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误会。
卓九元顿时开心了, 还得是我爸，就宠着我。
又一次轮班，卓九元接替张阳, 两人交接时，一起规整数据库。
原本安静的环境，张阳忽然出声，“明天上头下来专员，会随意抽人调研。”
卓九元应了声，说：“我知道, 杨所和我说过这事。”
张阳却摇头, “你不知道，说是随意抽查调研, 但默认就是找新人, 异种的事情所里没几个人知道，你肯定是被抽调的对象。”
“张工？”
“算了，看你傻乎乎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每个研究所都在研究异种，但研究结果有快慢, 得到的研究基金就不同, 我们这一次有重大突破，如果顺利, 明年研究基金至少翻两番。”
“所以，要仔细应对？”
“不是应对, 是应付。不是仔细, 是小心。”
“？”
张阳忽然停下, 看了眼摄像头方向，凑近几分, “这会儿下来的专员是抽调别个研究所的，不巧，刚好是我们研究所的死对头。”
卓九元看向对面，惊呆住。
一直以为像张阳这样的老学究，除了技术研究和工作，啥啥都不懂。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张工。
“张工，你的表情好生动，唔，很有偷感。”卓九元第一次和张阳开玩笑。
张阳一脸懵，偷感是什么意思？
但表情生动，听得懂。
于是一秒恢复往日的刻板脸，“我说的你记住就行，好了，这里交给你。”
说完，转身走人。
“张工，你慢走啊，别忘记吃药，茶水间有我泡的茶，你别喝咖啡啊！”
离去的背影脚步更加匆匆。
卓九元不由笑开，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午夜十二点，异种库静悄悄。
卓九元特意避开摄像头，通过机械鼠和老父亲建立沟通。
“爸，那只机械猫正在睡觉，你可以查探了。”
卓九元一直很纳闷，完全机械化的生物体，还需要睡觉吗？
为什么自家两只鼠子，除了吃就是耍，根本不愿意停下一秒的。
按它们所说，机械身体只要有能量，就不用休息。
想到这，卓九元又说：“爸，能探一探它的脑子吗？是真的在睡觉，还是装的？”
卓三钱身体在维检场，意识却是缓缓铺开，顺着机械鼠的指引，一点点穿透，去往异种库。
然后，畅通无阻穿过玻璃墙壁，抵达玻璃罩外。
机械猫一直在沉睡，外来意识的入侵，它并没有察觉。
然而玻璃墙外卓九元的异常，它却感受到了。
而后凭借眼前这个年轻人类的异常，机械猫很快意识到，这个独属于自己的领域，有入侵者。
躲在哪里？是什么东西？
机械猫抬头，看向四周，全神戒备警惕。
甚至，扭头警告说道：“人类，休想研究我。”
“？”
“！”
卓九元反应过来，后脊背一阵凉，这猫！发现老爹的存在了？
“爸，它察觉到你了！”
卓九元通过机械鼠，传递信息。
卓三钱的意识停留在异种库内的半空当中，视线却是转向玻璃墙外。
看到儿子的表情，很快明白。
这傻小子，关心则乱，全暴露了。
不过，仅凭这样就判断出周围有入侵，这只机械猫，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倒要看看，机械化物种，究竟能强到哪里？”
卓三钱意识外放，精准无误捕捉到下方的机械猫。只听得一阵牙酸的机械咯吱咯吱摩擦声，里头的机械猫犹如发疯一般开始狂奔。
卓九元不明白具体情况，但数据跳动明显，他时刻谨记自己的工作内容，不断做记录。
大约半个小时后，机械猫放弃挣扎，瘫在地上。
机械牙齿紧紧咬住，尾巴几乎竖起来笔直。
“爸，这猫怎么了？”卓九元好奇。
“刚刚用神魂进行查探，这生物负隅顽抗，能量耗尽了。”
怕儿子听不懂，卓三钱又解释：“就和修士灵力耗尽一般，这会儿就是个废物，如果不及时补充能量，自行恢复至少需要三天。”
卓九元惊讶于老父亲的修为强大。
不过半个小时，就把这机械猫的能量消耗完了？
他又转过去看，机械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是跟死了没两样。就连数据也是忽高忽低很不稳定的跳跃着，更别提机械猫本身温度骤降了。
“爸，我先给它充电，别一会儿引起警报，那就麻烦了。”
完全机械化物种，对食物的渴望从粮食变成电量，机械鼠是这样，机械猫也是。
异种库内有专门的充电桩，卓九元拉了线，随意扔在机械猫身体旁边。
反正他家鼠子都是自己啃的，这猫应该也能自己吃。
然而几分钟过去，那条充电线没动。
“嘿，赶紧过去，吃两口，别饿死了。”卓九元好心劝说。
本喵要是能动，要你说！
“人类，帮我，拖过来。”
“什么？”
“喂，喂我嘴里。”
卓九元愣了下，反应过来笑出声，“小cat，你这是没力气爬了呀。”
机械猫努力睁开眼睛，漆黑无光的瞳孔，紧紧盯着前方。
卓九元似乎从里面看到了愤怒，嗯，可能还有点恼羞成怒的暴躁？
但到底是研究所的重点保护对象，可不敢多开玩笑。
卓九元打开异种库大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小心翼翼的拿起充电线，想了想，还是直接塞进机械猫的嘴巴里。
才一松手，电流立即滋滋滋传递出来。
卓九元：“！”
好险，差点又被电了。
虽说有保护机制，电不死人，但被电到麻痹却还是能做到的。
机械猫这一充电，就是一整晚，直到杨自川来接班，充电线依旧含在嘴里。
杨自川很是疑惑，“异种昨晚怎么了？能量竟然耗尽？”
这只机械猫，每一次吃电都十分不情愿，若非即将不能动弹，宁死不屈。
卓九元一脸无辜，挠挠后脑勺，“杨所，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挺奇怪的，大半夜的开始蹦迪。”
正在充电的机械猫晃了下尾巴，轻微扭过头。
杨自川提取完数据，也没在意，“小卓你去休息，一会儿专员到研究所，或许要抽调你，心里有个准备。”
翻两番的研究基金啊，这可是和自己未来研究提成挂钩的，必须好好表现。
卓九元一脸严肃，相当认真，“杨所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的漂亮。”
“？”
杨自川看不懂，但依旧点点头，又叮嘱几句，这才让人离开。
卓九元临时得了休息，上午算自由时间。
这会儿还不到中午饭点，但谁让他和食堂阿姨熟呢！
赵娟亲自打了三菜一汤，并一大碗白米饭，搁在卓九元面前。
“小卓你吃，都是刚炒出来的菜，热乎着呢。”
卓九元当然知道，拿起筷子笑容感激，“谢谢赵姨，还得是你想着我，李叔炒的菜最好吃了，我就是一辈子都吃不厌。”
赵娟笑得合不拢嘴，“你爱吃就行，你这孩子和我闺女一样，都爱吃他爸炒的菜。不是我吹牛，我男人炒菜可是有绝活儿，食堂里三个大师傅，他是不孬的……”
卓九元一边吃一边听，偶尔还会插两句夸一夸。
等吃完饭，又从赵娟那里拿了两瓶酸奶。
“小卓，这个瓜拿去。”赵娟塞过去一整个西瓜。
卓九元回头看了眼，别个盘子上都是切开的，只有八分之一。
“赵姨，这不大好吧？”
拿的是不是忒多了点？
卓九元喜欢占点小便宜，但多了，偶尔也会良心过意不去。
主要是怕别人举报，连累赵阿姨就不好了。
赵娟满不在乎，“每天切开的瓜都吃不完，扔掉不知道多少，浪费！给小卓你我就放心，你胃口好，肯定吃得完。”
卓九元：“……”
阿姨你直说我是饭桶就行。
卓九元捧着大西瓜，哼着小曲儿，愉快的去一楼会议室。
他从乔青那里得到信息，调研专员抵达研究所的时间是十一点三十分，抵达后先去吃饭，大约十二点左右会到会议室。
“还有一个半小时，吃完一个西瓜绰绰有余。”
会议室有水果刀，卓九元咔咔几下切开，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切成小块，分别装了两份。
一份送去给前台小姐姐，还有一份送去给财务室的李姐。
原本对卓九元又吃又拿很看不顺眼的李姐，这会儿看到来人，比谁都热情。
“小卓啊，你不是在忙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李姐，这是刚切的新鲜西瓜，甜着呢，我给你切好了。”
说着，卓九元就把一盒西瓜放在办公桌上，甚至贴心插了水果叉。
回头瞥见旁边的外卖盒子，又说：“我正好要去厕所，这外卖盒子我带去扔垃圾桶。”
“哎呀，小卓你这年轻人就是勤快，谢谢了啊。这是姐老家拿来的柑桔，比外面卖的好吃，你拿几个去。”
“那多不好意思啊，谢谢李姐了，哦对了，我听保洁阿姨说，下午补充的糕点有榴莲千层，是李姐你爱吃的，替换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好嘞，姐记住了，属你小子机灵。”
卓九元扔了垃圾，去茶水间倒了杯茶，这才转回会议室吃西瓜。
而另一边，严獒带着张阳乔青，正坐电梯上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专员。
电梯门开，张阳率先一步走出来，因为太着急，和别人差点撞上。
“上班时间跑什么？”
张阳看着眼前年轻人，不由皱眉，“毛毛躁躁的。”
小姑娘一脸惶恐，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旁边的乔青她知道，那可是副所长助理。能和乔助理站在一起的，肯定也是高职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快点去茶水间一趟。”小姑娘立即道歉，紧张害怕。
严獒已经走上前，面带微笑，“肚子饿了吗？你别着急，慢慢走去吃就行，如果糕点茶水没了，就和后勤说，随时让添上。”
等人离开，又说：“一看就是刚进来的新员工，估计还在实习期，不知道被哪个老油条压榨，帮着拿吃拿喝的。”
张阳一脸反感，“地上这些事儿就是烦，说什么人情世故，我看就是职场霸凌。严所，你就不能和余所说说？”
严獒：“杨所都没办法，我说了能用？”
乔青非常认同，地上的这些部门，可都是余所管辖的。
于是解释：“张工，你可能不晓得，那个实习生小姑娘是中心办公室的，跟在毛江身边做事。”
“毛江？关系户？”张阳直白问。
乔青：“那倒不是，不过他带的新人是，就是上一次桐城大学置换名额，余所点名要的人，现在毛江正带着呢。”
张阳：“？”
余所开后门的，不是搁维检处那个新人吗？
半晌，张阳挤出一句，“乔助理，你知道的还挺多。”
一个七楼的，三楼中心办公室的事情，也能知道这么清楚。
乔青但笑不语，尔等技术员，哪里懂办公室文化。
第42章big白。
负责研究调查异种的专员有两人, 分别从两个研究所里抽调，其中一个研究所正好和桐城器械研究所有那么一点点矛盾。
严獒的研造处负责异种库，但他人际交往方面却不如乔青。
是以接到两个专员, 全程都是由乔青负责沟通，尤其是死对头研究所抽调的那位专员。
午饭刚吃完，乔青就把名单递过去。
“毕专员，胡专员，这是我们所里知道相关事项的人员名单，请过目。”
毕荣接过, 头也不抬开始翻找, 手中的笔一直涂涂画画，相当认真选择调研对象。
至于旁边的胡专员, 就显得很不“专业”, 甚至还和乔青聊起天来。
“乔助理，听说你们研究所里那只机械猫，智力大幅度增长了？”
“目前观察下来，确实如此。”
“那它聪明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动脑子越狱？或者怂恿人类干一些缺德事儿？”
“？”
乔青听得一脸懵，这还是异种吗？这根本就是危险分子啊！
对面胡专员却是笑了, 又凑近了几分, “不瞒你说，我们研究所就有未遂的, 你是不知道，那头狼相当聪明, 曾经凭一己之力破除人为机关, 还闹的几条非洲鳄和森蚺大打出手, 场面那叫一个凶残……”
两人有说有笑，主要是胡专员在说, 乔青全程微笑陪伴，侧耳倾听。
正说到高潮，毕荣直接打断，“胡专员，这是很严肃的事情，请你认真对待。”
胡勒收敛笑容，心里有些无奈，早知道和这人搭档，就算公费出差也不干了。
“毕专员你经验足，我听你安排。”
毕荣“嗯”了声，报出三个抽调人员姓名，并把其中一个交给胡勒。
胡勒拿到手，念出名字，“卓九元。”
乔青几人顿时松了口气，真怕所里唯一的年轻人落入虎口。
这位弧向研究所过来的胡勒胡专员，明显看上去亲切许多。
乔青更是亲自带人去会议室，比起之前，态度热情不少。
卓九元西瓜刚吃完，瓜皮还没扔呢，就听到脚步声。
他匆忙擦拭桌子，刚收拾完，乔青和一个陌生人就走进会议室。
“卓九元，这是上面派下来的调研专员，就异种相关事项对你进行询问。”
乔青直接做介绍，报出专员所在的研究基地和姓名。
而调研活动一对一，本所其他工作人员不得参与，乔青只来得及给卓九元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
卓九元还没读懂那眼神，对面专员直接拉开椅子坐下，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
“来来来，卓九元是吧，我看你大学刚毕业，你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天。”
胡勒把瓜子推过去，笑得开心，“坐下吃，这瓜子香得很，我从小黄帽那儿讨来的。”
卓九元被对方这一操作弄得更不安，心里很没底。
这专员究竟想做什么？
走群众路线，先套近乎，然后找我的茬？
但专员这么亲切，自己要是板着，反倒不美。
于是顺势坐下，笑得一脸单纯腼腆，说话却是小心翼翼。
“胡专员，我刚到研究所，因为乔助理工作太忙，我才被临时抽调到杨所身边照顾他。我们杨所是个劳模，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好几次倒下叫急诊了……”
卓九元主打一个生活助理的身份，对于研究异种的事情，对方不问，自己只字不提。
胡勒顿时收了笑，关心问道：“那杨所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他那心脏本就不大好，犯心肌炎了吧？”
“胡专员怎么知道？”卓九元惊讶。
胡勒又开始嗑瓜子，“听我师父说的，拐着七八道弯，杨所算我师父的老学长。”
这发展，倒是让卓九元看不懂了。
这个专员看上去很年轻，要不是资料上写着三十多岁，就凭对方一身潮服，当是大学生都不违和。
而且这语气，这态度，难道是友军？
胡勒瓜子嗑完，见对面年轻人态度不再那么紧绷，这才解释，“这一次调研主要是毕专员的活儿，我就是个凑数的，起个互相监督的作用。”
“那胡专员准备问我什么？”
“我没什么想问的，你对我有防备，知道的肯定不告诉我，不知道的我也打听不出来。不如这样，直接带我去异种库，我亲自瞧瞧那只机械猫。”
调研流程有这一项，卓九元点头，带人下到负五层。
两人站在异种库玻璃墙外，卓九元依旧满心狐疑，对胡勒保持观望态度。
倒是胡勒，已经开始观察里头的异种了。
一直到下午，空白本子记满了数据。
“不错，确实有点看头，就是居住环境不大好。”
胡勒观察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卓九元是听过弧向研究所的，那是一个专门研究动物基因以及预防传染病的研究基地，可以说，在那里生活着的动物种类，其稀有程度，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有时候，还能在新闻版块见到这个研究所的名字出现。
卓九元点头，说道：“当然比不上胡专员你们那的研究所，我们这边主要是研究器械，异种在这边确实委屈了。”
“有计划改善它们的生活环境吗？”胡勒又问。
