顶。它的枝丫似乎很近，伸出手却无法触摸到，甚至连距离都不曾缩短。
确认了，这个“世界树”的形态是虚假的，她看不清。
一具鉴于成年人与少女之间的躯体从“树干”中缓慢地浮现，雪白的长发零零散散地披在一.丝.不.挂的躯体之上。
陆羽第一次从旁观的角度看到自己的身体，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实际上，陆羽在枫丹用的“人类”躯体，长相和原本的自己是一样的。只是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很奇妙。
明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到本体之中，但陆羽看到自己躯体的那一刻，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不属于美露莘躯体的人类灵魂理所当然地走出来，她抬起虚化的手掌，苍白的指尖落在漂亮的脸上。
“……好久不见，陆羽。”
***
自从得知羽露露去了须弥之后，那维莱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不对劲。
这家伙工作时间莫名的加长，堆砌的事件一个接一个的解决，最后空出了几天的时间。
丘比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肃然起敬，等那维莱特完成后，它友爱地献上自己的掌声。
“太努力了那维莱特，所以你打算明天启程去须弥把羽露露抓回来吗？”
是的，时至今日，那维莱特这个呆傻子还没把羽露露和陆羽联系起来。在这件事上，他仿佛自欺欺人地断掉了这一根神经。
丘比大概猜到了一些缘由，但是它很亲切地给那维莱特保持一部分尊严。
换做是陆羽，丘比大概会在第一时间蹦到桌子上，并且大声嘲讽陆羽，直到她恼羞成怒为止。
可惜的是，它不敢这么对那维莱特，生怕那维莱特恼羞成怒之后，把它的躯体切成三十八块，块块拿去堆大坝。
武力值不对等是这样的，毒舌小猫少了些乐趣。
但是没关系，丘比大人会原谅一切，直接在心里演练相声。
那维莱特瞥了丘比一眼，难得地回答它无聊的问题。
“我并不打算干涉羽露露的决定，”那维莱特说道，“只是羽露露不辞而别，我需要去看一下她所处的环境。”
作为一个不称职的家长，那维莱特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不成熟。他不打算把羽露露抓回来，只是希望能在须弥找到她。
至少希望羽露露能原谅他之前的独裁，像外出的美露莘一样，偶尔给他寄一封信回来报平安。
“就这？”丘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件事你找其他人做不也一样吗？”
那维莱特没再说话，丘比自讨没趣，找了个角落蹲着。
行吧，它闭麦，反正等去了须弥，那才是真正的好戏开演，嘻嘻。
它会看着陆羽手忙脚乱的狡辩，会看着那维莱特言不由衷地表演。
再来几次交集，它丘比就不信了，这1％的攻略度还拿不下来！
那维莱特的行动力有时候快到惊人，和拖拖拉拉的枫丹流程格格不入。他搞定好接下来几天的行程之后，毫不犹豫地买了船票去须弥。
是的，那维莱特也没打算从沙漠那边走，他可是水龙，在沙漠是会被谋杀的！
那维莱特出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同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最高审判官大人。还有胆子大的人过来问那维莱特的行程，被那维莱特一句“私事”给堵了回去。
不管是公事上，亦或者是私底下，那维莱特的交谈永远让人觉得想给他一拳。可惜的是周围没有武力值比他高的存在，他像一匹孤狼一样自成一派，不与任何人私交。
只不过，在对待叛逆的美露莘这件事上，运筹帷幄的最高审判官大人，似乎不那么自信了。
在船上，那维莱特大发慈悲地找丘比聊天。
“要是我直接问羽露露的看法，是不是太过生硬了？”那维莱特在脑海里规划了一下自己到达须弥之后应该说些什么，“或许我应该先向她道歉。”
“我觉得吧，”丘比难得的斟酌话语，好心提醒，“你去带须弥之后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找到她的踪迹才对。”
“美露莘是很独特的个体，寻找起来……应当没有难度。”
看着丘比奇异的微笑，那维莱特又不确定了，他皱着眉，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美露莘被镀金旅团抓走的情况。
总之，先前往须弥城，先找小吉祥草王，在她的同意之下大范围展开元素力搜索吧。
那位可敬的神明应当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那就先去找草神，”那维莱特仔细安排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她或许会同意协助我寻找羽露露。”
丘比不说话。
是的，小吉祥草王是个极好的神明。明明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交易时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想要能造福人类的知识，而不是让丘比救她出来。
当然，丘比也办不到，哪怕囚禁神明的只是一群人类，可它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外来生物罢了！
只能说那维莱特的行为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正确的路，他要是暗戳戳地到处找人，丘比还得头疼地引他发现呢。
至于陆羽那边……
丘比有些心虚。
它和陆羽暂时断了联系，一人一魔物在计划开启之前就谈好了，为了避免暴露的可能性暂停联系。
世事无常啊，丘比自己也想不到能临阵倒戈的啊，谁叫剩下的部分能量太过馋人呢？
而且结束之后，它可以用多余的能量转换成以太，用以太技术打印出能从提瓦特离开的飞船。
这可是造福它和陆羽的大好之事啊！
陆羽要是骂它，它就只能这样怼回去了。
毕竟事出有因嘛！
一龙一魔物安全地进入须弥的地界，从璃月离开之后，不管是元素之龙，亦或者是隐藏在暗处的璃月神明，都松了口气。
现在并不是双方碰面的时候，能避开便是最好的。
至于须弥的神明，小吉祥草王，并没有太大的能量能感知到元素之龙的进入。她还在远方的须弥城，与陆羽交换着故事。
漂亮的长生种人类躯体虽然修复好了，可后续的康复还需要她自己完成。于是，喜欢听故事的小吉祥草王时不时过来找陆羽玩。
直到元素之龙进入须弥之城，优哉游哉的小吉祥草王，才发出疑惑的声音。
“咦？”小小的神明略微睁大眼睛，她下意识地看向陆羽。
“怎么了？”
“和你有联系的存在，进入了须弥城。”
第25章
和她有联系的存在？
陆羽思考了一番, 乐了。
应该是丘比没跑了，丘比这小崽种估计完成任务找到须弥来了。只有它才知道自己最终目的地……至于那维莱特？
她这具躯体和那维莱特有半毛钱关系吗？从物理意义上来说，陆羽原本的身体都没接触过那维莱特呢。
陆羽心情很好地笑起来,她弯着眼睛,鎏金色的瞳眸中流转着蜜糖一样的暖意。
“是我认识的家伙，”她语气有些甜，说话的声音清脆, 尾调像具象化的小勾子, 微微上扬，“不用管它, 它自己会找上门来的。”
小吉祥草王未说完的话吞进肚子里，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尊重陆羽的想法。
就是有些好奇。
枫丹的那一位，是怎么和她的新朋友有如此多的交集和联系的呢？
丝丝缕缕的命运之线几乎把陆羽整个人缠绕起来。
很可惜外来者的命运之座并不存在天空之上, 不然小吉祥草王也能看到命之座被另一个存在改变的情况。
小小的神明喜欢观察人类，未知的命运也让她喜爱, 她看向陆羽的眼神越发的柔和。
“等你和你的朋友叙旧完, 别忘记把他介绍给我哦？”
