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敲定了意向之后, 弥生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宗三负责，长谷部对此没有意见，他还肩负更重要的工作, 观察、收集、记录整个交流月的情况, 计划和采购弥生接下来一年的必需品，吃穿住行每一样！
物吉看他忙碌得身影：“长谷部在燃烧啊……”
“哈哈哈，真的在燃烧。”烛台切：“看来他忙碌得很开心啊。”
事关主公，长谷部当然开心事了。
想想弥生之后会穿他选的衣服，睡他精心挑选的床铺，长谷部就要开心死了。
物吉看烛台切一身正装, 护甲和刀都带在身上, 便问道：“你要出门吗？”
“对, 我还想去海族的店，还有其他几家店铺也要逛逛，没想到中级区这里居然有那么多样化的区域，”
烛台切再去看集市的食品, 中级区丰富多样的食材给了他很大的灵感, 热爱美食的付丧神脑中迸发了很多烹饪的灵感，但这些主公能不能吃，要怎么吃还需要他再询问和确认。
他之后短刀药研也准备要出门。
他昨天没有跟着一起外出, 长谷部和宗三有收集药物的信息给他，不过短刀还是决定要亲自走一遍。他已经跟弥生申请了经费, 可以少量购买没见过的药材回来尝试。
“这边也在燃烧啊。”物吉看着伙伴的声音喃喃自语。“我们本丸会越来越好的。”
把手上的事散给付丧神之后，弥生几天都是早上在集市闲逛, 凭借外貌优势和纯净的气息获得店员的好感, 了解到了更广阔无边的宇宙。
宇宙那么多，除了人类之外, 还有各种各样的生命形态，最让弥生惊奇的是研究中心内有纯机械制造的智械一族，他们保持一定程度的金属外表，让人可以有意识地识别出来他们智械的身份，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带一下卡顿，还有出乎意料的举动。
比如弥生询问他们卖的饮料有没有冷冻时，店员忽然打开了自己的腹腔，把弥生吓了一跳。
实际上那里是个小型冷冻室，装满了要卖的冷饮。
顺带一提，他的吸管放在了手臂里，把手掌扭下来就可以拿到。
每个智械身上的装置都不一样，全都是他们自己精心调配的。他们每半年就会进行一次检修，根据自己的喜好调整身体部位。
这群智械也是中级区机械方面的专家，弥生跟他们租了一套建筑器械，靠脸蹭了个折扣，还是贵得不行。
原来觉得很富裕的小钱包，这么看也不是很禁花。
除了这群机械智械，还有各种兽人，听说他们来自丛林区域，以部落的形式居住，所以尽管是一个区的，不同种族还是分开租用自己的店铺。
弥生经过的时候差点被埋伏的花豹叼走，祢祢切丸及时出手挡住对方，花豹眼看没机会了，顺势一躺，对弥生露出了肚皮。
玫瑰花纹的凶猛捕食者对着他露出了肚皮耶……
弥生好险忍住了。
这是陷阱。
这是陷阱这是陷阱这是陷阱这是陷阱……！
硬的不行来软的，大猫们的生存充满智慧。
烛台切本来想跟他们交易某些肉类，见状都放弃了。
弥生走的时候，豹子还趴在原地，耳朵撇下，微微垂头，看上去相当低落。
他紧抱闹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因为失败的花豹背后，走出来了更多毛绒绒的猫科动物。
在中级区，他也知道了很多他以前不知道的人类职业，占星师、魔法师、结界师、阴阳师……种类比弥生知道的多得多，各自的能力也不太相同。
这里还有驱魔人。
他们以前是专门物理驱散魔鬼和吸血鬼，现在除了配合研究之外几乎失业。
弥生才知道还有吸血鬼和魔鬼。
“中级区也有恶魔和吸血鬼，前者被迫改吃生肉了，是兽人最大的雇主，后者多得是贡献点，加上那张脸长得好，每年都有人自愿去献血。”
智械知道得更多，也愿意以合理的价格为他提供情报。“他们的区域是吸血鬼和人类混居的区域，目前人类和吸血鬼两个种族正处于融合阶段。该区域纯血种吸血鬼创办了一所人类与初生代吸血鬼混合的学校，极大的加快了这种速度，而且吸血鬼在他们区域属于统治阶层，属于中级区较为稳定的内部区域。”
人类和吸血鬼和谐相处的地方啊。
“恶魔做不到吗？”
智械回答：“是的，因为吸血鬼有明确的等级制度，他们的纯血种严令束缚吸血鬼行为，但恶魔并没有这样强而有力的束缚，习惯放纵的恶魔常常导致恶性-事-件发生，他们也是污染最严重的群体，和人类的关系非常紧张。”
“真奇妙。”
原来也存在另一种恶魔，这给弥生带来很奇妙的感觉。
“看，那位就是恶魔，细分种族是魅魔。”
弥生顺着智械说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巧克力肤色的恶魔，她背生小巧蝠翼，像装饰的小玩具长在肩胛骨的位置，为大面积裸-露的背部增添一点难掩的性感色彩，一条细长的尾巴随着她走动摇晃，尾巴尖那颗红色桃心异常吸睛。
她似乎很享受众人各色视线，摇曳生姿行走在路上，举止投足之间充满诱惑。
