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原来是虐文世界
沈意没有想过, 那个荒唐的噩梦竟还有后续。
梦里。
这一次的主角不再仅仅是江月，还有许清易。
许清易，许清折的双胞胎哥哥。
两个人都是贫民窟里的孩子, 被整日酗酒的赌鬼父亲勉强养活，小时候也曾相依为命互相为彼此的依靠。
直到命运给了他们一次选择的权力。
子嗣离世的富豪, 安排手下寻找一些漂亮聪明的孩子参与这场“继承人争夺战”。
许清折得到了这个机会, 但他不愿意离开哥哥, 毫不犹豫拒绝，将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陌生人赶走。
可许清易目睹了这一切后, 却悄悄追了上去。
他毛遂自荐, 凭借那张和许清折几乎完全相同的脸庞, 成功得到了许清折不愿意选择的机会。
明明还年幼的孩子, 有如此冷静的大脑与行动能力, 还有常人做不到的狠心。
画面到这里, 世界仿佛变成了一本书，缓缓合上。
封面写着这本书的书名——
《缘来是你：霸总娇妻狠狠虐！》
这个梦与之前的连接，一切终于变得清晰完整了起来。
这个世界是虐文小说世界, 许清易和江月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
男主角从小变狠下心背负一切，只为改变出身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他来到帝都一中, 也只有一个目的。
和一位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联姻，从而得到继承人的位置。
许清易的目标就是沈意。
很简单。
他可以选择的范围不多，比起书香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冷静理智的孟紫晗, 看起来蠢笨无脑的沈意才是更简单的选择，哪怕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但谁都知道沈大小姐在家里的受宠地位, 她铁了心的事情，是一定能够改变的，这不是问题。
在原剧情里。
沈意因为和女主角江月之间产生了矛盾, 让她和宋炀以及闻阙之间的关系都变得僵硬。
而就在此时，许清易完美的出现。
他给予沈意一个人偏爱，事事以她为先，永远站在她那边，对她无尽宠爱。
哪怕在这个过程里，他很明确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是为了女主角江月而跳动，他也没有犹豫。
在真心与利益之间，他永远选择后者。
在这个过程里，江月也意识到了自己对许清易的感情，却只能忍着悲伤看着他对沈意大献殷勤。
许清易仗着那张欺骗人的好皮相，沈意竟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飞速沦陷于他的温柔陷阱。
恶毒女配嘛，水性杨花也是正常。
当许清易以为自己轻而易成功，想在沈意生日那天和她表白的时候，“真假千金”的事情暴露了。
对于许清易来说，他这么久的图谋竟然用在了平民的女儿身上，就像一场笑话。
明明白忙活一场，他却感到隐隐欣喜。
江月才是沈家的真千金，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是有可能的。
可江月看见过许清易对于沈意的追求，又怎么可能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将真心放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
江月选择接受了沈家女儿原本的“婚约”，接受和闻家的联姻。
闻阙是一个完美的未婚夫，他会尽一切应尽的义务，也在这个过程里真正被江月的善良美好打动。
可江月的心里一直有许清易的存在，三个人之间恩怨牵扯八百集，互相虐身虐心。
慢慢的，江月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决定和许清易在一起。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她却知道了许清易的目的。
原来他只是要娶沈家的女儿！是她还是沈意都没有关系！
如此痛苦的情况下，江月遇到了许清折。
和许清易看似温柔实则冷血不同，许清折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的才是一颗温柔的心脏。
江月和许清折朝夕相处。
看着眼前人和许清易一模一样的脸庞，拥有着许清易完全没有的温柔细心，以及对她毫无目的的真心帮助，江月终于彻底崩溃了。
她意识到了哪怕许清折几乎是她想象中许清易应该有的模样，可是她的心却只为许清易一个人跳动。
于是——
她认命了！
所以当许清易追过来的时候，她选择离开许清折，回到了许清易身边，并且取消了和闻家的婚约。
接下来。
许清易也通过时间证明了自己的真心，两个人幸福happy大结局。
至于沈意这个恶毒女配？
作了几次无关紧要的妖，画面里又一次重复她尖叫着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场景，也算是给了个交代。
而孟紫晗的定位，就是恶毒女配身边的“跟班”，也同样因为助纣为虐被牵连，最后被丢去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国家种地为生。
……
再一次从梦中醒来。
比起之前的难以置信与恐慌，沈意这一次直接红了眼眶。
在梦里，一切画面都是如此真实。
像闻阙那样高傲的人，也会抓住江月的衣角恳求她不要离开吗？哪怕他最终还是被抛下。
想到这里，沈意就觉得心酸的不得了。
倘若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小说，她和闻阙就注定是小说里的配角吗？这也太……
等等。
沈意擦了擦不知道何时流出的眼泪。
不就是做了几次噩梦吗？她为什么完全接受梦里说的就是现实了啊！
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的！绝对不会！绝对……
也未必。
梦里的一幕幕，真实到沈意回想起来都会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她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确信这只是梦了。
内心的动摇，让沈意从被窝里爬起来，端正坐在了书桌前。
她打开了日记本。
她将几次梦境进行整理，把一切都回想起来的细节都记在了本子上。
梦里。
最近也是整本书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个大事件。
半个月后，她的生日，身份被揭开。
如果那天真的会像她梦里那般走向，那就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没有……
她就立刻去挂精神科给自己约个心理医生，她好像脑子有问题啊！大问题！！！
＊
人心里有了事，状态就会完全不一样。
宋炀无法理解沈意的突然“装深沉”，问道：“你脑子坏了？”
更可怕的是，沈意没有揍他也没有骂他，反而点了点头附和：“不排除这个可能。”
要不然这个世界有问题。
要不然她脑子有问题。
反正肯定有一个不太对。
“……是真的疯了。”
宋炀小声吐槽着，实在受不了这几天状态奇怪的沈意，干脆又趴下睡觉。
看着他安详（？）的面容，沈意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好啊。
像宋炀这样，在原书里一点戏份都没有的角色，无论世界有没有问题，都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
等等。
沈意又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书里。
恶毒女配身败名裂后众叛亲离，连路过的狗都要对她“呸”一口，就连班长那种到现在连姓名都没拥有的路人角色，也会对沈意大声指责：“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不会再帮你倒垃圾了！”
可是宋炀居然……
一点戏份都没有？
他混的连班长都不如吗！？
这也太惨了吧！！！
感受到沈意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从落在自己身上，还从原本的放空迷茫变成了难以置信，宋炀就是睡也睡不着，他有些抓狂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抬起头看向沈意：“……我又惹你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怀疑。
四目相对那一刻。
宋炀又发现沈意的目光从怀疑变成了……同情？？？？
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着他？他有什么值得她同情的？
不是，她凭什么同情他啊！？
正当宋炀想追问的时候，却看见沈意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转过脸去，面向黑板开始听课。
宋炀：“？”
这什么意思？把话给他说清楚啊！
＊
午餐时间。
学生会有事，孟紫晗今天不在。
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江月，沈意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
如果梦里的一切是真实的……
那她也太不要脸了吧？
抢走了原本属于江月真千金的人生，在江月回到沈家后还干了那么多针对她的事情。
她那么坏？
真的假的。
沈意越想越郁闷。
她又突然想到，要是梦里有更多和江月相关的信息就好了，比如江月现在的家庭之类的……她就可以提前去验证一下真假了。
江月被沈意的目光盯得也觉得奇怪，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意脱口而出：“想你爸妈！”
江月：“……？”
见江月这副疑惑模样，沈意连忙给自己找补：“我的意思是，我在想你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够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
沈意很少这么突然夸人，让江月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勾唇笑道：“很巧，今天是我爸爸生日，我妈妈这两天也不在家，我出门前做了一个大蛋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回去吃晚饭哦。”
沈意咽了咽口水。
为了蛋糕……啊呸，为了调查真相，她必须去！
＊
放学。
在强硬拒绝了许清易莫名其妙的送自己回家邀约，沈意拉着江月一起踏上了去江家的路。
其实沈意本想让家里再开一辆车来送她和江月，却被江月以巷子太窄汽车开进去不方便，坐公交车很快就到为由劝阻了。
沈意倒也不是那种夸张到没坐过公交车的大小姐，偶尔她也会自己到处跑跑，跟着穿其它校服的学生凑热闹坐过公交车。
只是她还不太看得懂公交车的行驶方向，每次上车前都要和司机确定自己坐的方向没问题。
如果有问题。
她就下去打车。
毕竟走到马路对面再找正确的公交站也太麻烦了！
车站有些远，两人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但好在这里坐公交车，距离江月家就只剩下几站的距离，总用时不会太长。
江月站在站牌前，给沈意讲解：“你看这个箭头，这里就是公交车的行驶方向，要在一个方向的站才能到。”
说着，江月又拿出手机，和沈意展示了专门看公交车等待时刻的公众号：“如果还不确定，这个是实时的，可以在上车前核对一下自己要坐的车是否到站。”
“原来如此！”
沈意对此很感兴趣，还专门拿出手机也关注了江月点开的公众号，自己研究了一会。
很快，她们要乘坐的十七路公交车就到了。
沈意举起手机，指着公众号页面的实时显示，道：“到了！”
江月则是露出夸张表情，轻轻摸了摸沈意的脑袋：“对耶！太厉害了！”
旁边的初中生一头雾水看着她们。
坐个公交车而已谁不会？这也要夸奖吗？
沈意有些意外于头顶突然传来的抚摸，但是想了想自己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对上江月笑得弯弯的眼睛，也回了一个笑容。
公交车进站。
两个人前后脚上车。
沈意还很奇怪的发现，自己和江月刷公交卡，扣的居然是不一样的钱。
江月解释道：“因为我每天都要坐公交，所以往里面冲了一些钱，刷公交卡的时候就是八折。”
沈意感到好奇，也跟着点开了公交地铁卡，按照江月的指导往里面冲了一百块钱。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冲一万元五折的提示上，道：“这样看起来更划算耶！”
江忍不住月吐槽道：“这都是什么天才想出来的优惠活动，正常人怎么可能往公交卡里……”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沈意的手机页面已经出现了一万元支付成功的提示。
沈意：疯狂眨巴眼睛。
江月：“……”
她努力挤出笑容，夸赞：“意意真聪明，这样……这样优惠很多呢。”
沈意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她觉得江月不是真心在夸她的。
对上沈意狐疑的目光，江月沉默了。
三分钟后。
江月的手机停留在计算器页面，她给沈意详细论证了一下这一万块是个什么概念。
哪怕是她，每天坐两趟公交车来回，也要花整整两千五百天，也就是将近七年才能用完！
更不用说沈意还可以享有五折优惠，那就代表这笔钱要十四年才能用完！
更何况，沈意根本就不会经常坐公交车，这笔钱的存在可能比她命还长！这张公交卡都能直接当传家宝了！
沈意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贪图便宜，最后花了一笔冤枉钱，还是一笔大概率这辈子都用不完的冤枉钱。
看见沈意整个人都石化在座位上，江月毫不给面子笑出声。
沈意羞耻望天，想将这段记忆从脑海里扔出去。
丢人。
太丢人了。
显得自己像笨蛋一样。
江月由衷的夸赞着：“你这样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
沈意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能短时间里和江月亲近起来几乎是必然的。
江月很温柔，这种温柔不仅停留在她的表面，而是她待人处事的方式。
给任何事物都会做出及时又捧场的反应，却实在恰到好处，不会在别人难堪时再
继续话题，还能以更巧妙的方式岔开话题。
倘若现在她身边的是宋炀，一定会狠狠嘲笑她，就算是孟紫晗和闻阙，他们也只会到此为止沉默或是直接岔开话题。
可江月这样说些，让沈意不仅心中的尴尬感淡弱许多，甚至还想厚着脸皮把脑袋往江月面前凑让她摸摸。
就像江月越夸赞她那些无意识的行为可爱，她就越想面对江月撒娇耍赖。
沈意就是这么一个得寸进尺的人。
鬼使神差。
沈意无意识的把心里藏了很久的愧疚说出：“对不起啊，以前我不了解你，居然对你有偏见。”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江月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似都跟着停滞了瞬间。
沈意不擅长道歉，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有点习惯……甚至擅长。
下一秒。
沈意就抱住了江月的胳膊，像宣誓般认真道：“你不要讨厌我，无论如何，我现在、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有那样错误的想法了！”
如果……
她真的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定不是出于她的本意。
请相信她。
＊
江家。
经过破旧小巷时，沈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接下来看到的怎样贫穷的画面，也不会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神情。
可是当看见散落一地的饮料瓶，被脏水泡着已经发烂的硬纸板，整个院子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沈意还是完全僵硬在了原地。
江月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吗？
好在，沈意露出异样表情前，江月却把眼睛瞪得比她还大，显然也无法理解：“江胖宝！你给我滚出来！”
沈意：“？？？”
江月居然会这么扯着嗓子说话……
不对，这完全是在怒吼吧！？
江月你ooc了呀！
下一秒。
铁门被从里面打开，钻出来了一个小胖墩，手中还高高举着一只大公鸡。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还兴奋炫耀：“姐姐！我抓住它了！”
只是在小胖墩看过来的那一刻，发现了沈意这个陌生的存在，他微微歪了歪头吸了吸快掉出来的鼻涕，手上力气不自觉松了几分。
下一秒。
蛮横的大公鸡就扑棱翅膀从他手中挣脱，向沈意的方向冲了过来，就像不欢迎她这个不速之客一样。
沈意忍……根本忍不住。
她发出尖锐爆鸣，疯狂往后倒退，又被一个板凳绊倒，直接摔在了地上。
江月也顾不上教训自己的弟弟，立刻抓住了这只罪魁祸首大公鸡拯救了沈意，恶狠狠警告弟弟：“我等会再来收拾你！”
＊
沈意坐在板凳上，手中抱着一杯热茶，半晌才回过神来。
恐怖。
太恐怖了。
她不是说那只大公鸡。
江月……她太恐怖了啊——！！！
看着站在墙角举着块砖头面壁思过还哭得嗷嗷叫的小胖墩，旁边站在拿着铁尺不断训斥他的江月，沈意害怕又无助的放下水杯，抱紧了自己。
在沈意的印象里，她从未见过江月如此“凶神恶煞”的模样，瞬间老实，一动都不敢动。
沈意咽了咽口水，在心里默默想着：还好自己不准备和江月当“敌人”，打不过，这完全打不过。
别说动手了，江月刚刚那个眼神，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做，但也害怕到想和小胖墩一起咧嘴哭了。
哦，叫人家小胖墩实在不礼貌，他有名字的。
那个男生是江月的弟弟江家宝，因为体重超标，家里人都叫他江胖宝。
这个家之所以乱成这样，是因为晚上要红烧了的大公鸡越狱了。
当然。
大公鸡能成功越狱，也归功于江胖宝心血来潮，拿了个鸡蛋塞进笼子里非要它孵。
为了留住大公鸡，这个家也就变成了这样。
江月教育完江胖宝，气终于消了，问道：“爸人呢？”
江胖宝老实回答：“爸说前几天给你定了两套睡衣到了，过去去给你拿了。”
江月皱眉：“你腿断了是吧？”
沈意打了个哆嗦。
因为懒惰，宋炀作为她的“跑腿”也经常发出“你腿断了吗”的“友好关心”，但他说了那么多次加一起都没江月一半的压迫感强。
“是爸说他要去拿让我看家的嘛……”
江胖宝说着说着，嘴一撇，差点又要哭出来。
“行了。”
江月眼睛一瞪，制止了江胖宝又要掉眼泪的行为，道：“鸡我解决了，去处理一下，会弄吗？”
江胖宝老老实实点头。
江月不耐烦：“还不快去？”
江胖宝不说话，只是用眼神不断看沈意，脸上写满了好奇。
江月这才想起，自己还没介绍沈意，道：“这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以叫她沈意姐姐，今晚来家里吃饭，你在客人面前老实点，听见了吗？”
江胖宝撇嘴：“……我什么时候没老实过？”
话虽这么做，他还是老老实实对着沈意行了个礼：“沈意姐姐好！”
沈意原本紧张（？）的情绪，在被江胖宝这个略显滑稽的动作逗笑后显然缓解了不少。
她在口袋里摸呀摸，摸到了一块白天买的巧克力递给了江胖宝，道：“你好呀，这个给你吃。”
接过巧克力，江胖宝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道：“谢谢沈意姐姐！”
他看起来性格很活泼又自来熟，是个讨喜的小孩，他还想和沈意说些什么，却被江月一个眼神吓得，老老实实进了厨房。
沈意有些羡慕看着江胖宝肥胖却灵活的背影，在心里暗暗想着：要是沈御也能对她这么言听计从就好了。
想到这里。
沈意看向江月，她心里实在有太多疑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江月将沈意从板凳上上拉了起来，道：“进屋吧，我慢慢和你说。”
＊
说来话长。
小时候，江月一直是最乖巧懂事的孩子，而江胖宝在母亲过度的溺爱下，活脱脱像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好在这个家里，虽然母亲偏爱弟弟，但父亲也无条件的偏爱她，所以也能忍。
那时江月不知道反抗，只觉得只要隐忍，母亲总有一天会改变，也就能多爱自己一点。
直到——
三年前，她遇见沈意的那一天。
江月是带着憧憬的心情回家的，却看见江胖宝过于嚣张，竟然躺在她床上吃辣条，还将油抹在了她被子上。
往日里。
江月只会忍耐，等弟弟闹够了觉得无趣了，默默收拾残局。
可那一天。
江月想到沈意对她说的话。
“你也是，要学会为自己争取，看起来这么柔柔弱弱的，好像谁都能欺负你一下。”
积攒了多年的情绪，终于在那一天爆发。
加上最宠爱弟弟的母亲那两天不在家，江月实在忍不住，狠狠将江胖宝揍了一顿。
中途动静太大，自然瞒不过父亲。
他跛着脚，沉默面对眼前儿子的哀嚎，默默关上了门。
是，他默许了。
可以说江月是将江胖宝揍服的。
江胖宝其实是个头脑机灵的孩子，他很快就意识到了：父亲身体不好又跛脚不方便外出，母亲经常不在家，如果姐姐想揍他，父亲不阻拦，他永远都没有好日子过。
起初还是有些不服的，但是江月每次下手都实在重，还挑江胖宝最自卑不愿意给别人看的肥胖肚腩上狠狠掐，让他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次数多了。
江胖宝也就变成了这副只要姐姐皱眉他就打哆嗦的乖巧模样。
当然。
江母在家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装一装的。
看着沈意一副心疼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江月不忘拍拍她肩膀，笑道：“你别这样，其实我过得挺好的，我爸爸很宠我，就连小时候，家里真的穷得快揭不开锅，他都会借钱送我去感兴趣的兴趣班，江胖宝都没有这个待遇。”
江月语气欢快，也让
沈意吸了吸鼻子，不再摆出那副沉重表情，震撼之中不忘总结：“那你对江胖宝，就是传说中的因材施教？”
江月笑出声，道：“可以这么说，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
如果她一直隐忍，现在江家宝都不知道要长歪成什么模样了。
不止她，江家宝更应该感谢沈意。
沈意明明有些嫌弃满地的塑料瓶以及乱糟糟的环境，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坐在江月身边，一起埋头苦干收拾了起来。
看着堆在沈意脚边捆绑得整整齐齐的塑料瓶，江月惊呼出声：“太厉害了意意，你怎么学什么都这么快，这种事也能做得这么好！居然连这个蝴蝶结打得这么漂亮！”
沈意：“……”
她什么话也没说，手上的动作却默默又加快了些。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浮现出了江月刚刚那句——