卓九元顿了顿，摇头，“我不清楚，这事儿是余所他们考虑的，我们技术员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你这年轻人，嘴巴还挺牢。”
胡勒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调研事项一共进行两天，两天后，两个专员各自带着满满的一箱桐城特产离开。
人是乔青亲自送去机场的，不过开车的是卓九元。
回程的路上，卓九元才放开胆子问：“乔哥，咱们的异种没什么问题吧？他们揪出差错了吗？”
乔青摇头，“暂时没有，我们一直做得规矩，没地方给他们找茬。”
卓九元放心了，那明年的研究基金，基本上稳了。
忽然想到什么，卓九元又说：“乔哥，那个胡专员有些奇怪，他总是和我打听杨所的事情，问得还都是私事儿，我肯定不给说，都是含糊过去的。后来他又一直询问异种居住环境这块儿……反正问题都是乱七八糟的，毫无章法。”
这样的人，卓九元还是第一次碰到，很没底。
乔青却是笑了，“我原本也挺担心，不过调研当天杨所透了底，算半个自己人。”
“啊？”
“那位胡勒胡专员的师父，和咱们杨所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虽然隔了好几届，两人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但校友总比其他人稍微亲厚些。”
顿了顿，乔青又说：“我听杨所的语气，胡专员到我们研究所还有其他事情，但具体什么事，杨所也没说。”
卓九元没在意，只要不是“敌军”，管他呢！
然而几天后的小组例会，杨自川当场宣布一个消息，“明天起，有另外一只异种将抵达我们研究所，因为情况特殊，抵达时间安排在半夜两点半，小卓和老张，你们到时候跟着一起。”
“另一只异种？”
卓九元惊呆住，这怎么还送过来一只呢？
“杨所，是有什么说法吗？”卓九元忍不住举手。
就是张阳，也充满好奇。
杨自川：“弧向研究所里，一头密歇根山谷狼完全机械化失败，但他们为研究这头狼投入人力物力太多，反倒牵扯其他研究项目，是以发现新异种时，决定转给其他研究所。”
“我和他们研究所的胡所长有些交情，所以那异种就转到我们这边来了。”
卓九元却是听出关键，“杨所，你说的是发现异种？他们研究所的异种不是上头分配，而是自己研究所里发现的吗？”
杨自川目光赞赏，“不错，无论是新发现的异种，开始完全机械化失败的异种，都出自他们研究基地。其实也不奇怪，他们研究基地物种成千上万，偶有突变很正常。”
卓九元这才明白，感情那位胡专员是专门考察生活环境来了。
一只异种不够，再来一只，异种库的环境必须重新规划。
卓九元还是负责机械猫，不过得听上面安排，把它移到新的生活区域。
虽然都是玻璃墙壁筑造的，但面积上，明眼看着就小了许多。
机械猫从人类口中听到些消息，很不满意，被搬移时小动作不断。
卓九元看出些情况，忍不住说：“猫猫，这种小事儿你就别计较了，我帮你把房子都弄得好好地，线路也拉了好几条，你就当自己多了个邻居。”
机械猫磨着自己比精钢还锋利的爪子，一下一下挠玻璃板。
那声音，咯吱咯吱听得人心里发毛，跟指甲刮黑板没差。
卓九元起鸡皮疙瘩，赶紧开口，“别挠了，你要是这么干，我高低得罢工一会儿，至少两小时。”
机械猫想到那一晚能量耗尽的事情，但是却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对眼前的人类有些犯怵。
这个人类，有很神秘的力量，不能轻易得罪。
机械猫安静下来，在自己的新地盘巡视，确认角角落落没有入侵者。
临下班时，机械猫忽然说话，“人类，新物种，是什么？”
新搬来的邻居，不知道具体信息，机械猫有些不安。
卓九元却是摇头，“这我哪知道，不过也快了，下半夜两点半，就送到所里。”
为此，卓九元特意在一楼小超市关门前去了一趟，买了许多零食。
大半夜的加班，嘴巴最寂寞，要熬到半夜三更，也是个技术活儿。
卓三钱看儿子又吃薯片又喝可乐，简直心塞，“元元，你少吃点，对身体不好。”
卓九元停顿一分钟，算是对老父亲的尊重，然后拿起一包饼干拆开。
“臭小子。”
真是油盐不进。
卓九元满不在乎，“如果说健康饮食能活到一百岁，吃垃圾食品只能活到七十岁，那我肯定选择后者。毕竟快乐的七十年，生活质量远超于自律但清苦的一百年。而且人老了牙齿都没了，想吃都没法吃，我为什么不趁着年轻多吃点自己想吃的？等老了想吃，吃不上不说，估计也没胃口吃。”
“吃还那么多借口。”
“不是借口。我们吃货的目标是，绝不辜负任何一种美食。吃，高兴地吃，尽情地吃，这是对食物最大的尊重。”
“我说不过你，歪理一大堆。”
“我这是真理。”
“……”
父子俩聊天打发时间，等到午夜一点半，张阳从异种库出来，找到维检场。
“卓九元，走了，上去接异种。”
卓九元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不是说两点半吗？怎么提前了？”
张阳：“说两点半还真两点半？你傻啊，异种出发抵达的时间都是保密的，谁都不可能给准确时间。”
哦懂了，打时间差，防止意外发生。
卓九元把零食收好，立即跟张阳上去。
研究所一楼大厅，杨自川和严獒已经站在那儿，边上还有乔青，以及其他一些卓九元不认识的人。
卓九元很自然凑到熟人跟前，主动打招呼，“乔哥，你到的挺早。”
乔青看到卓九元，心情很复杂。
先前知道对方跟着自己的老领导，那是相当高兴的。而后上头派下调研专员，自己才知道研究所里有异种的事情。
可是呢，卓九元比自己要早知道，甚至还负责数据记录。
这会儿迎接另一个异种，多么重要的事情，卓九元又参与其中。
乔青看向在场站着的人，每一张面孔他都熟悉，每一张面孔都看了快十年。
这里哪一个，不是老资历！
所以卓九元，凭什么？
然而再看眼前小年轻，笑容纯粹，一副很自然的依赖过来，乔青又有些嘲讽自己。
活三十多年，还跟孩子似的羡慕嫉妒恨？
能被杨所看上，总归是有理由，对方身上一定有自己比不上的特殊能力。
乔青心态失衡不过一瞬，很快调整回来，对卓九元依旧是往日的态度。
甚至因为人挤人，把对方往自己身边拉了些，“他们都是老资历，你别杵前头，站我边上来。”
卓九元：“嗯，我听乔哥的，你说的总没错。”
乔青忍不住笑了下。
一行人，严獒和杨自川带头，站在研究所大门口翘首以盼。临近两点，一辆邮政车悄无声息驶进来。
“来了。”有人忽然说道。
卓九元个子高，踮起脚往前看，看到那一抹绿愣住，而后恍然，真是好一个掩护体。
此时已经有人上前迎接，车门被打开，一个罩着黑布的巨大铁笼子从上面搬下来。
“过来搭把手，异种还在沉睡中，暂时不会醒。”杨自川喊话。
卓九元和乔青立即跑过去，体力活就得年轻人上。
然而卓九元才搭上铁笼子旁边把手，就听得里头咯吱咯吱的声音，很细碎，很轻，有些模糊。
他以为自己听岔了，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到一句，“小黄帽好小气呀，才给这么一点点瓜子，离别礼物都这么抠，快吃完了呢。”
卓九元：“？！”
什么情况！
我现在是对异种免疫了？怎么一只两只的，全都能听懂它们的语言？
异种入库，相关人员忙着登记，以及和过来交接的负责人对接数据。
能参与这份工作，每个人都觉得荣幸，是以作为新人，卓九元被挤到最外圈，倒成了闲散人员。
“卓九元，你别杵那儿，看着无所事事讨人嫌。”
张阳抬头看到，忍不住提点，“去，看看异种醒了没，观察下是否适应新环境。”
“哦，我这就去。”
卓九元迈步离开，没一会儿工夫就到异种库，路经机械猫新居所时，还不忘打招呼。
奈何机械猫压根不搭理。
卓九元无所谓，继续往前走，本以为看到的依旧是那个大铁笼，却不想异种早已放进玻璃房内。
隔着玻璃墙，望着眼前白白的一大团，卓九元直接傻眼了。
“北、北极熊？”
卧槽！
没人和我说，送过来的是一只北极熊异种啊？
似乎听到玻璃墙外的声响，白毛大团子缓缓扭过身体，对上站在外面的人类。
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很热情打招呼，“你好呀人类，我是从弧向研究所过来的新朋友，我叫big白，是一只大熊猫。”
等等！
这玩意儿不是北极熊？
唉不是！
居然是大熊猫！！
卓九元更激动了，国宝啊，不是变异前就是人人喜爱的糯米团子，变异后那更是孤品，都快比得上老祖宗的坐骑食铁兽了。
卓九元对这种生物，实在没有抵抗力。
对方这么热情，他忍不住就上前，冲着挥挥手，“你好呀，我叫卓九元，你还是一只白化大熊猫啊，珍品中的珍品。”
大熊猫咧开嘴笑，往前挪了几步，爪子摊开。
“人类你听得懂，那给你吃瓜子。”
卓九元低头，看到熟悉的瓜子，脸色有些微妙。
这种外壳中间带一条黄色纹路的瓜子，他记得，之前胡专员就在吃。
难道他吃的，是这只大熊猫的零嘴？
大熊猫却摇头，“不是我的，是小黄帽的。”
“小黄帽？”
“嗯嗯，一只从亚马逊跟回研究所的黄鹦鹉，很聪明，最喜欢吃这种瓜子了。胡勒也爱吃，他总是偷摸拿一些。我和你说哦，他还偷偷吃过大花的狗罐头呢。”
卓九元：“……”
你们研究所的研究员，日子过得还挺丰富。
不过，这么自来熟且热情的大熊猫，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于是本着东道主的心情，给对方讲起研究所里的生活日常，末了又指了指不远处。
“就那边，拐过一道弯，住着另一只异种，已经完全机械化的机械猫，本体是一只狸花猫。”
“不过挺凶，也有些高冷。”
相比较而言，还是眼前这只更讨喜。
然而大熊猫却挺激动，扒拉着玻璃墙，嚷嚷说：“是big狸吗？”
“？”
“人类你不懂，我偷偷听胡勒他们聊天，知道它。很聪明很聪明的一只大狸，那肯定是我们big家族的，唔，可能和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密歇根一样聪明。不过好可惜，它完全机械化失败了。”
第43章主动示好。
异种大熊猫的到来, 桐城器械研究所高度重视，所长余长兴亲自下来视察。
这是卓九元第一次见着传说中的所长。
身高很一般，一米七都够呛, 头发却相当浓密，梳了一个三七分的小油头。脸胖乎乎的挺圆，随时带着笑，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走路时，一只手总是不自觉的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时不时插在裤兜里。
卓九元作为初级技术员, 没资历, 远远跟在最后面。
观察完所长，就开始研究对方的头发, 很不愿意相信那些毛发都是他自己的。
卓九元捏了下兜里的机械鼠, 嘀咕，“他肯定戴了假发。”
鼠二一听就激动了，探出脑袋瞅着前方，跃跃欲试。
“小哥，我偷摸溜出去, 找准机会, 掀了他的假发。”
“可别！”
卓九元赶紧阻止，“让所长当众出糗, 我得卷铺盖回家了。”
鼠二“哦”了声，语气很是遗憾。
这本是视察中的一个小插曲, 然而谁也没想到, 当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 真敢去掀所长的头顶。
作为一只大熊猫，且是十分稀有的白化大熊猫, big白从动物园到研究基地，一直以来受到的待遇都是最高级的。
在弧向研究所，光是给它铲屎的，都得安排两个人。
它性格温顺，被张朝阳治好了畏光症后，除了吃竹子，就是晒太阳。
这会儿到桐城器械研究所好几天，别说是太阳，连月亮都见不着一面。
每天看着头顶那封闭的厚厚玻璃罩，big白幽怨极了。
心里有气，就想撒气，走进来的余长兴，就成了它的发泄对象。
假发从头顶飞出去的一瞬，卓九元忍不住“哇哦”一声。
虽然声音很轻，但张阳还是听到了，回头眼神警告。
卓九元立即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甚至往后退了一小步。
除却他们两人，其余人的目光都焦距在所长身上，一个个的心思各异。
老技术员：“我就知道，所长的头发肯定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不秃呢。”
年轻技术员：“所长还挺时髦，这假发质感不错，等我以后地中海时，也得搞一顶这样式儿的。”
杨自川：“老余这人，又换假发了，发型有那么重要？”
所有人都觉得，所长要发飙了，这一幕，是男人就不能忍！
然而余长兴只是稍稍怔愣，而后走去旁边捡起假发重新戴好，整理发型时，依旧笑眯眯的。
“看来异种很喜欢我的头发，回头给它也弄一顶耍耍，对了老杨，它的脾气一直这样吗？”
杨自川走上前，递了一根新鲜的竹子给大熊猫。
这才说道：“这只异种情况特殊，脾气是所有异种中最温顺的，嗜吃嗜睡，不好动。今天这么一出，倒是让人意外。”
“这是好事情，尽量满足它的要求，找一个技术员专门观察记录，从它身上做突破。”
隔壁的机械猫毫无办法，余长兴对研究基金有想法，大熊猫是必须要拿下的。
他扭头看了一圈儿，目光落到最后，“就那个年轻人，我看着挺精神，很适合干饲养员的工作。”
“饲养员？”杨自川疑惑。
余长兴点头，“还没完全机械化的大熊猫，可不就是需要饲养员么，我看网上小年轻都喜欢大熊猫，咱们也找一个年轻人干着。”
杨自川不由皱眉，“余所，卓九元目前负责的是机械猫，他——”
余长兴：“那只异种暂且不管，我们现在的重点任务是大熊猫。”
所长发话，谁也没辙。
卓九元就这样从观察机械猫的记录人员，转变成照顾大熊猫的饲养员。
真正是饲养员一枚，每天负责给这只没有完全机械化的国宝搬运竹子竹笋，还要负责清扫对方的排泄物。
一连干了两天，卓九元真真是无语了。
谁家好熊猫一天吃这么多啊！
“big白，你少吃点吧。”拉的也太多了。
大熊猫正在啃竹子，听到铲屎的抱怨，忍不住白了眼，“人类，你要记住，我吃得多才能加速异变，如果我完全机械化失败，你是有责任的哦。”
离开弧向研究所前，big白作为团宠，被许多好朋友科普教导。
“大白，你不要难过，去了别的研究所，你也是最靓的崽，该吃吃该喝喝。”
“大白不哭，你要过最好的日子，争取早日完成完全机械化。如果你成功了，说不定就可以重新回到研究所呢。”
“密歇根失败了，你作为它的好朋友，要吸取教训，做一只成功的大熊猫。”
big白想到自己另一个好朋友大花，它经常这样说，“做国宝嘛，那就是金疙瘩啦，只要不叛国，干啥不行呀！”
大熊猫瞅了眼玻璃顶，咬了一半的竹子转了个方向，戳了戳。
卓九元臀部受到攻击，转头看向利器，表情很是微妙。
“big白，咱们做事能不能优雅一点？你可以直接和我说。”
大熊猫明白了，人类不喜欢被戳屁股，那以后改戳腰子。
但这会儿，表达自己的需求最重要，“人类，我想要阳光房。”
“什么？”
“我要晒太阳，一天不晒太阳我就好烦躁，我喜欢这样晒，那样晒，最好晒足整整一百八十天。”
“等等，你们研究基地还给大熊猫配电视？”
这话好耳熟，是广告吧？
大熊猫：“没有电视机，但我有很多好朋友，是大花和我说的，我们冬天最喜欢趴在食堂门前的大石头上晒太阳。”
“唉不是！你一只白化大熊猫，能见光？”
卓九元对大熊猫的印象，完全来源于网络，毕竟国宝是网红，它们在动物园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热情的游客传到网上。
耍赖要喝盆盆奶；
一不留神就越狱；
定点下班狂敲铁门；
爬树上下不来，疯狂狗叫……
是以眼前这只大熊猫要晒太阳，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能接受。
“所以异种是能克服本体自身缺陷？”
卓九元以发现大熊猫喜光这一点，去找杨自川汇报，希望能够引起重视。