在所有人之中，恶魔敏感地注意到了弥生，以一种妖媚的姿态扭过身，暗紫的眼眸扫视付丧神一行人，最后在付丧神紧张的视线中，对弥生嘟起红唇，吹出一个飞吻。
在现场倒吸气的声音中，魅魔缓步离开，犹如走在红毯上的女王。
“真是……不得了。”弥生从魅魔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奇妙的力量波动。
恶魔离开没多久，集市之中又来了另一群引人注目的人。
大概是人。
他们穿着一身白色制服，为首的男生看上去还只是少年的模样，可是弥生却感觉到了一股厚重的力量。
是弥生熟悉的……时间。
他身上积累的时间，可比外表看上去要多得多了。
不对，他们全部的外貌和身上的“时间”都不对等。
“他们就是黑主学院的学生。”更了解情况的智械为弥生解释道。
哦，吸血鬼。
确实外貌出色，全都是俊男美女。
弥生准备移开目光，却发现领导那位吸血鬼朝他看了过来，暗红的眼眸与他对视，在他的跟随者开口询问前移开了目光。
弥生这几天早上和中午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集市上。
尽管研究中心只是接纳来自不同世界逃难而来的遗民，但数量之多，远远超乎弥生的想象，那么庞杂的种族要管理，弥生想起人力资源部的那几个小姐姐，终于理解露易丝她们那一脸憔悴的样子。
工作多到机器人都快要受不了了。
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运行，研究中心已经有了相对应的制度和规则，区域之间摩擦、对抗、融合……
继续发展下去，研究中心会变成什么样呢？
弥生又想起这里首要的研究项目，对这里最高管理者院长产生了好奇。
按照琥珀说的，研究中心只是一个梦境，那么管理这个梦境的院长会是什么？
通过最近频发的地震和弥生对黑磨力量的了解，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属于黑磨的梦境，从它不稳定的空间之中也可以看出来这一点，正是因为不是一个自然世界，所以小空间里的流速也和整体不同。
而黑磨现在想要醒来了。
研究中心会像普通的梦境那样快速碎掉吗？
那这里的人会怎么样？
按照黑磨的性格，弥生觉得这里面有说不通的地方。
他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都花在了据点和这个区域的边缘上……抠地砖。
准切来说是抠地砖下的小石头。
不知道是临时拼凑还是因为靠得紧，交流区域边缘有黑磨的力量渗出，很浅淡，像清晨的雾，如果不是弥生实在太熟悉黑磨了，都感觉不到特殊。
他收集这些沾染上了力量的小东西，带回去自己的房间里。
闹闹看着那堆石头感觉很为难，怂怂地趴在弥生背后，小声问：“你收集这些干嘛？”
弥生捡起一颗小石头放在手里观察，“我之前一直奇怪，黑磨的力量和我们刚开始感受到的研究中心力量完全不一样，所以以前完全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
如果不是地震的话。
纯粹的力量犹如海浪扑来时，他感觉到了。
这不应该……这里不是黑磨的梦境吗？
“呜，我又感觉到视线了，想要吃掉我的视线。”闹闹缩起来，不敢看了。
弥生什么感觉都没有。
光是这样看，实在看不出来什么，他将力量汇聚在指尖，金色的丝线小心地钻入石头之中，接触里面。
好冷。
饶是弥生也打了个寒颤。
阴冷的感觉，蚀骨诡异，伴随大量的呓语，或疯狂，或痴迷，或诱惑，或恶毒……许许多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层层叠叠，嘈杂而尖锐。
几秒，又或者几个小时。
弥生回过神的时候，大脑好像完全停摆了，他对时间的感知完全失灵，甚至站起来的时候都天旋地转，在闹闹的提醒和帮助下才靠着床边坐下。
门外传来物吉的声音，弥生依靠身体本能回答了两句，然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幸好小石头足够小，沾染的力量也非常弱。
即便如此，他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他能抬手准确摸到了自己额头，不出意外地摸到了一手湿冷的汗。
“倒是怎么回事，这也太可怕了吧……”
比弥生接触过的污秽还要可怕，像是积累在生灵之中最危险的东西汇聚到了一起，毫无理性和理智，只有释放的狂乱。
弥生接触它，就像开着小船进入百慕大，指南针失灵，龙卷风靠近，不知道哪里传来海妖的歌声，还有大量的海怪若隐若现。
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黑磨的感觉。
当天午夜，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中级区再次迎来地震。