一个猴有一个猴的栓法。
＊
不到半个小时，乱七八糟的院子在江月一句又一句的夸赞中，就这样被她们俩收拾完了。
虽然疲惫，但看到江月的笑脸，沈意竟然生出了一种满满的自豪感。
自己动手做点小事，居然也能有如此成就感，不赖嘛！
与此同时。
门从外面推开，身材有些过分瘦弱的中年男人从门外走进，在看见沈意得那一刻，脸上露出震惊的情绪。
“我爸回来了。”江月指了指门口的中年男人，飞速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生日帽，小跑着套在了他的头上，道：“生日快乐！”
“谢谢宝贝女儿。”男人这么说着，将手中提着的袋子递给了江月，目光自然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家里的沈意：“里面是新睡衣，还有，这位是？”
江月主动拉了沈意过来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班的沈意，我想着今天你生日，蛋糕也做得大了吃不完浪费，就喊她一起来热闹热闹了。”
沈意也有些拘谨鞠躬：“叔叔好，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江父连忙摆摆手，朴实的面庞上露出热情的笑容：“你们玩，我先去做饭。”
“不行！”江月连忙起身阻拦，道：“今天你过生日，必须我来！”
“别，烧几个菜的事我还是能做的。”江父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笑容和蔼道：“难得有朋友过来玩，还不好好陪陪人家。”
江月本想再说些什么，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和沈意提议：“我们这里可没什么好玩的，但如果你想吃糖葫芦的话，在菜市场附近有一家巨出名的网红店。”
沈意果然感兴趣，举手欢呼：“我要吃我要吃！”
＊
糖葫芦很火。
看着眼前一长串的队伍，沈意更坚定了今天必须尝到它的念头。
排了足足半个小时的队，才终于轮到她们。
虽然抱怨过弟弟的体重过于夸张，但江月还是很心软的给他也带了一串小的糖葫芦。
两个人走到一半，却突然有一道急促的身影几乎跑出了残影，与她们擦肩而过。
沈意和江月齐刷刷停下脚步。
很显然。
她们都认出了那个人。
许清折？
还是许清易？
好吧，她们只是认出来了，但分不清。
虽说许清易和许清折的气质相差很大，但就那么一闪而过的瞬间，能看清楚长相都实属不易，更别提分清楚到底是谁了。
沈意试探性问道：“……那是许清易？”
江月摇头：“应该是许清折。”
她家住在巷头，许清折家住在巷尾，虽然中间距离非常远，但是因为整条巷子共用一个菜市场，他们也曾遇见过几次。
下一秒，仿佛就“印证”了江月的话。
一群穿着外校校服，很明显是不良少年的人们也从她们身边经过，急匆匆追了上去。
许清易外向开朗，人缘很好，几天就快和整个学校混熟了。
许清折孤僻难相处，听说还在外面收保护费。
被这种不良少年们追赶着的，只可能是后者。
沈意拉住江月的手，道：“不关我们事情，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江月应下，却又突然露出迷茫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沈意：“……”
不好的预感出现了。
下一秒。
江月十分惊讶：“我钱包落在糖葫芦店了！”
＊
江月拿回了自己的钱包，确定里面的证件没有丢失，才松了一口气。
“我好啦，走吧。”
江月说着回过头招呼坐在旁边椅子上等待的沈意，却发现了她的异样，连忙关心道：“你怎么了？”
头痛。
痛到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沈意趴在糖葫芦店门口的桌椅上，额头上冒出阵阵冷汗。
像是大脑里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撕裂，出现了一段未曾见过的画面。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书中”更加细节的剧情，以并非做梦，完全无法合理化解释的方式。
画面里。
江月路过一条昏暗的巷子，意外看见了里面浑身伤口躺着的少年。
她十分惊恐，但在认出那人是同校的“许清折”之后，犹豫之后还是上前扶起了他，像要送他回家。
“许清折”却非常抗拒她的靠近，最后江月也只能买了一些水和清洁伤口的药物，将东西放下就想离开。
可就在此时，那群将“许清折”揍了一顿的不良少年却突然折返，他们举着手机，想要拍下“许清折”此刻狼狈的照片。
为了保护“许清折”，江月颤抖着双手举起了身边的砖头。
不良少年们没人拿江月当回事，一个个嘲笑着上前，却没想到她像是发了疯般，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靠近。
看起来乖巧的女生，发起狠来才是真的吓人。
几个不良少年互相交换了眼神，觉得这事闹大有江月这种看起来就被欺负的好学生在，他们不占理，丢下几句警告的话后就走了。
江月叮嘱“许清折”注意安全，也没有再在这里多待。
而“许清折”终于睁开了眼，捡起了她留下的药物，扶着墙一瘸一拐离开。
在看见“许清折”双眼的那一刻，沈意立刻就意识到了——
这哪里是许清折？这分明是许清易！
这也是许清易喜欢上江月的契机。
江月也同样，她心里放心不下这个“脆弱”的少年。
但是她一直以为这个人是许清折，并没有往许清易身上联想，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他们的缘分这么早就开始了。
……
“你还好吗？”
“她怎么了？这里是热水！”
“需要叫救护车吗？”
周围越来越嘈杂。
沈意缓缓抬起头，却发现刚刚那股突兀的疼痛感已经消失不见，自己周围围上了不少热心的路人。
江月蹲在沈面前，看她终于抬起头，紧张的都要哭出来了：“你怎么了？”
沈意摇摇头，声音沙哑，第一时间找到了一个能蒙混过去的说辞：“……我撞到墙上了，好痛。”
很离谱。
但发生在沈意身上也合理。
周围人也都松了口气，江月没有怀疑，只是拍了拍胸口道：“你吓死我了。”
“没事了。”沈意这么说着，连忙站起身，犹豫一番后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路上。
沈意的心里也很乱。
这次的画面在脑海里产生的太过于突兀，已经无法用梦来解释。
除非她真的有精神病，幻想症发作了。
但脑海里，还有一个念头隐隐叫嚣——
去看看吧！
去看看许清易是不是一个人孤零零躺在那条巷子里，去看看！就能知道这一切到底会不会真的发生！
她被这件事困扰了许久，实在太想要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可是……
这巷路如此复杂，她又怎么能找到许清易现在躺在哪里？
饭菜和蛋糕都很美味，沈意却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晚饭之后，江月送她到巷口。
沈意深呼吸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最后选择了打电话报警。
“这里有群殴事件，我亲眼看见
了，对，地址是……”
如果能够找到许清易，就代表……
一切是真的。
如果不是，她也没撒谎，调监控也能看见许清易（？）被一群不良少年追着跑，也不算报假警。
没错，就是这样。
沈意给自己下了定心丸，身后却有惊讶声音响起，江月手中提着空荡荡的香油瓶：“意意，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意：“！”
再然后发生的，是沈意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每次回想起来还觉得心脏坠入冰窖的事情。
冰冷的现实，撕开一切虚假的幻纱。
她被迫面对真实的世界。
第16章 016 阴差阳错的表白
一切都太过于顺利, 顺利到沈意都不希望这么顺利。
江月提着香油瓶，目瞪口呆看着两个警察把几乎快要晕倒过去的许清易从巷子里扶了出来，旁边还老老实实跟着几个她们今天见过的不良少年。
沈意的目光落在这条巷口。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地方。
原来在这里。
原来真的是这样。
原来不是梦。
原来一切“剧情”, 都是注定会发生的。
思绪从未如此混乱。
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这样, 她还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 那也太可笑了。
沈意的反应太过于夸张。
就连被警察搀扶着从她身边路过, 看起来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许清易都掀起了沉重的眼皮，不解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沈意居然这么担心他？
警察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向江月：“你朋友她怎么了？”
江月搀扶着沈意, 见沈意的目光一直有些固执地盯着巷口处的血迹, 回答：“有血, 她胆子小, 被吓到了。”
“这样。”警察也没有觉得不合理, 毕竟沈意看起来就是那种富贵人家娇养大的女孩，见到这种场景害怕也很正常，道：“很感谢你们报警, 不过也要麻烦你们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
沈意麻木地上了警车，头靠在车窗的位置, 任凭路途颠簸也没有半分动作。
到了警局。
因为报警人是沈意，大多数情况还是要和她沟通，沈意也只能努力强撑着回应完警察的问话。
她只是一个报警的目击者, 接下来就是许清易和那群不良少年之间的事情，与她没有太大关系。
但因为沈意状态的特殊情况, 警察局的工作人员也给她们倒了热水，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联系家人接她们回去。
江月不解，但是看见沈意这副失魂落魄模样, 还是轻轻抱住了她，安慰道：“没事的，别怕了。”
沈意拼命摇了摇头，用力将江月抱紧，她肩膀发抖，只觉得思绪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迟缓，只能不断道：“对不起，不该这样的。对不起、你让我想想、我想想……”
她不是故意的。
但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也不能更改她真的夺走了本属于江月的人生。
＊
车缓缓停在警察局门口。
宋炀下了车，抬头确认地址没错，在迈进警局的前一秒，内心无声吐槽——
开什么玩笑？
这个点，沈意为什么会在警察局，还是江月给他打的电话让他来接人啊！
怪。
太怪了。
宋炀有一肚子问号，看见那位打扰他打游戏的罪魁祸首缩在角落里后，瞄准目标大步走上前去。
而沈意身边，江月将沈意完全搂在怀中护住，目光警惕地盯着旁边的少年：“许清易！意意只是好心帮你，我们在等宋炀，不用你多管闲。”
许清易脸上还有伤，神色温柔试图“讲道理”：“是我这边出的意外吓到了她，我也应该送她回家，登门道谢并且赔礼道歉。”
“我看是你吓到她了，你先离她远点。”
宋炀大声道，想要质问沈意到底什么情况，却在看见她此时眼眶鼻头都红得像只兔子，很显然刚大哭过一场的可怜模样后，到嘴边的苛责全都咽下。
从小一起长大。
无论犯过多么严重的事，他都没见沈意哭成过这样。
而此刻，他们身后还坐在一整排满脸不服气的不良少年。
答案很明显了。
宋炀极力压抑心中怒火，看向那群人：“谁欺负她了？”
不良少年们：“？？？”
关他们什么事？
他们才觉得晦气！谁知道许清折那家伙居然有双胞胎哥哥，人都认错了浪费他们一晚上时间！
还有，明明他们才是被欺负的好吗？道上规矩，哪有打不过就报警的！
在一旁陪伴的年轻警察见宋炀这副仿佛要吃人的表情，立刻阻止道：“这里是警察局！还想动手考虑清楚后果！”
见宋炀显然是误会了，江月连忙起身道：“不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
江月以最简洁的方式给宋炀讲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越说越苦恼：“然后……然后意意就突然这样了。本来应该给沈家打电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意意说只能让你过来接她。”
宋炀：“……哈？”
听懂了，又没懂。
沈意这不算是见义勇为吗？她哭成这样干什么？
但看着江月很明显比他还要不知所措的表情，宋炀也清楚问她是白浪费功夫，于是伸手在沈意面前挥了挥，凶巴巴道：“喂！”
沈意似被宋炀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短暂找回了意识，抬起头有些迷茫看着他。
宋炀微微弯下腰，双手搭在腿上，俯下身彻底没脾气道：“大小姐，不是指名要我来接吗？我来了，咱们可以走了吗？”
沈意红着眼睛点点头。
宋炀可以发誓。
他从未见过沈意如此听话的模样。
他让她站起来她就站，他让她走她就跟在他身后，乖巧得不像样子，倘若他现在让她拥抱自己，她可能也反应不过来，只会傻傻照做。
真的没脑子。
看沈意走着走着居然能直接撞到柱子上，平日里宋炀一定会狠狠嘲笑她一番，今天却根本笑不出来。
她不哭也不闹，甚至不在乎额头上的痛感，只是有些呆愣往旁边看了看，双臂耸拉，似才意识到自己竟闹了这种笑话。
宋炀看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直接抓住沈意的手腕，有些粗暴拖着她向前走：“行了，都这样了，还不跟紧我。”
“宋炀同学！”
宋炀好不容易将沈意半催半推弄上了车，却又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江月小跑两步追了上来，道：“虽然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意意她这个时候只愿意和你待在一起，这证明你对她是很特殊的存在，还请麻烦你多关心她一些，对她温柔一点！”
很明显，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平日里宋炀最烦别人教自己做事，但那句“你对她是很特殊的存在”还是很大程度讨好了他，他也难得语气温和了些：“我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好。”江月弯了弯眼睛，礼貌客气的笑容，掩盖不住她此刻的担忧。
意意只是从她家出去了不到十分钟，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难道是她哪里做得不对吗？
旁边许清易被江月掐着胳膊阻止想上前对沈意献殷勤的行为，全程一句话没插上，但他也看不懂。
沈意报警是为了救他对吧？
那接下来的发展，不应该是他送沈意回家表示感谢，然后两个人关系亲近飞速发展吗？关宋炀这家伙什么事？
为什么沈意那么抗拒他的靠近？
那她又为什么要帮他？
＊
宋家。
沈意坐在宋炀房间的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眼神依旧空洞。
这一切的冲击实在太大。
她其实缓过
来了，但就是不想说话。
突然间的，想要逃避一切，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只要她不说话，就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更不需要面对……真相。
宋父宋母都有早睡的习惯，宋炀也没有惊动他们，只是一个人陪在沈意身边。
佣人送来了换洗的衣物以及一切沈意今晚可能需要用到的物品，房门被从外面关上。
“行了，就剩我们两个人了，到底发生什么，也该告诉我了吧？”宋炀坐在了沈意身边，因为她一路上的一言不发，也跟得心烦意乱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与她相关的大事发生了。
应该还和他有点关系。
宋炀有自知之明。
如果真的是什么大事，沈意最信任依赖的就算不是她的家人，也有闻阙和孟紫晗在，还轮不到他。
因为他根本不是安慰人那块料。
沈意指定让他来，就只能说明这件事也有点和他有关系。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确认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之后，沈意本能逃避，所以她也害怕看见一切书中的“角色”。
可宋炀不同。
他是唯一没在书中出现任何笔墨，和“剧情”毫无关系的存在。
沈意也不是没有想过找孟紫晗。
毕竟……哪怕众叛亲离，她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可是比起寻找孟紫晗给予自己短暂的依赖，沈意更加害怕的是最后的结局牵连到她。
如果因为她是假千金，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她能够接受自己该有的惩罚。
可孟紫晗不一样。
她什么都没做错，只是作为自己的好友，无条件站在了自己这边，落得如此下场，太不应该。
这么久过去了。
沈意也冷静了下来。
她猛灌了一大口热水，看向宋炀，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说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吗？”
宋炀点头，在沈意期待的目光下咧起唇角：“记得啊，你说梦见自己变成了猪哈哈——！”
宋炀笑得大声，而伴随着他的笑声，沈意却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跟着，一点点变得冰凉。
她才没有说过那种无聊的东西。
宋炀什么都不记得了。
又或者说，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修正了这一切。
她试图张嘴。
果然。
和书中剧情相关，真假千金，这些关键词她一个都说不出来。
她本以为宋炀在剧情里没有出现过，又已经听她说过那个荒唐的梦，她现在只能和他倾述这一切。
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是。
她是假千金，是恶毒女配，她这样的人，有好友在身边已是万幸，又怎么还能够再有其余“同伙”。
让宋炀忘记这一切也好。
她可以独自面对这一切。
沈意咽了咽口水，岔开话题：“今天是几号？”
这个问题很突兀。
但宋炀还是看了一眼时间，回答：“十七号。”
十七号。
还有十一天，就到她的生日了。
还有十一天，她就要失去现在的一切。
往日里，这个时候沈意已经开始准备生日那天要穿的裙子，安排着要如何度过，可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没有心情考虑那些。
如今。
沈意也很清楚，这个生日是过不了的。
太累了。
思绪混乱，比起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做，她竟只想先好好睡上一觉。
沈意提出要休息，宋炀虽然觉得时间有些早，但也还是指了指旁边的换洗衣物，道：“东西都在这给你拿好了。”
“嗯。”沈意起身，双腿有些发软踉跄了一下。
“喂……我说你这样真的没事吗？”宋炀的表情再次严肃，满是担忧看着沈意。
因为这么久过去，沈意根本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炀。”沈意的声音沙哑，她道：“别逼我，让我休息一下再说这些，好吗？”
她难得的示弱，整个人脆弱到像是下一秒就会破碎的美丽玻璃容器。
面对这样的沈意，宋炀浑身不自在，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妥协：“知道了，你就在我房间洗吧，今晚睡我的床，被子什么都是今天才换过的。我先出去给你家里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好。”
沈意乖乖点了点头，非常努力抿出一个弧度极小的笑容：“谢谢你，宋炀。”
“你笑得实在太难看了。”
宋炀露出嫌弃表情如此评价，踩着拖鞋发出非常难听的噪音发泄心中因她悲伤牵连起的烦躁情绪，转身向楼下走去。
＊
沈御接到了宋炀的电话。
大意就是，沈意去江家吃饭，然后见义勇为报警抓了欺负同学的外校不良少年，太累了，所以今晚在宋家留宿不回家。
就这样，没了。
沈御看了看手机通话被挂断的页面，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道理他都懂。
所以这件事里哪里有宋炀的存在？关他屁事？
沈御本想打电话找闻阙制裁一下宋炀这个没礼貌的小子，但是又在拨号页面停下。
总不能让未来妹夫知道，自家妹妹天天往宋炀家里跑吧？这不太合适啊。
算了。
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下不为例！
＊
沈意躺在宋炀的床上，而宋炀则是抱了两床被子过来，直接打了个地铺睡在她脚边。
沈意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他。
宋炀被这么盯着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主动道：“就你现在这个鬼样子，我要是去隔壁睡了，你半夜从我房间跳下去把我家变成凶宅我找谁说理去？”
事实上，他自然是担心沈意改变主意想要倾述，身边却没有人陪伴。
宋炀说话一如既往不中听，放在往日里沈意定然要和他吵上几个回合，但今天她只是默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大半张脸：“……谢谢。”
不知怎的。
沈意突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的生日愿望是有一只小狗。
脾气坏点不黏人也没有关系，在沈意看来这甚至是优点，这样才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来乱摸她的小狗。
沈意有且仅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小狗眼里，永远永远都只能自己一个主人。
不过后来，她还是没能养小狗。
好可惜。
＊
沈意睡得断断续续，最后干脆直接睁着眼睛等着天亮。
宋炀也没睡好，醒的也早，直接问道：“要不要出去学校吃早餐？你这眼睛肿的，我怕我妈误会我把你怎么了。”
“好。”沈意这么应下。
半小时后。
因为两个人起的太早了，司机还没来上班，宋炀只能骑着自行车带她去学校。
沈意坐在宋炀的后车座上，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区域。
却也是她不该存在的地方。
宋炀口中不耐烦抱怨：“今天作业没写，咱们俩要一起罚站了。”
“……啊？”
沈意发出了这样的声音，虽然有些对不起宋炀但还是老老实实：“我昨天下午提前写完了。”
她当然是写完作业才会去江月家玩的。
想到这里。
心情又沉重了些。
经过一晚上的考虑，沈意已经决定好了。
既然这一切都是注定了要发生的，那么剩下最后的十天，她会好好珍惜，尽可能美好的与之告别。
请原谅她的贪婪。
再之后，她会平静接受命运的审判。
她很清楚自己不想接受原书的安排。