杨自川却不惊讶，递过去一叠资料，“这只大熊猫的白化病已经治愈的差不多，喜光很正常。不过小卓，你提的这个猜想很好，我和严所之前有讨论过，就机械化对于本体缺陷的治愈程度问题。”
“所以是真的？！”
卓九元一边翻看资料，一边惊叹，“太神奇了，如果机械化能够治愈，那么以此作为研究，说不定能够提取有效基因液，作用于人体，得到治愈基因缺陷相关疾病的最佳药物。”
杨自川：“这就是弧向研究所目前攻克的方向之一，他们对这只白化大熊猫很重视，会阶段性回访。研究基因缺陷治愈人类疾病，是他们的事情。我们要做的，是记录异种完全机械化的过程和数据，以此作用于器械发展，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卓九元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关注的，是大熊猫的机械化进程。
既然不畏光，那自然得满足对方的要求。
于是乎，负五层异种库，第一次迎来改造装修。
隔壁机械猫听得钻头榔头叮当响，心情很烦躁，那只异种，哪来那么多事儿？
“人类，你们在做什么？”机械猫主动说话。
卓九元正在改线路，听到问话没抬头，“给big白造一个阳光房，它喜欢晒太阳。”
“它想晒太阳，你们就给它晒？”机械猫很不理解。
卓九元一脸无奈，“没办法，人家是国宝，又是稀有品种，很具有研究价值。”
机械猫陷入沉思，回忆自己以往过的日子，又对比新来邻居的待遇，很快明白，这是被区别对待了。
就因为对方是一只大熊猫？
卓九元：“其实和熊不熊猫的没关系，主要吧，是big白性格好，让研究就研究。当然了，吃得也多，天天拉……”
卓九元作为铲屎的，心里有点小想法，免不了抱怨几句。
机械猫却从中悟出真理，想要改变现状，首先要伏低做小，配合人类做研究。
“那只异种，活动自由吗？”机械猫又问。
卓九元想了想，摇头，“它不爱动，肉嘟嘟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全机械化。”
机械猫听懂了，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
大熊猫的阳光房改造完成，光从一楼采光，穿越四层抵达。这本是高难度项目，但对于器械所，却是自家本事。
大熊猫抬头，望着玻璃房外蔚蓝的天空，舒坦了。
而后啃竹子更加用心，吃得多，拉得更多。
而另一边，观察机械猫的张阳，第一次手足无措。
无他，原本高冷不屑人类的异种，忽然朝自己翻转，露出肚皮。
这是示好和完全信任的态度，是作为猫咪，对人类最高的礼遇。
张阳自然没敢上前摸，对方锋利的爪子可不是摆设，他立即将这个情况告诉杨自川。
杨自川亲自过来查看，机械猫再次做出示好行为，机械尾巴轻轻甩动着。
杨自川露出微笑，“这是第一次，是个好兆头，我们对异种的观察可以再进一步。”
说着，就要上前抚摸。
张阳吓到，出声阻止，“杨所不可以，小心它的利爪。”
这一爪子，能把人类的手臂抓到骨裂，而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
杨自川没有畏惧，安抚张阳后往前再走一步，而后缓缓蹲下来。
机械猫看着人类的手朝自己伸出，它努力克服要挠的冲动，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眼不见为净，机械眼直接闭合。
温热的手掌落在身体上，一下一下缓慢抚摸，机械猫全身僵硬。
然而机械化身体的僵硬情况，人类感受不出，杨自川只是惊讶于机械体的特殊。
竟然是有温度的，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材质，才能造就这般奇迹？
纵观现在全世界器械发展，无论哪个国家，都拿不出这种逆天的材料吧？
“老张，你过来摸一摸，机械猫的材质很特殊。”
如果可以，能刮一些下来做研究，那是再好不过。
张阳被鼓舞，也忍不住上前去摸，摸完之后彻底沉沦，对机械猫的材质陷入疯狂。
“如果我们可以研究出这种材料，用于军工设备，器械发展必定迎来重大突破。杨所，你说我们是不是能——？”
“顺其自然，不要太激进。”
张阳话音未落，就被杨自川打断。
张阳低头，“杨所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从现在起，我会进一步观察异种，做好记录工作。”
两人离开异种库，机械猫依旧保持着朝天躺的姿势。
它很聪明，努力去想那个叫张阳的人类没说完的话，猜到人类的意图，可能是想要自己身上的零件。
人类，本就想研究它。
但是，绝不能让人类轻易得到。
机械猫无法和杨自川等人交流，而唯一能够传递信息的人选，只有卓九元。
“你说什么？”
卓九元正在给机械猫充电，听到对方说的话，不敢相信。
机械猫咬住电线，一边储蓄能量，一边说话，“人类，我可以提供研究，但我要和隔壁那只一样，看到外面的天空。”
见对方不回答，机械猫又说：“你可以透露给你们的头领，我会尽量配合，但首先，改造我居住的场所。”
卓九元没有直接去找杨自川，反而带着困惑去找老父亲。
卓三钱听完儿子的话，直接点明，“元元，那只机械猫想要自由。”
“所以，它想跑路？”卓九元吓了一跳。
卓三钱却没反应，甚至觉得很正常，“动物异变，智力大幅度增长，它们拥有无坚不摧的铠甲，怎么可能屈于人类之下。”
“可是爸，这样的危险物种，人类未能掌控，唯有消灭。”
这就是人性，很残酷，却现实。
但卓九元很不愿意新物种只是短暂的出现在历史上，如果被匆匆扼杀，它们的存在，甚至可能被抹去。
“我觉得杨所心里是有杆秤的，他应该不愿意看到最糟糕的情况。”
卓九元相信直觉，杨自川这个小老头儿，心思没那么阴暗。
卓三钱不予评价，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元元，这里的人做不了主，如果可以，说服那只机械猫，不要轻举妄动，坚持到七月的年会。”
全国一年一次的年会总结，每个研究所都会携带异种上京。
大家齐聚一堂，既是汇报研究进度，也是集中观察异种的方式之一。
卓九元很快明白，老爹的意思是，让机械猫寻找更多的同类。
“爸，你鼓励它们造反吗？”
对于父亲，卓九元总是有话直说。
卓三钱也是，“元元，异种有多少，人类有多少，造反如何可能！不过是让这些新物种和人类，去寻找一种新的平衡。”
机器身体的零件替换快要完成，卓三钱最近修炼有所感悟，总觉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冲破出来。
第44章隐藏层。
机械猫的相关要求, 卓九元代为转达。
原本他还担心，杨自川会对他说的话有所怀疑，谁知对方听完略一思索, 就点头答应了。
“这样，你直接打报告和严所申请，等审批通过，顺便建一条通道，以此连接两只异种居住的环境。”
卓九元听完直接抬头，“杨所, 你想混合饲养？”
照顾大熊猫几天, 卓九元对饲养员这个名头已经完全默认了。
杨自川却说：“混合饲养？倒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小卓, 异种之间除却研究, 促进它们同类和谐相处，也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且因异种先前本体属于不同大类，这一工作反而更加艰巨。”
这话不假，即便动物发生异变，但它们很多本性并不会因为完全机械化而褪去。
有些动物异变后, 甚至本性更加突出。
就好比之前, 机械鼠和机械猫处于同一空间，猫捉老鼠的行为, 就是一种本能。而老鼠怕猫，亦是。
一只机械猫, 一只即将完全机械化的大熊猫, 它们能和平共处吗？
“都是猫猫啊, 怎么不能一起愉快的生活呢。”
大熊猫吃吃喝喝看热闹，瞧见人类打造通道, 别提多高兴，它很乐意和隔壁的邻居每天见一见，大家一起聊天晒太阳，多美好的事情啊！
卓九元：“……”
这大熊猫，长得好单纯。
隔壁那一只，都不知道有多少诡心思。
“big白，此猫非彼猫，你俩不是同一个物种。”
大熊猫，虽然也是猫字结尾，却属于熊科。其咬合力相当强大，约四百公斤，仅次于北极熊。
再加上那粗壮锋利的爪子，以及堪称铜墙铁壁的皮肉，在野外碰见，也是九死一生。
而狸花猫，属于猫科，虽跳跃捕捉能力在猫类中非常突出，但也始终是一只猫而已。
若真要论亲戚关系，东北虎和狸花猫还更亲近些。
大熊猫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那个东北金渐层傻乎乎的，才不是猫猫，我和大狸才是好朋友。人类我跟你说，我长得这么可爱，大家都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在以前的研究基地，就是朋友最多的那一只。”
大熊猫为证明自己，两处居住通道才建好，就迫不及待的爬过去。
“大狸，大狸，我来看你来了，我们big家族猫猫聚会。”
机械猫第一次屈服于人类，主动被其研究，虽然过程很短暂，但对它来说，却是漫长的屈辱。
它独自恢复心情，还没平复，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狗叫声。
抬头看，不大的通道口挤出一团白色毛茸茸。似乎是一整团太大卡住了，那狗叫声更是嘹亮。
机械猫听得皱眉，却没有行动，反而看向玻璃墙外。
“人类，去弄下来，它太吵了。”
卓九元一直跟着大熊猫，照顾它是他的工作。它跑来机械猫处，他也必须跟着。
但这会儿，被一只猫指使？
“不是！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卓九元一口拒绝。
机械猫却笑了，声音略微有些起伏，好似抓到了人类的把柄，“我不伤害你，人类，不用害怕。”
“谁害怕了？”我那是惜命。
机械猫：“多谢你的提醒，我决定蛰伏，争取七月份和你一起去首都。”
卓九元却摇头，“我不行，我没那个能耐，年终总结大会是顶级研究者的聚会，我连入门都做不到，没资格。”
我要去，能带着我的人类，有且仅有你！
机械猫对人类没有好感，唯一不排斥的，也就眼前这一个。
但这话它没有说，一切还不确定，它必须在这一个月内，极近讨好其他研究它的人类。一旦他们知道它的价值，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机械猫心思百转，最终却是回到玻璃罩内，还主动关上了门。
意思很明显，让卓九元进来，赶紧把那狗叫不停地玩意儿弄下来。
白化大熊猫已经成年，重达两百斤，卓九元使出吃奶劲儿，才勉强抱下来。
最后，还给对方当了肉垫。
“人类，你还怪有力气的。”
大熊猫挪开屁股，从卓九元身上起来，用自己的爪子轻轻拍着，表达喜悦的情绪。
卓九元一颗心碎碎的，大熊猫虽说脾气好，但也太好动调皮了。这要是以后完全机械化，就凭那一身坚硬的躯体，再压自己身上，分分钟被碾成肉酱。
“big白，和你邻居好好相处，可以顺便聊一聊怎么顺利完全机械化的事情。”
虽心里吐槽，但作为饲养员兼观察员，本职工作不能忘。
卓九元重新退出去，坐在小角落，拿个本本时不时记录数据。
玻璃罩被重新打开，机械猫第一次和大熊猫正面对上。
对方身形高大，是自己的数百倍，但没有完全机械化的身体，力量却不如自己。
评估双方战斗力，机械猫稍稍放松戒备。
然而半个小时后，它才明白，自己先前的戒备是多么的愚蠢。
一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白胖团子，可真是一点脑子都不长啊！这玩意儿要不是国宝，大概就在野外灭绝了吧？
“大狸，你有没有听我说？”
对面机械猫似乎走神了，大熊猫心情有点幽怨，以前的朋友们都喜欢聊天，怎么这只大狸花就这么内向呢？
难道聪明的动物都是这样吗？
曾经的密歇根，也不太爱说话，一双眼睛黑黝黝冷冰冰，总是到处看。
唔，和大狸花有点像。
“大狸，你是不是也想逃出去？”大熊猫忽然问道。
机械猫心头一震，错愕抬头，然而机械瞳孔没有任何情绪反应。
它的声音依旧平铺直叙，甚至有点高冷，“你想做什么？”
大熊猫却笑了，往后一躺瘫成一团变形的糯米团，还不忘吃一口自己的爪子。
“密歇根也总是想逃跑，但它总是不成功，后来它死掉了。”
“？”
“一头没有完全机械化的狼，是我的好朋友。”
“没有完全机械化？”
“嗯嗯，我听基地里的研究员说，如果身体异变，但是不能完成完全机械化，肉.体就会变成一半正常一半不正常。小黄帽有偷偷看过，密歇根的身体，一大半是零件，还有一小半是血淋淋的。”
这是机械猫从不知道的信息。
这对它来说很重要，至少在以后遇到同类时，可以互相分享。
这只白胖团子，好像也不是那么没用？
卓九元在外记录数据半天，亲眼见证两只异种从一方热脸贴冷屁股，到双方友好转圈圈。
机械猫那么高冷一只，竟然陪大熊猫玩捉迷藏？
这简直不可思议！
夜深了，卓九元劝说大熊猫回到自己的居所，为防止意外发生，将两者之间的通道关闭。
“我下班了，一会儿有人来接班，你好好睡觉。”
卓九元和过来的其他工作人员交接，离开时还不忘带走两大桶熊猫便便。
底下负几层没有专门清理场，他还得亲自运上去倒掉。
传送通道打开，对面迎接的人是蒋大头。
卓九元热情打招呼，却被对方嫌弃，“一身屎味儿，赶紧走。”
“头子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我当饲养员，你就不待见我了。”卓九元玩笑委屈。
蒋大头眉头皱更紧，知道异种是一只好吃懒做成天拉屎的大熊猫，他就对此没期待了。
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再看卓九元一天天的臭气熏天，先前想要重回维检处继续发光发热的心思也歇了。
维检处目前不缺人，倒是异种库人员紧张，自己要是打报告申请，一准儿得和卓九元一个待遇。
两人短暂交流，卓九元拉着两大桶离开。
等全部清理干净，肚子却饿得咕咕叫。
因为太臭，卓九元很有自知之明，没敢光天化日之下，去各大茶水间晃荡。
而此时已经下班，左右也没其他人，去看看也没事儿？
说干就干，卓九元转身去了一楼茶水间。
新鲜蛋糕类没有剩余，水果还有一些，包装类饼干也不少。
就着冷掉的苹果茶，一口水果一口饼干，依旧吃的满足。
正吃得欢，识海内忽然传来声音，“元元，速来。”
老爹？
怎么突然动用灵力神识传音，难道出事了？
念头一起，吃东西的心思再也没有，卓九元急忙返回负五层。
刚跑到维检场，却见杨自川正在拆卸替换零件。
“爸，怎么了？”卓九元小心翼翼询问。
卓三钱：“你们领导快要将我置换完成，我的感知越来越强烈，至多明天日出时，就能察觉到灵气结点所在。”
这件事，是最早进行的，但因为中间发生太多其他事情，反倒是被搁浅。
卓九元都有些忘记，最开始寻找灵气结点的目的。
这会儿被父亲提醒，才又想起，先前电自己的那个机器人。
所以，这是终于要揭开真相了吗？
究竟是机器人生智，还是非生命体异变？
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
卓九元主动上前，帮着杨自川一起置换零件，热情程度前所未有。
“杨所，剩下的我来就行，你先休息，我替你干。”卓九元接过螺丝刀，从旁边拿取新的零件。
杨自川心中甚慰，就喜欢这么积极干活的年轻人。
“也好，等全部置换完，你再给自己的机器人进行调试，如果数据没有问题，明天我让研造处拿新一代机器人过来取参数。”
卓九元点头，专心投入工作。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直到日出那一刻，只听得“啵——”一声，原本安静站立的机器人，眼珠子转动起来。
“元元，我开始尝试调动周遭灵气，你借此调试机器人。”