这次地震的规模比任何一次都要大，这个临时聚集了中级区几乎所有区域代表的地方顿时热闹起来，像是沸腾的开水。
第112章 第 112 章
“童磨大人。”中年女管家递上茶。
童磨坐在窗台上, 银白的月光从窗外泼洒进来，照出他豪放不羁的动作，一只脚搭在窗台屈起, 另一只脚卸力垂下, 手肘撑在膝盖上作为支点，借力托住了下颚，直到时子提醒，他才回头接过茶杯。
炽热的温度从杯壁传来，童磨垂眸看了眼茶杯，淡绿的茶水中央漂浮了一小截黑色的茶梗, 随着茶水晃动起起伏伏。
童磨便笑了：“太好了, 是吉兆*, 看来今天会很幸运。”
他扭头看向窗外，视线的尽头正是隐蔽在夜色当中的研究室。
忽然，剧烈的震动从地下传来，茶水在童磨的手中陡然晃动, 挣脱茶杯的阻拦, 泼在了童磨的手上，那只白得不带血色的手顿时浮起一片微红，多了些微妙的人气和艳丽。
“童磨大人！”时子在晃动的建筑当中仍如履平地, 快步奔向童磨。
这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童磨。
但她的教主大人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 像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针刺的疼痛和泛红的皮肤都是乐趣。
“果然是吉兆。”
“童磨大人！”
“好了好了, 我不说了。”
一阵剧烈的晃动过去之后, 停歇不到一刻地震再次袭来。
童磨任由时子包扎，自己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到窗外。
尽管全都是临时建筑, 在这样严重的地震中却没有一栋损毁。
质量真好，童磨轻笑了声。
他看着一个窗户一个窗户亮起灯，连起来的灯光将整片地区都照得通亮，人声从那些小房子里传出来，打破了午夜的静谧，是他喜欢的热闹。
他又将目光放远，可惜最希望看到灯光的那栋建筑依旧隐藏在黑暗当中，静谧无声。
无数小虫子从童磨的眼下往外散去，细微的沙沙声汇聚在一起，不断往外扩张，它们有的朝向附近的小别墅爬去，有的则再更远的目标。
童磨目送这些可爱的小东西离开，它们或许明天会回来，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真是一个好时机，让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吧。”童磨收回视线，笑容温柔的对时子说。
女管家还是一日既往地温顺，低头应是。
突然的地震让无数人在睡梦中惊醒。
不同的区域呈现出不同的秩序，有人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是被危机感唤醒时，有的人已经迅速起来指挥，做好了一切防御和战斗的准备。
在这样混乱的夜晚，总少不了浑水摸鱼的东西，无限城的虫子，潜入的情报贩子，还有一直蠢蠢欲动的污秽。
地震之中无形的力量一层层叠加，平等对待中级区的所有人，脆弱的虫子当场碾成软泥，意图潜入他人领域的，失足落入包围圈。
地震断断续续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注定是个不眠夜。
本丸之中，小夜左文字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携裹着力量的震动还没传到小别墅便惊醒，他迅速叫醒了兄长宗三，又飞奔去弥生的房间，静心贴在门口听了两秒，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犹豫之下没有立刻破门。
物吉和他几乎前后脚到，小夜朝着同伴摇摇头。
三日月醒来之后只来得及披上外衣，就匆匆起身，居中指挥各个付丧神值守小别墅的各个要点位置，严格要求道：“一只虫子都不能放进来。”
“是！”
三日月扫了眼，物吉和小夜都不在。
前者现在算是完全脱离了本丸的体系，身为主公的佩刀，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跟在主公身边，保护他，后者作为本丸敏捷性最强的短刀，三日月不难想象他的去处。
太刀思考片刻，没有将白山物吉和药研派过去。
果然短刀实在太少了。三日月心想。
起码要再多三口、不，五口短刀，才能更从容分配。
短刀、胁差、打刀、太刀之间各有优劣，相互配合才能达到最佳阵容。
而站在弥生门口的物吉，和小夜一起附在门上两分钟时间里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地震再次来袭，却连东西掉落的声音都没有。
然而胁差又没有感觉到本体有异常。
他和小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付丧神此时有了不太妙的猜测，就在他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开了。