不想留在沈家，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否则沈意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会被剧情操控，去做那么多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丑恶的事情。
可至少现在的她知道，她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
她想把这一切都还给江月。
本就该属于江月的父母亲人，还有未婚夫。
从今天起。
她不能，也不该再喜欢闻阙了。
想到这里。
沈意却抬起头，看了看宋炀的背影，轻颤了颤眼睫。
一个显得奇怪又特殊的存在，明明和她相熟，却在剧情里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有提及的人物。
如果宋炀是和剧情没有关系的人，那可以留给她吗？
这种荒唐想法一出，沈意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她在想什么啊，宋炀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什么物品。
她太过于害怕未知的孤独，竟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
早餐时间。
面对宋炀欲言又止的眼神，沈意还是选择了欺骗将他糊弄过去。
其实也不完全撒谎。
宋炀有些无法理解的总结了沈意所说：“你说是，闻阙想要你转去A班，但是你做不到，所以你很烦恼。然后许清易那家伙又总对你说一些像骚扰一样的怪话，让你觉得如果不努力去A班成为配得上闻阙的人，以后真的可能就要和许清易这种家伙在一起，所以你突然就崩溃了？”
沈意点头。
没错，她说是这样就是这样。
虽然有点扯，但是宋炀信了，毕竟他也看许清易不顺眼。
哪有许清易那种怪人。
一见面就和沈意表白说什么一见钟情，真喜欢沈意的话，以他的家世想得到沈意的联系方式轻而易举，怎么可能等到今天？
别说沈意无法忍受和他在一起，就连他都受不了。
再加上看沈意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和往日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异样，宋炀也没有再怀疑。
说曹操曹操到。
许清易出现了，他的脸上还有昨天留下的伤口，在众人好奇的视线里高调走向了沈意，道：“沈意，昨天真的太感谢你了！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
在许清易的刻意强调之下，沈意“美女救英雄”事件在整个学校里快速传播，被转手加工几次之后，直接成为了一段可以比肩偶像剧的浪漫佳话。
总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看自己，又看看许清易。
沈意觉得厌烦，但是却没有阻止。
因为……
她也想用用许清易这个男主角，帮自己一个忙。
当许清易再将脑袋往前凑想和沈意搭话的时候，宋炀实在忍不住了，作业本翻页发出极大声音，头也不回怼道：“别人因为帮助你受到惊吓一夜没休息好，你却高调到要让整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你感谢人的方式，一般人还真是受不起。”
听见这话，许清易立刻露出愧疚神色和沈意道歉，他的表情看起来过于真诚，倘若沈意什么都不知道，也可能会被他这样蒙骗。
许清易又提出：“作为道谢也是道歉，我想中午请你吃饭，可以吗？”
“可以个鬼……”
“可以呀。”
宋炀和沈意的声音同时响起。
宋炀：“？”
真是见鬼。
沈意朝宋炀眨眨眼睛。
宋炀立刻“明白”了。
一定是因为沈意实在讨厌许清易，想单独把话和他说清楚。
＊
食堂。
沈意和许清易的故事在论坛传得沸沸扬扬，两位主人公此刻还正坐在一张桌前吃饭，自然引得无数人视线偷瞟。
不远处。
江月和孟紫晗坐在一张桌子上，孟紫晗也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两个人都对沈意极其关心，可看她和平常几乎完全相同的模样，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不对，还是不一样。
在平常，沈意是绝对不会答应和许清易一起吃饭的。
许清易很高兴于沈意居然同意了自己的邀请，欣喜又热情道：“沈意同学，昨天晚上真的非常感谢你，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都……”
“安静。”沈意打断了他接下来即将一长串油腻又没有营养的废话。
这是许清易最大的招数“真诚”，他擅长用这样的表演伪装自己，让人轻易失去戒心。
毕竟面对这样眼神赤忱却又喋喋不休的人，大多数人最多觉得吵闹……还有点油腻，不至于觉得他别有用心。
对上许清易有些“受伤”的眸子，沈意直接开门见山道：“别装了，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我。”
那张阳光开朗的面具上似出现了一道裂痕，但它的主人却依旧保持超高水平的演技：“目标？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可以和你一起，恋爱，结婚，都可以。”
沈意也没想到，在最后的时间里她还能用上“沈家女儿”这张虚假的牌，道：“一个星期时间，只要你能够让我和孟紫晗的关系变差，我就去退了闻家的婚约，和你在一起。”
才怪。
不对。
也行，都行，随便吧。
反正十天之后，她假千金的身份就会暴露，许清易不会再需要她，她自己“争取”来的这门婚事也不会作数。
这话太突然了。
突然到许清易完全无法理解沈意在想什么，甚至忘记了伪装，竟脱口而出：“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曾经是。”
沈意平静低头夹了一筷子眼前的饭菜，道：“但现在我不想了，不行吗？”
＊
和江月孟紫晗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沈意如坐针毡。
她们是沈意最没法面对的两个人。
前者，沈意掠夺了她的过去，让她经历错位人生，十七年来因为贫穷吃尽苦头；后者，沈意又牵连了她的未来，害她无辜受牵连，最后竟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受尽这两人关爱照顾的自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她们的人。
如果可以，沈意这几天也不想看见她们，起码不想同时看见两个。
但没办法。
即使午餐时间找借口避开，B班的体育老师却住院，最近一段时间都要由A班的体育老师同时代课，两个班都要调整时间一起上体育课。
面对江月和孟紫晗同时投过来的明明充满关心却对沈意来说满是压力的眼神，沈意缩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在指腹上留下痕迹，表面上依旧露出一副无事发生乐呵的笑容，只是其中僵硬程度，熟悉的人一眼便知。
江月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孟紫晗拉了拉衣摆，朝她摇了摇头。
这些年。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沈意都会无条件相信孟紫晗和她倾述。
可以说，关于沈意的事情，孟紫晗就没有不知道的。
孟紫晗是这样告诉江月的，并且和她约定好，如果沈意真的不想说，她们也不要逼她了。
江月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笑眯眯道：“昨天许清易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问题。”
沈意对于许清易还是警惕更多：“他又问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你的喜好。”江月说到这里，得意洋洋对沈意眨眨眼：“不过你放心，我说的全都是乱编的，他以为我和宋炀一样笨吗？”
沈意：“……”
怪不得，许清易今天中午帮她打了那么一份几乎全素的饭菜，原来被江月给的错误情报误导了。
许清易想要提前得知她的喜好也不会太难，看来是真的瞧不上她，连一点准备工作都没做。
看见江月提及“许清易”名字时嫌弃的目光，沈意心中愈发复杂。
她一边担心影响了江月的缘分，一边想到剧情里那些为虐而虐的胃疼剧情，觉得许清易根本就不是江月的良配。
但如果江月就是爱上了许清易，最终许清易继承家产也的确对她一个人真心，中途狗血一点也不是不行……
算了。
男女主的感情，又怎么是她一个恶毒女配能插手的呢。
沈意摇了摇头，本来头就快炸了，不想了，先不想这么多了。
江月和孟紫晗对视了一眼，面对这样的沈意，两个人显然都很发愁。
见从沈意这里实在得不到什么信息，她们决定——
绑架宋炀。
晚上放学。
食堂里只有少数住宿的学生在吃饭，到处都是大片的空桌空椅。
角落里。
宋炀嘴里还塞着块小面包艰难咽下，脸上很明显不耐烦：“……我没惹沈意，更没惹你们吧？”
江月摇了摇头：“是我们想要寻求你的帮助。”
“……哈？”
宋炀又喝了口水，道：“有求人帮忙是你们这种态度的吗？”
“抱歉。”江月双手合十，并没有太多诚意的和宋炀道歉，直接说重点：“你知道沈意到底怎么了吗？”
“哈？”
宋炀刚想要说就这么点破事她居然还没告诉你们吗？却又难得动了动脑子——
不对。
眼前这两位，可都是年级前十的恐怖存在，沈意想去A班，又因为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无法融入都那么烦恼了，在她们两眼里应该无法理解吧？
沈意没和她们说，一定是因为——
她自卑。
没错。
就是这里。
于是宋炀想了想，用了更委婉些的说法：“其实也没什么，她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江月：“！？”
孟紫晗：“……？”
见她们一副震惊表情，宋炀愈发觉得自己能够理解沈意为什么不想告诉她们了，干脆吐槽起来：“你们俩这种天才学霸，当然不能懂我们普通人学习有多辛苦了，知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看书本就犯困。我就说沈意怎么不告诉你们，换我我也不乐意和你们说。”
宋炀洋洋洒洒说了一堆，非常理所当然把她们教育了一顿，最后非常谴责的丢下一句“就你们这种还好朋友呢”，就大步流星离开。
江月迷茫：“……不至于吧。”
孟紫晗扶额：“我就说没必要找他。”
见江月还是不解，一副还在继续动脑思考如何才能知道真相的表情，孟紫晗出声阻止：“到此为止吧。”
孟紫晗顿了顿，继续道：“人生总会发生些必须要独自面对的事情，她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聪明勇敢，我们要做的，只有相信她。”
＊
沈意对许清易很失望。
没用的东西！！！
他不是男主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一个！
许清易的手段很简单，就是在论坛上发了一些拉踩性很强的帖子对比沈意和孟紫晗，从家世到成绩再到外貌，往外散播沈意不高兴的原因是嫉妒。
沈意想了想：好烂，但是行吧。
没办法，她只能配合，这几天都故意一直化着淡妆上学，告诉全世界“她超在意”。
然后顺理成章的，不再主动去找孟紫晗，问就是自己要忙着学习，想考进A班。
只是每次看见孟紫晗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都会一阵阵的心虚。
每当心软的时候，沈意就会告诉自己要忍住，不能前功尽弃。
就剩下这么几天了。
就算不能和孟紫晗到“绝交”的程度，那也要让两个人心有嫌隙，这样等到她身份被公之于众的时候，孟紫晗也能少关心她一点，少为她难过一些。
沈意回过神来，对上沈御进来送甜点想问些什么又不敢开口的眸子，她努力平和自己的情绪将这些抛之脑后，露出微笑：“哥哥，谢谢你。”
却没想到沈御听见这话，吓得一个哆嗦，僵硬转过身同手同脚地离开了房间。
沈意：“……”
她很清楚沈御在想什么。
所以才会更无语。
她只是想着这段时间和沈御好好相处，尝试做一个他曾经提过无数次想要拥有的乖巧妹妹，留下一些他们兄妹之间的美好回忆，他至于这样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沈御私下里居然问妈妈认不认识神婆，想请人来家里给她跳大绳驱邪！
真是天选抖M，好好对他还不乐意了。
沈意本还有些不满，但是想到妈妈永远慈爱看着他们打闹的目光之后，鼻头忍不住又酸了。
生活实在太美好。
以至于她差点忘记，沈御不是她的哥哥，那也不是她的妈妈。
想到江家，自己真正的父亲与弟弟。
沈意的脸都快憋成了一个小包子。
要照顾父亲，还要教育弟弟，还要忍受偏心的妈妈。
她又没有江月那么强的“动手能力”，感觉很难在江家有自己的“地位”。
这样不行。
她必须得提升一下自己，这样去到新家才能够更好的生活下去。
＊
一个小时后。
沈家的厨房里发出佣人一阵接一阵的尖叫。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这是蒜，要先剥皮，不能直接切。”
“鸡蛋壳掉进去了！啊……没关系！大小姐已经很厉害了！”
“可恶的龙虾！不许夹我们大小姐的手！”
“这个是没成型的鸡蛋……不是那种东西……您不要再扔了。”
“起火了？啊——盖上，好了没事了大小姐您请继续吧！”
“啊啊啊！大小姐切鸡腿划破手了！来人！医药箱在哪里？！”
……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
沈意的左手食指细小的伤口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而她本人也被禁止再进入厨房。
沈意抬头无语凝噎。
她就是想学个做菜，怎么会这么难？
沈御挠了挠头，犹豫很久还是开口：“就因为爸妈今天不回来，你就准备把家烧了，就为了要我的命？”
沈意：“……”
不，她没有那个意思。
沈御却严肃看她，问道：“实话实说，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
沈意摇了摇头。
对上沈御不依不饶的目光，她只能露出委屈表情：“我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这么大了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所以我想学一学嘛，谁知道弄成这样了。”
沈御这才安心，又大大咧咧道：“学这个做什么？家里什么事能轮到你亲自弄，别没事折腾了。”
刚弄出这么大洋相，沈意自然也不好再在他面前逞能，只能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晚上。
沈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
她剩下的时间里，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两件事。
一：学会做饭洗衣等一系列生活技能，确保自己无论如何能活下去。
二：学一些格斗术（？）可以用来制服江胖宝，遇到危险保护自己。
但是在沈家。
无论是父母还是哥哥，都绝不会让她碰这些东西。
第一点就先不说了，在他们看来没有必要且她已经搞砸在先，短时间沈御都不可能允许她再进厨房。
第二点也是，沈父一直认为女子柔弱端庄为美，平日里就无数次嫌弃过沈意的性格太过于活泼闹腾，更不可能让她学习这种“温柔的女人不该学”的东西。
要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同时可以教会她这两个技能的人？
江月似乎是最好的人选，但也不适合麻烦她。
沈意在大脑里拼命搜索着，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许清折。
许清折是和他的赌鬼父亲一起生活长大的，生活自理能力肯定没得说。
而且他还是传说中的校霸，那群不良少年都想要群殴才能战胜根本不敢单挑的那种，动手能力也一定非常强。
沈意怎么也没想到，完美符合自己要求的人居然是许清折。
可是……
他们根本不认识，要怎样才能让许清折同意帮助她呢？
沈意拿出手机，开始在论坛上搜索许清折的名字，想找到一些有关于他的信息。
但是太少了。
许清折除了偶尔被拍到几张帅气的照片分享在论坛上，其它几个零星的帖子就是讨论他身上新增的伤口，最近的则全都是与许清易相关，再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
沈意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任何许清折可能会需要自己的地方，最终她决定——
用真心。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先死皮赖脸硬凑上去，管
许清折想要的是什么呢，她有什么就给他什么。
虽然很强盗，但是没有时间了，试试再说！
＊
想到自己当着孟紫晗的面曾经“大放厥词”，再加上闻阙和许清折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沈意特意找了一个学生会有事，孟紫晗和闻阙都不在的课间，做贼一般去了A班。
许清折常年坐在A班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她就可以直接从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许清折喊出来商量这件事。
计划通。
下课铃一响起。
沈意就冲出教室，探着脑袋确定A班的老师已经从前门离开，轻轻敲了敲后门。
从许清折的角度——
门突然被推开，小心翼翼探进来一颗脑袋，猫着腰的少女轻声喊他的名字，朝他招招手，露出讨好又可爱的笑：“许同学，你出来一下，好吗？”
许清折：“……”
一点都不好。
他当然认识眼前人，沈家的千金，闻阙的未婚妻准新娘，也是他那位名义上的哥哥最近非常关注喜爱的对象，也是在背后说讨厌他的大小姐。
但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许清折无法理解，沈意为什么要来找他？
于是他淡漠收回视线，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刚刚发生的不过是错觉。
沈意：“？？？”
这么冷漠？搭理她一下会死吗？！
既然都已经出发了，沈意才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
她干脆轻掩上门，就这么弯着腰直接进了A班，蹲在许清折的脚边，压低声音道：“许同学，我真的找你有事，你能不能理我一下。”
说着，她轻轻扯了扯许清折的裤脚，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力。
许清折并不想搭理沈意。
倒不是针对她，而是他本来就不怎么和人交流，更何况……
算了。
他有些冷漠垂下眼眸，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眼神询问：干什么。
这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
沈意立刻说明来意：“我想加你的联系方式。”
“……不要。”
许清折终于说话了，但是这样冷冰冰的两个字。
沈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许清折这样的性格，才不会那么轻易搭理她。
但是——
据她在梦里的了解，许清折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刀子脸豆腐心的人，同情心非常旺盛，哪怕看见路边的小猫小狗受伤都会帮助，更听不得别人求他，也看不得别人掉眼泪。
这不是什么秘密，外校的不良混混实在打不过许清折的时候，甚至会嚎啕大哭让他放自己一马。
也就是说，许清折现在虽然看起来有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棺材脸，但他很容易心软。
沈意也不敢在这里待太久。
虽说A班的人下课大多数都在学习，许清折浑身上下散发的低气压让他们也不会轻易往这里看，但是沈意还是有一种心虚感，只想着赶紧解决第一步，起码先加上联系方式。
于是沈意将早就准备好的，写着她联系方式的千纸鹤放进了许清折的抽屉里，又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腿。
没什么边界感是沈意一直都有的缺点，但是漂亮的脸蛋以及外向的性格，又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这些年和人相处也不至于被人讨厌，也就没有人真的能改掉她这个坏毛病。
许清折不耐烦低下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少女蹲在他脚边，举着手比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又指了指他的抽屉。
见许清折很明显犹豫了。
沈意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将那句准备好后还是修改了无数遍的台词咬牙说出：“……求求你了，你如果不联系我的话，我会哭的。”
因为太勉强了。
所以说这种恶心的话，沈意的声音都在发颤。
很好。
说出来了，没有笑场没有尴尬逃离，忍住了，她很棒！
同时拿许清折的两个“弱点”威胁他，他总应该加自己了吧！
说完。
沈意也憋不住了，立刻起身溜了出去。
当然。
这一切在许清折看来，又可以解读成另外的意思。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种话？
说话的时候不敢抬头看他，声音发颤，肩膀都是细微抖动的。
难道……
她已经哭了吗？
许清折心情复杂地从抽屉里拿出了千纸鹤，看了眼上面的联系方式，却又突然怔住。
他缓缓拆开本折好的千纸鹤，因为除了表层写着联系方式之后，里面似乎还写了一些别的字。
然后。
许清折就石化在了原地。
当然。
如果沈意现在能够稍微思考一下，应该也能发现问题所在。
那就是——
她的抽屉里怎么会有千纸鹤这种东西呢？
但沈意实在没心思顾上这些，看见什么就拿什么用了，在千纸鹤上写自己的联系方式，总比撕练习册强吧？
吃完晚饭后，看见手机收到了陌生好友的微信申请，沈意在房间里惊呼出声。
太好了！
是许清折！许清折真的加了她！
她就知道，那套对他果然有用！
沈意暂时不会知道，发送这条好友申请之前，许清折经历了多么痛苦的心理折磨。
千纸鹤上只有很短的两句话，许清折一整天里却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都不止。
[我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没有开玩笑！]
[我不在乎闻阙，我只在乎你的心意，我想和你在一起]
许清折不理解。
那个在食堂和孟紫晗说讨厌自己的沈意，为什么会给他递这样的“情书”。
最终，许清折还是选择加了沈意的微信。
他不在意这段话的真假。
他只是想告诉沈意，这样子是不对的。
无论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戏耍他。
还是对闻阙做出这种事情，都是不对的。
＊
看见许清折发来好友请求的一瞬间，沈意就飞速通过，敲打着屏幕发出去消息。
[太好了！你居然真的加我了！谢谢！]
[我很开心！]
[小猫撒娇jpg.]