陆羽压根不知道前方并不是光明, 而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大坑。她一口就应下来：“好呀。”
这件事对陆羽来说不过是一件小插曲而已, 她没有全盘交代的意思, 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吉祥草王见状, 贴心地换了个话题。
最近她和陆羽在研究能代替虚空的东西。
说起虚空,这还是小吉祥草王和陆羽交换故事的时候提到的。陆羽一听,这不就是手机么？手机的原理她可太懂了,虽然目前提瓦特的资源估计无法支撑灌输知识,但是做到远程联系还是很简单的。
尤其是把范围缩小，压到须弥城之内, 那就更简单了。
陆羽想着自己会在须弥生活一段时间，这种举手之劳一样的研究可以当作刷好感度的工具，让小吉祥草王更看重她一些。
于是陆羽提议，要在须弥城建一座信号塔。
如果研究成功，须弥别的地方都能用上手机，只要信号塔够多，哪怕是荒山野岭，也能收到消息。
噢，沙漠的建设难度比较高，尤其是须弥的沙漠底下还有不少墓穴，这需要小吉祥草王自己推进，陆羽只负责最开头的部分。
为了这件事，小吉祥草王还想推荐陆羽进教令院学习，甚至想组建一个学者团队，专门研究这一部分。
这一步跨越得可大了，陆羽从刚来到须弥城的枫丹贵族大小姐，变成了神明的心尖宠。其晋升速度让人不得不惊呼她才是真正的妖妃。
不过妖妃现在可是板上钉钉的人类，天黑了，她也该休息了。
陆羽心情很好的与小吉祥草王道别，欢快地摆手。
“我先回家了，过两天再来找你玩。”
小吉祥草王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视线慢慢地移到陆羽发尾逐渐染上的蓝色。
自从陆羽的灵魂回归真正的躯体之后，她的外在表现开始慢慢的出现和水元素相关的特制。
而最明显的是陆羽的头发。
远远看着，能清楚地看到那头漂亮如丝绸般的白色长发末端显眼的蓝色。眼睛的部分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异状，依旧保持着太阳一样的暖金色。
小神明悠悠地叹息。
真是霸道的命运之线，竟然连身体都染上了相同的颜色……不过看陆羽刚才的状态，大约是心甘情愿的吧。
没关系，陆羽开心就好。
***
那维莱特进入须弥的地界倒是很容易，小吉祥草王果然是好说话的神明，她温和有礼，知道那维莱特在找人时，还很热心地表示要帮忙。
不过，听完那维莱特要找的是美露莘时，小吉祥草王突然陷入了沉思。
她似乎走进了一些思维误区。
并不理解人类复杂感情的小神明今年只是个500岁的小宝宝，比长生种的陆羽年龄还小，更别说从500年前就开始当社畜的那维莱特了。
虽说她在人类的梦境中活跃了许久，却没有真正体会过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这一次甚至不是人类之间的，还是人类和元素之龙之间的。
回想起苏醒的草之龙，并不喜欢人类的龙王什至在须弥卷起短暂的波澜，幸好有旅行者和派蒙帮忙，不然她恐怕只能……
元素之龙，真的会喜欢人类吗？
陆羽和她上一具躯体的美露莘，以及那维莱特之间又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小吉祥草王无法推测出来，她决定暂时旁观，再探一下陆羽的口风。
转瞬之间，小草神便在心中决定了站位。她思绪流转期间，就连丘比都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一神一魔物对视了片刻，视线便一同移开。她们不约而同地决定，假装这是第一次见面。
“最近须弥并没有除了人类之外的生物出现，抱歉，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位美露莘，”小吉祥草王思索着，“如果有线索，我会通知你的。”
那维莱特并没有发现不对劲，须弥如此之大，小草神刚从囚禁中被放出来不久，确实力量不足。
哪怕是那维莱特自己，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关注枫丹出入境的名单。
他颔首表示理解，从小草神那拿到自由行动的许可，便带着丘比离开。
既然小吉祥草王这里帮不上忙，那丘比大概是知道一些东西的。
只不过为什么一路上一直没发现羽露露的踪迹呢？美露莘是枫丹的独特生物，除了枫丹之外，别的地方都应该很少见才对。
当初的名单之中也没有羽露露的名字，她大概是用了什么办法混进了船上，一路过来的须弥。
倒是不一定在须弥城内。
只是……
“丘比，你知道羽露露在哪里？”那维莱特试探性地询问，风尘仆仆的最高审判官大人私下出行，他没有穿那身锐气逼人的制服，而是穿着白色的衬衫。
身着私服的那维莱特看着温文尔雅，出色的外表引得路人纷纷旁观，丘比眼睁睁地看着不下十个人来搭讪。
有男有女，都被他那一身气质吸引，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俊俏学者。
那维莱特当人类时还是很有礼貌的，他拥有十足地耐心，礼貌地拒绝搭讪。只是次数多了，他干脆给自己周围布一层元素力，减弱存在感。
丘比思索一番，斟酌着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隐藏好像意义不大，它还没暴露陆羽=羽露露这个关键信息，并不是它有多好心，而是想要那维莱特的情绪起复再大一些的时候，再给它一些提示。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从陆羽那学来的。
时间让一个温和的人类学生变成黑心政客，实操起来进步神速。陆羽在枫丹的时候，也经常用这种钓人胃口的方式来达到她的目的，久而久之，丘比也学会了。
它打算就用这一招来玩弄那维莱特。
只是很可惜，得知美露莘羽露露的处境并无大碍之后，那维莱特的情绪波动就没太大的变化。
平时听陆羽吐槽那维莱特听得多了，丘比还不以为意，现在轮到自己，倒是知道当初陆羽有苦说不出的烦闷。
X的，最讨厌装X的人了！
“就在须弥城内，你不用四处乱跑，”丘比闷闷不乐地说道，长长的尾巴耷拉下来，无精打采，“你就不能自己找一下吗？”
问问问，问个P呢，当初陆羽做任务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问题啊。人家多乖啊，做任务有自己的计划，哪怕丘比看不顺眼想插手都不让。
偏偏它倒戈那维莱特之后，发现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进入须弥之后整条龙都不太对了。
或许是高能量生命体的预告？
也是，丘比很难想象那维莱特在得知真相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也是它现在不打算一口气引爆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点，丘比怕陆羽提前跑了。
“你再不抓紧时间，就找不到你想找的人了。”丘比好心地提醒，它回想起小吉祥草王离开时的表情，大致能猜到对方想干什么。
无非是通风报信，让陆羽知道找上门的不仅有它丘比，还有那维莱特。甚至找的不是陆羽本身，而是她用作伪装的美露莘。
而陆羽这人，能够迅速地和智慧生物混熟。哪怕是500年前那些自私的贵族，她都能在其中游走，虽说不至于片叶不沾身，至少能保全自己，又凸出性格。
小吉祥草王估计也同样陷入了陆羽的陷阱。
那家伙哄人的时候，那叫做一个嘴甜，还能击中别人内心最想要的东西。
它只能催促那维莱特赶紧干活，万一陆羽找到别的办法跑路了，就连它也没办法解救了！
“你的意思是，羽露露在躲我？”那维莱特皱起了眉。
他想不通，他这张脸，应该没这么可怕吧……？美露莘们往他身上贴贴纸，他也没生气过。
羽露露胆子大，和那维莱特相处的时候也从未怕过他，总归不是因为怕他生气吧。
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丘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混账东西，你最好不是在假装不知道！
“你不是能感知到羽露露的气息吗？”丘比幽幽地说道，“当时抓我抓得这么快，怎么就不用这一招找她呢？”