布偶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黑漆漆的房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听它说：“只能进来一个，你们谁来？”
两个付丧神对了个眼神，物吉踏了进去，小夜守在门口。
一进去胁差都惊呆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看到那只布偶。
整个房间都处于失重的状态。
“小心一点，房间里的空间规则改变了。”布偶提醒道。
物吉刚开始还不理解，很快就在找不到自己四肢的迷茫当中知道了他的意思。
环顾周围，所有东西都飘在空中，床头灯、纸巾、外套、鞋子……它们无处着力，外面的地震和力量完全被隔绝，只有弥生睡的床安稳位于房间中央，制定这个房间规则的人安稳沉睡中，他散溢的力量将房间包裹起来，让这里彻底成为他的空间。
他是唯一的主。
这怎么可能……胁差在这里就像不会游泳的鱼在海里，他难以置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物吉才略微适应，划动四肢勉强移动，那只布偶猫猫蹲在了漂浮在他身旁的柜子上。
物吉小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主公遇到危险了吗？
“他好得很。”布偶叹了口气。“就是太累了，体内的力量控制不住散出来了。”
在猫的视线里，弥生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毛线团，金色的线头到处都是，要不是闹闹当机立断用圣洁的力量切断了房间和外面的联系，弥生的力量就会到处跑。
到时候遭殃的就不只是这个房间了。
哦，这家伙说不定还会离家出走。
闹闹想起之前弥生发烧还是什么的时候，他的意识差点跑出了研究中心，吓死了个猫了。
但它又不能放着不管。
闹闹感觉到了外面铺天盖地的力量，那是本能在寻找弥生的神祇。
觉醒的身体在无意识地运用它的力量。
虽然一直在强调自己不是，但在其他人眼里，那位就是无可比拟的强大神祇。
闹闹不敢想象，如果被找到会怎么样——是的，弥生一直以为对方是有意思地绕过了他，实际上那是闹闹在起作用。
它的身体本来就是神祇的手笔，当然可以自然不留痕迹地将弥生隐藏起来。
不能完全放开，也不能完全切割，不然找不到弥生的付丧神，估计会立刻发疯。
要不是这样，它才不去开门。
不从里面开门，付丧神破门也只能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找不到主公，这群重度焦虑症刀子精说不定会疯掉。
虽然弥生对付丧神都做了净化，但闹闹总觉得他们患上了更另类的偏执症。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知道主公一切都好，物吉也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起码不必担心外面的人破窗进入，劫走弥生了。
见付丧神没有意识到，闹闹就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在付丧神眼里，这个房间像切蛋糕切出来了一块，然而蛋糕没有被取走，它只是和其他整体微微分离了，还是拼在一起的。
然而在闹闹的概念中，却是包含关系。
中级区是一个个小泡泡黏连而成的区域，他们共同被包围在名为研究室，或者说高级区的大泡泡里面。
所谓的地震，不过是那个大泡泡力量运动造成的余波。
在中级区的时候还好，彼此黏连的世界碎片抗冲击力强，本丸在那样的波动当中足够隐蔽。
然而现在，因为弥生，这个房间变成了小泡泡。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吹走。
闹闹也知道不能怪弥生，这家伙只是太累了，睡梦中便放松了对自己力量的控制。
就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
凑巧吗？还是说缘分？
闹闹便是不知道。
第113章 第 113 章（修）
闹闹此时此刻并没有注意到, 弥生的意识已经离家出走了。
他的身体和精神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完成了分离。
弥生感觉自己在下沉。
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和床铺，然而灵魂却穿过了所有有形的物体，一路下沉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现实中更具体的东西消失了。