卓三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顺着那股力量的方向，缓缓铺开神识。
对未知力量直接探查，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但这力量的吸引力太大了，卓三钱被困太久，实在渴望。
即便是冒险，也愿意一试。
卓九元装模作样给机器人调试，很认真为老父亲打掩护。
日出东方，紫气东来，随着卓三钱不断调动灵力，原本地底下凝滞的稀薄灵气开始缓慢流动。
随着神识继续往前探，灵气的流动速度也开始变快。
不知过去多久，机器人的手指动了动，而后冲着眼前人歪了下头。
“爸？”卓九元吓了一跳。
卓三钱却笑声缓缓，“元元，别担心，我回来了。”
“发现什么了吗？”
“稍后和你细说，你先认真调试，完成领导安排给你的工作。”
这会儿，卓九元才真正开始调试机器人，没有卓三钱的外力干扰，调试数据并不逆天，但依旧让杨自川惊喜。
紧接着，就是调研处做参数的时间。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机器人才重获自由，再次回到卓九元身边。
杨自川：“小卓，机器人你自己带回去，除了偶尔配合调研处取个参数，没什么事了。”
卓九元高高兴兴地领走，扛着机器人回自己的临时宿舍。
门一关，一人一机器面对面站着。
“爸，你赶紧和我说说呗，我这百爪挠心的。”
天知道这几个小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卓九元心里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今天自家老爹出去一番查探，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而事实确实如此。
但听老父亲细细说起，他还是不敢相信。
“爸，你说你追踪那灵气结点，直接回到了负五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卓三钱：“元元，你很聪明，我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妨大胆猜猜。”
“爸，你说的我心里有点慌。”
卓九元组织语言，同时给自己的脑子一个适应的过程，“按照爸你现在的能力，想要找到灵气结点应该不难，除非是碰到更厉害的。但你也没受伤，语气还很轻松，这个可能直接排除掉。那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灵气结点……还要往下？”
卓三钱不得不赞赏儿子的聪慧，这小子总能一下子抓住问题关键所在。
于是点头，又说：“不错，确实还要继续往下，不过稍有阻挡，以我的能力自然可以穿透，但没必要。”
“爸！你的意思是？”
有阻挡，那就不是寻常地壳层。
负五层下面有阻挡，那说明什么？
“研究所，还有隐藏层？”
卓九元话说出口，表情震惊，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
我的天呐，研究所下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啊？
还有比研造机器人更神秘的？
就是异种库，也才设在负五层啊！
卓三钱：“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二是选择和领导坦白。坦白前，我会给你寻好由头，解释清楚你是如何发现灵气结点一事。”
卓三钱大概猜到什么，但又不确定，他也想借此机会，去试探一下研究所。
倒是卓九元，脑瓜子嗡嗡的，暂时失去思考能力了。
第45章只要不是间谍。
这两天, 卓九元照顾大熊猫之余，一直在思考老父亲提出的建议。
从内心出发，他是不愿意告诉外人的。
在卓九元心里, 除却父亲之外，没有自己人。
但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走向社会当牛马，为了前途和未来，趋利避害并不是最佳选择。
高风险往往伴随高收益, 还是那句话,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爸, 我想好了, 我愿意冒险试一试。”
“真想好了？元元，这件事一旦说出口，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回旋的余地。”
卓九元“嗯” 了声。
卓三钱这才抬起机械手，说道：“你过来, 我给你传授一些本家心法。”
“什么？”
“就是忽悠你领导的老卓家传承。”
想要解释清楚灵气结点一事,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推给死去的老祖宗。
卓三钱让儿子带着自己去了一趟卓家太太太爷爷的坟头，在那儿稍稍布置些阵法, 而后又去环山公墓，在死去的老爹墓碑前略施手段。
两者牵引的灵气, 凭借血脉指引, 与儿子建立不可言说的微妙关系。
关系建立的一瞬, 卓九元识海顿时清明，从大片模糊的记忆中找到一些被“篡改”的传承记忆, 而那些都是有关灵气之类的玄学秘事。
站在杨自川办公室门口，卓九元依旧很紧张。
老爹的办法靠谱吗？
和领导说自家祖上有修士，还有术法传承，领导会听吗？
更扯的是，还要和相信科学的领导讲述灵气是如何形成这一事项……
卓九元有种错觉，自己要开摊当神棍，开始忽悠人了。
“叩叩——”
再纠结，门还是敲响了。
杨自川一声“进”，卓九元立即推门进去。
“小卓？”
见到来人，杨自川有些讶异，“现在是工作时间，过来有事？”
说着一顿，想到什么语气忽然严肃，“是不是异种有情况？”
卓九元深深吸了口气，一副豁出去的视死如归表情，“杨所，异种没事，是我有事情要报告。”
杨自川态度一瞬松懈，脸上带了点儿笑，“说吧，又想吃什么好吃的？这事儿你也不用拘谨，年轻人工作量大，经常觉得饿很正常，要是日常经费不够，直接找严所调拨个两倍。”
卓九元却是摇头，“杨所，不是吃喝问题，我是想告诉你，我在研究所北边荒地上，嗯……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灵气，杨所你可能不懂灵气是什么。就这么说吧，根据我祖上所记载，地球在一千多年前，还是有修士的。那是修真末法时代，是修士最后的繁荣……可惜灵气越来越弱，修士基本上嘎嘣屁了，没有灵气就无法修炼，不能修炼就没有修士，大家都变成一样的普通人……”
“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灵气似乎在缓慢回来，虽然很微薄，但不可否认它重新出现在地球上。换句话说，一千多年后，地球灵气苏复了。”
“领导，首先我没疯，其次我是认真的，最后我可以证明。”
卓九元说完，心跳如擂鼓，贴在裤缝边的右手手指，不自觉蜷曲。
甚至控制不住指尖轻颤。
就在他以为事情无疾而终，而自己也会被领导呵斥时，却听到从未想过的回答。
“卓九元，你说你有证据，那你说说，如何证明灵气复苏一事？”
杨自川话音刚落，卓九元猛一下抬头，眼神不敢置信，“杨所，你不骂我妖言惑众吗？”
“你说能自证，先证明给我看，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哦。”
卓九元从怀里掏出一本古朴泛黄的缺页书本，这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杨自川翻看时，他又说道：“这是卓家代代相传的一本书，我小时候，我爷爷就经常拿出来翻看，神神叨叨的。我爸死得早，这书从我爷爷那儿直接传给我，我中学那会儿就会翻一翻。”
“杨所，当中第七十八页详细记录，如果普通人有灵根，即便不能修炼，也能通过相关技巧感应灵气。”
“我本来就随便那么一玩儿，没想到咱研究所北边还真有……”
说到最后，卓九元相当不自信，声音虚了。
然后，默默闭嘴。
杨自川匆匆看了几眼，其中第七十八页仔细阅读，再抬头，看向眼前年轻人神情复杂。
卓九元与之对视，紧张极了。
“杨、杨所，依你之见？”
“卓九元，你小子！罢了，事已至此，就再给你破例一次。”
说完，杨自川站起来，走到卓九元跟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年轻人，你很荣幸，除却相关研究人员，你是第一个知道灵气复苏的事情。”
“？”
见小年轻一脸懵逼，杨自川又说：“国家找到第一只异种时就有发现，其引起异变的异物质，是一种难以用常规数据分析的不均等波段气流，它们散布于大气层内，结构十分稳定。经过十几年勘验以及不断尝试，最终命名为灵气。”
说到这，杨自川不禁感慨，“谁能想得到，科学之上竟然还有玄学。当然，我们是严格的唯物主义者，玄学一说太过虚无缥缈，我们愿称之为科幻。”
当天下午，卓九元跟着杨自川去往负五层之下。
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一通道竟然就建在异种库内，而那个位置，是他每日上下班都要经过的。
“杨所，这是不是太随便了？”
卓九元看到隐藏门被推开，露出里面的一部电梯门时，忍不住皱眉。
杨自川却笑了，“没有认证识别，这不过就是一道废弃的老旧电梯，你以为这门想开就能开？”
说完，就见杨自川站在电梯口前，而后一道红光自上而下照射，将其整个人笼罩在内。
卓九元离对方一米远，按理说应该在红光照射范围内，但奇怪的是，那光好似自动识别，将他排斥在外。
红光照射，认证成功，电梯门缓缓打开。
杨自川带着人进去，电梯门关上时，他说了句“稳住”。
卓九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瞬间席卷全身，几乎同时，耳朵发出嗡鸣声。生理性恶心涌上喉咙口，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两腿打颤，站不稳，浑身仿佛失去支撑。
卓九元硬挺了半分钟，就再也坚持不住，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再睁眼，周遭环境黑黢黢，又伴着淡淡的黄晕光芒。
“醒了？”
杨自川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卓九元扭头，一个半蹲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中，他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而对面蹲着的人，却是朝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轻轻地，又带点儿响。
“能发觉灵气复苏，有传承，还以为是个练家子，没想到这么弱。”
这声音不是杨自川！
卓九元这才反应过来，蹲在自己跟前的这个男人，是完全陌生的。
这人是谁？
这里又是哪里？
杨自川已经从旁边走过来，将人小心扶起，递过去一杯温水。
“小卓，喝点水润润嗓子，这是负责灵气监测的刘峰，你叫刘工就行。”
杨自川一开口，旁边刘峰嗤了声，“喝水有屁用，常人跌落地底三百米，脑子不适应缺氧，没个一两天缓不过来。”
“地底三百米？”卓九元立即抓住关键词。
杨自川“嗯”了声，继续解释：“探测灵气流动，相关部门在海陆空均有设置监测站，且分布数个不等。桐城器械研究所地理位置特殊，是以检测到有此类气流结构，就着手秘密挖掘，于五年前竣工投入使用。刘工是此处负责人，另外还有林苗林工，两人轮班制……”
卓九元立即想起十年前，那时候桐城刚宣布建地铁，而后立即安排拆迁，凡是在修建地铁的那条规划线上，总拆迁工程至多不超过三个月。
有些老百姓想多要一些，准备当钉子户，没想到政府手段十分迅速，连夜就把人说服迁走了。
现在想来，其中一条地铁路线，好像就在桐城机械研究所附近。
“所以，当年这一片宣布要建地铁是假的？拆桥那么迅速，是为了建地底灵气监测站？”
“你小子挺关注新闻。”
刘峰惊讶，多少年前的陈旧事了。
卓九元却笑眯眯，“刘工，我们村一个大爷她女儿就嫁到这边，一直想着通地铁涨房价，等了十年都没等来，天天骂呢，所以才了解多些。”
刘峰不知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也不去辨别真假，人既然被杨自川带下来，那就是要重新编队的。
以后，可就是他监测站的人。
脾气性格究竟怎样，有的是时间弄清楚。
“小子，我看你思维挺清晰，赶紧起来活动活动，然后跟我去监测中心。”
卓九元不知道监测中心有什么，但杨自川带他进入这么秘密的地方，可见对方对自己的信任。
激动之余，是万万不敢辜负这份信任的。
“好的刘工，你稍等。”
卓九元快速站起，头部晕眩伴随而来，但他一声没吭，就开始活动四肢。
活动的同时，余光不断观察四周。
借着那些黄白色的灯光，只能看到漆黑的岩壁，以及裸露在外凹凸不平的岩层表面，这个深埋地底三百米的灵气监测站，十分具有原始状态。
卓九元终于缓过来，忽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身边人，“杨所，你怎么一点事情没有？”
不应该啊！
这小老头快七十了，怎么身体素质比自己还好？
杨自川：“习惯了，身体排斥反应减少，比你恢复的快一些。”
卓九元：“……”
这可不是快一点点好嘛！
十几分钟后，卓九元的晕眩感消失，刘峰带着一老一少穿梭岩壁甬道。
七绕八绕，最终走到一个漆黑的小水坑前。
真就只能算是一个坑，从岩壁上滴落的水滴，很缓慢地汇聚在水坑低洼处，肉眼可估计，一天都蓄不满一瓶矿泉水。
刘峰却对这小水坑情有独钟，蹲在旁边眼睛放光，“今天的滴落速度加快了，估计二十个小时就能滴满，灵气漩涡快要形成了。”
“灵气漩涡？”
卓九元心里震惊，这些专家连灵气漩涡都知道？
难道他们当中，也有修士？
然答案却是完全不一样，刘峰的解释是，这种结构十分稳定的气流以水滴计算时间，约莫每一天会形成一股类似小飓风的气流涡。
而每一次气流盘旋形成气流漩涡，监测仪器就会爆表。
刘峰：“我们经过三年尝试，不断更新监测仪器，终于能够承受住这股气流漩涡。而这气流漩涡，我们称之为灵气漩涡，是异物质能量聚焦的其中一种反应，具体作用于异种本体，可促进完全机械化进程。”
刘峰说完，杨自川又补充一句，“目前只有植物类异种经受过灵气漩涡流，动物类异种性情暴躁，难以控制前，我们不敢贸然尝试。”
两人观察水滴时，断断续续与卓九元科普相关知识。
水坑聚集一半，杨自川起身告辞，临走前将卓九元叫到旁边，亲自叮嘱。
“小卓，不管你的家传是真是假，你既是来到这个地方，有些事情就注定要参与其中。”
“事关国家机械化建设发展，我是希望你们年轻人能够积极参与，不仅为国，也为你自己。”
“你手上那本书，估计得誊抄一份上交国家，希望你心里不要介怀，同时国家会有补偿，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说到最后，杨自川又迟疑一会儿，“小卓，下来有没有后悔？”
卓九元对所谓传承完全不介意，那本就是老爹弄出来自圆其说的，交给国家就交给国家。
但问后不后悔？
卓九元却咧嘴笑，“我这人虽然爱贪小便宜，但还是挺注重个人发展的，杨所你给我这么个好机会，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后悔呢。”
“那就好，年轻人就该有干劲。”
杨自川放心，这才离开。