第26章
是啊。
这不是本该很容易做到的事吗？
哪怕是美露莘, 也有独属于自己的气息。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那维莱特见过一面，有过接触, 他便不会忘记。
那么,羽露露呢？
唯独羽露露的气息没有任何记录。
那维莱特被丘比的问话问得愣了一下。
之前一直没注意到， 再加上因为丘比一直在扰乱他的思绪和实现，导致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陆羽的事上。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羽露露？
那维莱特陷入沉思。
他的脑袋有些混乱, 不同的线索仿佛勾勒成一条笔直的线，从陆羽一直延伸到羽露露身上。
相似的外表, 同色的瞳眸。偶尔能感知到，却被他忽略过去的熟悉感，以及完全没有印象的气息……
不，并不是他对这股气息没印象, 而是和某一位记忆中的友人融合在一起。
她的存在太过自然，所以从一开始, 那维莱特便没有深究。他从未对此有过怀疑, 只是顺心而为。
陆羽确实是溶解在胎海水里, 但是灵魂却没有被回收。
她的情感和记忆, 似乎流向了另一个地方。
思索至此, 那维莱特像是从昏暗的海底浮出海面, 他斩钉截铁地总结。
“我明白了, 羽露露……就是陆羽, ”那维莱特回答道, “是她的转世。”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丘比刚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来。听到那维莱特的后半句话，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不是，那维莱特平时不是很聪明的吗？
为什么不能大胆点想呢？
非得惦记着你那美露莘吗？
醒醒啊，你清醒一点！没听到之前小吉祥草王说没见到美露莘进城吗？ ！因为进城的是陆羽啊！
怎知那维莱特却松了一口气。
他好似解决了两个大问题一般，眼眸里的色彩都柔和了不少。
“原来这就是她与其他美露莘不一样的原因，的确是我对她太过严格了。”
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的自以为是确实束缚住她的自由。那维莱特开始反省自己，等见到她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
他们共同相处了几百年的时间，这一个多月来，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却互相陌生又熟悉。
她还记得他吗？是否还记得当初还是人类时的模样？
那维莱特既期待，又胆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像飘在云端，每走一步，都有一种过于软绵的触感。
这个推测看起来是如此的不真实，却被那维莱特当成了真相。
天晴了，弥漫在心间的雾霾自此散去。
那维莱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丘比好想跑啊，它现在已经察觉到那维莱特的不对劲了。这家伙比陆羽还要迟钝，明明混迹在人类社会之间，改变起来却难得要命。
哪怕知道了最后1％的问题在哪里，却也没办法一口气解决。
还得陆羽配合才行。
万一陆羽不同意，它好怕那维莱特会尊重她的意见，然后从此再也不见面。
不要啊！它为什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它太着急了！
丘比很想要时光倒流，然后给多嘴的自己啪啪打两巴掌。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再多等一会儿是会世界末日吗？ 500年的时间都等了，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啊！
可惜的是世界没有后悔药，丘比也没有时光机，它只能曲线救国，试图用语言劝阻那维莱特直接奔向陆羽住所的决心。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直接去找她，会吓到她的，”丘比挣扎着，努力地劝阻，“反正你请了几天假，可以暂时先观察一下陆羽现在的情况，再决定好和她见面的时机。”
丘比说得好有道理，它自己都被说服了。这可不么，这是它真情实感这么认为的。
按了解程度，它不觉得那维莱特有它厉害！
它才是那个最了解陆羽的人！
那维莱特顶多是个被了解的。
可是这话只能骗骗丘比自己，骗不了那维莱特。
“陆羽不会这么小气，”那维莱特坚定地说道，“她不一定记得我，但是我相信，她会很高兴再见到我。”
不是，你在自信什么啊？
要是陆羽看到你这个家伙出现在她新家门口，她能连夜跑路你信不信啊？
丘比只能努力干活，甚至拿自己的小手扒拉那维莱特的鞋子。
为了最后的攻略值，它拼了！
“你想一下她为什么想瞒着你离开枫丹呢？”丘比的声音诚恳到哀切，“你委婉一点好不好？”
陆羽可能会吃丘比这一套撒娇，她对规划成自己人的存在，都很心软。
就像陆羽曾经无视次忽略那维莱特不做人的时候，假装无事发生继续辅佐一样。
而那维莱特最后的温柔给了美露莘，给了人类，给了陆羽，就是没给丘比。
他心狠得像在大O发杀过十年的鱼。
“她不会的，”那维莱特很自信，“你是担心我会伤害她吗？”
丘比自始至终都只跟过一个主人，那维莱特对它的存在就没这么看不顺眼了。或许*它与陆羽之间还存在着一些秘密，但是那维莱特并不打算探究。
他想，他只是想再看陆羽一眼，并不想找复杂的理由。
长靴踏在石板地上，心情不再沉重，莫名地轻快起来。
那维莱特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陆羽的气息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今天就想要见到她。
他想看她自由快乐的模样。
***
陆羽难得的去大巴扎买东西。
须弥城的主体是由一棵巨大的树组成的，也是须弥令人感叹的奇观。虽然在这里住了几天，但是陆羽还没逛够。
平时她还挺忙的，为了得到小吉祥草王的好感度，她每次与对方道别之后，就会钻进书房里，继续研究项目，尽量推进进度。
小吉祥草王大人不愧是须弥的智慧之神，神明的学习能力远超普通人。陆羽自诩是普通人中的天才，她优秀但不超神，想要跟上神明的思维脚步，至少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行。
这是应该的，她想从小吉祥草王那里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得先展现自己的价值。
陆羽从最开始来到提瓦特之后，就学会了这个道理。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投资没有才能没有价值的人，她在官场上翻滚前进之时，早早地学会了这个道理。
今天是难得开心的时候，陆羽没让管家和女仆们跟在旁边。她决定今天下厨，试一下她想吃的菜。
从美露莘的躯体出来之后，陆羽就惦记着人类做饭时的感觉。
她还是秘书的时候，能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很多时候都是找店家送食物上门。
不是陆羽抠门不想找管家啊，只是丘比也在，不好暴露它的存在，只能吃外卖。
现在闲暇下来，可以给管家和女仆们上一课。
就从学习做璃月菜系开始吧！
陆羽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在枫丹聘请管家团队，然后带到须弥来，最后让他们学习做璃月菜。
怎么感觉有些地狱呢。
长着璃月样貌的人在须弥并不少见，教令院也有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只是陆羽的模样精致得惊人，在人群中也格外的显眼。