被子、床、柜子、灯……一切有更具体线条和颜色的东西变得抽象和模糊, 逐渐退化成一个个边界混合的色块。
如果说原来的交流区是一个岛, 那么弥生感觉自己就是凿穿了岛屿的那个倒霉蛋，掉到了岛之下的海里。
他尝试抓住什么，团块的颜色迅速从他指缝中溜走，像流沙那样难以把握。
坠落。
坠落。
没有尽头的坠落。
在这个过程中弥生尝试自救，想起黑磨曾经教他的办法，将所有外探的思维收缩, 将自己也收缩, 从分散的状态凝结成更结实、更有力、更稳定的形态……
想象, 思考，模拟。
然后弥生把自己变成了一颗球。
弧度饱满圆润，没有边角的球。
当他收缩的时候，他坠落的速度逐渐减缓, 等到他收缩, 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时，他终于停了下来。
从一颗光球变成了一颗稳定悬浮在水中的光球。
很好，没有死角。
他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所以这里是哪里……
弥生打了个颤, 感觉有点阴冷。
这种阴冷似曾相识，弥生没怎么回忆就想起那些边缘石头里掩藏的阴冷。
自从离开亚洲分部, 他似乎和“冷”结下缘分，人生的前半段在炽热中吃尽苦头, 后半段在体验极地寒冷。
冰火两重人生啊。
不过他不讨厌冷就是了。
阴冷啊, 寒冷啊这些感觉，慢慢就能适应了。
弥生向上看, 丝丝光亮从头顶落下，被奇异地分割成几段，如有实体，不知道是光源太暗还是弥生下沉得太深，他只能看到些许晃悠的影子，却没有遇到任何活物。
往下看，底下是无尽的幽深，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吞噬所有的光块和轮廓，犹如深渊。
所以这里又是哪里？
就在他以为这里是静止世界之后，整个空间忽然波动起来，犹如大海翻腾，卷着弥生这颗小球翻滚。
明明他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偏偏一路翻滚的时候就是感觉撞到了无数障碍，有的硬，有的软，撞得眼冒金星。
意识上的眼冒金星。
弥生没有去过海边，也没有尝试过游泳，倒是在这里首先品尝了溺水的滋味。
意识在溺水。
他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呛了口水”，忽然明显感觉到了有种不属于自己的担忧和害怕袭来，同时一把稚嫩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妈妈，爸爸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妈妈，为什么没有把露露一起带走……”
“妈妈，好痛，好痛啊！呜呜呜……”
“妈妈……”
很快，她的声音就消失了，那种情绪也像云似的飘走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或许是别人的意识碎片。
有一种心理学说，将人的心理分成表层意识、潜在意识、深层意识和无意识，他们认为表层意识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看起来很具体，很大，其实只是代表自我的很小的一部分。
随着意识冰山的不断深入，就会发现意识并不是独立存在，人与人之间的意识最终会体现为一片连结在一起看不到尽头的海洋，共同构成集体意识、社会意识。*
也就是说，意识并非独立存在，最终所有人都会在同一片海洋中相见。
弥生只是听过研究员说过这个学说，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但他确信自己此时想起这个，绝对不是偶然而已。
自己之前接触到所有沾染了黑磨力量的石头碎片，应该也全都是意识碎片。
有了这个猜测之后他就更加小心了，迅速检查自己。
自我认知很明确，意识边界清晰，多余意识已排出。
自己还是一颗圆润饱满的球。
弥生松了口气。
他不是很熟悉这方面的知识，只能尽可能的小心收拢自己，以一种更紧缩的状态在这片大海中移动。
在众多意识之中穿行，最危险的便是自我的消散与混淆。
刚才算是幸运，碎片的主人年纪还很小，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和侵略性，弥生和她的意识碎片撞在一起没有被撞碎。
要是来个更强大的，就说不定了。
很多不知道是人还是非人类的声音从弥生身边穿过，他每一次和其他碎片擦肩而过时，都能听到碎片主人的“声音”，有时只是一种，有时是好几种，更大的碎片会听到更多的声音，但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他恍惚窥视到了许多世界的过去。
被入侵、污染，又或者其他各种原因毁灭的世界。
在这里，空间和时间都变得模糊。