沈意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诉求，就看见那边许清折也发来一条消息。
【xqz】：这事闻阙知道吗？
沈意：“……”
当然不知道，否则她也不会专门挑他不在的时间。
但是，现在来说，这不重要。
沈意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正事”。
她发出了两张成绩单，一张是许清折的，一张是自己的。
那边秒发来一个问号。
沈意赶忙解释。
[我研究了一下你这几年的月考成绩，我发现你就是英语太拖后腿了，你听力不好对吧？没关系的，我英语单科几乎没下过145，口语也比较标准，我可以教你！]
是的。
这就是沈意深思熟虑之后，能拿出来的对于许清折来说最有“诱惑力”的“条件。”
许清折英语较差，但这又是她最擅长的科目。
她可以把自己精心整理过的笔记全部给许清折，并且抓紧时间陪他练习口语。
高中英语就这么些需要记得单词和考点，沈意有信心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帮助许清折把分提上来。
沈意还不忘补充一句，缓解许清折的顾虑。
[你放心，闻阙不知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可这一次。
许清折却半天都没有回复消息。
是的。
他无法理解。
沈意为什么要操心他的学习？
还有。
什么叫她不会告诉闻阙的？
她应该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告诉闻阙才对吧？
沈意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有魅力到能让他为了她做这种事情？
疯了吧。
只有这三个字，可以形容许清折此刻的心情。
可以说，许清折甚至有
些愤怒。
人生第一次。
感觉到自己的人格与尊严都被对方看轻。
他怎么会和别人的未婚妻产生这种奇怪的不正当关系？
哪怕对方是他不太喜欢的闻阙，他也做不出这种不讲礼义廉耻的事！
第17章 017 被正宫抓奸的心虚感
或许是因为过于愤怒, 觉得沈意已经没救了，许清折竟没有直接拒绝将她删除好友，反而是每一个字敲打的都很用力, 又发出去一条消息。
[然后呢？]
沈意歪着脑袋，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半天。
然后呢？什么然后？
她思考了一会, 找到了答案。
懂了。
许清折没拒绝, 那就是同意了。
他应该是想问她：然后呢？然后你想要得到什么？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付出光得到的好事嘛, 他真是个有礼貌又客气的聪明人！
于是沈意回复。
[然后我想让你教我一些生活常识，比如做饭, 还有听说你打架很厉害, 也想你教我一些自保的方式]
直接说清楚自己能给的和想要的。
他们之间真是简洁又有效的对话呀！
沈意在心里这般得意洋洋想着。
而许清折看不懂, 完全看不懂。
看不懂沈意是什么脑回路。
这个世界上, 会有人表白之后, 接的是“希望你教我做饭和打架”吗？
许清折也不是没有被女生递过情书拦在路上表白过, 但从未有这样的展开方式。
他一时间甚至没回沈意的消息，而是打开了百度，输入——
女生告白后让你教她做饭是什么意思？
很快, 搜素结果显示了出来。
[女生在告白后让你教她做饭，是因为她想和你一起过这样温馨美好的生活, 从而组建幸福的家庭]
许清折无法接受。
他重新搜索——女生告白后让你教她打架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的答案，也差不多。
[女生让你教她打架，是想暗示你她很脆弱需要保护, 这种时候，如果你喜欢她, 就应该大声告诉她：我会保护好你的！如果你不喜欢她，那就教呗。（备注：死直男注孤身哈！）]
许清折：“……”
屏幕上的手微微颤抖。
喜欢沈意吗？
当然不。
一点也不。
绝对不喜欢。
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在此之前, 只有那次在食堂，他听见她说讨厌自己。
除此之外。
两个人再没有半点交际。
想到这里，许清折愈发冷静下来。
他才不会相信沈意在千纸鹤上写的什么喜欢一见钟情，她明明讨厌他。
表白不是重点。
这只是她麻痹他的美人计。
好。
那就让他看看，她说什么做饭打架，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许久之后。
许清折回复。
[可以。]
＊
沈意也是真没想过，许清折居然答应的这么轻松。
她还想了很多方式恳求许清折，根本都没用上啊！
既然许清折这么好说话……
没错，沈意又得寸进尺了。
她直接提出来，干脆就从今天就开始好了。
反正现在才七点多，天也没有完全黑，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她也提前完成了，来得及。
当沈意发出这条消息，对面很快回了一串省略号。
好吧。
看出了许清折的拒绝，沈意只能退让。
[那明天吧！去你家还是去我在学校附近的房子？]
沈家在学校附近给是沈意沈御置办了一个公寓，为的是让他们有在学校里特殊情况有个地方方便过去休息。
但是沈家的车永远在校门口接送，也没出现过什么特殊情况。
[……]
[去我家吧]
对于许清折来说，他父亲大多数时候也不在家，或者喝的烂醉呼呼大睡，会方便些。
当然。
这个方便指的仅仅是，没有家长在旁边干涉惹麻烦，毕竟叛逆孤僻如许清折，也讨厌应付长辈。
沈意立刻同意。
[好！那我明天放学去找你！你等我一下！]
沈意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你先写会作业，等人都走了，我们再汇合吧]
毕竟……
这种事还是偷偷摸摸一点比较好。
她和许清折，怎么说也算是两个话题人物，凑在一起别说闻阙孟紫晗起疑，其它同学看见也会觉得奇怪吧。
沈意已经没有时间精力可以用来处理这种麻烦。
许清折：“……”
这种事不用她提醒，他也有会自知之明的。
＊
下课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教学楼里空荡荡的，学校里也只会在食堂和宿舍之间的路上，出现几个同学的身影。
许清折面无表情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合上了手中的练习册。
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加上现在，足够让他完成作业，但沈意还没有出现。
许清折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些荒唐的想法。
例如……
沈意根本就不在隔壁了，她已经早早回家，只留他一个人像蠢货一样在这里等待。
或许这就是她的计谋。
因为她讨厌他，是为了给闻阙出一口恶气，这样戏弄他。
想到这里。
少年本就冷峻的面庞上又增添了些难以言说的阴沉情绪。
倘若他真的被是沈意这样轻易玩弄，可能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笑柄吧。
正当许清折胡思乱想的时候，身旁的门发出“吱呀——”的轻响。
“久等了！”沈意欢快的声音响起，往许清折面前递了一个铁盒，道：“这个给你，巧克力，是谢礼！”
许清折并不想接她的东西。
对于许清折来说，沈意整个人就像是谜团。
但沈意看起来就是很坚持，她显然是不好糊弄也不好拒绝的人。
半晌。
他还是伸手接过铁盒，随手塞进了抽屉里，道：“走吧。”
＊
许清折更加意识到了，沈意是一个怪人。
什么人会在公交卡里充一万块钱？还非常热情的要把他那份一起刷了。
许清折没有拒绝，也没有任何推脱。
他不想在这种公共场合，因两块钱和沈意拉拉扯扯，那实在过于丢人。
上车后。
许清折本想独自找个单人位坐下，却没想到沈意先一步坐到了窗前，热情邀请他：“等会车要转弯，坐这边才不会被太阳晒到。没几站，你坐不靠窗的位置可以吗？”
许清折更加不理解了。
为什么沈意好像比他还熟悉他家的方向与距离？
莫非……
许清折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他不喜欢别人关注自己，更不喜欢被这样别有用心的调查。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一切，也像验证了许清折的猜测。
下车之后，沈意甚至能够在他面前带路，精准找到巷子中间隐藏的菜市场入口。
她到底调查了多少？
许清折的目光带着防备落在沈意的背影上。
看起来活泼又天真。
是让他感到极其矛盾的存在。
就像她明明说着讨厌他，却又能够如此主动对他说出那些话，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
像超市里果蔬区那种分类的地方不算，这还是沈意第一次逛菜市场。
很小的一条道，两边全都挤满了菜贩，两个人想要并排从中间经过也能走，但实在有些拥挤也会堵路，于是他们便一前一后前行。
一路上。
都是人们买菜讨价还价和鸡鸭扑腾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吵，有些难闻，沈意却并不觉得讨厌。
或许是因为，她心里清楚，这大概就是自己从此以后要面对生活的地方，早一点适应总是好的。
沈意一边好奇看着两边新鲜的肉菜，一边不断回头和许清折搭话，问他想要买些什么，都由她来买单。
许清折依旧是
一副冷淡模样，用最言简意赅的回答。
“可以。”
“嗯。”
“随便。”
沈意觉得自己有被敷衍到。
想想也是，她和许清折本就连认识都算不上，硬拉着人被自己说话解答困惑，实在是不礼貌。
于是沈意抿了抿唇，老老实实闭了嘴，自己在心里思考起接下来还需要买什么。
直到——
沈意看见了一群人都围在一个鱼摊前。
因为好奇。
她也挤了进去。
老板脸上有着焦急情绪，嘴里一个劲说着“今天便宜卖了，给一半的钱就行，赶紧的，我急着回家！”
沈意明白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清仓大甩卖”。
给一半的钱，那就是五折。
好划算！
于是沈意也努力挤进了人群里，明明害怕的不得了，还硬是拿着塑料袋直接装了一条鱼就立刻递给老板付了款，又很努力地挤出了人群。
好大一条鱼……
好便宜！
虽然沈意并不了解一条鱼卖这种价格算不算便宜，但是都打五折了，那就是她占到大便宜了！
哪怕许清折不怎么搭理她，但沈意还是习惯性高高举起手中那条鱼，回头想要朝许清折炫耀，却又因为忘记了这里嘈杂的环境，一个没站稳就脚下一滑，险些要摔倒。
沈意做好了摔倒如果撞着人就立刻滑跪道歉的准备，却没想到许清折突然间上前，伸出手来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腕，还将她又往前拉了两步。
沈意稳住身形，此刻也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猛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呀许清折。”
要不是许清折帮她，这里这么多人，她说不定就要闹笑话了。
许清折却没有回答，目光越过了沈意，提防看向她身后。
沈意也顺着许清折的目光看了过去。
她身后站着个中年男人，对方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拿着菜，一看就是居家型的中年好男人，声音里带了些抱怨响起：“小姑娘走路能不能看看路，小心撞到人，注意安全呀！”
他不满也算是情有可缘，毕竟刚刚如果不是许清折及时出手，他一定会被沈意向后的步伐撞着。
沈意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要和中年男人道歉，却又被许清折一把拉到了他的身后。
好在他们现在处于一个路口，旁边的位置稍宽阔些，不至于完全堵住前后的路。
沈意有些不解看向许清折，刚想询问他怎么了，就听见少年对眼前男人冷漠开口，居然少见的主动开口，说了一个“滚”字。
沈意不解地盯着许清折后脑勺看，没想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小声问道：“你们认识吗？”
许清折没有回答。
“你他妈……”
中年男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不悦，正想和许清折理论，却突然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有些后怕。
他刚刚没有注意到。
年轻貌美的少女身后，跟着的这位竟是他们巷子里出了名难缠的家伙。
他爹是条烂醉如泥的野狗。
他更是不要命的疯狗。
但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光天化日之下许清折能拿他怎么样？
于是他一副受害者姿态：“小许啊，我也没惹你吧？无论怎么说这巷子里的街里街坊都是你长辈，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
“是啊。”
沈意依旧抓住许清折的胳膊，却探出了脑袋询问他，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许清折被气得有些想笑。
他直接看向男人，说出的话声音冷漠又尖锐：“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你盯着她看很久了，刚刚过去的那个是你儿子，故意撞到她，等她摔向你，你就可以借着搀扶的名义占她便宜还能让她对你感激涕零，不是吗？”
男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是，那是我儿子，但我只是没看好他，不至于让你联想这么多吧？随便说这种话你有证据吗？”
男人的音调也变得高了起来，见引起周围人注意，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想拉外人评理：“有没有人管管啊！许家这小子谈个恋爱简直发神经了，好端端的非说我想占他女朋友便宜！我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视线。
意识到即将被围观之后，沈意感到一头雾水，从头到尾她都没看明白这是什么事。
但是见男人一脸委屈似乎被冤枉了的模样，沈意还是本能选择替许清折道歉：“不好意思，这可能有误会，他不是……”
沈意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清折从身后捂住了嘴，不让她继续说话。
沈意：“？？？”
沈意也不高兴了，挣脱开许清折的胳膊，抬头看他：“你这人怎么回事，莫名其妙！”
本来买菜呢，买完不就回去做饭了吗？为什么好端端要和路人起冲突啊！还是一个看起来这么老实的大叔，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周围也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许清折的目光却精准找到了躲藏在人群里的那个小孩，喊了他名字，让他过来。
小孩不敢上前，他父亲也急了：“你怕什么？过来啊！”
他就不信了，就许清折这个黄毛小子，还能能他怎么样？
小孩畏畏缩缩上前，面对许清折时头都不敢抬。
许清折弯下腰帮小男孩整理了一下背反的书包袋，指了指沈意问道：“你刚刚是不是撞了这个姐姐？”
小男孩结巴道：“是我干的，和我爸爸没有关系！”
爸爸叮嘱过他，就算被人骂了，也要咬定是他不小心撞到了漂亮姐姐，对方不会真的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只要他乖乖听话照做，就可以得到一包游戏卡！
许清折冷笑一声看向男人：“正常人这种事情都会道歉吧，为什么会单独把你拎出来？像生怕牵连你似的。”
说着。
他又低头问小男孩：“那你又为什么要撞这个姐姐呢？”
小男孩很诚实回答：“因为爸爸说这个姐姐长得好漂亮！”
周围响起一片唏嘘声。
有个阿姨扔了片顺手撕下来不想占称的菜叶过来：“多大的人了，人家小姑娘几岁？漂不漂亮关你屁事！”
“还让小宝撞人家女孩子，你想干什么呢？”
也有人跟着附和：“呸！老色胚！”
有人认出他。
“那不是缝纫店张姐的老公吗？张姐人那么好，她老公怎么这样啊。”
“看不出来，原来他是这种人！”
又有人提出：“他是惯犯了吧？上次也是在菜市场，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和他吵架，现在想想是不是也是这种事？”
“真的假的？还不是第一次了？真不要脸啊！”
中年男人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终气的狠狠给了自家儿子一巴掌：“你这蠢货，在乱说什么！”
小男孩不解：“爸爸，不是你让我这么说的……”
他话都没说完。
中年男人气得掉头就走，想挤出人群，实在不愿意再继续当被众人围观的对象。
其实他也在此刻感到了后怕，虽说刚刚的事情少论说些什么都没有证据，可是眼前这位做事也不是讲道理的主！
有没有证据关许清折什么事？
许清折给他那老爹随便买点酒，他那爹就敢提着砖头按照他的吩咐来砸他们家的窗户！包括他的脑袋！他怎么敢觉得自己能够忽悠住许清折，说了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最后还被拆穿了！
男人额头流出冷汗，自然也不敢承认，一心只想先逃离现场再说。
许清折却嗤笑一声：“是要逃跑啊，不道歉吗？”
沈意有些震惊看着眼前一切，说被吓到了也不过分。
倘若不是亲身经历，沈意绝不相信看起来这样老实的人会有这样的一面。
沈意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她平日里胆子很大，偶尔乘坐地铁看见过一次色狼对别的年轻女孩实行骚扰，也曾勇敢的站出来制止。
因为沈意知道，那种公共场所是有监控的，她可以站出来，警察也有证据将这
种人关押。
可现在不一样。
她身体突然间有些轻微的发抖，似乎能够回想起刚刚中年男人那“关心”的目光，看见他眸底隐藏的挑衅与失望神色。
如果……
许清折没有及时拉住她，或许她就会如那人所安排的一样，被占了便宜也不会意识到，就算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可能恶意揣测他人的帮助，只会觉得是一场意外。
更何况，就算意识到了又如何？
她根本不会想到那个小男孩居然就是他的儿子，就算报警，中年男人也会说他是无意的。
外面的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沈意抿了抿唇，心里涌上些说不出道不明的难过。
男人愤怒极了，极力压抑情绪：“对不起！”
他可以走了吧！
许清折看向沈意，想等她的反应。
可惜，沈意还陷入自己的思考中，竟没注意到许清折在看她。
于是许清折再次看向了男人，眼里写着：她不满意。
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周围人鄙夷的目光下忍无可忍朝许清折骂道：“我又没真拿她怎么样！都说对不起了你们还想干什么！我老婆是在街头开裁缝店的，你小时候衣服上那些破洞被人嘲笑可都是我同情你，让我老婆免费帮你补的！还送过你干净的衣服！现在居然敢教训起我了！做人怎么能像你这么忘恩负义？”
很明显。
男人气急败坏的话是真的，因为许清折在此刻竟避开了他的视线，眉头微蹙。
沈意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抓住了许清折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
……算了。
真的算了。
在书中剧情里，许清折一个人带着他的醉鬼父亲生活，幼时靠得也都是这些街里街坊的帮助，眼前的男人与妻子也确实对他流露过善意算得上有恩。
许清折在为她出头，男人也道歉了，就到此为止吧。
她来这里是要做正事的，不想因为不值得的事和人浪费剩下不多的时间。
这件事的发生，更让沈意确定自己选择来找许清折，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必须要学一些什么，起码有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
许清折明白沈意的意思，厌烦看向眼前男人，再次重复道：“滚。”
让人恶心的东西。
沈意抓住了许清折的胳膊，低着头纠结许久后，小声道：“对不起，我刚刚不该不相信你。”
许清折倒不在意。
她为什么要信任他？不信任才是应该。
更何况娇生惯养的富家大小姐没遇到过这种恶意，也没接触过这样的人，头脑空空被这种人的伪装所骗，实属正常。
接下来。
许清折明显看出，沈意虽还是和刚刚一样问东问西，摸摸南瓜闻闻西红柿，却显然没有之前那种无拘无束的兴奋感了。
她似乎心有余悸。
还是在害怕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每当即将与路人有一些身体上的触碰，都会受惊般猛然收回手，甚至是……往他的怀里躲。
很显然，她在这里唯一能够依赖的人，就只有他。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许清折还是感受到了沈意身体的颤抖，下一秒她便连忙退出他的怀抱：“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许清折垂着眼眸看着眼前少女有些怯生生的模样，感受到自己很明显的不悦。
将她带到了这种地方。
却又没有保护好她。
虽然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但这绝不是怪罪她经历了这种事的理由。