如同橱窗中放置的精美娃娃，在金钱的加持下，显得格外的贵气。她穿着从枫丹带来的衣物，还是枫丹最繁华的街道上开着的“千织屋”定制的衣服。
每一件都相当吸睛。
陆羽当时是交代管家去定制的，她也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天时间，管家就使用钞能力，让千织屋的老板卖给她几条漂亮的裙子。
据说后续还有一部分，等千织屋的老板做完之后，会让跨国快递送上门来。
陆羽负责花钱，她现在能光明正大的取用放在跨国银行里的摩拉，是名副其实的富婆。
花钱的感觉太好了！
逛街的时候，陆羽买了几个落日果。她利落地付钱，还注意到戴着帷帽的摊贩老板瞥了她一眼。
老板或许没怎么见过枫丹人吧，他瞄了一眼就不看了，反而和挑三拣四的另一位顾客吵起来。
说吵也不算，只是单方面的嘲讽而已。
“挑完了吗？挑完赶紧给钱。”
……嗯，是脾气不太好的老板，绕路绕路。
再往前走，人群突然多了起来，询问之下，发现大巴扎的大舞台有演出。
用须弥人的话来说，妮露小姐的舞姿曼妙动人，是须弥城当之无愧的剧院明星，保证看了一次还想看第二次。
这还是陆羽第一次见到别国的“明星”表演呢，氛围和座位固定的欧庇克莱歌剧院并不一样。
人们并没有固定的座位，所有人都能抬头看到高几个身位的舞台上的表演。红发的舞女小姐穿着海蓝色的舞裙，身上挂着金色的金属装饰，互相碰撞之际，还发出清脆却不吵闹的声响。
结束之后，陆羽还念念不舍。
真好看啊，是和枫丹歌剧院不太一样的风情。
该死的，这500年间她除了枫丹别的一口都没吃到，亏了啊！
陆羽混迹在人群之中，只露出一个背影。她跟着离开的群众一起离开，甚至没发现不远处那熟悉的目光。
那道视线穿越了人群，精准地落到她的身上。
“我好像……看到了陆羽。”
第27章
坚定不移的步伐, 突然慢了下来。
隔着众多的人群，却能在茫茫众人之中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这很奇怪。
在见到陆羽之前，那维莱特想,不管陆羽变成什么样子,是美露莘也好，亦或者是动物——他都同样的高兴。
那维莱特的龙生之中，并没有太多能值得失去的东西。
让他能够有着巨大的情感波动的事或者人,除了美露莘被人类伤害,大约只剩下陆羽了吧。
那维莱特从未如此直观的察觉到，陆羽是不一样的。
她的存在, 是更加特殊，更值得关注的，独一无二的。
丘比一直在劝他不要直接与陆羽对上，理由那维莱特已经知道了。
——因为陆羽现在是人形, 而不是美露莘。
除却那挥散不去的欣喜和奇异到发甜的情绪之外，那维莱特还在努力思考着,凝聚着几乎快松散成一团的意识。
所以,陆羽的美露莘形态是她的伪装,现在的她是人形。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维莱特也能闻到陆羽身上的味道。
风和空气里的水汽带来了与她相关的气息。
熟悉的气味上沾染了些许小吉祥草王的气息, 是生命被修补的味道。
她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那维莱特生出担忧之心, 他这次终于理智了一回儿, 听丘比的劝说, 没有再次跟上去。
好像远远地看她一眼, 就足够一样。
不……不够的，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想要靠得更近一些，想要知道得更多一些。
贪婪的龙之心感叹着。
***
人类的身体对视线并不敏感，况且目前这具躯体虽然是陆羽原本的身体，但是时隔多久，她的躯体与她的记忆并没有同步。
明明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有些时候会不受控制地发软或者是踉跄。
除了得知真相的小吉祥草王之外，其他人都觉得这位瓷娃娃一般的大小姐身体刚刚痊愈，依旧处于虚弱状态。
至少在那维莱特打听关于陆羽的消息时，他听到的便是转了十八个圈的脑补答案。
这与他“看到”的东西大同小异，而知晓的丘比并不说，完全想不到这种隐瞒会在后来变成刺向它的一把刀。
此刻，丘比在等那维莱特打听无用的消息。
周围的路人说得可上道了，一个柔弱大病初愈的形象跃然纸上，迅速地让那维莱特担心上了。
高高在上的最高审判官大人，仿佛六神无主，皱着眉，脸上是压不下的担忧。
他表情并不明显，但是动作却明显加速了。优雅矜持的行动逐渐变形，天色渐黑，那维莱特甚至没给自己找落脚之地。
“你如果不想明天就被须弥城的民众讨论，最好在旅馆关门之前，去订一间房。”丘比善意地提醒道。
经历过之前丘比的劝阻，那维莱特对它多了几分信任。
至少现在，那维莱特在担忧之时，还是能听得进丘比的话的。
那维莱特思量几番，遥遥地望着陆羽目前居住地址的方向，毫不犹豫地使用丘比。
那无情的姿态，立即让丘比幻视陆羽。
……该死的小情侣！
“丘比，搜索一下离陆羽最近的旅馆位置。”
它难道是什么很贱的半机械生物吗？
丘比在心里骂骂咧咧，表面上却任劳任怨，立马就开干，用时不到一秒。
“往左边直走，靠近主干的街道，有一个旅馆。”
由于旅馆位置靠近中心地区，睡一晚的价格还挺贵的。那维莱特有摩拉，他爽快地订了一年的时间，似乎完全忘记自己只有3天假期。
丘比怒目而视。
实在是太败家了！
似乎是感应到丘比视线中蕴含的意义，那维莱特难得地解释。
“我只在须弥留三天，剩下的时间是给你定的，”没什么情商的元素之龙此刻拉满输出，但很快就被戳破了，“如果陆羽她不愿意看到我，那就麻烦你帮忙照看她。”
“你每天写一封信，放进这间房间里。我会找人过来收信。”
意思是让丘比代劳，最好在约定的时间送一封信。
丘比难以置信。
“我只是一只可怜的小魔物啊，我会说话不代表我会写字啊？！”
“没关系，”对此，那维莱特早就有了想法，“陆羽平安无事的话，你就按一个爪印，出事的话按两个。”
丘比：“……”
难道它长得很像信使吗？ ！
丘比像不像信使，那维莱特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养闲人，闲魔物也一样。
这只小魔物和陆羽站在同一个战线上，为她做了不少的事。他并不是在监视陆羽，只是担心她在外面的安全。
哪怕不愿意看见他，至少他也得知道陆羽是不是安全的吧。
丘比觉得那维莱特简直是在生无畏的担心。
须弥城是小吉祥草王的地盘，担心住在须弥城的人类，干嘛让它一只小小的魔物去注意呢？
直接和小吉祥草王交流不就好了！
……不过仔细想一下，那维莱特不信任小吉祥草王很正常。现在陆羽身上有草之神修补过的痕迹，沾染了属于小吉祥草王的力量。而在那维莱特知道这件事之前，小草神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见到来须弥城的美露莘。
但是难道它丘比就没撒过谎吗？
它说的谎言组合一下都能出一本书了，真是的！
总之，独裁的最高审判官行动迅速地决定丘比的命运，它愤愤不平地思索着，最好陆羽把那维莱特一巴掌打出去。
当然，这只能是想想，为了让它的攻略计划继续前进，它还要从中周旋，争取陆羽不要闹别扭。
毕竟到今天为止，丘比都没想清楚，为什么陆羽会想用这么坚决的方式，从攻略中脱身出来。
那维莱特没做什么错事，在丘比看来，他不过是太过冷静罢了。
而现在一看，这份“冷静”，似乎要打上几分折扣。
结局倒是方便了它丘比操作，它打算把“死遁”加进自己的系统中，以后一定会用上的！
***
陆羽觉得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昨天和小吉祥草王聊天之后，陆羽原本是挺高兴的，还看到了须弥极具风情的特色舞蹈。
好心情维持到她入睡之前，一觉醒来，她那可怜的眼皮在不住的蹦跶。
今天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吗？
陆羽还想着等丘比自己找上门呢，丘比什么时候这么没效率了，它应该能快速地查到她的资料，也该清楚她现在用的身份是枫丹贵族大小姐啊。
这个身份她还请丘比吃了好几顿烤肉，才得到它的帮助拿到的呢。
陆羽满头雾水，但是没有干活的意思。她不包售后的，无情地把丘比当成工具人。
它想来蹭饭也可以，让丘比自己决定吧！
倒是今天一整天，她的运气都好得有点不正常了。
出去逛街总有人塞传单宣传，不等她知道宣传的是什么东西，手上就被塞了一份包装完好的礼品。