感受过明确的时空界限之后，再来这种时空模糊的地带，弥生隐约感觉自己窥见了巨人的一角。
说不定只是指甲盖，也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正如这片意识的海洋，弥生完全感知不到尽头。
往上，模糊的光亮，往下，是无尽的黑暗。
弥生低头望去，底下的黑暗依旧神秘安静，看久了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产生了深渊也在凝视他的感觉。
……黑磨。
弥生认出来了封锁黑暗的力量。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贸然去探险。
他缓慢地摸索自己能探索到的部分，尽量只接触那些细小的意识碎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弥生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双干净温暖的手从下伸出将他环抱，光影浮动间，他重新恢复了人形，回到了熟悉的空间。
弥生趴在黑磨身上，埋头在他怀里。
他给弥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安定感。
假如说刚刚弥生是一条无法自控的船，那么现在黑磨的到来就是这艘船终于找到了锚。
提起的心安然落回原处。
黑磨看他像小猫一样在怀里拱来拱去，好笑地拍拍他的背。
弥生总是很容易无意识察觉某些异常，身体对灵魂的控制力又不够强，导致他经常会被暗流卷走，特别是在研究中心这种特殊的地方。
他都有点数不清自己捞了小家伙多少次，偏偏每次都生不起气来教训他。
又不是他的错。
黑磨眸光闪动，望向旁边那幅一直挂在他身边的星星图，果不其然地发现上面又多了一点星星跃过的印记，漆黑的画面上有了浅灰近白的点印。
“太危险了。”黑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严肃起来。
弥生磨磨蹭蹭转移话题：“那是什么地方？意识海？”
黑磨在继续自己的话题和回答弥生的疑问之间选择了后者，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严肃感像泡泡一样脆弱，“这么理解也没有错，不过我一般叫它混沌海。”
“混沌海？为什么？”
“你知道世界的组成吗？”弥生摇摇头，于是黑磨继续解释：“一个世界最基本的规则就是力量的循环轮回，最基础的轮回是生死。生与死两边都有有明确的边界形态、确定的时空规则、自洽循环的物理规则，然后生死往复，维持平衡。”
弥生思考了一下，“所以套用到研究中心上，研究中心作为生者的世界，而混沌海则是亡者的故乡？”
“不。目前经过了长时间的磨合管理之后，研究中心的运行规则是成型了，但这里没有亡者的世界。”
黑磨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话来解释：“那里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之后依旧是一片混沌，因为它连最基本的时空秩序都形成，所以我叫它混沌海。”
“为什……因为污染？”弥生抓住了重点。
黑磨因为他的聪慧弯了弯唇：“没错。”
“研究中心没办法净化或者消除污秽，被污染的灵魂不尽快处理只会被吞噬殆尽，而所有逃离到这里的世界遗民都或多或少带有污染……综合所有，研究中心最终选择用切割和静止的办法，让污秽慢慢脱离那些望着的灵魂，将它们禁锢在底层。”
“不完整的灵魂可以重新投入轮回吗？”
黑磨垂下眼眸，眼中是一片虚无，“不能。”
弥生愣住。
这意味着混沌海其实是研究中心的垃圾场。
尽管他们对垃圾分类了，却没办法处理。
“那研究中心怎么维持……”弥生马上想到了没有死亡的低级区。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低级区是惩罚区域，也是研究中心处理污秽的一种手段。”弥生听出黑磨的声音有种金属的冷硬感，“而且从进入低级区要符合三个条件，身上带有污秽，灵魂带有罪孽，以及——”
黑磨垂眸看向弥生，手臂施加力度，几乎将他锁在怀里：“无处可去的人。”
“研究中心为他们提供最后的栖身之所，他们为研究中心提供运作的能量。”
弥生在黑磨的怀里瞪大了眼睛。
原来童磨说的是真的。
“低级区生活的人身上的污秽没有那么严重，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慢慢剥离。”
弥生回忆种种，发现自己对真相并没有那么吃惊。
“只是有规则就会有漏洞的，你就是那个钻着漏洞进来的小倒霉蛋。”
他从黑磨的话里清晰听出来了笑意。
“为了填补漏洞，研究中心就有了晋升机制。”黑磨不紧不慢地打补丁。
弥生：!!!