和眼前人是沈意李意张意都没有关系。
他只是不爽，在自己的地盘上，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最后。
离开了那片菜市场。
安安静静的小巷，再听不见菜贩们卖力吆喝的声音，周围一家家灯火亮起，显得更加温馨。
许清折沉默了太久。
他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去告诉那个男人的妻子，也会让他接受到该有的惩罚。还有……抱歉。”
许清折很清楚，沈意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那么轻易放过男人。
沈意停下脚步，似乎是有些诧异能听见他说这种话，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你，许清折，你真是个好人。”
起码比许清易好太多！正常太多！
＊
两个人提着满当当的果蔬肉菜回了家。
沈意心里没数实在买的太多，许清折也没有阻止她，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钱，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用想也知道沈意看见这些菜炒出来摆在一起有多少时会露出怎样的震惊表情，最好是将这些菜都做出来，摆满整张桌子，让她吃完才能走。
或许他就是想看看这位天真无知的大小姐，因为蠢笨露出悔恨又尴尬的表情，这就是他的恶趣味，仅此而已。
许清折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是沈意讨厌他在先，他只是理所当然的“报复”回去。
至于沈意说他是好人？
那才叫偏见。
他只是对于今天的事对沈意感到抱歉，可没有说过原谅她对自己的“讨厌”，以及这次意味不明的捉弄。
真抱歉啊。
他可从来都不是沈意以为的那种好人。
许清折这么想着，在看见沈意因为鱼在案板上突然翻了个身发出尖叫后，原本烦闷的心情不知不觉间终于愉悦了几分。
＊
沈意原本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自己的菜好像买的太多了。
但是当她一次又一次失败后，几乎霍霍完了所有食材，她和许清折饿着肚子面面相觑。
哈哈！
原来她买少了。
但是好消息，她现在已经学会了洗菜折菜和切菜，也明白了如何处理一些基本的肉类，不会再发生火烧厨房那样荒唐的闹剧了。
虽然做出来的菜都很丑，但是沈意不会弄伤自己，这些东西也只是难吃，也不是不能吃。
对于沈意来说，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她又不是来学习如何当厨神的，只要弄出来的东西能吃饿不死就行。
许清折也禁止她再在网上搜索那些花里胡哨到一道菜居然需要用十种调味品的菜谱，直接给她写了张纸条，上面有一些炒菜需要用到的基本的调味方式，也只需要几种基础的调料，虽然做出来不会太好吃，但也不至于太难吃，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味。
对此沈意感到十分震惊，将这张纸条视若珍宝折叠好，放进书包最里层。
原来做菜不像做实验，不需要一步步按照别人的菜谱来，只需要几个调料公式，差不多就可以做出生活中常见的大多家常菜了。
许清折选了几道沈意的失败菜品里相对还有救的，重新回锅烹制，很快就全都端上了桌。
“好厉害。”
沈意夹了一筷子菜，完全吃不出来这是她刚刚做的东西，这一次看向许清折，她的眼底真的出现了一种名为崇拜的情绪。
居然还能废菜利用？
这是什么勤俭持家型居家好男人啊！
知道他厉害归知道，亲眼所见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看沈意这副夸张模样，许清折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些年过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所以自认为做菜也就是个中规中矩的水平，算不上难吃但也和好吃没太大关系，只是沈意折腾了一晚上饿的前胸贴后背，才会觉得有多好吃。
时间已经不早了。
沈意眨巴眨巴眼睛，期待道：“我明晚还可以来吗？明天我先做晚饭，然后你再教我一点打架的技巧，好不好？”
许清折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随便你。”
＊
临走前。
沈意将自己带来的超厚英语笔记本郑重地塞给许清折，道：“你好好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如果只想考试加分的话可以看一下最后我整理的考试答题技巧，很有用的。如果想练口语的话，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许清折根本就不想学英语。
但是今天这么一番稀里糊涂折腾下来，沈意的
用意他半点没摸清，真的就这么陪着教她做了一晚上的菜。
如果告诉曾经的许清折，他和沈家那位出了名娇气的大小姐有一天会这么亲近的相处，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但这么一晚上下来，他却敏锐地发现，沈意娇气的只是外表。
事实上，沈意是因为备受身边人宠爱才会习惯性撒娇依靠别人，但倘若没有人帮助她，在短暂的“情绪崩溃”之后，她又还是能够很勇敢的面对这一切。
就像她处理那条鱼的内脏时，被吓得都只敢眯着眼看，从头到尾却坚持自己动手，没有出声让他来帮一点忙。
说她娇气，实在有些偏颇。
这个想法一出，许清折只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就对她有所改观了。
对了……
今天的事还没有解决。
许清折想起了什么，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钱包，抽了一张纸币。
也该给那位买点酒了。
＊
第二天。
许清折到班上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摆着一份早餐。
是简单的三明治以及牛奶，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好好学英语，不懂一定要来问我！晚上见！＾＾]
好。
他知道这出自谁的手笔了。
只是这张字条不再像第一次那封“表白信”一样写的那么可爱，放在一起，甚至都看不出是同一个人的字迹。
等等。
许清折仔细拿两张字条对比了一下，眉头皱了许久，第一张过于刻意，也看不出什么。
算了，也不重要，反正他不会相信的。
许清折的人生并不扭捏，买了的食物和牛奶没有必要浪费，再加上……他也不算讨厌沈意。
许清折这么想着，刚想坐下享用早餐，却突然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抬起头。
前门处。
闻阙的目光就这样跨越了大半个班级，目的性明确，不偏不倚落在他的身上。
本能的。
许清折竟握紧了手中两张纸条将它搓成一团，就像是害怕被闻阙发现什么一般。
而闻阙则只是朝他礼貌笑笑，提醒：“许清折，今天是你值日，上课前记得擦黑板。”
“知道了。”
许清折这么说着，心中竟松了一口气。
还好闻阙没有发现这份早餐是沈意所送。
意识到这点之后。
许清折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竟然……
害怕这种事发生。
许清折脸色不自然将手中纸条展开捋平，夹进了沈意送过来的英语笔记本里。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忍不住唾弃沈意浮夸的审美，笔记本上是粉色的也就算了，封面上有一个浮夸的丝带蝴蝶结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毛茸茸的兔耳朵这种东西？也太夸张了吧。
因为感到过于拿不出手，许清折又默默将它塞进了书包里。
算了……回去再看吧。
书包大大咧咧敞开，挂在座椅后背上。
倘若是有心之人路过，一眼就能认出那违和之物原本的主人。
＊
“抱歉，你生日我没有办法参加了。”中午的食堂里，闻阙耐心将沈意餐盘里她讨厌的青椒挑到了一遍，语气充满愧疚。
实在是巧合，比赛在沈意生日的当天下午，所以沈意生日那天早上他就要跟随队伍出发，第二天才能回来。
“没关系。”
沈意的确不介意，又或者说她甚至感到庆幸。
在她人生大概率最狼狈的时刻，闻阙不在场观看，真是万幸。
闻阙感到意外。
以他对沈意对了解，这种时候她一定会露出失望但强颜欢笑的表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不在意。
除非那一天，她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闻阙也没点破，只是岔开话题问道：“你和孟紫晗最近怎么回事？”
平日里。
沈意总是一天往他们班跑几次，去找孟紫晗一起聊天买零食，她依赖孟紫晗的程度，夸张到他作为未婚夫都会心生嫉妒。
但闻阙也能理解沈意的羞涩，在学校里他们几乎不会单独和彼此在一起，最多一起吃顿午饭。
没想到闻阙会提这件事。
沈意有些苦恼咬着唇，想要敷衍过去：“就大家想的那样呀，我嫉妒她，所以不想和她玩了。”
闻阙的目光落在沈意脸上，停顿了足足七八秒，发出一声轻笑：“你如果真的想骗她，就别这副表情去她面前说谎话。”
沈意惊讶：“很明显吗？”
她本就不想骗闻阙，此刻更是被戳破也就直接承认了。
闻阙不否认。
“好吧。”
沈意又抿了抿唇，道：“我就是觉得，我和她不合适做朋友。你想啊，孟家是那种书香世家，家规森严，她也是完美的世家千金。而我呢？一天到晚就给她惹麻烦，她家里不满我很久了，她不和我说这些，但我都知道的。”
沈意这次不算撒谎。
孟家的长辈对她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她平日里几乎也不会去孟家做客，放学后有什么急事都是去找宋炀。
“不要这么说自己。”
闻阙不知何时微微蹙眉看沈意，不赞同她刚刚这番言论：“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无论世界上有多少优雅端庄的名门千金，都和你没关系，更和我没关系。”
沈意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脸红的。
她只是更加懊悔，如果能够早一点和闻阙互通心意，知道他也喜欢自己，这样的情话或许也能多听到几次。
沈意的双手捂着脸颊，在心里祈祷它能够快些降温。
她小声道：“闻阙，你别对我这么好。”
都别对她这么好了。
她怕自己舍不得。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离开，怎么又一次次开始幻想，如果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可这样是不对的。
别太贪婪。
别多奢望。
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
下午。
又是一节两个班共同的体育课。
今天江月不在，她被老师喊去帮忙批改小测的试卷。
这种时候宋炀最爱偷懒，早就借身体不舒服躲到了医务室睡大觉。
沈意则是一个人悄悄站在了B班队伍的最末尾，在解散前一分钟，就先悄悄逃跑了。
没错。
就是逃跑。
沈意悄悄躲在墙后，偷偷观察A班那边的动静。
孟紫晗一个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时不时有人路过和她搭句话，也有人邀请她一起去玩，却都被拒绝。
沈意听得见。
孟紫晗说：“不了，我要在这里等意意。”
沈意感到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聪明如孟紫晗，一定一早就发现了她的刻意疏远。
所以没有江月强行将她们连接在一起，孟紫晗也就没有主动来找她，只是这样安静的等待在她们常坐在一起聊天的地方，等沈意自己想明白，去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但这一次，沈意很难过很难过，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一次孟紫晗是等不到她的。
突然间。
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孟紫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漫无目的抬头四处寻找的时候，目光却停留在了沈意的方向。
一瞬间。
沈意立刻收回脑袋，心脏疯狂跳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险。
还好她反应够快，要不然就……
“啊——唔！！！”
在对上身旁少年不解视线的那一刻，沈意实在没想到自己身旁什么时候居然又蹲了个人，受到惊吓本能尖叫出声。
鬼啊！
谁能告诉她，许清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清折显然也没想捂沈意的嘴，同样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此刻只能警告：“你安静点，真的要被发现了。”
沈意连连点头表示
自己明白，疯狂掐许清折的手背示意他先把手松开。
太突然了！
她刚尖叫着一口气吐出去，这手突然就压上来了，害得她只出不进，根本没法呼吸！
憋死了！真的要憋死人了！
许清折在确认沈意明白自己的意思后才松开了手，不解问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不、不关你事！”
沈意凶巴巴看向许清折，她还在大口喘着气调整呼吸，连话都说不完整。
刚刚简直把她的心脏都要吓出来了！许清折手劲也太大了！真的半条命都要没了！
许清折“啧”了一声，道：“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明明昨天跟在他身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会露出那种对他崇拜的表情，怎么到学校里就像换了另一个人？
“还不是你吓我一跳，下手也太重了。”
沈意嘟囔抱怨着，拍了拍胸脯，终于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许清折不说话，只是沉默地伸出手，展示手背上刚刚被沈意制造出的伤口。
非常清晰的痕迹，破了一小块皮，正往外渗出些血迹。
沈意：“……”
好吧，她下手也不轻。
沈意看向许清折，起身道：“你跟我来。”
＊
B班。
体育课，班上一个人也没有。
沈意从背包夹层里拿出碘伏与创可贴，看向窗外的许清折，道：“伸手。”
许清折没说话，只是照做，将手搭在了窗台上。
这个高度处理起来很方便。
沈意拿出装有碘伏液的棉签，轻轻涂在了许清折的手背上，将她制造出的伤口进行消毒。
然后又拿出了一张粉色的印有可爱蝴蝶结的创可贴，撕下其中一张，比对着伤口的位置贴了上去。
沈意很大方的将剩下的一大张创可贴都递给了许清折，道：“喏，可以拿着换一下。”
而许清折却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一般，举起自己的手，紧皱眉头盯着这个存在感过于突兀的创可贴。
她连这种东西都是粉色蝴蝶结款式的吗？完全没必要吧。
许清折无法忍受这种东西贴在自己的手，直接就要把它撕下来：“不用了，我觉得……”
他觉得不贴这创可贴，他伤口都要愈合了。
沈意却制止了他的行为，有些不高兴道：“你是小孩子吗？生病要吃药受伤了要治，这种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不懂？”
明明刚刚拿这个伤口“威胁”她的是他，怎么现在又不用了的人也是他？他到底要怎么样？
许清折没见过这样的沈意。
一本正经制止甚至可以说是训斥他，就仿佛他是什么不服管教的问题儿童。
他张张嘴，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只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可爱？
最终。
剩下的创可贴也被他收下。
贴着粉色蝴蝶结创可贴的手有些别扭插在口袋里，许清折一个人下楼，回到了操场。
在路上。
他看见了同班的孟紫晗。
他们之间并不是会打招呼的关系，也就互相无视了彼此的存在。
孟紫晗是沈意的好朋友来着，这点他也知道。
刚刚沈意躲在角落里好像也是在看她，一副很害怕被发现的样子。
许清折本能地拿出手机，想要给沈意发条信息提醒一声孟紫晗上楼了，却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停顿住打字的动作，又删除了未发送的消息。
他和沈意身边那只“大金毛”不一样。
他才没有这种负责像看门狗一样给沈意通风报信的义务。
第18章 018 警惕妹妹被饿狼叼走
不需要许清折的提醒, 趴在走廊上发呆的沈意，也看见了孟紫晗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来。
本能让沈意想要逃避。
却又意识到了——
这似乎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一个绝佳的，可以与孟紫晗真正绝交的机会, 就这样摆在了眼前。
沈意犹豫了。
仅仅一秒钟。
她飞速奔向A班，刚刚和许清折一起上楼的时候, 她注意到了里面还有一个人！
还好, 那个人还在。
像A班这样学霸云集的班级, 哪怕是体育课，也会有很多人分散躲在各种地方学习。
现在就让沈意抓住了一个！
正巧, 沈意还认识她。
如果说闻阙是“学神”, 那么这个女生就是A班的“学魔”, 年级第二, 一个从高一入学起, 就放话有一天一定要超过闻阙的勇敢女子。
虽然还没成功, 但是她一直没有放弃，每天都在争分夺秒的学习，目标是总有一天要打败闻阙。
叫……叫……叫什么来着？
沈意有些尴尬的捂住脑袋。
完了, 在关键时刻，她怎么大脑短路忘记人家名字了？
但这点“小小挫折”不能阻碍沈意前进的步伐, 她还是勇敢的冲进了A班，发挥闭上演技，露出一副崇拜又惊讶的表情：“呀！是你！学魔大人！”
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缓缓抬头：“……？”
虽然她一直知道这是自己的外号, 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当着她的面喊出来。
女生认出了沈意，直接道：“孟紫晗不在,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说完，她就低下头继续学习，像没看见沈意一样。
沈意大声道：“我不是来找孟紫晗的, 我就是来找你的！”
女生再次抬起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
沈意一个箭步冲到了女生面前，抓住她的手，滔滔不绝开始说孟紫晗的坏话。
当然，全都是乱说的。
主要内容就是，觉得孟紫晗太不接地气了瞧不起她，其实她也厌倦了在孟大小姐身边当陪衬的日子，所以她已经不想和孟紫晗做好朋友了她现在想和……呃，她想和学魔大人做好朋友！
听完了沈意的“深情表白”，女生直接甩手，拒绝：“不要。”
沈意：“……”
好熟悉。
许清折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不是也是这个来着？
A班的人果然都好冷漠！
沈意更加坚定了不想去A班的决心……呸呸呸，现在这不是重点。
眼前女生倒比许清折“热情”一些，她没有低头继续学习，而是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沈意，评价：“你好差劲。”
沈意一愣。
女生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孟紫晗是很好的人，因为她，我也一直对你有些好感，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想她。”
说到这里，女生的目光在沈意身后略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算你们吵架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要把握好分寸。如果你说的是气话，就早点去和孟紫晗道歉，你们关系那么好，她会原谅你的。”
女生说着这样看似教育实则提醒的话，也让沈意更加清楚的意识到，她的计划成功了。
她可以百分百确定。
孟紫晗此刻就在她的身后。
“不是气话。”
沈意闭上眼睛，道：“我就是讨厌她，不想和她做朋友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说完。
沈意就转过身想要离开。
她并不想。
但孟紫晗就站在门口，她避无可避。
那位被称做“学魔”的女生脸上也流露出没办法的表情，拿起书本也跟着起身，路过孟紫晗身边实在忍不住问了句：“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孟紫晗与她解释：“我惹她生气了，她闹点脾气，乱说的话你别当真。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
女生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听见这话。
沈意鼻头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
明明是她的错。