定睛一看，是来自枫丹的甜品，是她吃得有些腻的那一款。
说起来这个甜品，还是芙宁娜女士推荐的。芙宁娜女士还在当水神的时候，与陆羽的交情还算不错。
毕竟水神大人对她算是有知遇之恩吧……当初一无所知的陆羽遇到差点把她折进土里的事件，还是水神大人于心不忍，捞了她一次。
自那之后，陆羽哪怕在表面上立场和那维莱特相对，她办事都尽量不影响到水神大人。
俗称给犯贱的高层擦屁股。
因为是芙宁娜女士喜欢的甜品，所以陆羽在闲暇时间总是叫这个品牌的外卖。甜品大多数都进了芙宁娜女士的肚子，陆羽偶尔也会抽时间陪她一起吃。
就是吃多了，有点腻呢！虽然陆羽还挺喜欢吃甜品的，但是她更喜欢吃璃月菜系的甜食。
枫丹人的口味对她来说还是太甜了！
陆羽把这个强行送进来的甜品送给了小草神大人，小萝莉神明再老成，也有着属于幼崽的习性，喜欢吃甜的，也喜欢捣鼓花草甚至是厨艺。
小小的神明似乎有一种执念，在交谈之中，陆羽意识到小吉祥草王在努力的汲取知识，不管是哪个方面的。
陆羽生出敬畏的同时，难免觉得小草神辛苦。
明明才500岁呢……就已经开始强迫自己成为全知全能了啊。
500岁对陆羽这样的仙舟人来说，还很年轻呢。
小草神对陆羽送上来的礼物表示感谢，她一点都不介意是来意，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弯弯，眼眸中的四叶草形状也变得更加清晰。
吃完之后，小草神和陆羽之间的技术交流也到了尾声。小神明不动声色地开始发散话题，终于问到了最想知道的部分。
“我最近有一个困扰。”小草神如是说道。
陆羽很捧场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草神继续说道：“你说……神明会爱上人类吗？”
陆羽缓缓地歪了歪头，仿佛额角上方挂了个大大的问号。
不是，小草神她，谈恋爱了吗？ ！
这不能行啊！小吉祥草王大人才500岁，按照神明的年龄，这只是个刚出生的宝宝啊！也不看看小草神可是萝莉的姿态！
小神明思维再老成，也不能这样！
这对长生种来说，是犯法的！
于是陆羽坚决地持反对意见，并且拐弯抹角地告知人和神恋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至少寿命上并不匹配，她不看好。
小草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像往常一样与陆羽道别。
陆羽忧心忡忡地回到家，思索着今晚在记忆里翻找一下关于人神相恋、人妖相恋的话本子，到时候添油加醋说给小神明听。
她刚回到家，尽职的管家一边收好她的外套，一边告知她一个消息。
“大小姐，今天有一位客人来访，留名丘比先生，您要见他吗？”
第28章
丘比先生？陆羽疑惑。
丘比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它不是一直都是跳窗选手么，擅长在大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从窗口缝隙爬进来。
有时候阴森森的像一只幽灵，在她床头用那双红得渗人的宝石眼盯着她看。
陆羽刚开始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后面就习惯了。
她偶尔也会吐槽丘比不走门非得走窗, 但是丘比很固执，就喜欢偷偷摸摸的感觉。
垃圾丘比！
有诈！
陆羽心生警惕，但是不多。她同意丘比的会面请求, 让管家安排到明天下午。
之所以不是早上, 是因为她早上要睡懒觉。
毕竟有些人的灵感是半夜的时候突然会蹦出来的，为了不让灵感流失, 她总是在床上反复起身，再好的睡意都被她的动作驱散。
很多时候，陆羽都是临近早上的时候才睡觉。
第二天她起床之后，享受了一把有钱人的奢侈早饭。想了想, 她还让管家派人去准备口味偏甜的新鲜水果。
丘比这家伙和她相处得久了，口味都和她大差不差。两人喜欢吃甜甜的水果, 有时候还会为了最后一颗水果大打出手。
陆羽没有战斗力, 丘比自然也没有, 她们当初在野外游荡的时候, 还被魔物追赶殴打过呢……
算了, 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陆羽决定对丘比好一点。
由于今天有客人上门,陆羽没有出门。小吉祥草王那边她已经派人去说了,小神明并不着急项目研究进度,让陆羽好好休息。
也不知道小吉祥草王脑补了什么,总觉得这个语气有哪里不对劲。
小吉祥草王大人是非常爱护子民的神明，哪怕是暂居在须弥城的陆羽, 也被心软的神明纳入小小的羽翼之下。
昨天与陆羽道别之前，小草神大人试探性地询问过陆羽的口风。
她并不喜欢非人类。
陆羽身上缠绕着的命运线，大约并不是她愿意沾染上的。或许那位元素之龙，来自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大人，是在纠缠一个普通人类？
虽说不管怎么思考都觉得这事哪里不对，但是小吉祥草王决定还是先顺从此刻的想法。
草之神有责任去帮自己的子民解决接下来的麻烦。
小吉祥草王完全不知道那维莱特和丘比已经找到陆羽的家并且预约了拜见时间，她原本今天就没打算让陆羽过来，本想找个借口让陆羽出城或者去哪里玩的。
还想着让人带她呢……
现在正好，陆羽今天有事需要休息，小吉祥草王和蔼可亲地允许，还让来通知的女仆将她亲手做的枣椰蜜糖带回去。
神明送予的食物对很多人来说，应该供起来才对。陆羽倒是没这么想法，她老家还有从人变成神的存在呢，除了力量的区别之外，对陆羽来说，神明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陆羽在女仆敬畏的眼神之下，毫不在意地吃了一块糖。
唔，还挺甜的，小草神大人是额外给她加了糖吗？真贴心～
这边陆羽在快乐的玩耍，甚至有心情看稻妻的轻小说。那头的小草神飞快地找到了那维莱特所在之地，小神明思索一番，决定找个帮手，替她干活。
找来的帮手一听到小草神的要求，脸色都要变黑了。
“可笑，我为什么要帮你？”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小吉祥草王只要微笑着看着他，他就会不情不愿地工作。
“……别这么看我，真恶心，”他嫌恶地说道，“东西拿来。”
小吉祥草王没什么计划，她只是单纯地想把那维莱特先生引开，最好离开须弥之城而已。
之后她会询问陆羽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安排她离开这里。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来须弥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要寻找陆羽的载体——也就是陆羽的美露莘外表。
她对枫丹的情况有所耳闻，传说中，美露莘依偎着灾厄而生，经过与人类相对漫长的相处，因此在枫丹还挺受欢迎的。
离开枫丹的美露莘并不多，但是不代表没有，她们待人温和，性格善良，拥有一颗闪闪发亮的心。
最高审判官对美露莘有着明显的偏爱，可是这种偏爱不应该强行加在某个人身上。
不情不愿披着美露莘版本粗制玩偶衣的帮手还时不时刺小草神两句。
“你这个计划简陋得令人发笑，”帮手撇了撇嘴，“只要长了眼睛，就不会被这拙劣的把戏骗到。”
“没关系，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好，”小草神面不改色地在衣服上加上一些陆羽的气息，“你可不要这么快被抓住呀。”
小草神笑眯眯地叮嘱道。
她不会插手太多，剩下的还是得让陆羽自己解决。只是在这之前，还是尊重一下陆羽吧，自讨没趣的龙是不会被喜欢的哦。
***
陆羽压根不知道她可敬的小神明居然在暗地里帮她的忙，白发金眸的人类支撑着自己过分柔软的四肢，在专门的练习室活动手脚，争取当一个能跑的正常人。
等她抬头开钟表的时候，发现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已经到了。
不过管家还没来找她。
陆羽摇了摇练习室的传唤铃，管家很快出现在她的面前，还带来了干净柔软的毛巾。
“丘比还没来吗？”
管家摇摇头。