“怪不得那个晋升考核那么简单！……不对，那童磨是怎么上来的？！”
黑磨笑起来，“他啊，涉及到‘罪’的问题，是第二个钻漏洞的家伙。”
对象是童磨的话，感觉一点都不奇怪。
那家伙看起来就很会找规则漏洞的类型。
弥生对这方面有点好奇：“那是什么意思？”
黑磨也有意引导弥生思考。
弥生有意识的人生里大部分时间都活在别人为他营造的牢笼里，他的知识是零散的，见识是被有意人为控制的，即便是海佩里恩的记忆为他展现了更广阔的世界，但弥生自己是懒得动脑的。
小懒虫。
“有一个很简单却很复杂的问题，怎么判断一个人有罪？”
弥生仔细想了想，发现“有罪”这个概念实在太过宽泛了。
他只记得教团里的论调：“人生而有罪。”但听黑磨的意思，他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所以什么才算是“有罪”？
“做错事？”
“那什么可以理解为‘错’呢？”黑磨又反问道。
一层一层概念下去，像剥玉米似的，只是拨到最后弥生并没有拨出那根玉米芯，而是一片虚无和空白。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举个例子，动物为了生存而捕猎有错吗？”
弥生摇头。
“那么人为了生存而捕猎也没错。”
弥生觉得这里面有坑，但这句话听起来是没问题的。
“假如人被污染，发生了变异，他的捕猎对象是人呢？”
弥生猛然想起之前吐槽童磨的事。
好像也不是那么惊讶。
可是如果为了生存而捕猎就是罪，那就等于人人都有罪……
“可是杀人……”弥生犹豫地说：“杀人不一样的……”
无力的辩解，弥生已经可以想象黑磨反问他“人又有什么特殊的？”而他无力反驳的样子了。
感觉很奇怪，弥生有心却又想不出来有力的反驳。
“这个问题留给你慢慢思考好了。”黑磨没有步步紧逼，他把话题重新拉回去：“不考虑原因，按照一般的逻辑，因为人吃动物无罪，那么更高级的存在吃人，也应当无罪。”
“更高级的存在？”
“大部分人都抗不过污染的伤害，但也有部分体质特殊的人类被激发出特殊的力量，童磨认为这就是人类的进化。”
弥生很自然地顺着黑磨的话理下去：“进化成功的他自然是更高级的生命体，那吃人也不存在逻辑上的‘负罪’，而且还是通向永恒极乐的途径。”
黑发的神祇大人微笑不语。
“可是他还在寻找神明……”弥生很快清醒：“其实他在寻找更高级的存在？”
人类浅薄无知又痛苦无力，只能寻求更高级的信仰和帮助。
他知道这是宗教最初的源头。
弥生感觉自己有点明悟，又不是很悟，总之脑子嗡嗡作响。
糟糕，今天用脑过度了。
他下巴搁在了黑磨的肩上，脑袋一歪，放弃继续思考。
黑磨被他撒娇的动作逗笑，侧过头去蹭蹭他，很愉快地享受这一刻安宁。
这样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就在弥生即将睡着，他忽然惊醒，强忍着困意撑起身，他知道一旦睡着了，就会离开这里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
“等等！按照你的说法，研究中心在最上面，下面是灵魂的混沌海，混沌海的底部是大量被囚禁的污秽，那你在哪里？”
他有些生气地说：“你不在高级区！”
少骗我！
“两个提醒。”黑磨忍着笑点了点弥生的唇：“第一，我不会说谎。”又点了点他的眼：“第二，我的身体和意识是分开的。”
弥生还想再问，人却已经撑不住了。
第114章 第 114 章（修）
睁开眼, 是不太熟悉的天花板，纯白的颜色。
他过了好几分钟才真正清醒过来，摸摸自己的唇, 不满地自言自语：“好狡猾……”
“什么好狡猾？”闹闹站在他枕头边上, 歪头问道。
“没什么。”弥生起床，发现房间里一片狼藉，“怎么回事！这是地震的了吗？！”
“地震是地震了，不过你的房间跟地震没什么关系。”
布偶猫猫把弥生做梦时干的好事说了一遍，他才自己的床尾多了一个金色的脑袋，物吉正趴在那里睡觉。
“昨晚可把他累坏了。”
适应新规则可不容易。
闹闹能那么快适应, 因为它本身是弥生力量的延伸载体, 又有黑磨做的身体, 但付丧神就另一回事了。
弥生尽量轻手轻脚地起床，只是他一动，胁差就醒了，他迅速确定弥生的状况, 才松了口气, 有余力笑着和他打招呼：“早上好，主公！”
弥生有些愧疚。
他把付丧神拉了上-床，将他摁在自己身旁, 跟他一起分享枕头和被窝，“还早呢, 再睡一会。”
物吉推辞了一下，没抵挡住和主公同床共枕的诱惑。
主公身边好舒服, 暖暖的, 像生命力旺盛的火焰，淬炼刀剑的火焰。
三日月过来找弥生的时候, 两个小的还没醒，挤在一张床上头靠着头，睡得正香。
两个金发的少年人，此时看起来像兄弟一样。
真是的，怎么就和主公一起睡着了？