等人一走，卓九元立即凑到刘峰身边，一起盯着眼前的小水坑。
“刘工，下一次灵气漩涡流在什么时候？我是说这水坑啥时候满？”
“估摸着还有八个小时。”
刘峰说着忽然回头，打量起眼前的小年轻，而后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
“监测站一共就两人，今天你来，直接就是三把手。我现在教你怎么分辨灵气结构，剩下的八小时，你好好体验。”
卓九元心中窃喜，正愁不能快速熟悉这个地方呢，刘工人老好，瞌睡送枕头。
于是一脸激动，站直打报告，“刘工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小时后，轮流交班，离开的林苗回来了。
刘峰临走前，顺嘴说了句，“监测站来了个新人，正蹲在里头分辨灵气呢。”
“上头支援我们的？”
林苗很诧异，不是说人手不够吗？
刘峰却笑，“我们自己挖出来的，虽然还没有完全审核通过，但只要不是间谍，人留定了。”
第46章还有谁？！
异种出现, 伴随不明异物质，各个国家都在秘密研究。
灵气这一定义是华国专有，相对于灵气这一解释, 外国人更愿称之为，神奇的魔法。
而不论是灵气研究还是魔法勘探，比拼进度是从未停止过的事情。
刘峰：“监测站本就保密，涉及人员相关能省则省，可上头也不能把咱们当驴使，蒙上眼睛就让一天二十四小时干活。牛马够惨了吧？咱比牛马还不如。”
林苗：“刘工你有话直说。”
刘峰：“杨所推荐了个打工仔, 我看挺机灵, 也好学，咱们能省力一点是一点。”
林苗：“……”
力是省了, 心却操更多。
但谁让人家是监测站负责人呢, 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上。
林苗很快接受新人加入一事，又问起具体缘由，得知对方小年轻还有家传渊源，也不免好奇。
“真有修真功法？一千多年前，那大概是北宋时期, 那会儿真有修士？”
刘峰耸耸肩, “我哪晓得，说不定胡诌的, 不过那本书杨所已经送上去了，有专人会进行鉴别。”
“人没问题？审核过了吗？”林苗又问。
刘峰：“研究所那么多年轻人, 随便哪个就能入杨所的眼？我跟你说, 卓九元这小子, 可是凭借一手修机器的本事被调到维检处的。”
林苗：“那确实不错。”
刘峰：“你以为这就完事儿了？他手头上除了个机器人被杨所看上，还自带两个完全机械化的机械鼠, 杨所知道后直接带去异种库参与工作。”
林苗：“……”
这种下调模式，比普通人晋升，不知快多少倍。
合着直接跳过技术工十八道考核标准了啊！
林苗：“这小子有点运道。”
刘峰：“一时走运凭运道，接连走运靠本事，能到咱们这儿，就证明这一点。”
林苗没有反驳，她知道刘峰说得对，这也让她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新来的年轻人。
卓九元待在小水坑前，一边记录水滴下落的速度与时间，一边凭借刘峰教的手法，再加上检测仪器，去感知周围的灵气。
早在这之前，卓三钱就教过如何引气入体，卓九元虽然没有成功，但凭借五灵根杂体，感知周遭灵气的可能性，还是能做到的。
可这是通过修真功法去实现的。
而现在，却是以科学的手段去提取。
卓九元觉得新鲜，科学和玄学的碰撞，究竟有多少大同小异？
仪器检测和修真功法，两者之间的不同处和相似点又该如何分辨？
要认真对待，好好研究！
林苗进入监测中心，就见人紧贴岩壁，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身体。如果不是对方手上拿着检测仪，林苗都要误以为，这人在发疯。
“灵气感知怎么样？”林苗适时出声。
卓九元转身，见着又一张陌生面孔，却是笑了。
“是林工吧？刘工和我说大概轮班时间，我猜你一准儿就得过来。”
说着，卓九元快步走过去，将自己检测到灵气相关的绘制图递过去。
林苗看完绘制图，表情惊讶，小年轻有点功底，灵气漩涡流大致行进方向捕捉的很准。
“以前学过？”林苗随意问道。
卓九元摇头，“林工说笑了，我哪里晓得这玩意儿，就是按照刚才刘工教的方法检测的。”
林苗有些失望，本以为会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呢，对修士传承，她还是蛮好奇的。
“刘工教的方法很正确，你一学就会，是个好苗子。接下来我和你一同监测，看这里，只要绘制图中心出现四条交错的灵气流线路，那就离灵气漩涡流出现不远了……”
一个愿交，一个愿学，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没有太阳光的地底深处，时间仿佛是禁止的，如果不是有手表，卓九元几乎要忘记，自己已经工作快八个小时了。
可神奇的是，他一点都不觉得累。
“林工，距离刘工说的八个小时快到了。”卓九元看向水坑中央。
林苗同样在关注，且神情有些激动，“确实，今天的灵气漩涡流要开始了。第一次，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一个周期。”
说着，林苗拉着卓九元往后退，然后背靠岩壁坐了下来。
“林工？”
“灵气漩涡流很特殊，不仅能够作用于异种加速异变，还能让人体感知变得敏锐，处于灵气漩涡流中，人体新陈代谢会加快，就好比蒸桑拿，事后浑身疲劳一扫而光，甚至还能产生愉悦的多巴胺。”
林苗说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我们常年处于地底下，没有日夜之分，很容易抑郁焦躁，但因为灵气漩涡流的洗涤，精神状态反而比普通人要好，这大概也算一种工作福利吧。”
卓九元却是惊呆住。
这不就是老爹说的修炼吗？
按照老爹所言，修士修炼日夜不分，但运转灵气至周身，调动体内气息趋于平和，修炼结束不仅不觉疲劳，反而神采奕奕。
这也是修真界修士能够动不动就闭关，且一闭关就几十上百年的原因。
不仅是因为生命周期长，最主要是不吃不喝不睡，也照样很舒服。
“按照林工的话理解，国家不仅用科学的手段发现了灵气漩涡流的存在，而且还运用到异种和自身身上，这也太进步了吧？”
“思想这么超前，这还是科学吗？”
“不，杨所说了，这是科幻领域。所以国家现在主打的不是科技战略储备，而是科幻灵气复苏？”
“这么说，地球文明要进阶了？”
卓九元一边感知灵气，一边想入非非。
等灵气漩涡流结束，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精神亢奋，他被自己的猜想振奋到颤抖。
林苗却以为是灵气漩涡流的缘故，还安慰说：“第一次都这样，灵气洗涤身体，感知都是杂乱的，等过几个月适应了，大脑就不会这么兴奋。”
怕小年轻听不懂，林苗又比喻说：“就像是精神电疗，做完以后整个人飘飘欲仙，能够短暂性忘记烦恼和焦虑。但是电疗不适合长期使用，灵气漩涡流却没有副作用。”
卓九元“嗯嗯”胡乱点头，将林苗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这里看到的听到的，等回到负五层，还得告诉老爹呢。
“林工，监测仪器又爆表了，看来能量值还是超出预估，下一次加多少？”
卓九元认真记下今天的数据。
林苗检查完，直接报了个五千的量，说道：“大胆尝试，小心求证，一开始区间放宽些不打紧。你也别怕出错，现在每二十小时一次，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缩短周期，你有试错成本。”
“谢林工，我记下了，会好好工作的。”
卓九元跟着林苗和刘峰，在地底下一待就是大半个月，绘制的灵气监测图都快填满一本。
这一天，刘峰把人叫过来，“小卓，你上去一趟，暂时不要下来了。”
卓九元心一下子揪紧，“刘工，我哪里做错了吗？我刚开始学，如果做得不对，你只管骂，我——”
“别紧张。”
刘峰直接打断，“杨所要去首都参加一年一次的总结大会，身边得有人跟着，你一块儿去。”
卓九元顿时受宠若惊，想要咧嘴笑，又努力憋住。
“这怎么可能呢，我资历不够，哪里好跟杨所一起去。”
“确实轮不到你，不过你现在是我们监测站的人，那就有资格了。”
“刘工？”
“审核通过了，你的个人档案调到了监测站，因为你情况特殊，所以我这和杨所那儿，你可能随时抽调替换工作。”
刘峰说话模糊，但卓九元却听出来了。
杨自川负责机器人维检，这和刘峰完全不搭边。
但是杨自川还负责异种观察研究，这和地底下的灵气监测站却是紧密相连。
自己先前一直在观察记录异种，还临时饲养了异种大熊猫一段时间，更因有两只机械鼠，这就让他的身份很天然的与异种库以及监测站形成微妙联系。
机器人放在维检处，机械鼠也在那儿，如果要长时间在地底下工作，得想个法子把老爹和鼠子们带下来。
暗无天日的工作环境，卓九元自问做不到和刘峰林苗那样心平气和，身边没个说话唠嗑的，真容易疯。
才想到机械鼠，刘峰又是一句，“听杨所说，你的机械鼠养的很好，具有天然服从性，下次回地底下，把它们一并带来。”
天然服从，且不具备攻击性，这样的完全机械化异种，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刘峰看完卓九元的个人资料，这个心思就生出来了。
但这一想法，是他个人意愿，林苗和杨自川并不知道。
“这事儿暂时保密，杨所和林苗那里，你别说漏嘴。”刘峰又交代。
卓九元不明白，但对方是自己目前最大领导，听领导的准没错儿。
于是点点头，保证道：“刘工我晓得，我嘴巴很严的。”
刘峰：“行了，收拾收拾上去吧。”
灵气监测站的出口有两个，一个通上负五层，连接口是异种库的那个电梯。还有一个，则是刘峰和林苗轮班时外出的通道。
卓九元要回所里，通外的那条路不能走，所以直接原路返回。
然而从电梯里出来，又是一阵强烈的晕眩感。
卓九元走不动道儿，扶着玻璃墙喘息。
“人类，你看上去快死了。”机械猫的声音忽然响起。
卓九元抬头，就见玻璃墙内，机械猫高高站在一节枯木上。对方居高临下俯视自己，明明看不出情绪，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傲劲。
或许还有一点点关心？
卓九元心里挺感动，才半个月没见，机械猫也会想念呐。
机械猫尾巴微不可察甩动着，语气依旧僵硬，“人类，我只是陈述事实，并不是关心你。还有一个通知，七月份，你要作为我和big白的饲养员，一起去首都。”
“你和big白都去？”
卓九元挺惊讶，那只还没完全机械化的大熊猫，跟去干嘛？
机械猫：“我不清楚，这是你们人类的决定。不过，我实现了先前的承诺，你可以和我一起上路。作为回报，你也要帮助我和其他同类见面。”
卓九元知道，自己能够跟着上京，完全是刘峰的功劳。
但机械猫要这么认为，也……行。
正好，他也想借此机会，去看一看散布在其他各大研究基地的异种们。
哦对了，还得带上老爹！
卓九元恢复休息时，和机械猫短暂交流，等回到自己临时居所，紧绷的身体直接放松。
然后，没骨头似的瘫在床上，软绵绵面条一样。
“下面环境很辛苦？我看你黑眼圈又浓了。”
卓三钱有些心疼，以前是儿子打游戏熬夜熬出黑眼圈，骂就骂了，该骂。但现在工作熬出黑眼圈，哪里舍得骂。
“身体吃不消的时候，把我教给你的功法练一练，疲劳感会少许多，最主要的是能提高精神力。”
卓九元躺着没动，眼睛看向斜对面，嘿嘿笑，“爸，你一定不知道，我下到了哪里。”
“嗯，你说。”
这时候，卓三钱就是个安静的聆听者。
卓九元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
“爸，我跟你说，你所谓的地下一层不是单纯的一层楼，而是通往地底下三百米深的岩石下面。三百米，氧气都稀缺了，却有人在那里工作。”
“是国家设立的其中一个灵气监测站，里头就两个工作人员，负责人是刘峰……”
“爸，我通过审核了，以后都会留在监测站上班。回头我要找个借口，把你一并带下去。”
话刚说完，一旁乖乖听着的鼠二就急了，“小哥，我们呢？我们也要跟你在一起。”
卓九元捞起机械鼠，拨弄对方的机械尾巴，笑盈盈，“你们通过明路的，刘工批准了。”
“真的？好耶！又可以和小哥永远在一起了。”
鼠二激动地原地转圈圈，僵硬的尾巴快速划过，差点割破卓九元的手。
“小哥对不起，我忘记自己太厉害了。”鼠二羞愧捂脸。
卓九元满不在乎，轻轻放下对方，又顺手摸了下鼠大。
“没事儿，顶多划破点皮，你没用多大力，我知道的。还有，下去的事情估计得七月底。”
“怎么说？”
卓三钱问了句，有些担心，“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没安排？”
卓九元摇头，神情却更加愉悦，“异种研究一年一度总结大会，七月份在首都举行，杨所要去做汇报，我走运了，能跟着一起去。”
与此同时，七楼办公室。
乔青站在杨自川跟前，委屈诉求，“杨所，往年不知道也就算了，我没资格。可今年我都知道异种的事情，也参与了一部分工作，我怎么就不能跟你一起去？”
乔青想不明白，自己十多年的工作经验，又是老领导身边贴身照顾知根知底的，整个研究所里，除了他，还有谁？！
第47章手术合作。
六月三十, 卓九元携机器人和机械鼠，跟着杨自川去往首都。
公费出差，所里报销, 买的商务座。
卓九元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桐城，别说坐飞机，就是坐高铁，都不曾有过。
这一下子实现三级跳，心里还怪激动的。
“杨所，我第一次坐头等舱, 听说有许多好吃的, 还都免费？”
杨自川听到这话笑了，“你小子就知道吃, 还真是实在, 对，都免费的。一会儿登机前去休息室，那里也有吃的。”
“卓九元，你少吃点，吃太饱坐飞机难受。”
乔青不能跟去, 但依旧不放心, 抢了司机的活儿，亲自送两人去机场。
从后视镜望过去, 见卓九元情绪相当“不稳定”，忍不住头疼。
一天天的比猴子还闹, 能照顾好杨所吗？
车开到机场, 乔青目送两人离开, 心里还是没底，拿起手机给卓九元打电话。
“杨所的药我都放在他行李箱里, 单独一个黑色药包，你按照上面时间准时提醒杨所吃药。”
“开会时间很长，中途休息一定得提醒杨所喝水，站起来活动活动最好。”
“各大研究基地都有老熟人，杨所肯定得和他们讨论开小会，但你得看着点，切忌熬夜通宵。更不能连着好几天不睡觉。”
“杨所身体不好，你衣食住行都得顾好，你喜欢的那些垃圾食品，可千万别给杨所吃。”
“还有……”
卓九元认真听着，时不时“嗯嗯”点头，然而内心却是疯狂吐槽。
小老头身体素质好着呢，下到地底三百米都不带晕的，我都比不过！
什么垃圾食品，明明都是充满了爱意的大自然馈赠，乔哥做人真是没劲儿。
不能喝奶茶？不能够啊！
牛奶喝，茶叶喝，牛奶加茶叶，怎么就不能喝了？
通话结束，卓九元扭头看旁边，光明正大打小报告，“杨所，乔哥生怕我照顾不好你，怎么不能照顾好呢，我一定带杨所你吃遍首都所有美食。”
年轻人的热情很直接，分享欲爆棚，还没上飞机，就一条接着一条链接推送。
点开看，美食攻略五花八门。
杨自川的手机只用于信息联络，外加和家人同事打个电话，微信里空荡荡的，别说这种链接，就是一般性聊天记录都很少。
最上面的联系人是乔青，两人之间微信沟通，时间停留在五天前。
往下就是一些工作群，也是跟死了没两样。
但是卓九元短短五分钟时间，就发送了十一条链接，外加九个看不懂的表情包。
杨自川难得空闲，点开来看，心情还挺愉悦，“小卓，你们年轻人精力很旺盛嘛。”
“杨所，你身体好着呢，和年轻人没差。哦不，你比年轻人有朝气，他们每天上班死气沉沉的，而杨所你眼里有光，每天上班特别精神。”
卓九元这话虽奉承，但又真实。
他是真的没见过，哪个快七十的小老头儿，像杨自川这样的。
杨自川听完笑容更深，又和卓九元聊了会儿，自我感觉精神更好了。