“丘比先生还未到，或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那就不管他，该干嘛干嘛去吧。”陆羽不以为意。
丘比是不是准时来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只要不打扰到她，半夜来跳窗也是可以的。
不过这套房子的安保稍微有点厉害，管家先生总觉得有刁民要害他的大小姐，在这方面花钱比她这个主人还要厉害。
也不知道管家脑补了什么，陆羽每次与他眼神接触，都觉得管家看她充满了慈爱和怜悯。
陆羽沉默无言。
算了……反正没影响到她，也便罢了。
到了晚上，说好的丘比也没来。陆羽分了一点点的担忧，倒是管家先生还很好心地去外面打听消息。
可惜须弥城太大，找某位人并不容易，虽说那位先生的外形异于常人，行事却十分低调。
管家先生花钱买消息，也只能得到一部分。
尽职的管家把“丘比先生”目前居住的地方告诉了大小姐。
“你是说，丘比住旅馆？”陆羽听到消息之后，表情一言难尽，“它哪来的钱？”
大小姐的语气是如此的难以置信，管家迟疑了一番，思索着丘比先生上门时的长相。
想了想，意外的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那是一位白色长发的先生，气质应当是高雅的。只是那张脸不管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是在管家的心中，他坚信丘比先生不是坏人。
第一印象十分重要，管家笃定这一点。
“我想，丘比先生应该没有穷到住不起酒店的地步，”管家斟酌语言说道，“他看起来……典雅高贵。”
陆羽抬起头。
谁典雅高贵？丘比？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这之间或许有什么信息没有收集好，也怪她现在太过放松，光是听到熟悉的名字就不管不顾。
坏习惯还是得改改，虽说现在不需要太过警惕，至少不能丢掉自己的脑子。
“你仔细说一下找上门来的丘比的穿着打扮，还有模样，对了，除了人类没有别的生物了吗？他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个了一张猫脸的奇怪宠物？”
管家记不清脸，只能挑有印象的来说。至于长着猫脸的宠物，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存在，不过它太小了，乖巧地蹲在来访者的脚边，一声不吭。
说起来也是奇怪，按照管家的工作经验和优越的记忆力来说，他不应当记不清那位来客的样貌。
难道人上了年纪记忆力就会消减吗？
管家开始怀疑自己。
陆羽倒是想得更多一些，她在记忆里捞了捞，也没见过丘比和她以外的人类有过什么交集。
“穿着白色的衬衫，头发很长……嗯，你还记得他的声音吗？”
“那位先生的声音比较低沉，”管家回忆一下，“说来惭愧，我无法推断那位先生的大致年龄……但是可以确认的是，那位先生应当是位年轻人。”
年轻人，头发长，声音低沉。
陆羽的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她早该想到的，是她太过信任丘比的错。
丘比这个崽种本来就是墙头草，只是她的计划做得不错，丘比自己也说有办法脱身，一人一魔物一拍即合。
合作方总没这么没品，在计划途中倒戈吧？
事实证明，陆羽还是太小看丘比的无耻了。丘比不仅没守信用，甚至还把陆羽最不想见到的家伙带到须弥来。
明明这几天打探消息，枫丹那边也没有那维莱特请假的相关信息。
搞什么啊，都在骗她？
陆羽有些生气，又有些忐忑，更多的是心虚。
她可以在心里骂丘比是个大件货，却没办法用同样的话去骂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这人确实很麻烦，但是攻略他，是陆羽自己的选择。而且说实话，是陆羽利用了那维莱特，她付出的或许更多，却并不公平。
陆羽早就做好了随时脱身的机会，并且义无反顾，甚至冷情到决绝。
……要不连夜逃离须弥城吧？
第29章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要是丘比真的倒戈了，不管陆羽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还是别拉长战线了……
陆羽纠结无果,只能继续在房子里等着。
她不上门去找那维莱特和丘比, 也不打算连夜逃离须弥城，自暴自弃地等人上门。
面对自己的私事，陆羽很难忽略,导致她今天什么都干不好。
她烦恼的时候只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喜欢折腾别人，干脆让女仆撤离,自己一个人躺在庭院的小摇摇椅上，坐着看树干中间透露出来的落日。
真是奇怪。
在经历过紧张刺激的“逃亡”之后，听到尘埃落定的声音，那一瞬间的慌乱已经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奇异的平静。
别的事情都干不下去了, 连轻小说也看不进去。陆羽放空思想，脑海里却自动浮现出那维莱特的模样。
她在构建见面时的场景,在思考着应该要说些什么呢？
道歉的话听起来也太虚伪了……而且陆羽并不觉得她有义务为枫丹鞠躬尽瘁一辈子。
陆羽的确死去, 而后又恢复了新生。她还是那个她, 却也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夜色逐渐深沉, 天色已晚, 气温也一同下降。女仆们给陆羽披的毯子挡不住夜色的寒意, 她进了屋子, 暖洋洋的气息烘得她昏昏欲睡。
感觉和枫丹的时候确实不一样了。
陆羽等了很久,等到都犯困了,等待的人还没上门。她伪装的平静又起了变化,变得不耐烦起来。
不是，丘比和那维莱特到底在拖拉什么啊,难道她又猜错了？
不至于啊！这断头铡什么时候落下来啊，给她一个痛快不行吗？
就在陆羽决定要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两个该死的迟到了大半天的家伙终于风尘仆仆地上门了。
还好管家不排斥加班陪她一起等，甚至还随时准备招待客人的食物。
陆羽坐着没起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慌乱之下抽出沙发上的杂志，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总、总之，先伪装一下自己很冷静的样子。
她视线没动，长时间在杂志某一页停留。
“大小姐，丘比先生来了。”
陆羽这才装模作样地抬起头，没办法，她实在没忍住，听到管家对着那维莱特喊丘比先生时，她差点噗嗤笑出声。
不能笑不能笑，总之，先维持一下高冷的姿态。
***
那维莱特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多轻松。
超过原定拜访的时间，再厚着脸皮深夜造访……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这种行为都值得谴责。
但是丘比说得对，他不该继续磨蹭下去。
陆羽是真的没有离开，管家说，她在家里等了他一整天，没有出门社交，连吃饭都心神不宁。
是他太过着急，以为陆羽并不想见到他，才抓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气息跑到城外，白白浪费了时间。
这事是他的不对……希望陆羽能原谅他。
白发紫眸的男人整理自己过于狼狈的外在形象，他试图抚平白色衬衫上沾染着的青草汁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且不失礼。
枫丹的人类有不少繁琐的习俗，那维莱特无法避免地沾染了一些特性。在见到迎着他进来的管家之后，这种矜持和优雅几乎铭刻在他的心中。
很快，他接触到了更加浓郁的气息。
白发金眸的少女比记忆中的时候要成长了一些，模样像是长开了，过于柔软的两颊线条流畅，露出尖尖的下巴。