故意让孟紫晗听见她说这么过分的话。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要那么维护自己啊。
果然。
和“剧情”里说的一样，无论发生什么，孟紫晗都坚定的站在她这个恶毒女配身边，永远和她统一阵营。
但凡结局把她和孟紫晗关进一家精神病院，或者说把她们一起一起送出国种地，沈意现在可能都会控制不住扑进孟紫晗怀里大哭求她永远陪着自己。
也是想到这里。
沈意迅速深呼吸调整情绪，飞快抬手擦了擦眼泪。
她能忍住的。
她必须忍住。
她可以独自面对一切结局，但不要牵连她爱的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
教室里只剩下沈意和孟紫晗两个人。
孟紫晗站在沈意身后，声音和她记忆里一样，温柔又包容哄道：“意意，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和我说说好不好？”
沈意也不看她，又或者说根本不敢看。
她依旧倔强撒着拙劣的谎言，嗓音比起平日尖锐：“因为我小心眼，我嫉妒你优秀，我讨厌你很久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不要和我做朋友了，不要靠近我，也不要对我好，见面就当陌生人，不见面也没关系，这就是我的想法。”
异常沉默。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我知道了。”
孟紫晗也思考了很久，她这样回答沈意：“虽然我知道你在撒谎，但如果有不方便告诉我的理由，不和我做朋友也是你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对你我都好的安排。”
说到这里，孟紫晗努力扬起了一个笑容，轻轻拍了拍沈意的肩膀：“那么我的回答是，我相信你。”
＊
很没用。
沈意人生第一次选择了旷课。
她躲在医务室里，一个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呜呜呜……
终于！
她终于做好了一直以来认为最最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孟紫晗不是她的好朋友，不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人，等到“注定的结局”到来的那一天，孟紫晗就可以理所当然站在人群里，和路人甲们一起唾弃她了。
这是好事。
要高兴。
沈意看向镜子，努力扬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呜呜呜——
还是忍不住。
短短几天。
她已经养成了一张嘴嚎手就会自动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的好习惯。
手机振动，很多条消息，基本上都是宋炀发来的。
[你人跑哪里去了？]
[虽然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但班主任刚刚来巡查过了，发现你不在了，某人要倒霉了]
[江月还问我是不是欺负你了，关我毛事啊]
[许清易真的好烦……他开始畅享和你的婚礼了……你快点回来揍他]
……
[喂，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吗？需要我过去吗？]
最后这句话，很明显也不再是那种开玩笑的语气，宋炀是真的担心了。
看到这里。
沈意立刻擦干净眼泪，打字回复。
[没事，我就是肚子有点疼，来医务室拿了药，马上就回去]
＊
沈意把脸洗干净，又去便利店买了冰镇的饮料紧急敷了一会自己略微红肿的双眼，确认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匆匆赶回班上。
宋炀一副二大爷姿势把腿架在椅子上，道：“哟，你还知道回来。”
沈意也一如既往瞪他：“把你的狗腿给我拿下去。”
宋炀老老实实坐好，道：“我妈喊你过去吃晚饭，说上次没想到你来，都没好好招待你。”
沈意真的很喜欢宋炀的母亲，但是此刻她也选择了推脱：“这几天有点忙，再说吧。”
宋炀也没强求，只是不解道：“你忙什么？”
“忙着和我约会，我们正在坠入爱河，请无关紧要的人不要打扰我们。”
身后响起一阵油腻又自我陶醉的话语，许清易朝着沈意眨眨眼睛。
宋炀：“……你们好恶心。”
他对此真情实感的评价。
沈意也皱眉，否认：“是他好恶心。”
沈意实在无法理解。
眼前人明明长了一张和许清折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怎么能做出差距如此大的行为。
在原剧情里，她喜欢许清易什么？喜欢他的自信与油腻吗？也不能是个人站在她这边她就爱吧？
许清易则是露出伤心表情，道：“看来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可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比如共进晚餐……”
“不要。”
伴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沈意一如既往拒绝了许清折，拿起书包就向外走去。
＊
A班。
距离放学铃声响起已经二十分钟。
许清折和昨日一样合上练习册，再次抬头看向前排的背影。
闻阙也不知为何没有离开，同样端坐在桌前，整理着学习笔记。
许清折默默在桌下拿出手机，发送消息。
[你别过来，我去找你]
不知为何。
那种偷X感，居然越来越重了。
似乎察觉到了许清折的目光，闻阙起身对上他的视线，眸子里诧异一闪而过：“许同学，你也还在这里，太巧了。”
“嗯，写会作业，在这里省电。”
许清折随便找了个烂理由，挥了挥手中作业本，道：“那我先走了。”
“好。”闻阙朝他露出礼貌的笑容，道：“再见。”
全程。
闻阙的视线，只是在扫过许清折手背上贴着的创可贴时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过于平淡，就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
公交车站。
沈意又一次“大方”的给许清折一起刷了卡，问道：“发生什么了？”
许清折越过沈意看向窗外，道：“今天闻阙也在班上。”
沈意：“……”
好奇怪。
这种感觉需要躲躲藏藏的日子真的真的好奇怪。
就像她和许清折背着全世界（尤其是闻阙）在一起了似的。
但是算了。
就这么两天，忍忍就过去了。
晚上。
许清折停下了“授课”的动作，道：“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
明明是她主动过来的，却又完全不在状态。
他没说几句话，她就会发呆，很显然大脑完全放空。
不知道怎么的，许清折想到了今天下午体育课下课前听见的，孟紫晗和林雀之间的对话。
林雀：“你和沈意之间……”
“没什么，多谢你了。”孟紫晗这么说着，却也少见的请假提前回家了。
许清折有些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在他离开之后，沈意和孟紫晗之间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两个人好像都不太对劲。
想到沈意今天很明显是在躲着孟紫晗，但那时候两个人应该还是遇见了吧？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倘若那时候……
他给沈意发了信息提醒，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两个人齐刷刷陷入了沉默。
安静。
静到沈意先回过神来，看向许清折：“你怎么在发呆？”
许清折：“……？”
这妥妥的恶人先告状！
他还没问沈意，她倒是先指责上她了？
许清折自然不爽，也不想那么多了，直接道：“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话。”
沈意：“！”
他、他有说话吗？
“心不在焉的人明明是你吧。”许清这这么说着，直接指出：“如果有别的事情要去忙，就别来浪费我的时间。”
“……抱歉。”沈意这么说着，连忙起身道：“我先去清洗碗筷吧，等会我会认真学的。”
＊
沈意强迫自己几种注意力，也算在短时间里重新调整好了状态。
许清折又让沈意练习了几道家常菜的做法，并且教会了她常见洗衣机的用法，不同的衣物鞋袜污渍应该如何清洗，更重要的是——
床单被套的轻松更换法。
看着许清折就那样、那样
、那样，就将被子完全套进了被套里，沈意直接睁大了眼睛。
神奇！
太神奇了！
沈意直接举起了手机，道：“你再套一遍被套，我录个视频学习一下。”
到了这一步。
许清折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也有点问题。
到底为什么会轮到他教沈意这种东西？
他是她的妈妈吗？
许清折面无表情在心里想着，但还是按照沈意的要求，手上的动作没停，又重新套了一遍被套。
沈意惊呼：“厉害！真的太厉害了！”
许清折：“……”
这种基本的生活技能，怎么想都和厉害没有关系吧。
许清折开口：“行了，就这些，没了。”
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教沈意什么“生活小常识”了。
“好。”沈意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又道：“那我们开始武打课吧！”
许清折本想拒绝，但是又想到了昨天发生的，实在不太愉快的事情。
许清折的目光落在沈意的身上。
纤弱的肩膀，一只手就能握住的腰，以及那看起来还没他胳膊粗的大腿。
从侧面看，她整个人更像一张纸片似的，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
好吧。
就她这样的，也确实应该学点防身的本事。
＊
“……啊——！”沈意发出了痛苦的哀嚎，抱怨道：“许清折，你就不能轻一点吗？”
此刻。
他们之间任谁来看都是非常奇怪的姿势。
沈意的双手被强硬“绑”在身后，脸都被压在墙上。
许清折站在沈意的身后，一只手就能轻易控制住她纤细的手腕，道：“这是最常见的制服别人的方式，假设你现在脸着地，这种时候我只需要一只脚踩在你的身上，你想一下，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怎样才有可能够挣脱。”
“等一下！等一下！”
沈意明白他的意思，苦不堪言：“可是我又不会出去和别人打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
“……哈？”
许清折直接松开了手，似乎无法理解沈意这话想要表达什么，问道：“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确实，怎么想都是她用不上的东西。
可他会的只有这些。
“那个。”
说到这里沈意觉得有些不好开口，但她也清楚不能浪费时间，于是鼓起勇气道：“我是想说，如果、如果有人想欺负我，我该怎么做最有效果？”
在剧情里。
她作为假千金，有些男人心里一边瞧不起她，一边又觉得如果这样他们也可以配上她，恶臭的觊觎她，想要得到她。
其中。
最过分的一次……是外校的不良少年们将她围住，其中为首的人直接对她动手动脚，还是被沈御及时赶到阻拦。
但是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可能会发生，沈意就觉得浑身都散发寒意，又是害怕又是恶心。
“欺负？打架当然要……”
许清折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问，如果再发生那种事情，该怎么办吧？”
沈意点了点头。
当然。
许清折本想说他怎么可能懂那种类似“女子防身术”的东西，她实在找错人了，再加上以沈家的势力，只要她不再心血来潮往他这种地方跑，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她动手动脚？
但是沈意此刻并没有看他，只是低垂着眸盯着地面，眼睫也在轻轻颤着。
她的脸颊很白，却又像失去了部分血色不自然的苍白，他能够清晰看见她无助又迷茫的表情。
她很害怕。
是昨天留下的心理阴影吗？
这一认知让许清折感到愈发愧疚，到了嘴边的话也从拒绝变成了“那试试看”。
＊
“女子防身术第一招，被坏人从后背抱住的时候，记住这一招可以快速反制对方[注1]……”
手机里播放着视频，许清折和沈意坐在一起目不转睛观看。
她不会。
他也不会。
但是他们可以学。
许清折问道：“看懂了吗？”
沈意点头。
看是看懂了。
“那就来实操。”许清折直接站了起来，命令语气道：“过来，背对着我。”
沈意配合照做。
许清折并没有真的抱住她，而是按照视频里的教学摆好姿势，距离她身体约还有两厘米的位置停下，道：“还记得要怎么做吗？”
“嗯。”
沈意这么说着，脑海里回想起刚刚看的视频，身体微微往旁边倾斜留出空间，右手握成拳，向后——
强硬的力道握住沈意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继续，许清折“啧”了一声，道：“你真不准备手下留情？”
沈意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差点要攻击的部位，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学的太认真了。
“没事。”许清折说着松开手，也算对沈意的学习成果表示了肯定：“我是有心理准备，否则你突然攻击，这拳对面是躲不过的，继续吧。”
……
视频里的每一种情况，他们都照着操作了一遍，确认有一定效果，再反复练习了几遍。
许清折关闭了视频软件页面，道：“当然，公共场合的话还是尽量不要起直接冲突，报警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我知道的。”沈意抬起头，朝许清折露出十分感激的表情：“今天麻烦你了，明天我……”
许清折：“……随便你。”
他脸上写着不耐烦，似乎对沈意过不过来丝毫不在意，甚至期待她少过来烦他。
“那我先回去了。”沈意收拾东西起身，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盒饼干递给许清折，道：“这个也请你收下，是我做的。”
自从意识到那个梦是未来会成真的现实后，沈意就有意识的不再去消费家里的钱，但是本着请人帮忙需要感谢的原则，她思来想去，也只能给这种谢礼。
其实沈意也有钱，一张专属于她的银行卡里，里面存着从小到大获得一些征文比赛的奖金以及学校里的奖学金。
原本只是觉得这样做比较有纪念意义，却没想到成为了她最后“傍身”的小金库。
“你做的？”
许清折这回倒是伸手接的很快，只是对这句话感到怀疑。
就沈意那副生活白痴的模样，她还会做饼干？这玩意真的能吃吗？
“家里阿姨做的，我只是在旁边打下手。”
沈意不想和许清折说太详细，但他这么问也没办法，只能老实承认。
说是打下手，其实也就负责递递东西而已，并没有做什么。
毕竟，阿姨们能允许她再进厨房就已经实属不易。
“……噗嗤。”
许清折轻笑出声，道：“我就知道。”
沈意：“……”
总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但是还没法反驳。
“谢了。”
许清折这么说着，挥了挥手中的小铁盒，转过身向里屋走去：“你家的司机应该已经在巷口等着了吧，慢走不送。”
“许清折！”
沈意却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在对方转过身略显疑惑的目光下道：“能不能麻烦你陪我过去，我来的时候注意到了路上有个很奇怪的人，现在天太黑了，我有点害怕。”
“什么怪人？”
许清折不解，他们这里应该只有穷人。
沈意越说越小声：“就是一个男人，在那天的巷口深处，脸裹得严严实实，像稻草人一样张开双臂站着，嘴里还念叨什么他是畜牲……”
太奇怪了。
在买菜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但是当时人太多了，她没方便问，之后也就忘记了。
如果她要一个人走出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那个人。
“……啊，你说那个。”
像是想到了什么，许清折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脖颈，道：“知道了，我送你出去。”
＊
尴尬。
很尴尬。
车门打开。
露出了一张写满“我觉得你们问题很大”的脸。
许清折也算认识这个人，高三年级的风云人物沈御，沈意的亲哥哥沈御。
倒不是许清折留意过沈御，只是他这人太爱出风头，全校应该都没人不认识他。
“沈御？”沈意先诧异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御皮笑肉不笑道：“我要是再不过来，我那小白兔一样乖巧可爱的妹妹，是不是就要被不怀好意思的恶狼给叼走了？”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沈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顾不上继续和沈御打嘴炮，有些抱歉看向无辜被牵连的许清折：“你先回去吧。
还有，谢谢你，再见。”
“嗯。”
许清折也不想被牵扯进沈家的家事，见沈意已经“安全”，转过身向巷子里走去。
沈御看向沈意，冷笑一声道：“你应该庆幸，来的是我不是闻阙，否则我看你要怎么解释。”
“先上车再说吧。”沈意伸出手，抱怨道：“我都要被这里的蚊子咬死了。”
沈御收回视线。
勉为其难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车上。
沈御看向沈意，颇有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我就说你最近怎么不往宋家跑了，原来有新情况。我这个哥哥说句公道话，你这样对得起闻阙吗？”
沈意不想吐槽，但是忍不住：“……你的想象力还是太超前了一些。”
沈御直接坐直了身子，质问道：“难道不是吗？刚刚那个男的，是A班的许清折吧，你这么晚在人家家里，难不成在学习吗？学什么？数学题？”
沈意：“……”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御还真猜对了，她和许清折在一起还真的就是为了学习。
下一秒。
沈御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道：“就算你要做这种事，就不能忍两天吗？闻阙马上就去别的市比赛了，你怎么就这么着急，要是被发现了，我问你要怎么办？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沈意：“……你不要说的像闻阙不在我就会做什么坏事一样好吗？”
沈御：“他在你也做了！”
不在那还得了？！
沈意：“……”
说不通，真的说不通。
这是道无解的题。
她又没办法告诉沈御自己在想什么，只能道：“回家再和你解释。”
＊
看着举着灭火器站在自己身后一副全副武装打扮的沈御，沈意心中无语，却还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一盘香喷喷的鸡腿丁被端上了桌。
在沈意期待的目光下，沈御忐忑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随即露出震惊表情。
说多么惊为天人当然不至于。
但是这是他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前几天还差点烧了厨房手上疤还没完全愈合的笨蛋妹妹亲手所做，味道还挺不错，就足矣让人震惊了！
在跟着许清折学习做饭的时候，沈意也并不是完全以饿不死为目标，还是留了些私心，例如学了一道沈御最喜欢吃的鸡腿丁，还有妈妈平时喜欢喝的莲藕汤。
沈意歪了歪脑袋，看见沈御被她的手艺“征服”，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道：“想不到吧？”
“想不到。”沈御难得不嘴硬和沈意互怼，随即又不理解问道：“所以你怎么会想到找许清折学习做菜？”
“还不是因为你们都不让我进厨房。”沈意朝他翻了个白眼，道：“我就是想后天晚上亲手做顿饭，给你们一点惊喜嘛。”
这也不是谎话。
沈意是希望，能够在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亲手给家人们做一顿饭菜。
朴实的愿望，也没有太大的含义。
她只是想要好好道个别。
沈御摇了摇头感慨：“我已经能够想象到妈妈会感动的哭成什么样了。”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感到悲哀。
以后再和沈意吵架，妈妈一定会更加无条件站在她这边了，他真的要完蛋了。
沈意露出苦恼表情：“我也能想到爸爸会怎么训斥我了。”
这也是她没法在家里练习的另一个原因。
“那倒是。”沈御乐的呲个大牙，一本正经模仿父亲的严肃表情：“我们家不缺做饭的厨子，有这个时间去练习一下你的钢琴，别整天做这种没用的事。”
但沈御模仿完后，见沈意愈发闷闷不乐，又连忙安慰道：“不过没关系，生日你最大。”
说到这里，沈御又意识到了问题：“不对，你第一次下厨这么珍贵的时刻，为什么不留在生日当天给大家一个惊喜？”
沈意抿了抿唇。
当然是因为这个生日，注定无法平淡度过。
但是也不能这么回答。
“我过生日还伺候你？你想得美！”
沈意起身抱怨着，转身向楼上走去：“记得把厨房收拾干净，我先休息了。”
沈意不知道的是——
她上楼后，沈御激动的给这盘普通不过的鸡腿丁连拍了几十张照片，给身边的朋友们发了一圈，最后又挑了最满意的一张也发给了闻阙。
[公主殿下亲自下厨为我做的]
[图片jpg.]