上了飞机，一个补眠安静休息，一个哐哐猛吃，三个小时的路程，两人都过得相当满意。
下了飞机，杨自川接到电话，而后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卓九元紧跟其后，本以为领导要带着自己去打车，不想才走出去，就见着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迎了上来。
“杨所，我是小刘，刚才和你通话的就是我。车子已经备好了，直接送你去红星大酒店。”
说完视线一转，看向卓九元，只腼腆微笑。
卓九元啥也不懂，跟在后头搬行李，等到红星大酒店，又跟着杨自川去办理入住手续。
两人都是单间，不同的是，卓九元是大床房，而杨自川的却是套房。
卓九元瞥了眼，心里感慨：还得是领导，住酒店都高人一等。
但面上，却是笑嘻嘻，“托领导的福，我也住上五星级大酒店了，感恩。”
杨自川任由年轻人耍宝，一路上但笑不语。
两人在不同楼层，卓九元先送领导去套房，帮着规整行李后，又开始烧热水。
等水开的工夫，他把酒店的相关电话信息了解一遍，大概知道一日三餐的吃饭时间以及具体楼层。
“杨所，这酒店每天早上七点开始打扫卫生，我听乔哥说，你起得早，应该不打搅你睡觉。”
“另外每天下午有点心时间，是直接送到房间的，三点左右，这个时间可以吗？”
“杨所，咱们开年终总结大会的具体地址在哪儿？从酒店出发，有没有接送车？我想提前知道，也好做个规划……”
卓九元拿着手机，一边说一边记录，很快带入乔青的身份。
杨自川却是摆摆手，“不用麻烦，年终总结大会就在酒店里开，具体地点还没通知，不过按照往年惯例，都是五楼中央会议厅。”
“全国年终总结大会，各研究基地得来不少专家吧？不是还有异种么，搁酒店里安全吗？”
卓九元心里惊讶，异种多珍贵啊，酒店安保行不行啊？
杨自川：“甭担心，红星大酒店是国有的，它不对外开放，住进来的都是出公差的。”
卓九元顿时恍然，“难怪呢，刚在前台登记，当天入住率并不高，按照这地段实在不应该。”
说完又笑笑，“那杨所你先休息，我回自己房间了，如果有事你直接打我电话，随叫随到。”
五分钟后，卓九元扛着机器人刷卡进房间，对自己未来一个星期的居住环境，相当满意。
“虽然比不上领导的大套房，但看面积也有二十平，一个人住太宽裕了。”
“哦不对，还有爸和鼠子们。”
卓九元把两只机械鼠放在阳台上，让它们自顾玩耍，只叮嘱不要随便沿着外墙爬出去就行。
等回到房间内，这才和老父亲认真讨论。
“爸，我答应了那只机械猫，要帮它和同类见面。但今天听杨所的语气，以我的资历恐怕没法见到其他异种，这怎么办？”
异种上京有专门的运输航线，而且抵达时间是不确定的，属于保密机制。
只有年终总结大会召开那一天，所有人才知道抵达的异种们都被安置在哪里。
“那只机械猫的意思是，想要提前和同类见个面，我现在连它们在哪儿都不晓得。”
卓九元说着，满怀希望看向对面，“爸，你看能不能……”
“不能，这里是京城，修士动用灵力，会对龙脉灵气吐纳造成影响。”
“龙脉！爸，真的有龙脉吗？”
卓九元直接被带偏。
然而卓三钱对此并不打算解释，三两句含糊过去，转头看向阳台方向。
“我不行，但它们可以。异种物质特殊，同类之间应该有些感应，那两只和机械猫也相处过，让它们带路去找。”
卓九元听懂了，也笑了。
带两只机械鼠一起来首都，可真是先见之明。
吃过午饭，卓三钱留在房间里，卓九元则是带着机械鼠出去溜达。
溜达前，他特意打电话给杨自川，确认暂时没事安排，自己属于自由身，这才放心。
“小哥，我们现在就去找那只猫吗？”
除了吃就是玩，一点贡献都没有，这是鼠二对自己的认知。
这会儿能帮助主人，别提多高兴，“小哥小哥，我和老大可以分头行动，这样更快一些。”
卓九元却制止了，“不行，这不是普通酒店，万一出点事情就麻烦了。”
一个能够容纳异种，且举行全国性秘密会议的酒店，与其说是酒店，还不如说是国家招待所。
想至此，卓九元开始悄咪咪观察。但凡溜达路上遇到的酒店工作人员，都会留心多看一眼。
这一看，还真是看出门道来。
这酒店里的安保工作人员，全部都是练家子！
再联想马上要举行的会议，以及那些异种，这些练家子是部队出来的，也大有可能。
“嘶——”
卓九元被自己的猜测惊到，原本还想随意行动，这会儿带着两只机械鼠安静如鸡，除了在健身房瞎晃荡，哪哪儿都不敢去。
“小哥，你看起来有些害怕。”鼠二语气天真直接。
卓九元“嗯”了声，抱着两只鼠子趴在爬楼机上，“但凡我表现出一丝可疑迹象，他们就得套麻袋把我扛走。就是杨所出面，估计捞回来都难。”
“可是小哥是研究员啊，是过来开会的。”鼠大也很不解。
卓九元摇头，“我算哪门子研究员，全都是托你们的福。”
卓九元带着两只机械鼠在健身房晃荡两小时，为表示真实，期间爬楼机爬了一小时，龙门架用了半小时。
来时意气风发，走路都带风。回去时浑身湿透，蔫啦吧唧。
然而卓九元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两分钟，就有一则消息汇报出去：【目标嫌疑暂时解除】。
第二天一大早，杨自川电话通知，让卓九元去一趟酒店一楼大厅。
“杨所，咱所里来人了吗？是接的谁？”
卓九元接到电话就走出房间，这会儿已经站在电梯口。
杨自川却说：“不是咱们所里的人，是弧向研究所的，我看你们上次聊得挺好，你去迎一迎，把人直接带到我这里。”
卓九元疑惑，弧向研究所和他们研究所有什么关系？
不仅和他们没关系，就是和整个年终总结会议，也都没关系吧？
但这话他没问，也就心里猜测而已。
电梯很快下到一楼，卓九元去前台询问，得知弧向研究所还没有入住登记，就走到酒店大门外站着。
五分钟后，一辆灰色的轿车驶进来，稳稳停在大门口。
卓九元眼尖，一下子看到里头坐着的熟悉面孔，二话不说迎上去，甚至抢了原本门迎的活。
开门动作那叫一个熟练，笑容比夏天的太阳还要灿烂。
“胡专员，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真是好巧啊！”
“这位是弧向研究所的所长吧？我们杨所特意叮嘱我，一定得亲自带所长你上去，杨所已经等着了。”
胡勒转头解释，“师伯，这是桐城器械研究所的卓九元，咱们所送去的大熊猫就是他照顾的。”
说完走出去，一边拿行李一边介绍，“那是我二师伯何孟来，弧向研究所的副所长，在动物手术医疗方面，是全国大拿。”
卓九元：“？”
给动物手术的大佬，来参加这种会议做什么？
心里嘀咕一阵，面上却热情更盛，“原来是何所，一直听闻你的大名，今日可算是见着了，我的荣幸！何所你这边走，我去给你和胡专员办理入住登记。”
一个其他研究所的人，帮着别的研究所人员办理入住手续，这事儿在何孟来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积极吗？”
何孟来想起自己带的那几个，这么会来事儿的，一个也没有！
胡勒：“二师伯，卓九元这人天生热心肠，特别会来事儿。不过能力一般般，和朝阳相比，差得远了。”
张朝阳是南大毕业的，和桐大属于差不多水平。
这样的学历和资质，当年跟着何孟来进弧向研究所，那是最垫底的存在。
可张朝阳很努力，天赋不够勤奋来凑，别人做一遍两遍能完成的，他就算做十遍八遍，甚至几十遍，也必须要完成。
胡勒想起当年的手术模拟练习，自己天赋高经验足，但手术成功率远远不及张朝阳。由此可见，对方将勤能补拙四个字，贯彻的淋漓尽致。
说到自己徒弟，何孟来面容就软和许多，“不是谁都比得上朝阳的，在你们这几个小辈中，就属他最用心。要不是他没在研究所，我必定选他。”
未完全机械化的异种想要进行手术，全国能做的没几个，何孟来算是头部。
但他一个人吃不消，需配备助手。
最合适人选是张朝阳，结果人回安县蹲兽医站去了。
第二人选是方澄，但是楚青正拉着做实验，不肯放人。
最后只能带上胡勒，虽比上不足，但比下绝对有余。
这是他们做手术，有关动物本体部分的人员安排。至于机械化部分，就得同城器械研究所那边出。
何孟来一直以为，这事儿杨自川会亲自上手，结果却被告知，安排的是一个新人，他在旁边做指导。
“杨所，这不好吧，手术难度极高，交给一个新人，恐怕……”
何孟来搜寻相关记忆，目标人物定在魏音几个身上。
结果又被告知，跟过来的助理，没有魏音等人。
何孟来懵住，“那你们所跟过来的是谁？”
杨自川笑眯眯，“何所你刚见过，卓九元，小年轻看着性子跳脱，其实维检机器能力很不错。”
何孟来脑海中浮现出的属于卓九元的印象，只有一个：阿谀奉承的小子。
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何孟来顿时对手术没信心，只觉事情不靠谱。
第48章东北金渐层。
另一边, 卓九元被告知自己这一次上京的主要任务，也是惊呆住。
“杨所，你说的联合手术是？”
“这一次举行全国年终总结会议, 除了探讨异种的异变进程，还有一个主要事件，那就是给完全机械化失败的异种，进行手术治疗。”
“手术治疗？”
“你应该听说过，在此之前就有异种完全机械化失败的案例，那是弧向研究所的一头狼。那头狼几乎完成大半的机械化过程, 所有人都以为它会成功, 却不知什么原因，最后竟然失败了。”
说到这, 杨自川也是摇头, “为此弧向研究所成立调研小组，就此事进行专门调查，负责人正是动物研究专家何孟来……”
这一上午，卓九元收获的信息量是巨大的。
首先，他知道了异种完全机械化的具体步骤, 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步是身体数据出现异常, 在常规血液检查中可析出金属游离物，且动物本体没有任何异常, 那就是异变的开始。
第二步是违反自然进食本能，趋向于对其他能量的需求, 这方面着重点一直是电。
这也是杨自川认为异种完全机械化后趋同于机器的一个重要特征。
而最后一步, 是异种本体能量暴动, 在异变最后阶段，需要源源不断为其提供能量, 使本体完成质的转变。
卓九元对此有些疑问，忍不住抬头看向老父亲，“爸，之前小老大它们完成异变，也是这样的步骤吗？”
卓三钱“嗯”了声，对于两只机械鼠，他还是很留心的。
“也是常规操作，不过最后异变进程，我有稍稍辅助。否则单凭你租的地方那点电量，根本不够。”
卓九元眉头拧起，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实在太快，来不及抓住。
等回过头再去想，又是一片茫然。
卓三钱安慰，“元元，这事你不用想太多，一切事物发展有其自然规律，时间会逐一验证。眼下你要做的，是不辜负你们领导对你的信任。”
“我知道。”
卓九元点头，“杨所能看重我，是我的运气，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和弧向研究所的联合手术，我绝不能失败。”
卓九元将“魔爪”伸向了两只机械鼠。
为了全面透彻了解完全机械化物种的内里构造，一有时间，他就拆解两只鼠子。
仅三天时间，鼠大鼠二就被拆解了一百多次，卓三钱负责记录拆解全过程，以便儿子事后观看，对细节进行重点研究。
又一次拆解完成，卓九元开始重新组装。
鼠二的脑袋装回去后，忍不住转动眼珠子，嘴巴一张一合，“小哥，你学会了吗？如果还不会，要不要把鼠鼠再拆开。”
反正死不了，而且小哥拆解手法很温柔，它一点都不害怕。
卓九元心里一暖，不由加快组装速度，“小老二，你可真是贴心呐，不过暂时不需要，我基本上掌握了。”
“小哥，有人过来了。”鼠大忽然出声提醒。
卓九元组装机械鼠到一半，房门被敲响，来人是胡勒。
“卓九元，我师伯下了通知，下午两点半在五楼中央会议室集合。”
说完，又冲着笑了笑，“别紧张，还没到开年终总结会议的时候，应该是要提前进行模拟手术。”
卓九元不懂什么叫模拟手术，他只是按照对方要求的时间准时抵达。
而此时的中央会议大厅，何孟来和杨自川已经站在那儿，看聊天情况，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杨所，何所。”
卓九元走过去打招呼，而后又跟旁边的胡勒点点头。
何孟来见人都来齐了，直接就说：“时间不等人，这就开始进行模拟手术吧。”
卓九元跟着几人去乘坐电梯，直接下到负一层。
红星大酒店的地下层不像桐城器械研究所那么精密，但也比一般地下层来得牢固。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一台类似于游戏舱，却比之要大上数倍的机舱摆在眼前，这是卓九元从未见过的东西。
“杨所，这是最新研究出来的器械吗？”卓九元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
杨自川却说：“早年研究的器械了，后来经过多方改良，主要用于弧向研究所的模拟手术训练，一方面为提高动物手术的成功率，另一方面也是想进行大量实验操作来收集数据，希望有一天，这模拟手术舱能够用于人类手术中。”
卓九元对眼前的模拟手术舱很感兴趣，奈何何孟来要求直接展开手术，根本不给时间多观察。
手术舱打开，四人很快进去。
卓九元看到眼前一个巨大的水纹屏幕，一头东北虎正出现在屏幕上。
何孟来按下几个操作键，屏幕上的东北虎直接本体投影到手术台上。卓九元就在旁边站着，忍不住伸手触摸，竟然是真的？
“杨所，这？”他惊呆了。
何孟来和胡勒已经做好术前准备，开始进行东北虎解剖手术。
此时进行的是本体血肉部分，还轮不到机械化相关，杨自川趁空解释说：“虚拟化的超3D技术，致力于五感真实，但到底是假的，是一种短暂性神经麻痹效应。”
说着，又把卓九元带到手术台的另一侧，从这个角度，能够清楚看到东北虎体内的机械零件和血肉共存情况。
“小卓，一会儿我给你作指导，何所他们完成本体血肉分离后，你立即进行零件拆解检查。这头未能完全机械化的东北虎三天后抵达京城，我们时间有限，需要在它抵达前，实现手术成功率70%。”
100%的大话没人敢说，如果达到70%的手术成功率，他们也就敢真正进行手术操作了。
杨自川：“这是几个研究所共同商议的决定，异种珍贵，密歇根山谷狼的完全机械化失败，给与我们重创。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不希望再发生。”
如果能够找出异种不能完全机械化的原因，并加以克服，那之后将动物类异种带入灵气监测站，也是大有可能。
卓九元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此时此刻，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手术参与者，顶多算是个助手。
可他又明白，如果能够助力于手术成功，这对器械发展以及异种研究，将是多么重要的一步。
如果未来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那今时今日，这一场手术，是不是也将载入史册？
自己好像成了历史变革的见证人。
卓九元顿时心潮澎湃，重重点头，“杨所，我会尽全力的。”
杨自川：“注意观察，随时听我指令操作。”
一连三天，卓九元都待在手术模拟舱内。
一开始，是何孟来和杨自川主导，胡勒和他做助手，但后续完成度不断提高，反倒是他们两个做了主刀。
卓九元第一次见识到胡勒的专业素养，对方除却必要休息，当真全天都在反复进行手术训练。
同样的事情做一遍两遍不会觉得腻，但是几十遍上百遍，而且还是在这么短时间内？
卓九元扪心自问，自己是吃不消的，还会有很强烈的生理性排斥。
中间趁空休息，卓九元忍不住问：“胡专员，你这样的水平，需要练习多少年？”
胡勒却摇头，“有一个内卷的好同事，不需要多少年。”
“？”
“你不懂，有人跑不快还拼命跑，这种精神才最可贵。”