她的眼神很轻，嘴角带着笑容，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依旧温和地欢迎他的到来。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自己还没说话，旁边的管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消息一样，猛烈地咳嗽起来。
“……失礼了。”管家飞快地表达歉意，然后退到另一边。他没舍得走，像是听到了什么劲爆的东西。
这可是那维莱特大人诶……枫丹知名审判官，有记者跟着他想偷拍他的隐私，却从未见过他与谁深交。
除了他现在的雇主。
管家不动声色地移动眼睛，视线落在陆羽身上。
他现在侍奉着的大小姐有着很普通的名字，是枫丹最为常见的“珍妮特”，现在看来，或许这名字是假的。
毕竟与那维莱特大人有关的人，也不会普通到哪里去。
管家坚信大小姐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身份都被陆羽看穿了，那维莱特也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他将周身贴合着的混淆视听的元素力散开，露出原本的模样。
几乎没有人见过那维莱特私底下的模样，但是陆羽却很熟悉他这副打败。
说来还有点好笑，那维莱特这条龙在最开始的时候，那是叫不懂人心，不懂人情世故。哪怕过了100年，他都没与人类深交，只是在拙劣的模仿着。
陆羽与他交好之后，特意给他纠正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习惯，让那维莱特“扮演”人类更像一些。
枫丹的芙宁娜女士——以往的水神大人，是个不太合格的演员，而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先生，同样如此。
他们笨拙地接触世界，没有任何带领着的存在。
陆羽的出现解救了两个懵懵懂懂的灵魂，她更偏心那维莱特，毕竟是任务目标嘛……花费的心思自然更不一样。
就连那维莱特现在穿着的私服，还是她挑的。
说挑也不太对，其实是定制的。
那维莱特这家伙在品质上的要求比人类还要高，他学了一些人类贵族的坏毛病，又要优雅又要舒适，如果只能二选一，他必选优雅。
就如同他那件最高审判官的服饰一样，为了庄严和适配，他保留自己的特色，拒绝像别的审判官一样戴卷卷的白色假发。
导致他每次上审判庭时坐下，都会在不自觉的时候坐到自己的头发……
偏偏开庭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注意着，只能一直忍着。陆羽是最高审判官的秘书，但是又不能无礼地跑上去给他捧头发，只能给他一些建议方案。
那维莱特选择把头发末端绑起来，拒绝了陆羽给高马尾的选项。
理由是这样比较优雅。
优雅的那维莱特大人此刻正坐在陆羽的正对面，在他身后，还跟着不敢说话的丘比。
丘比直接把自己当成哑巴，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现在不是它的场次，它先歇一会儿。
被那个戴帷帽的小子遛得像狗一样，想起来就生气！
管家的小插曲打断了那维莱特的寒暄，他那句干巴巴的问好像是卡在喉管中，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说出来。
直接问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太生疏了点？
面前熟悉的友人脸上带着苍白的病色，她说完那句话后，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金色瞳眸还遗留着当美露莘时湿漉漉的感觉， *依旧清澈纯洁。
陆羽一直都是这样。
在出事之前，她做什么事都很尽心。那维莱特的工作因为她的辅助进行得十分顺利，他甚至有空闲的时间去欧庇克莱歌剧院观看知名歌舞剧，这得益于几百年间程序的推进。
陆羽与他不太一样。
她似乎把自己的人生都奉献给了枫丹，毫无保留地付出。人类的真心并不难得，难的是维持几百年的真心——有时候，那维莱特甚至想，陆羽或许不是人类吧。
人类的复杂性与她并无关系，在陆羽身上，那维莱特只能看到一颗漂亮的赤子之心。
而现在，这颗赤子之心不再属于他了。
如今，说一些问好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至少，那维莱特想为陆羽做些什么。
“对不起，”元素之龙率先低下头，长长的头发从肩膀上垂下，发尾上的蝴蝶结发饰也一同落在沙发上，“我从丘比那听说了你的伤……我现在拿回了属于我的权柄。”
“或许，你能允许我替你看看身体情况吗？”
瞧瞧这说话水平，卑微得丘比大人都没眼看了。可惜场合不对，不然丘比一定会提醒那维莱特。
陆羽这人最擅长得寸进尺了， 属于给她一点阳光就能灿烂开花的类型。她会下意识地试探他人底线，一点点地伸出爪子。
比丘比还要更像一只好奇的猫。
陆羽闻言，眉头挑了起来。
她那满身的心虚、不安，此刻真正被抛到了脑后，漂亮精致的人类朝她的前上司，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
“什么权柄？”
丘比听到这不做人的问话，立马竖起了耳朵，它眼睁睁地看着陆羽得寸进尺地给那维莱特下套。
那维莱特没有丝毫的怀疑，像个笨蛋一样，一头扎了进去。
扎得很结实，已经没有任何蹬腿游回来的希望了。
眼神清澈的元素宝宝龙随手布置了一个能够隔音的水元素结界，避免他们的谈话被其他人听到。
“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那维莱特下意识地先道歉，“我并非人类，而是司掌水元素的古龙王。”
生命与水有关，至少那维莱特比须弥的草之神更适合修复她的躯体。
在那维莱特的眼中，陆羽的这具身体柔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开来。
白发金眸的少女思索几秒，完全不介意他的隐瞒，欢快地朝他伸出手。
“好呀，给你看。”
第30章
那维莱特, 现在好像一条舔狗啊。
不，应该是一条舔龙。
丘比眼神复杂地看着那维莱特到陆羽面前嘘寒问暖，明明在丘比看来,陆羽身上压根没什么问题。
灵魂稳定, 躯体和精神处于离久后的磨合期。身体上的苍白是长期失血导致的。小草神的能力并不充足，只能大致上修补陆羽的躯体。
但是也只是看着病弱而已。
只要再养养，很快就能恢复以往活泼乱跳的模样,也不知道那维莱特在脑补什么,他看向陆羽的眼神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一片易碎的玻璃。
这片玻璃对他和颜悦色, 既不责怪他的失责，又认真地在对待生活。
至于为什么不回到枫丹寻找他的帮助，大约是有自己的理由，那维莱特并不打算刨根问底。
陆羽做事总有她的章程, 那维莱特不会过问太多，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应该留下一些社交距离, 人与龙也一样。
心里想着要保持距离的最高审判官大人,在与陆羽相处时,全然忘记了两人之间的物理距离。
丘比甚至注意到, 仿佛把手套纹在手上的那维莱特, 在接触陆羽的手背时, 还事先把手套脱了下来。
过于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蓝色的青筋,修长的指节如同玉石一般,透露着一股瘆人的非人感。他缓慢地伸出手指,指尖轻盈地落在陆羽苍白的手背上。
两人白得不分上下, 不像人类该有的色彩。
荧蓝色的力量从陆羽的手背一直延伸，顺着她的皮肤游走在身体之中。虽是水元素,但是并不会过度冰冷，而是有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陆羽流露出几分倦意，眼眸垂落，视线在那维莱特的手指上停留了许久。
这不是陆羽第一次看到那维莱特脱手套了。
以前相处的时候，那维莱特曾脱过无数次，不仅是手套，就连外套也当着她的面脱过。
在外人面前矜持优雅的最高审判官大人，也是有过狼狈一面的。