很快。
那边回复。
[她不需要做这些]
沈御歪了歪脑袋。
这句话怎么那么像他爸会说的？
＊
“你们到底怎么了？就不能告诉我吗？”
江月苦恼地坐在孟紫晗对面，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孟紫晗安慰她：“有点小矛盾，可能会冷战一段时间，但是会好的，你不要担心。”
至于沈意？她很没出息的逃了。
大课间她去老师办公室问问题，中午她就坐上车回家吃饭，也不用找理由面对这一切。
因为面对江月的眼神，她会有很强烈的罪恶感。
至于许清折？
沈意随便找了个理由先把他敷衍过去。
宋炀和沈御虽然也发现了沈意的不对劲，但是也都以为她就是和孟紫晗又闹矛盾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最多几天就好了，不用他们来操心。
最后两天。
熬过就不用再这样痛苦又挣扎了。
到时候，无论是谁，都只会疏远厌恶她，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想要靠近她。
A班。
闻阙走到了许清折面前，道：“后天早上八点半在学校集合，会由老师带我们出发，要和隔壁七中一起。”
“知道了。”许清折头都没抬，显然对这种事情不在意。
此时此刻。
他更在意的是因为闻阙突然到来，被他做贼心虚般藏在课本下的属于沈意的笔记本。
他是真的不想学英语。
所以也没有认真阅读里面知识点的想法。
只是……
这本笔记本里有很多小惊喜。
例如沈意画的小涂鸦，又或者用一些生僻单词时造句写下了一些有趣的词句，许清折几乎能够想象到她做这些事时是怎样的表情，竟一时间看得有些入神。
许清折也就错过了，闻阙落在他肩膀上一闪而过的困惑目光。
一根不属于他的、女性的长发，与深色的校服本融合的不算突兀，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很难在男性身上忽略它的存在。
闻阙颔首：“后天见。”
＊
傍晚。
许清折在车站等待了足足两个小时，却都没有见到往日里熟悉朝他奔来的身影。
中途，他无数次想拿手机给沈意发消息询问为何还没过来，却都忍住了。
或许她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消息框还停留在昨日。
沈意没有发来任何消息解释的意思。
天已经渐渐黑了，许清折终于发出消息。
[你在哪里？]
那边几乎是秒回。
[我吗？]
[我在家啊，怎么了？]
许清折：
“……？”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沈意昨天没说完就被他打断的话，以及最后她那句郑重其事的感谢与再见。
许清折终于意识到了，她昨天本来想说的是什么。
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无意识握紧，却在意识到暴露主人心情后有些慌乱松开，最终无措的不知往哪里放是好。
而另一边。
沈意也意识到了什么。
[欸！！！]
[你不会在等我吧？]
[啊啊啊对不起！是我昨天没说清楚！我以为你也不想我过去！你在车站吗？我现在过去！！！]
一连串的省略号，暴露了沈意此刻的震惊，让许清折感觉更是尴尬到没有办法缓解。
沈意不准备再来了。
他竟自作多情等到了到现在。
太蠢了。
许清折立刻回复。
[你想多了，我当然也在家]
[我只是随便问一句]
之后。
任凭沈意再发什么催促他学习英语的话，许清折全都当做没看见，一个字也没回复。
＊
生气了。
肯定的。
沈意知道自己不算太聪明，但是许清折这次的行为也太好猜了吧！
如果是担心她等，怎么都不应该问她在哪里，更何况在此之后，他甚至完全不搭理她了！
想到昨天是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可能让许清折白等了那么久，沈意就愈发觉得愧疚。
思来想去许久，她又给许清折发了消息。
[真的很抱歉TT，我不是故意的，请不要生我的气]
许清折终于回复。
[你好烦啊]
[都说了我没等你]
第19章 019 十七岁的生日
桌上摆着几个礼物盒。
沈意一大早就起了床, 有些苦恼盯着它们看，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送出去。
都要分开了。
再送这种礼物，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可这些东西, 是她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她亲手织的帽子、围巾、还有手套。
沈意不擅长做这种事情，又怕被人嘲笑, 这是她躲在房间里几乎是跟着视频教程一帧一帧停下来照葫芦画瓢, 花了很久时间才做好的。
从去年冬天就开始, 上个月才终于完工。
说是“礼物”也有些勉强，因为成品确实都歪歪扭扭不算多好看。
但对于当时的沈意来说, 这是她最最珍贵的心意。
沈意喜欢手工品, 因为她认为这上面承载着的是送礼人付出的时间精力与爱, 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礼物。
最终。
沈意也只是将它们全都藏在了衣柜的最深处。
算了。
还是别拿出去丢人现眼了, 也没这个必要, 就算送出去了, 应该也会被扔掉吧。
沈意面对着镜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自己的脸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心情波动导致胃口不好。
不知什么时候，她曾烦恼的婴儿肥似乎也少了些，怪不得母亲都说她又瘦了。
沈意很清楚自己是漂亮的。
她的眼睛生得尤其好看, 常与多情划上等号的桃花眼，在这张显得过于可爱的脸蛋上也显得增添了几分不自知的无辜感, 此刻却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沈意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与一切道别，却又在分离真正到来前感到如此不舍。
说直接点，就是贪心。
哪怕到此刻, 她都还在期待事情能够有转机。
只是……
看着屋外的天气，天气预报也还在说着明天要下一场大雨, 一切都和梦境里对应。
帝都本就少雨，更不常见沈意梦里生日的那场大雨，这一切终将都显然会伴随着让她痛苦的真相一起到来。
不要这样。
不要成为让自己讨厌又瞧不起的人。
要珍惜最后的时光。
沈意对着镜子化了精致的淡妆, 一如既往吃完早饭之后，抱住了母亲，撒娇道：“我要妈妈帮我扎头发。”
沈母向来最纵容孩子，帮沈意编了漂亮的头发，宠溺捧着她的脸：“我女儿就是最好看的。”
“她也就这张脸最有价……”
沈父文件着手中的文件，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失言，改口道：“等你下一次过生日，就该和闻家正式的订婚宴一起举办了。”
沈母摸了摸沈意的脑袋，安慰：“公司最近太忙了，爸爸心情不太好，意意别不高兴。意意明天生日，爸爸还给你定了特别漂亮的礼服。”
“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沈意这么说着，又趁机提醒：“今晚你们要记得早点回来吃饭。”
沈意话音落下。
沈父起身道：“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又看了妻子一眼，提醒道：“今晚我们约了人吃饭，你下午去趟美容院。”
沈母则是和沈意解释道：“抱歉啊意意，爸爸妈妈今晚临时有大客户要见，不能回来陪你了。但是意意放心，爸爸妈妈明天都会早早回来，陪你一起过生日的，好吗？”
沈御爱出风头，在学校里朋友众多，他的生日宴往往是邀请朋友和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子女们一起度过。
沈意却不同，往年她都是和父母好友待在一起，不会办的过于热闹。
沈母也实在愧疚，明明前两天答应过女儿，居然临时爽约。
“别不高兴啊。”
上学路上，沈御不擅长的安慰妹妹，只能干巴巴道：“爸妈今天忙，也是因为想明天陪你好好过生日。”
“我知道的。”
沈意点点头，她当然没有怪父母。
或许，就是没有那个缘分吧。
沈意低头，点开了宠物店的微信。
她半年前就进行了预约，终于等到了选中的赛级布偶生出了一窝小猫，并且优先选择了里面最漂亮的那只。
正巧前几天，宠物店也联系她说小猫打完疫苗，可以付剩下的尾款就可以接回家了。
沈意回复。
[你们联系一下孟小姐，就说这只布偶被原定的主人跑单了，问问她想不想接手。]
＊
B班。
沈意刚一坐下，宋炀就将脑袋探了过来，问道：“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当然。
说话期间，还不忘顺手牵羊拿走沈意的试卷。
“没有。”
沈意摇摇头，又反问他：“你呢？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我？”
宋炀只觉得她在开玩笑，道：“我生日还远着。”
“我知道呀。”
沈意单手托腮看他，道：“我就是问问。”
因为沈意一直这么看着自己，宋炀真的开始思考起她的问题来。
很快。
他就理解了沈意刚刚的回答，因为好端端的，真的想不出什么需要的东西。
于是宋炀真诚回答道：“我希望你天天都能给我抄作业。”
沈意被他气笑，骂了句：“没出息。”
这种礼物还是算了吧！他总得学会自力更生！
沈意的目光看向后排空着的位置，手不自觉在书包里握紧了一本练习册。
这是本针对竞赛习题的练习册，是前段时间江月被从竞赛班淘汰，沈意注意到她的失落后悄悄拜托了曾经很喜欢她的老师帮忙才好不容易拿到的。
只是之后……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面对江月就想要逃避，一直没能送出去。
再不送应该就没机会了吧。
这么想着。
沈意悄悄起身，假装去扔垃圾，趁着没人注意，将练习册悄悄塞进了江月的抽屉里。
也不用让江月知道是她准备的。
沈意想着，反正江月在竞赛班认识了朋友，这种东西她一定会以为是那边的朋友送的，想不到自己身上的。
否则……
真相大白那天，江月也可能会丢掉吧，怪可惜的。
还有。
沈意目光有些苦恼看向了A班。
她其实想去给许清折当面道个歉来着，为了昨天的事。
但A班还有闻阙和孟紫晗在，她又是真的不想过去。
少与他们见面，才能少一点留恋。
于是沈意给许清折发了消息。
[今天晚上还可以在车站见面吗？老时间。]
太早的话不行，可能会遇到江月。
许清折几乎是秒回。
[不要。]
又是这两个字。
突然就变回第一次说话的态度了。
算了……
昨天的事确实是自己不好，他生气也是应该。
想到许清折家里那张需要垫书的破旧木桌居然是他学习用的书桌，沈意悄悄打开书包内页，确认了一下自己带了那张银行卡出来。
这几天都是她单方面打扰许清折，也并没有教他什么。
那就给他买一张新书桌，算是谢礼。
放学后。
沈意专门去了一趟家具市场，认真对比后，选择了一张宽敞且可以调节高度的浅色书桌，还贴心的为许清折配备了一张同色系的椅子。
可惜现在太晚，今天无法配送了。
明天是周六。
沈意上了车，看向司机：“去之前晚上去的地方。”
她要去许清折家一趟，将购买凭证送过去，好让他下周可以凭此确认收货。
车一如既往停在巷口。
沈意给许清折打了电话，这次却无人接听。
好在天没有完全黑，她也熟悉路，自己也能找到许清折家。
倘若许清折不在家，她就将东西放在门口，写着便签说明一下情况就好。
沈意这么想着，她也不敢乱看，一路闷头走到许清折家门口才感到有些安心。
“咚咚——”
看见屋里灯还亮着，沈意伸手敲了敲外面的铁门。
很快。
匆忙中似乎还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接着里面屋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起，外面的铁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许——”
沈意刚一张口，话还没说出，就被许清折伸手直接捂住了嘴。
他表情严肃道：“别说话。”
沈意：“！？”
这次她学聪明了，不再去抓许清折的手，只是猛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果然。
许清折直接松开手，用命令语气道：“你先回去。”
沈意：“？”
为什么？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沈意不解，为何许清折一副看见瘟神的表情看她，仿佛她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就会引发什么世界大战。
许清折却半点没有和她解释原委的心情，直接道：“让你回去就回去。”
“我不。”
沈意向来倔强，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嫌弃对待过，此刻也来了火气，直接道：“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理由呢？”
许清折比往日里更加冷漠看她：“你离开我家不需要理由，你来这里才需要理由。”
大脑有些空白。
在剧情里，似乎也有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鸠占鹊巢、恬不知耻。像你这样的人，所有人都应该厌恶你，这不需要理由，相反的，喜欢你这种人才需要比较困难的理由吧？”
“你说得对。”
沈意抿了抿唇，她不想在许清折面前掉眼泪，只是将手中的购买凭证塞到了他手上，低下头道：“这是我过来的理由。
周日傍晚会有师傅送一张书桌过来，如果你比赛完来不及赶回来，可以提前给他们打电话更改送货时间。”
沈意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谢礼，没有很贵重，不喜欢的话可以退掉就当折现，丢了扔了也随便你。放心，不用你赶，我自己有腿会走。”
说到最后，她还是有些忍不住，匆忙转身，快步离去。
沈意觉得很难过。
她明明只是想给许清折送份礼物表示感谢，可就因为是她，连想要表达感激的善意，也会被如此排斥吗？
倒也不是针对许清折，而是想到要面对明天发生的一切，沈意的情绪本就绷紧到了极点，此刻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顺着脸庞滚落。
讨厌。
太讨厌了。
算了。
怪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
看着沈意离去的背影，许清折的视线缓缓收回，落在左手虎口处的一滴水渍上。
这是……
眼泪吗？
也是。
刚刚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很糟糕，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莫名的。
许清折抬起头看向今晚的月亮。
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圆，黯淡无光。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走那么长的夜路，会不会害怕。
身后脚步声响起。
“客人”在屋里等了太久，此刻主动走出：“老师让我送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也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了，明天见。”
“等一下。”
许清折喊住了正要离去的少年，硬着头皮道：“闻阙，我有一道题不会，麻烦你给我讲解一下思路。”
＊
沈意擦干眼泪上了车。
回到家后，父母还在外面应酬，沈御应该也在朋友家没有回来。
回到沈家后，她洗了个澡，像猫似的窝在房间的沙发上。
沈意盯着眼前的一切，又在回想之前在江家看见的一幕幕。
沈意起身，找了把指甲刀。
她将自己精心养护定期建构的漂亮指甲剪短，这样才能方便以后做一些家务活。
然后……
沈意站在镜子前，一手抓着长发一手举着剪刀，许久也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算了算了！
这个还是留着吧，平时扎个马尾应该也不会太耽误时间。
沈意这么想着，终于找到理由劝自己放下剪刀。
她太爱惜这头长发，实在舍不得剪短。
十二点一过。
手机收到了无数条生日祝福，但沈意一条也没有回复，只是蜷缩起身子，小小一团睡在了床的角落里。
她的目光停留在江月发来的那条消息上。
[生日快乐！！！]
沈意怔了会。
过于想要逃避某些事实，她竟然忘记了自己和江月的生日是一前一后的，时间差距上甚至夸张到可能只有几个小时。
那这么说。
其实今天是江月的生日，明天才是她的生日。
于是沈意只回复了江月一个人的消息，就将手机丢在了一边。
[生日快乐]
[抱歉，我忘记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了]
江月立刻回复。
[我收到了练习册了呀，我很喜欢，谢谢你意意，我会振作起来加油的！]
沈意：“……？”
哈？
江月为什么会知道？
【省亿】：你怎么知道？
【江中月】：许清易告诉我的，他说看见你偷偷摸摸塞进来的，我知道这个很难弄到的，我好惊喜！
沈意：“……”
真是什么事都被许清易搅黄了。
或许这也是男女主之间感情亲近的契机吧。
算了，不关她事。
沈意没有再回复，将手机丢到一边，将被子缓缓拉过头顶完全包裹住自己。
＊
早上八点。
沈意从睡梦中醒来。
昨夜，入睡比她想象的轻松许多，几乎是闭上眼就睡着了。
此刻外面雨声嘈杂，楼下也吵吵嚷嚷，沈家似乎有很多人在忙碌。
沈意起身，简单洗漱后下楼。
母亲有些愧疚看着她，道：“意意，外面雨下得太大了，那件礼服可能要明天才能拿到了。”
屋外大雨倾盆，她的大脑里也仿佛有雷声响起。
沈意闭上眼睛。
她要缓一缓。
是梦里，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了，她早有准备。
那么接下来？
她要做什么来着。
沈意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用沙哑声音撒娇道：“不嘛，我今天就想穿那件裙子！”
“欸……”
沈母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妥协：“那让司机去拿吧。”
“我也去！”沈意这么说着，上前抱住母亲的胳膊，道：“我想直接穿着那件裙子回来，求求妈妈了，
妈妈最好了！”
沈母抵不过她的撒娇，只能道：“那好吧，不过多穿件衣服，路上别着凉了，快去快回。”
＊
雨还在下着。
司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道：“小姐，请上车。”
沈意看着司机脸上未能完全褪色的潮红，还能够闻到空气中的淡淡酒味，已经清楚今天会发生意外的原因。
而剧情接下来会很老土的发展。
她会在去取礼服的路上会发生一场小车祸，在去医院之后，被发现异常。
沈父与沈母都是O型血，不可能生出她这样A型血的孩子。
十七岁的生日。
她躺在医院，等到的不是蛋糕与礼物，而是一份无血缘关系的亲子鉴定报告。
大脑里发生过无数次的剧情。
以至于真正面对的时候，竟除了恐慌，更多的是释然。
在沈意即将伸手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大脑里却先一步响起了一阵天真的少年音，带着不满抱怨起她。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变通？】
【我说你就非要上这车吗？】
……
【欸……你怎么没有反应？是吓傻了吗？】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女配自救系统，是专门为了宿主你服务的哦！】
沈意慢半拍意识到了，传说中和穿书搭配的系统，竟在这种时候才到来。
系统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解释起来。
【你是奇怪我为什么才出现吧？其实不是我来迟了，是你想起来的太早啦】
【不过没关系！这不重要！让本系统来为你讲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接下来。
系统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它是来帮助沈意的，只要沈意愿意听它的话，就一定能改变书中世界的BE剧情。
沈意既警惕又期待：“我要怎么做？”
系统回答。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不要上这辆车啦！】
沈意在心里继续问道：“……什么意思？”
【你好笨呀！】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你今天不上这辆车，一切就不会按照原剧情发展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顾虑刚刚身体被操控？其实那是因为书中角色意识残留操控的，只要你有反抗的心思，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很轻易改变的】
【咦……！！！这么说来，宿主你刚刚竟然一点都没想过反抗吗？】
“没有。”
沈意老实承认，又问道：“然后呢？”
系统理直气壮。
【只要你不发生车祸，谁能发现你不是沈家的真千金？】
沈意：“……？”
【虽说这种事也不是一劳永逸的，毕竟江月是主角嘛，这么关键的剧情就算被暂时改变，也会用其它方式重新到来。
但是有本系统在，宿主你不用害怕，每次剧情到来前我都会提醒你的，只要及时做出反应，我有信心我们一定能避开。
毕竟这里只是一本高中校园小说的世界，只要宿主坚持过高中剩下的两年，宿主就永远都不用再担心身份暴露了！是不是很简单？】
系统的声音依旧欢快，仿佛在替沈意畅享着美好的未来。
但是它每说一句话，沈意都觉得心跟着凉了一分。
原本她以为是救命稻草，现在看来却是砒霜毒药。
终于。
沈意有些不耐烦问道：“你说完了吗？”
【嗯嗯，说完了】
【是不是很简单？那宿主，我们赶紧回去……啊啊啊！】
【宿主！你为什么还要上车？你疯了吗？！！！】
系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它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出任务，竟然遇到了这么笨的宿主？明明它都说的那么清楚了，她怎么还是听不懂？
“我没疯。”
沈意低头系上了安全带，让司机立刻开车去目的地，脸色有些许不自然的苍白，却愈发坚定道：“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请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什么！！！】
【喂！宿主！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司机立刻停车，只要不到关键的地点，都还来得及阻止！！！】
脑海里的系统音尖叫起来，甚至有些破音，完全无法理解沈意的所作所为。
她明明双手紧握住衣角，身体都因为恐惧发颤，目光却又那般坦荡落向正前方，就像是已经明确选择了关于自己的未来。
【宿主……】
系统终于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但还是想尽力劝她。