卓九元没听懂，只以为这涉及机密，很干脆转移话题，问起异种东北虎的事情。
这事儿不算隐秘，胡勒知道多少，基本上全都告诉对方。
末了又说：“我师伯看上去不在乎，但其实很在乎，别以为他跟没事人一样，其实比谁都想要手术成功。”
“我知道，何所每一次模拟手术都全身心投入，几乎到了忘我的状态，太沉浸了。”
“你能看出来？”
胡勒很惊讶，在他的印象中，眼前这个年轻人没什么能力，当然嘴皮子功夫一流。
他一直觉得，这种人才应该去做行政，那绝对能发挥最大价值。
卓九元不禁想起自己父亲，对方每一次修炼都是全神贯注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忘记时间的情况。
这种遗忘时间的情况和普通人投入做事，再抬头发现过去一个多小时不一样。那是真正的山中无岁月，不知过去多少年的超然状态。
卓九元甚至觉得，修真者之所以能够修炼长寿，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遵循时间规律。
但细想一下，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这些时间刻画不都是人为规定出来的吗？
如果不遵循这样的时间规则，反而以自身感知为标准，那是不是所谓活到一百岁，其实可以无限延长，活到一百五十岁，甚至更多？
“喂卓九元，你想什么呢？回神，该手术了。”
胡勒的喊话将卓九元拉回现实，思绪抽离时，他的精神忍不住晃了晃。
而后忍不住自嘲：想什么呢，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
认真做事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这一次手术模拟训练按照原计划结束了。
四人离开负一层，各自返回房间休息。
卓九元不过稍作调整，还没来得及好好睡一觉，又一次接到通知，一年一度的年终总结会议，即将开始了。
他拿到相关信息，就立即赶往杨自川的房间。
“杨所，第一场会议安排在今天晚上七点，会议时间是四个小时。从明天开始，白天一共两场，上午集中讨论，下午以异种总结为主……”
卓九元把所有流程都汇报了一遍，最后提出自己的一点小小疑问。
“杨所，为什么第一场会议会安排在晚上？按理说今天各大研究所到酒店，最晚时间是下午四点钟，大家都很疲惫，不应该调整作息早点睡觉，为明天开会做充分准备吗？”
杨自川没回答，反而问了句，“小卓，如果你明天有重要事情要做，头一天晚上会怎么安排？”
“我吗？我一般都挺晚睡觉的，主要是精神比较亢奋，就好像高考的时候，我十二点还睡不着。“
卓九元恍然，而后忍不住打趣，“杨所，原来这样的困扰，你们这些大佬也有啊！”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惰性，克服惰性就需要高度自律。当天开会虽然时间紧促，但效率并不会低，而且前一晚集中讨论后，也更利于后面几天会议内容的展开。”
卓九元点点头，又继续核对细节事项，他一直陪着杨自川，直到晚饭后临近七点，才把人送到五楼中央会议厅。
“杨所，你刚吃了药，中途可能会有点困，这是提神茶，可以随时喝一点。”
“中途休息时间有十五分钟，杨所你记得站起来活动两下，去上个厕所，顺便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还有……”
“小卓啊。”
杨自川打断，笑容却是满满，“乔青担心过头了，你不用每件事都照做，我心里有分寸。”
“那杨所，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我手机一直带着，有什么事你随时打我电话。”
“不用急着回去，一会儿何所会过来，他也要参加会议。你跟着胡勒一起，去看看异种。”
卓九元心头一颤，眼睛都亮了，“杨所！”
“应该都送到了，今晚会议结束，联合手术的时间就得定下来，你提前了解手术体情况，这没问题。”
卓九元没想到，自己一直苦恼的该如何解决的问题，就这样被轻易解开了。
本来还想着找借口呢，这下倒好，反而是有光明正大的身份了。
卓九元在会议厅门口等了会儿，果然看到何孟来和胡勒。
何孟来直接进入会议厅内，胡勒却是冲着卓九元招招手，等人走近了，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走，带你去看看真正的东北金渐层。”
“嗯，杨所和我说过这事儿。”
“是么，不过你小子做好准备，这只东北金渐层，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第49章退化。
异种年终总结会议召开, 全国各大研究基地的异种也已经送到。
卓九元本以为，这些异种会放在地下层，却不想, 胡勒带他坐电梯，直接上到六楼。
电梯门开，胡勒先一步走出去，指向右手边走廊，“这只异种情况特殊，单独放置一个区域, 其他的异种并列放在一起, 当然，每一只异种之间都有保护罩。”
说着, 两人已经走至走廊尽头。
卓九元抬头看, 一扇玻璃制的大门就在正前方，这材质他很熟悉，同城器械研究所的异种库，就是用此建造的。
不过眼前这玻璃，又做了模糊化处理, 看不到里面具体情况。
本以为是自己研究所独有, 没想到红星大酒店里，也有这种特殊材质的玻璃？
“胡专员, 有门禁，我们怎么进去？虹膜扫视还是指纹认证？”
胡勒摇头, “都不是, 哪能这么随便。”
“？”
“等着吧, 一会儿会触动无声警报装置，很快就来人。”
来人, 来什么人？
卓九元心里不解，正回味对方说的话中意思，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扭头看，眼睛登时瞪圆，“制、制服？”
好家伙，这一身，先前也就在电视上看到过。
听到警报现身的一共有三个制服，统一穿着，甚至配备武器装备。
其中一人接过胡勒和卓九元的工作证进行审核，另外两人则是打开一个识别系统，进行全身录入检查。
这一整套流程看似繁琐，但效率很高，前后也就三分钟时间。
“审核通过，请进。”
“辛苦了。”
胡勒从对方手中拿回工作证，带着卓九元推开玻璃门。
门后是一个偌大的中央厅，当中摆着一个高五米宽五米的巨大玻璃罩。玻璃材质透明，卓九元一眼就看到，趴窝在里面的东北虎。
然而这东北虎和常识根本匹配不上。
一般正常东北虎，即便是成年虎，体重也在250—300公斤之间。其身长约为两米三，即便加上尾巴长度，至多也是三米左右。
可是眼前这只东北虎，在这个5*5的巨型玻璃罩内，依旧显得空间很拥挤。
这还是它没有完全直立身体的情况下。
卓九元：“这是东北虎吗？”
吃了变大药了吧？
胡勒站在玻璃罩外，饶是之前就见过，此刻依旧感慨万分，“这就是我们要做手术的异种，它原本是正常体态，但是完全机械化失败后，体型骤然发生变化。按照我师伯的推算，如果对方体型一旦超过5*5，那么也就距离它衰退死亡不远了。”
“所以这个玻璃罩，是为了估算它的生命值？”
卓九元抬头看过去，凝视这只超乎想象的东北金渐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这东北大猫，无论是变异前还是变异后，都应该是东北森林之王的存在。
它们在自己的领域内，只要不遇见人类，几乎就是无敌。
普通人要是遇上这种大猫，估计能吓个半死。
然而这样强大的东北虎，因为完全机械化失败，只能任由自己体型不断暴涨，无可奈何等待死亡降临。
“它一直这么趴着，睡不醒吗？”卓九元又走近一些。
胡勒也跟着一起走，两人最后几乎贴在玻璃罩上。
“它没有力气了，活动于它而言，也是一种生命体的消耗。”
胡勒话音刚落，原本昏睡的东北虎脑袋动了动，下一秒，眼睛睁开。
卓九元在正中间位置，恰好与之视线撞上，一时，竟失了言语。
倒是玻璃罩内的东北虎，看了几眼外头的两个人类，又慢悠悠的扭转躯体，尽量将自己的脑袋埋进爪子里。
然后，再次陷入沉睡中。
晚上十一点半，第一次会议结束。
卓九元送杨自川回房间，一并过去的还有何孟来，以及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女人。
从样貌上看，对方年纪并不大，但两鬓却已生白发，而且走路时有点驼背，这些都是衰老的特征之一。
三人进房间，又马不停蹄开小会，其中何孟来主导，剩下两人不时提出意见。
卓九元是听不大懂，偶尔有几句听明白了，但想要稍作思考，开会的三个人已经直接跳转至下一个话题。
闲着没事儿干，最后默默在旁边烧水倒茶，看情况添置些点心之类。
时间转到第二天凌晨，差不多一点一刻时，小会议终于结束了。
杨自川捧起自己的保温杯抿了口，这才想起什么，扭头冲卓九元挥手。
“杨所。”
卓九元快步走过去，“有什么要我做的？”
杨自川看向斜对面，说道：“这是东北研究所所长孟红樱女士，你叫孟所就行。对了，即将进行联合手术的那只异种，就出自东北研究所。”
孟红樱也转过视线，严肃的表情略微带了些笑意，“小卓同志，有劳你们两个研究所了，虎妞要是能够手术成功，我们研究所感激不尽。”
“孟所，主刀的是何所，指导的是杨所，我一个小助手实在不敢当。”
卓九元侧身避开，没有打搅三人后续开会。
但又想起乔青的叮嘱，于是在边上小沙发一直坐着，随时干小二的活儿。
断断续续的小会议开了三次，卓九元这才明白，为什么杨自川的房间要定大套间。
这偌大的客厅，完全就是为了换个地方当牛马，持续性办公啊！
再看眼前三人，加起来岁数都超两百了吧，精力怎么还能这么旺盛？
卓九元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快速掐了把自己大腿肉，闷声呲牙咧嘴，把自己强行唤醒了。
最后会议结束，他也懒得再回去，干脆窝在沙发上睡了几小时。
第二天的会议照常开，杨自川睡了四个小时，精神倍儿好，在餐厅碰见熟人，坐一起有吃有聊，完全看不出昨晚熬了大半宿。
卓九元坐在旁边餐桌，吃着最爱的烤肉和炒面，也提不起劲儿。
“怎么了？”
胡勒不知何时走过来，坐到了对面，“你昨晚捉鬼去了？”
“胡专员，早上好。”
卓九元没精打采打招呼，咬了一口肉，总感觉味道怪怪的，转而开始喝豆浆。
但平时美味香浓的豆浆，此时喝起来跟泔水一样。
“我以前也熬夜，但没这么难受过。胡专员，何所他们回去都三点多了，精神真好。”
胡勒看了眼旁边，失笑，“比不上杨所，小老头快七十了，比谁都能干。不过我听我师伯说了，你全程都在帮忙做会议记录，还要兼顾倒茶水，难为你了。”
三个大佬开小会，自由度极高，这样的会议记录相当耗脑力，卓九元这个年纪，费心记录那些专业术语还能够不出差错，就已经是了不起。
想到今早师伯拿到已经整理好的昨晚会议记录，数据清晰，完成度几乎没差，反常夸了句。
“这小子除了会阿谀奉承，还算有点本事。”
卓九元听到转述，心情一瞬美妙，何孟来看自己那嫌弃的眼神，可是够直白的。
能让这种挑剔的大佬夸一句，可不容易。
“我也就干些打杂的碎活儿，倒是何所他们辛苦了。对了胡专员，手术时间定下来了吗？”
胡勒点头，“定了，安排在明天早上八点。”
“这么快？”
“不快不行啊，今早孟所去看了异种，那只东北大猫又长大不少，她担心的饭都吃不下去。”
卓九元看向隔壁桌，果然不见孟红樱的身影。
之后的全天会议，卓九元照例进不去。上午，他跟着胡勒去六楼看东北虎，两人说起第二天手术的相关注意事项。
至于下午，他暂时得了自由身。
原本，卓九元想回房间休息下，补个觉缓一缓。
但老父亲一句提醒，让他想起之前忘记的一茬，机械猫！
“差点耽误事儿，我答应它的，可不能食言。”
六楼一整层都是寄放异种的，配备超强防御，但是卓九元身份验证通过，去到里面很顺畅。
即便没有胡勒一起，也不打紧。
是以，趁所有人都在开会忙碌时，卓九元悄摸去到六楼另一边区域。
走进玻璃门内，空间比东北虎那边大上许多，但环境之噪杂，天差地别。
东北大猫静悄悄，连呼吸声都只有自己的。
可是这里？
卓九元直接捂住耳朵，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太吵了，一只两只叽叽呱呱，说什么的都有。
即便隔着玻璃罩，它们不能相互斗殴，但吵闹却是一只赛一只的勇。
这只说：“我是天选之子，在长白山得道成仙，你们都是俗物，根本不能与我相提并论。”
那只说：“我从哀牢山里走出来，见过大世面，人类想要收服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隔了点距离，又有一只叫唤着，“你们都听我说，不要争当第一，我们要联合起来，抵制人类的研究。我们是上天选中的新物种，我们要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卓九元默默避开这群吵的最凶的，好不容易走到角落，忽然瞥见眼熟的一大团白毛。
定眼再看，这不是还没完全机械化的大熊猫嘛！
“big白，你怎么也在这里？”
卓九元庆幸这玻璃罩不隔音，这会儿能够和大熊猫顺利交流，“它们都是完全机械化的情况，你一只没有完全机械化的，怎么混进去的？”
大熊猫见到老熟人也很高兴，但这个问题，它回答不了。
“不知道啊，反正我和大狸一起坐飞机来的，一来就被安排在这儿了。”
“其实环境也不赖，他们每天给我送最新鲜的竹子，吃饱了还有专人来清理便便。哦对了，大狸在最里面那块地方。”
卓九元顺着大熊猫所指方向看去，偌大的厅子最角落，有一个孤零零的玻璃罩子，隐约可以看见是一团毛茸茸。
等走近了，卓九元才完全看清楚，机械猫竟然变为动物本体形态了。
“！”
这怎么可能呢，已经完全机械化的动物体，就会一直保持机械状态，这猫，这猫——
机械猫一早就听到声响，它知道，叫卓九元的这个人类，终于来了。
但它依旧很生气，这个人类不信守承诺，自己白白在这地方待了一整天。
“人类，失信，是你们最大的败笔。”
机械猫睁开眼睛，斥责又嫌弃。
卓九元第一次看到对方的神情姿态，往常那机械眼珠子无论怎么转，情绪都是不能表达的。
原来这猫，情绪这么明显。
哦不是，它在生气！
卓九元立即蹲下，拍拍玻璃罩道歉，“忙昏头了，也没找到机会来看你。”
“现在又不忙了？”机械猫嗤了声，一点都不信。
卓九元摸摸鼻子，心里挺虚。
忙的确是很忙，但要说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那就是假话了。
可习惯性这样与人沟通，时间一长，就成自然状态。
卓九元意识到自己在面对这些异种时，也不自觉带上了虚伪的面具，但异种对人类情绪十分敏锐，他的假又根本藏不住。
“对不起，我很抱歉，失约了。”
卓九元表情一瞬严肃，诚恳道歉。
机械猫这才认真看过去，而后抬起一只爪子，拍了拍玻璃罩，“人类，打开它，我需要和它们交流。”
卓九元摇头，“恐怕不行，这玻璃罩有特殊装置，我没有密钥打不开。”
机械猫想起先前几个人类操作，似乎很复杂，可能眼前的人类太弱小了，脑容量不够？
于是退一步要求，“人类，抱着玻璃罩过去，我要和它们一一面谈。”
这事儿好办，卓九元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然而准备抱玻璃罩时，他却悲催发现一个事实，自己抱不动。
小小一只机械猫，薄薄一层玻璃罩，不应该啊？
试一次，失败。
再试一次，又失败。
尝试数次之后，卓九元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擦汗。
万万没想到，这特殊材质的玻璃，不仅强度硬度惊人，连重量都超出预估。
这可比钢筋锻造要重得多得多。
然而机械猫不听，只觉人类在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没用。”