陆羽见过他披头散发时的样子，也见过他劳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表现得太像一个人类了，以至于有的时候，陆羽会忘记他是她的攻略对象。
……或许，并不是他的表现令她忘记，而是演戏演得久了，总会带一些真心。
陆羽觉得自己比一般人的心肠要硬，她可以为了目标假装看不见底层人的呼喊，在众人的期盼之下成为贵族的“走狗”。
这么多年下来，连她都忘记了自己最初是什么模样。
那维莱特是记录她不堪过去的镜子，每次看着他，总能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卑劣。
陆羽另一只空闲的手开始托着自己的下巴，垂下来的冰凉白发，发尾处卷着水元素特有的蓝色，柔柔地在那维莱特皮肤上打圈。
有一些轻柔的痒意，感觉却不坏。
陆羽早就察觉到发尾颜色的改变，她以为是修补身体带来的后遗症，如今一看，似乎是元素力的体现。
怎么，提瓦特的神明要给她发神之眼了吗？
那维莱特检查完陆羽身体情况之后，他犹豫了一下，没继续往里面灌入自己的力量。
慢慢来吧，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不能着急才对。
“好啦？”陆羽率先问道，她的动作并不雅观，看着却意外的可爱。
那维莱特收回自己的指尖，他看了陆羽好几秒，抬手给她挽起耳边的发丝。
“嗯，你的头发长长了。”他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这难道就是攻略值99 ％的相处状态吗？
不是100％？还居然没成功？它不信！
丘比睁大眼睛，试图用眼神当电灯泡。它的视线对拟陆羽和那维莱特来说毫无存在感，他们之间的相处仿佛容不下另一个人。
小小魔物猫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嫌弃地转过头。
腻歪的小情侣作态简直甜得没眼看，丘比沉痛地想着。视线移开，发现水元素结界外面站着看戏的管家露出世界观被冲击的表情，丘比大人心情大好。
哈哈，还有人比它更震惊，太好了！
那边的陆羽和那维莱特还在讲没有营养的话题。
“嗯，修养的时候头发也在生长，”陆羽轻描淡写地说道，“之前已经剪过了。”
丘比给陆羽制作的第一个身体，其实是时间冻结的状态。她不会生长，自然也不会生病，那维莱特压根没看过她如此虚弱的样子，现在担心她可太正常了。
陆羽理所当然地想，心情大好。
那维莱特果然是个好人啊，他的确像大海一样包容万物，直到现在都没计较陆羽为什么会变成美露莘，成为美露莘之后怎么又拿到了人类的身体。
他似乎把自己的好奇心全然压到最底下，而在最上面的，唯有陆羽此刻的心情。
***
天色太晚了，陆羽不得不把这两位访客赶走。
她是心情好不错，但是也没有好到让那维莱特留宿。
至于丘比？哈哈，让它睡大街啦！
当着那维莱特的面，陆羽没办法和丘比单独交流，但是陆羽她记仇啊。
丘比这波铁背刺无疑了，不管它有什么苦衷，总归是在陆羽的计划上画了几条花线。
结果变得不一样，或许比之前还要好一些，可这没办法抵消丘比的背叛。
傻X丘比，受死吧！
陆羽恨不得一脚把丘比踢到门口，当着那维莱特的面，她还很友好的给丘比留了几分面子，只是对着小魔物猫冷笑。
她蹲下|身，借着抚摸丘比的动作，狠狠地揪了一把它的耳朵，用气音阴恻恻地威胁。
“你死定了。”
丘比厚着脸皮蹭着她的手，无辜地咪咪叫。
其实那维莱特连声音都听了去，只是他没拆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那维莱特又上门了。
在上门之前，那维莱特得先准备礼物。
人类之间互相拜访会送礼物，这是必要的礼节。可是那维莱特和陆羽之间的关系很难用人类的关系来定义，500年的时间足够一人一龙熟悉对方。
所以那维莱特也没有送不适用的东西。
他去找须弥的百货商人桑歌玛哈巴依高价购买了一枚无主的神之眼，以及一些小装饰。
丘比吐槽他浪费钱，被粉毛萝莉奸商坑了，但是那维莱特充耳不闻，压根不理它。
好吧，谁能装得过他呢？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时，还会装作没听见，这坏毛病和陆羽一模一样。
丘比翻了个白眼。
它看着那维莱特往已经熄灭的神之眼中重新注入力量，蓝色的水元素在神之眼之中充盈地流淌，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雕刻好上面的暗纹。
丘比没忍住吐槽他。
“你弄得再仔细又怎么样，陆羽又不会仔细看。”
“这是我欠她的礼物，”那维莱特平淡地说道，“她今年的生日礼物……我还没送出去。”
远在枫丹的沫芒宫，那份原本被那维莱特以为会尘封到时间尽头的礼物，却有原本的去处。
可惜的是那维莱特现在并不在枫丹，而是在须弥。
他来不及回到枫丹拿他的礼物，只能先用这个粗糙的东西暂时应对。
“……你还不如在里面放多一点力量，陆羽会更高兴。”
那维莱特闻言，终于大发慈悲地看了丘比一眼。但是这并不是高兴的眼神，他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你很了解她？”
“当然！”丘比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认识陆羽的时间比你还早呢，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关系。”
“没有我，她早就死了。”
小魔物猫一脸得意地说出了一些不需要遮掩的真相，它昂起头，等着那维莱特夸它。
那维莱特没管它，装好水属性的神之眼，从丘比的身边经过。
最高审判官今天穿了一件外套，外套的下摆有意无意地飘起，狠狠地刮翻了没站稳的丘比。
丘比：“？！！”
不是，它又做错什么了吗？不夸它就算了，怎么还打猫了呢？ ！
没人哄它，它只能屁颠屁颠地跟在那维莱特背后，嗖嗖地跟上腿长走得快的那维莱特。
真奇怪，平时也没见那维莱特走得这么着急啊……陆羽又不会突然跑路。
而且它可是提醒过那维莱特的，陆羽不喜欢没工作的时候一大早被人吵醒，她好几次在它发出轻声时把它丢到窗外呢！
可惜那维莱特不听劝阻，所幸陆羽请了个尽责的管家。管家一大早就起床了，那维莱特抵达的时候，管家吩咐的早餐都做好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虽说主人习惯赖床，但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有的。
例如可能永远不会有人吃的早餐，你瞧，今天就来到了一个愿意品尝这份美味的人。
客人还在等着，主人还在睡觉多不像话。管家大人看在那维莱特大人的面子上，再回想一下大小姐当时的模样，壮着胆子去喊赖床的主人。
陆羽想把吵闹的管家一脚踢出去，但是在动作之前，想起管家上了年龄，打不得，只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哪个不长眼的大早上拜访人？”陆羽没好气地问道。
管家假装没听到大小姐在骂最高审判官是“不长眼的”，面不改色地说回答道：“是那维莱特大人，他说给您带了一份礼物，您要见他吗？ ”
陆羽不想见，但是一想到那维莱特可能会在她房子里等一个早上，她叹了一口气，爬了起来。
“好吧，”陆羽回答道，“你让他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就来。”
她洗漱完穿了家居衣服走出去，那维莱特迫不及待地望了过来。
陆羽今天的脸色比昨天要好一些，似乎是休息充足的缘故。
只是她目前精神不太好，脸上没什么表情。
让那维莱特有些担心。
“那维莱特，你该回枫丹了。”陆羽一开口就是赶他走，“我相信你已经习惯了秘书不在的日子，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的功夫。”
递出礼物的动作停了一瞬，男人嘴角绷得比刚刚紧了些，他眼睑垂下，继续把准备好的礼物推了过去。
“嗯，我知道，明天我就回去。”他说道，“这个神之眼，你拿着防身……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