【宿主，你不该有那么强的道德感，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绝对的公平，总有人会抢占了别人的资源，那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呢？
退一万步说，这里只是一本小说的世界，就像你打游戏，会遇到NPC，从他们身上掠夺一切物资也没有关系的吧？
而且，你刚刚明明心动了，不是吗？其实宿主可以更直接一点，诚实面对自己的心。】
“是，我心动过。”
面对系统最后直白的戳穿，沈意无法否认，也并不想否认。
她不是圣人。
条件太具有诱惑力。
只有两年时间。
剧情到来前会有提醒。
借助系统这样的外力，今天能够躲过一次，自然也就能躲过第二次。
最坏的结果。
也就是以后还是在某次剧情到来前无法阻止，被发现自己是假千金。
那和今天，又会有什么区别？
尝试一下也不吃亏，无论成功与否，起码她能多和父母哥哥待在一起，多过一段这样幸福的日子。
如果运气好一点，如果她再努力一点，如果老天眷顾她一点。
说不定。
她真的能够将这件事瞒到高三毕业，瞒一辈子，留住拥有现在的一切，这样就不用去面对残忍的现实。
可她本就无法弥补江月缺失的十七年幸福人生，又怎么能再去抢夺她的未来？
沈意看向窗外，以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我清楚，有些事哪怕真的想过，也绝不可以做。”
所以无论她恐惧迷茫又或是不甘贪婪，都只是中途摇摆的过程，不会影响最后的决定，就像船只或许会遇到风浪，却不会更改最终的目的地。
车辆不受控制的打滑，失控撞向路边的栏杆。
沈意闭上眼睛，竟感觉一直以来压在肩头的负担，在这一刻彻彻底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等再醒来。
她应该就可以睡一个真真正正的安稳觉了。
第20章 020 只是牵个手而已
醒来。
头痛得有些过分, 眼皮也格外沉重。
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外面的天几乎也完全黑了，迷迷糊糊间只能看见有一个身影坐在房间角落的沙发上。
沈意醒来的动静惊动了对方, 角落里那人连忙站起来，道：“你终于醒了, 现在怎么样？”
沈意听出来了。
房间里的人是沈御。
她声音沙哑回答道：“还好, 就是头有点痛。”
沈御解释道：“医生说你运气很好, 虽然送进医院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但都是皮外伤, 只要几天院观察一下, 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他的声音有些冷漠, 没有半分得知沈意有惊无险的欣喜, 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吐槽她大雨天非要出门自作自受。
很显然, 他在因为更重要的事情被困扰着。
“那就好。”
沈意也是这么回答的, 她开口道：“沈御，你先把灯打开。”
这种漆黑的环境，心情也会跟着压抑。
沈御将灯打开, 神色复杂地看向还在病床上的沈意，问道：“需要吃点东西吗？”
沈意摇了摇头, 说：“我想喝点水。”
至于吃饭？现在倒是没那个胃口。
沈御给她倒了杯水，继续解释情况：“你先休息，有任何事
都可以按床边按钮找护士, 我先去看看母亲，她……她很担心。”
“好。”
沈意只是乖巧点头, 正好她也想再睡一会。
话是这么说，沈御的目光却无法从沈意身上移开，他就这样沉默着, 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最后还是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空落落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毕竟刚发生过车祸，大脑昏昏沉沉。
沈意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就又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应该是深夜。
沈意看向床头，她的手机摆在那里。
虽说活动身体还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疼痛，但也无法阻碍沈意作为一个现代人对于手机的依赖。
拿起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外面走廊的灯似乎也早就关了，早就过了医院的休息时间。
突然间。
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响起，虚掩着的门外，传来了两个小护士的对话声。
“听说了吗？今天可发生了件不得了的大事。那个沈家送来的女儿，好像不是他们家亲生的。”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当时那个贵夫人直接没站稳，一直口中念着‘怎么可能？我们的女儿怎么可能是A型血？你们搞错了吧’，很多人都看见了。”
“真的假的，这么离谱。我就说那个女生明明住VIP病房，怎么除了他哥哥以外都没有人过来看她。”
“别说了别说了，快走远点，这边有监控，嘘……”
……
两个人脚步声远去，医院里重新恢复寂静。
按照原剧情。
沈意应该直接起身冲出去，质问她们什么情况，然后把事情闹大。
可是沈意真的太累了。
不止累，她一天没吃东西，此刻肚子都在咕咕叫，真的起不来。
于是沈意象征性的把床头的几个杯子扔向了门口，假装表达一下自己听见真相后的震惊与不满。
但太过于巧合，扔出去的杯子直接撞在门上，将门给关上了。
沈意又努力地把床头能摸到的一切东西（除了手机）都砸了过去。
或许是门被关上了，隔音效果太好，所以根本就没人搭理她。
沈意沉默，沈意无语。
就在此刻。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人给她打来了电话。
看见宋炀的名字，沈意毫不犹豫选择接通。
那边少年声音急促又欣喜：“大小姐，你总算接电话了。”
沈意此刻觉得说话嗓子还有些疼：“……是我。”
听见沈意的声音后，宋炀终于松了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我听说你出车祸了，怎么回事？你现在什么情况？严重吗？有没有哪里受伤？我给沈御打电话问他医院地址，我想去看你，但是他让我一边玩去别来加重你的伤势。”
说到这里，宋炀便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声音：“我只是见不到你，很担心你。”
“他乱说的，你别理他。”沈意这么回答着，又很无奈：“你问了那么多问题，你想让我从哪一个回答？”
宋炀沉默了会，选择了他认为最重要的问题：“你现在怎么样？”
沈意直接回答：“不太好。”
宋炀：“！？”
宋炀很明显急了：“哪里不好？胳膊断了还是腿断了？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肋骨断了吧？器官有没有受伤？你现在在急症室吗？你……”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沈意打断了宋炀的喋喋不休，让他再这样猜下去下一步就该给她选墓地了：“我身体没问题，就是好饿，饿得快说不出话了。”
墙上虽然有呼叫食物的按钮，但是想到医院里寡淡无味的食物，沈意宁愿饿着。
宋炀：“！”
宋炀立刻道：“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沈意的目光看向窗外，道：“……外面雨还没停呢。”
“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我都会来的。”宋炀的声音听起来自信满满，道：“等着！”
宋炀话音刚落，沈意的手机就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
＊
半小时后。
走廊急切的脚步声响起，门被直接从外面推开。
少年手中提着几个满满的大袋子，几乎是用身体将门给顶开，在看见一地狼藉后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抬起头露出灿烂笑容：“我来了！是不是很快？厉害吧！”
不知为何，金色的短发有些湿漉漉黏在他的额前，仔细看过去，能发现他哪怕穿着深黑色T恤也有很明显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沈意不解：“你没有伞吗？”
外面那么大雨，怎么就这么过来了？
“车就停在门口，没两步，我就直接跑过来了。”
宋炀用脚将门带上，高举起双手和沈意展示他带来的好东西：“猜猜这些是什么？”
他就两只手，满满当当拎了一堆袋子，举起来的瞬间直接严实挡住了身体，甚至有些没站稳。
“我饿。”
沈意没心情猜，她是真的饿。
“哦！”
宋炀立刻将这一堆袋子放在地上，从中间挑出一个端了过来，拖了把椅子坐到了沈意旁边，道：“给你！”
沈意伸手想要接，两个人却双双陷入沉默。
此刻。
沈意的左手，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伸出时简直像是一只熊掌。
对此沈意有点印象。
好像在车祸来临之前，她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玻璃碎裂，有一块扎了进来，很痛。
那是在昏迷前，她最后的意识，目前看来也是她身上最严重的伤口。
“你这样也不方便……算了，我来吧。”
宋炀说着低头打开了保温袋，从里面端出一小碗鸡汤，舀了一小勺，递到了沈意的嘴边。
他们之间似乎不是可以做如此“温情”事情的关系。
沈意觉得有些怪，但是呼吸间就能闻到香味，不自觉又咽了咽口水。
偶尔一回也没关系吧，如果不是她出车祸，宋炀也不可能这么老实伺候她，要抛去这些心理负担好好享受才对。
于是沈意微微低下头，就着宋炀的手喝下了一口汤。
胃里有了一些东西，瞬间舒服了许多。
沈意的表情也放松了些。
宋炀很满意，也继续重复着给沈意喂食的动作。
很快，一小碗鸡汤就全部下肚。
沈意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宋炀不太熟练地收拾着碗筷，道：“我还给你带了一些蛋糕之类的东西，你要是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好，谢谢你来照顾我，宋炀。”
沈意吃饱后感到心满意足，脸上露出信任依赖又惬意的表情。
当然感谢宋炀。
感谢他在这种时候也能和往日一样，依旧第一时间就来到她的身边，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被全世界抛弃。
“说什么蠢话，你不赶紧好起来，谁还能给我抄作业？”宋炀这么说着有些慌乱抬起头，目光却落在沈意的唇瓣上。
他犹豫了一下。
目光在地上寻找，终于找到了被无辜牵连扔在地上那堆“废墟”里的抽纸。
宋炀捡起纸巾。
宋炀抽了一张纸。
宋炀拿这张纸给沈意擦了嘴。
沈意有些嫌弃：“拜托你，第一张纸可以扔进垃圾桶里吗？”
而不是这样直接抽出来就给她擦嘴吧！脏不脏啊！
“凑合一下，反正都是你扔的。”宋炀嘴上这么说着，手还是很诚实地又抽了一张纸，重新力气不小地帮沈意擦了擦嘴。
四目相对。
两个人此刻的距离有些近。
近到宋炀可以看清她的唇瓣上的血痂似乎因为自己刚刚过于粗鲁的行为渗出了小颗血珠，一抹鲜红在有些发白的唇瓣上过于明显。而她的脸上、脖子上也有数道相同的擦伤，有一部分严重些的被纱布包裹，另一部分展示在他眼中也同样感到触目惊心。
今天
似乎不是什么好日子。
等到宋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指腹已经轻抵在沈意唇瓣上，带去了那抹血渍，他的眼底失去了原本的笑意，却又矛盾的听见自己用几乎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问道：“怎么伤成这样？”
沈意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解释：“雨天路滑吧，不过没事，沈御说了我的伤不严重，都是一些擦伤外伤，只是看着吓人。”
“你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沈御也真是……”
宋炀这么吐槽着，目光落在沈意身上几处明显的伤口上，却又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说不出来的感觉。
像是心脏被人抓住了，一阵阵的感到疼痛，这种症状看见她之后尤其明显。
他本想抱怨沈御怎么回事，居然就把刚出了车祸醒来的沈意一个人丢在病房里，却又想到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病房里也是一片狼藉，两件事明显到宋炀都能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但默契的，谁也没有提那件事。
宋炀只是起身去自己带来的那些袋子里翻找着，道：“他不在就不在吧，有我照顾你也够了。”
袋子里装满了沈意平时习惯用的生活物品，全都是宋炀从家里带过来的，他一边将抱枕往沈意背后摆放一边道：“我都让家里又备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这些你出院也不用那么麻烦带走。”
“好。”
沈意说着调整了一下抱枕的位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
很快。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小少爷就凭借带来的东西将病房布置的井井有条，还满脸不情的继续清理地上的一片狼藉。
沈意重新打量着这间病房。
不再是刚刚的白色系，有了很多她喜欢的彩色的小物件。
不止拖鞋、毛巾、毛毯、水杯这些必需品，甚至还有一个她喜欢的玩偶小猪摆在了床头。
沈意有些奇怪看向身旁，问道：“你怎么把这个也带来了？”
宋炀扫着地，头也没抬回答：“怕你一个人孤独，让它陪着你。”
沈意抱住了粉色的小猪，眨眨眼睛，有些迷茫看着宋炀：“……你也要走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沈意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宋炀又不是什么医院的护工，当然要回家要去上学有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这里陪着她。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一直陪着她。
【我可以一直陪着宿主的哟！】
沈意：“……”
好吧，这玩意除外。
当然，有还不如没有。
听见沈意的问题，宋炀则是将簸箕里的玻璃碎片倒进垃圾桶里，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我当然要陪着你，我还要天天陪着你。我已经和我妈申请过了，不照顾你到出院，我绝不会回去上学！”
沈意：“……最后那句话不会才是重点吧？”
宋炀立刻露出伤心表情：“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虽然有一点那方面的原因，但是不多。”
和宋炀一如往昔的相处，让沈意短暂恢复了些精神，她舒了一口气问道：“话说，那件事，你也知道了吧。”
这话一出，宋炀脸上的笑容也淡下。
他不喜欢撒谎，尤其不喜欢对沈意撒谎。
这样的沉默就是答案。
宋炀立刻安慰沈意：“这种事也太扯淡了吧，估计是有什么弄错了，肯定是他们乱说的，谁会信啊。”
沈意却道：“是真的。”
都是真的。
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这个话题似乎继续不下去。
宋炀低垂着脑袋，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无措。
沈意的目光则是落在宋炀的头发上，还没有完全干。
想到宋炀都是因为自己才淋成的这样，沈意拿起旁边的毛巾，道：“你坐近一点。”
宋炀很少会这么安静又听话。
“不说这个了。”
沈意用毛巾裹住了宋炀的脑袋，轻轻擦了一把：“洗手间里应该有吹风机，你去找一下，把头发和衣服都先吹干，这样容易感冒。”
＊
洗手间内。
吹风机发出的声音嘈杂，宋炀赤裸着上半身举着吹风机，一边麻木重复手上的动作，一边觉得思绪混乱。
那种事他当然也听说了。
据说是沈意的母亲情绪太激动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后立刻要求进行DNA鉴定，又在联系当年的医院，动静闹得实在太大。
别说是他们宋家，只要和沈家稍有往来的人家，现在应该都听说了这件事。
在豪门，像私生子私生女之类的存在都不算少见，只要没有认祖归宗大家都可以看个热闹笑着过去，可养错别人家的孩子十七年，这种荒唐的闹剧，真是闻所未闻。
可想而知，明天这件事，整个学校可能也都要知道了。
想到这里。
宋炀就有些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恶意，沈意要怎么办？
而他呢。
他能保护好她吗？
当然。
一切挣扎的情绪，在打开门之后，都被宋炀替换成了笑脸。
宋炀道：“时间也不早了。”
沈意点头表示明白：“你先回去吧，别让伯父伯母担心。”
“什么啊？”
宋炀没好气看她，然后转过身，蹲在了地上最后一个没有拆开的袋子里。
在沈意略带疑惑的视线下，宋炀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小蛋糕，炫耀地举到了沈意面前：“当当当当——生日怎么能没有生日蛋糕呢？可惜那家蛋糕店再大一点的蛋糕都要提前预定，我实在等不及就选了这个，我们两吃也够了。”
宋炀说着，又连忙看了眼时间，随即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打火机，催促道：“快快快，你自己戴一下生日帽，要来不及了！”
即使宋炀非常努力，却还是在零点过去的那一秒才点上蜡烛。
他有些失落看沈意，道歉：“对不起，要是我刚刚动作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明明就差一点点就赶上。
“没有，都一样，我已经很高兴了。”
沈意只觉得命运真是有趣，昨天本来就不是她的生日，这个蜡烛就应该今天吹灭。
她完全没有想过。
在今天这种糟糕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人能够这样捧着蛋糕来陪她过生日。
她已经很知足了。
宋炀在旁边唱着生日歌，比平日里的声音温和许多。
沈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低下头许愿。
她的愿望吗？
她希望……大家不要讨厌她。
可以当她是陌生人，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走在路上擦肩而过也当做没看见也没关系，但请不要用那种冷漠又厌恶的眼神看她。
两个人分食完了一小块生日蛋糕。
宋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道：“打开看看吧，生日礼物。”
十分漂亮的一串手链。
深蓝色、在灯光下却晶莹剔透，一看这颜色就极其显白。
“这是我去求的，开过光，据说那个寺庙很灵。”宋炀说到这里，似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道：“我记得你说过喜欢手工的东西，可我不会做那种东西，所以我去求了这个，我一个人爬上去的，也算是付出的时间精力了吧。”
其实原本他准备的礼物并不是这个。
只是听到沈意出车祸的消息又联系不上她，宋炀在心慌意乱之下，竟想到了去拜佛。
他不算太信这个，但是他知道沈意相信。
在山中央，看见一群人围在卖手串的店附近排队，鬼使神差的他也跟着进去了。
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当然算。”
沈意将手串戴在手腕上，很认真欣赏了会道：“真好看，这个是求什么的？”
宋炀抿了抿唇：“……万事顺遂。”
在看见沈意举着手腕仔细欣赏手串时眼底
的笑意，宋炀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过往那些年，他花费大价钱准备的礼物，从未收到过沈意如此的喜爱。
他希望。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明，能够保佑她，不要再经历这些糟糕的事情了。
深夜。
宋炀把病床旁边的折叠椅打开，拿着毛毯就睡了上去。
没一会，他又嫌不舒服爬了起来。
沈意直接道：“你回去吧，这里是医院，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行。”
宋炀却拒绝，道：“我说过，我会陪着你的。”
他没有再躺到那张硬邦邦的折叠椅上，而是打量起了沈意的病床，最后一脸严肃看她，提议：“你往旁边去点。”
沈意：“……？”
沈意没说话，只是猛然坐直了身体，一只手直接放在了呼叫的按钮上。
虽然她很感谢宋炀愿意过来陪她给她过生日，虽然这张病床是比普通医院的病床要大一些，虽然她其实也不是很想宋炀离开，但是——
有些事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宋炀敢过来，她一定会按下按钮求助的！
意识到了沈意在想什么，宋炀忍住在眼前这位可怜的病患头上来一巴掌的冲动，拉着椅子在沈意病床坐下，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让你往旁边去点，我要趴在这睡。”
“……哦。”
意识到自己实在想太多，沈意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些，然后老老实实躺下。
宋炀裹着毛毯，趴在了病床旁边。
这个姿势其实也不算太舒服，但好在宋炀有多年趴在教室课桌上睡觉的经验，总比睡那张椅子强些。
沈意的目光落在床边。
月光照进来。
少年的金发看起来格外柔顺，他也不像往日里那般与她针锋相对。
这让沈意想起了那天晚上。
他睡在她床边的地上。
好乖。
想摸一下。
就一下。
当沈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有些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宋炀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果然。
手感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沈意立刻就想收回手当无事发生，却没想到已经早早陷入睡梦中的少年有些强硬地抓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下一步行动。
沈意尝试挣脱，没能够成功。
看着宋炀不算太安稳的睡相，想到他今天为了自己奔波，犹豫了几秒之后，她也选择放弃抵抗。
只是牵个手而已。
沈意正准备闭上眼睛时，却听见少年含糊的梦话声：“别哭……我……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沈意微微怔住。
不自觉地回握住了那只坚定握住她的手，她低声道：“我知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