这么脆皮的人类，究竟凭什么关住如此强大的它们？
一人一猫相顾无言。
最后，卓九元只能说道：“你想和谁交流，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你听得懂么！”机械猫忍不住扭头。
卓九元却笑了，“不巧，这个聆听的本事，我是真长在身上。不论是哪一种动物异变，它们的语言，我都知道。唉，这可能就是天赋吧！”
机械猫惊讶不已，脆皮人类好像还有点用。
它扭头看了下，指向一个方向，说道：“去那边，那里有一只从哀牢山里爬出来的长臂猿，我想知道它的异变情况。”
说到这儿，机械猫忽然恼羞的挠了下自己。
“人类，不知道什么原因，我退化了。今天早上，我的身体从完全机械化，逐渐变成原本动物形态。”
完全机械化的自己，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成数十倍增长。
然而退化后的自己，速度力量都在下降，虽然不是完全退回动物形态时那样，但习惯性做强者后，这种情况让它很慌。
而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大概就是完全机械化后增长的智力，还是保持同等水平。
机械猫一直在观察这里的异种，很快注意到，那只黑色长臂猿，似乎和自己有同样的情况。
但是那长臂猿太聒噪，叭叭叭说个不停，自己根本没机会与之交流。
卓九元领了“任务”，立即起身走去最吵闹区，很快，就找到了中间的一个玻璃罩。
里头是一只全身漆黑的长臂猿，大约一米高，超长的手臂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两圈，手指依旧十分灵活。
注意到玻璃罩前站着人类，长臂猿以为是惯例来做巡查的，匆匆看了眼，又开始大讲特讲。
它要告诉所有同类，自己生活的哀牢山深处，里面是何等秀丽风光。
“我跟你们说，等哪一天大家都出去了，一定要和我回哀牢山，住在最深处，能够感受天地灵气，很有可能成仙的！”
“不要去东北，长白山上都是雪，没有仙人。”
“也不要去南海，大海里都是鲨鱼，潜入海底生活没意思。”
“哀牢山的夜晚啊，那么那么黑，能看到幽灵……”
“等一下。”
卓九元忍不住打断，举手拍了拍玻璃罩，堆起满满的笑容。
然后说道：“这位哀牢山的朋友，能不能认识一下？我目前代表最边上那只机械猫，想和你短暂建立良好有序的合作关系。对，就是最边上那只，它有话和你说。”
卓九元说完，侧过身，指了指机械猫的方向。
然后又冲身边其他玻璃罩拱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雅兴了，能不能允许我稍稍占用一点时间，事后你们再继续高谈论阔？”
长臂猿贴着玻璃罩，眼睛眨啊眨，不敢相信。
天呐，人类听得懂它们的语言。
我就知道，人类是从猿类进化而来的，这就是证据！
“哈哈，返祖了，这个人类终于返祖了。”
长臂猿冲着其他异种大喊，似乎挺高兴，“快看，这就是我的后辈，我就知道，当我们猿获得强大的力量后，进化成功的人类，也会再次进化。这就是缘分啊！”
第50章“救我。”
长臂猿高声一呼, 其他异种看向当中站着的人类，眼神诸多好奇。
有些胆子小的，偷偷打量, 似乎在与长臂猿默默比对，为什么作为猿类后辈，全身没有毛发？
有些胆子大的，直接贴在玻璃罩上，甚至挥手打招呼，询问是如何获得力量, 懂得兽类语言的？
当然也不乏聪明者, 权当看热闹，顺便伸个懒腰, 等待后续。
卓九元当下升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 好像现场表演了个杂技，这会儿被围观，不住的指指点点。
等缓过来，立即解释说：“你们误会了，我和这长臂猿没有关系, 我听得懂你们的语言只是偶然获得机遇。并非——”
“不用解释。”
大熊猫的声音忽然响起, 对方已经在玻璃罩里站起来，“它聪明得很, 智力很高，逗你玩罢了。”
卓九元转身看过去。
大熊猫爪子一抬, 指向最角落, “大狸让我说的, 它说我嗓门大。”
卓九元了然，自己当真是被一只猿给耍了。
回头再看, 那玻璃罩内的长臂猿，眼里哪里还有激动欢喜的情绪，只不过是平静的凝视前方，仿佛在看无关紧要的东西。
“为什么呢？”卓九元不懂。
“为什么呢？”
长臂猿重复这句话，说完后摇头，“是啊，人类，为什么呢？明明不相干的关系，凭什么因为我们异变，就要将我们捕获？就因为我们在这个世界稀缺珍贵，就活该被你们研究吗？”
卓九元错愕，哑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站在人类的角度，为了社会科技的发展，不过小小牺牲一部分动物，且这个牺牲并没有剥夺它们的生命，这已经是仁慈了。
然而，在动物眼里，却依旧是残忍的剥削。
异变后的动物，智力水平大幅度提高，它们更加不愿意被束缚，它们对自由的渴望也越发强烈。
两者立场是对立的，且如此鲜明。
长臂猿见人类沉默，直接嗤笑一声，转而看向大厅角落，找到了机械猫。
“喂，你想做什么？你这只异种好奇怪，竟然找一个人类当代言人，你是不是已经叛变了？”
机械猫却嘲笑，“异种？这是人类的定义，你既然承认这个名字，为什么还要反驳人类？你才是被驯化的无知者。”
“你，可恶！”长臂猿很生气。
机械猫继续输出，“我听你叨叨一整天，无非就是想要回哀牢山，但你被关在这里，没有人类的帮助根本不可能。如果你想要相对自由，就必须学会和人类合作。”
“相对自由？”
“对，因为稀缺，世间少有，我们已经失去了绝对自由。但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寻求相对自由……”
卓九元以为，机械猫要和长臂猿对话，当真是想知道退化后的具体情况。
但显然，他天真了。
这两只一开口，就是讨论自由和权力！
异种大厅待不长，一次停留时间至多半小时，卓九元很想再听一听这些对自己毫不避讳的异种们，究竟能想出什么办法。
只可惜，走出去时，讨论声很大，却没有进入高潮。
回到房间，卓九元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卓三钱修炼结束，走过去拍拍儿子肩膀，“怎么了？我看你心情好像不好。”
“爸，我刚刚见证了一场演讲。”
“嗯？”
“在六楼，那些异变的动物智力大幅度提高，开始讨论如何获得相对自由，甚至想要和人类达成合作关系……”
“这不是很好么。”
卓三钱一句话总结。
卓九元愣住，眨眨眼睛，又开始思考，这样聪明的异变新物种，和人类处于同一个生活环境，究竟有哪里好？
卓三钱不禁想起异世修真界，在那个地方，不仅人分为凡人和修真者，就连其他生物体也是多样繁荣。
植物修炼有妖精，动物修炼有妖兽，甚至连一方石头，若能吸收日月精华，也能和那《西游记》里一样，修炼出个石猴来。
更不用说，还有飞升往上的修仙界，死后堕入地狱的冥界……
相较于现代世界，修真界的包容性是无限的。
卓三钱忍不住想，现代世界为什么会出现动物异变？为什么有这么稀薄的灵气存在？
人明明有灵根，却无法吸收灵气，而动物全无灵根，却能利用灵气进化变异？
这是不是说明，这方小世界也默认，要改变从古至今人类处于统辖地位的局面？
再看沙发上坐着的儿子，卓三钱说道：“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就目前情况来看，不仅仅是电视节目上的一句宣传口号。”
“爸，你也想要看到它们不断壮大起来吗？”卓九元问。
卓三钱摇头，“不是我希望，而是发展趋势，你且看着吧，世界的馈赠远不止如此。”
卓九元没听懂，但也无暇思考这些高大上的事情，他要着手准备明天的联合手术了。
第二天，清早七点。
卓九元提前一个小时到地下负一层，联合手术的手术室借用手术模拟舱。
因为之前就在这里进行过许多次模拟训练，是以各项设备都很熟悉，卓九元一进去就换衣服，然后开始术前消毒。
不一会儿，模拟舱被打开，几个工作人员将巨大的玻璃罩运送进来，里面原本空旷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
卓九元：“……”
本来还觉得这模拟舱建这么大纯属浪费，果然，还是前辈们有先见之明。
“卓九元，赶紧过来帮忙。”胡勒喊了一声。
卓九元“哎”一声应答，赶紧跑过去帮忙。
玻璃罩打开，所有人齐心合力把东北虎搬到特殊的手术台上。
庞大的体型一下子挡在众人面前，犹如一座小山。要不是舱内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投影，还真看不清对面的人在做什么。
此时，何孟来已经开始评估东北虎的昏睡时间，预计自己这边手术能够持续多久。
卓九元站在旁边看，见着那些手术器具，心底发毛。
“杨所，就……生剖啊？”
杨自川“嗯”了声，解释说：“别担心，异种的疼痛承受能力很强，我们也会注射麻醉剂，不过最主要原因还是其内部结构机械化，那一部分是完全感受不到痛苦的。”
话虽这么说，但看何孟来和胡勒直接上手，那血淋淋的画面，以及看到内里跳动的器脏，卓九元依旧吃不消。
他本身就是个造机器人的技术工，拆开整个机器，洒落的也就一地零件。
少一个零件？重新组装时再找回来就好了。
多一个零件？那就拆开机器身体拧下来。
无论怎么做，机器没有疼痛，人不会有负罪感。
但此时此刻，浓重的血腥味让卓九元生理性反呕，心口处也堵得厉害。
“小卓，注意观察，我们要上手了。”
杨自川的声音将卓九元拉回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拿着的工具，深呼吸，平复心情。
再看眼前画面，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修理工，这会儿，要开工了。
联合手术持续进行，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整整十二个小时。
作为参与者，无论是脑力消耗还是体力消耗，都是不可估量的数值。
卓九元是年轻人，最后两个小时也开始大量出汗，手指颤抖，更不用说年龄摆在那里的杨自川和何孟来。
但没有一个人吭声，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着。
模拟舱内，除了器具搅动翻转的声音，只剩下很轻很轻的呼吸声。
忽然，一道喜悦的声音响起，是何孟来。
“找到了！”
卓九元扭头看，只见对方拿着一个跳动的器脏，看样子像是心脏模样。
但很不一样的情况是，这心脏十分小，且模样奇怪。
“怎么会一半血肉一半器械化？”卓九元疑惑问道。
何孟来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杨自川，也是疑惑，“杨所，你看看情况？”
杨自川接过，拿起工具开始拆解，将黏连在血肉旁的零件拆开，却是当场愣住。
“这……”
卓九元心头一跳，立即走过去看，表情大惊，“怎么会这样？心脏里跳动的竟然是器械，但内里输出的全部是血肉？”
“这不是心脏。”
何孟来打断，摇头说：“这是我从东北虎的胃里找出来的。“
原本情况是不剖胃的，但一直找不到病因，何孟来就打起其他原本闭合的脏器的主意了。
没想到，第一个剖开的胃，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这东西的能量很强大，但在持续衰退，它在胃里不断搅动，抑制东北虎对能量的需求。久而久之，衰老死亡是必然的。”
问题找到了，接下去就是解决问题。
但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大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像极了心脏的小东西，藏在胃里不断翻滚，血肉器械模糊边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杨自川和何孟来注意力高度集中，就是胡勒也集中精神。
只有卓九元，实在吃不消，脑壳痛得厉害，无法思考了。
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现存的脑细胞，已经死亡一半以上了。再继续专注研究，很可能引发脑梗。
“嗬……嗬……”
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卓九元原本闭眼休息，听到的一瞬眼睛睁开，然而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儿？累到出现幻觉了？
“嗬……嗬嗬……”
依旧是很微弱的声音，不仔细听，很可能被忽略。
但这一次，卓九元听清楚了。
是东北虎，原本陷入昏睡，同时被打了大量麻醉剂的超大型东北虎，醒了！
卓九元一整个僵硬住，回过神，猛然转头。
然而东北虎眼睛紧闭，身体一动不动，依旧是陷入沉睡中的状态。
可是，自己不会听错，那就是东北虎的呼吸声，而且是活体呼吸的那种声音。
和机械猫、机械鼠乃至未完全机械化的大熊猫相处过，卓九元很确定，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不行，这事儿必须得告诉杨所他们，太可怕了。
完犊子了要！
然而开口前一秒，东北虎的声音先至，而且是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呻吟声。
“人类……救救我……”
卓九元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没能说得出来。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东北虎上，无他，这超大型东北大猫，把它的超大型毛绒爪子，盖在他的手背上。
好大一只，要是一巴掌呼过来，我的头盖骨要飞出去了吧？
卓九元忍不住想，而后顺从本心，把头埋进大爪子里。
嗯，确定了，一巴掌不仅能把头打飞出去，还能拦腰拍断自己。
“人类，我想……活着。”
东北虎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卓九元扭头看，其他三人依旧在讨论，好像完全听不到。
所以，这真是东北虎发出的声音吗？
唉等等！
不对，这种声音，不是自己平时和鼠子们交流互动的声音吗？
这不是通过气道发出来的声音，这是、这是意识沟通！
卓九元惊呆住，一只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东北虎，为什么能听到意识呼喊？
机械鼠能理解，那是自己的契约兽。
想到什么，卓九元尝试性喊了声，“虎妞？”
东北虎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孟妈妈，妈妈在哪里？”
“什么？”
“我不想死，要活着，我要跟妈妈回东北。”
卓九元不知怎的，想起那一晚孟红樱的眼神，她说起东北虎时，眼里泛着柔光。叫虎妞这个名字时，更像是爱的呢喃。
小时候，狗子还在，妈妈也还在。
他趴在地上玩泥巴，旁边是狗子在刨土，一人一狗脏兮兮。
妈妈坐在躺椅上，笑眯眯的，轻声说：“元元慢一些，小十是弟弟哦，你要等等它，你们一起慢慢挖，我们不着急。”
狗子小十，全家公认的家庭成员，是他卓九元的弟弟。
妈妈喊小十那么温柔，亦如孟红樱喊虎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