三日月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没有立刻将他们叫起来。
他退出来时，小夜走到他身边，一脸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表情，有点着急和担心，三日月笑了声，摸摸短刀的头才离开。
小夜眨巴了一下眼睛，从门缝里看到主公和物吉，心里为胁差祈祷。
呜，虽然太刀手下留情，没有立刻把付丧神叫起来，但事后教训怕是少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依旧舒舒服服睡了一个早上，而这个早上，交流区的天都变了。
对很多弱小区域来说，每年交流月最重要的事就是交换物资，特别是土地已经被严重污染，无法产出的地方，购买粮食对他们来说是头等大事。
研究中心两大粮食供应地之中，相比起更注重品种也更高傲的精灵森林，物美价廉又态度亲切的无限城才是他们的选择，在交易的过程中，这些区域也逐渐沦为万世极乐教的信徒区域，无形扩大了无限城的影响力。
在这些地方当然也有提前察觉无限城危险的区域，他们通过各种手段限制童磨利用宗教将手伸到他们的地方，将交易和信仰分离。
起码在纯血种的地盘是这样的。
他们的领导者玖兰枢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一改吸血鬼之前的隐藏姿态，将吸血鬼的存在在人类中传播，又铁血管理吸血鬼种族，约束他们的行为，一力把所有反对声音镇压，让所有的目光和信仰都集中在纯血种的自己身上。
接着又和人类最大的势力吸血鬼猎人建立吸血鬼和人类混合的学院，双方共处一个学生，自己也亲自入学，将年轻一代纯血种都集中在身边，把影响力提高到了顶峰。
多年软硬结合，吸血鬼成为了他们区域人类新的信仰，而纯血种则是信仰的巅峰。
从根本上来说，他采取了和童磨同样的手段，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稳固了自己的区域。
但很多区域的领导者并没有玖兰枢这样的能力和威望，又不能断绝和无限城的交易，只能各方平衡。
当他们得知无限城今年的粮食份额已经全部交易完的时候，几乎要疯了，他们抓住无限城的人讨要解释，最冲动的那个瞬间成了蚂蚁的食物。
无数蚂蚁从无限城的店员女士身上飞扑到抓住她领子的人身上，眨眼之间，对方脸惨叫都来不及就成了一堆白森森的骨头落到地上，然后碎成一堆白色的粉末。
后面想要闹事的人都被吓到，质问的话顿时堵在喉咙里，发紧的嗓子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
“没有就是没有了。”饱餐一顿的蚂蚁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姣好的脸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活动黑点，诡异可怕。
女生依旧态度亲切，对着店里的顾客微笑地说：“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准备关门了，各位客人。”
然后，无限城今年不再低价供粮的事，在一小时内传遍了整个中级区。
随之是各种猜测和消息，说什么都有，而始作俑者隐在幕后，童磨一直没有露面。
已经习惯以低廉价格从无限城中获取粮食的弱小区域几乎要崩溃，他们不该将苗头面对强大的龙族，便将目光对准了那些已经提前交易到粮食的弱小区域。
几乎马上，交流区的摩擦指数上升。
“枢大人。”玖兰枢的手下将整理的信息递给玖兰枢。
作为统领吸血鬼的王，玖兰枢此时正坐在自己据点的窗边，眺望底下闹哄哄的交流区，以他的视力，能清楚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凶狠蛮横、惊慌失措、惴惴不安……对情绪不敏感的吸血鬼都能感受到那种风暴来临前的压抑感。
视线再放远，分割出来的空间里能感觉到什么正在靠近。
玖兰枢翻了翻星炼递上来的资料，他们轻易就查到了无限城大批食物正在运往龙族的事，无限城在这件事上大张旗鼓，生怕宣传不够。
伴随运量队出发的还有各种真真假假的传言，其中最尘嚣日上的，便是龙族打算离开研究中心的传言。
中级区看似大家各自为政，只要足够强大，情报渠道永远不会少。
“枢大人，需要我们做准备吗？”玖兰枢的另一个手下，同为纯血种的蓝堂英询问。
他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问的是要不要将无限城的食物拦下来。
无限城运粮到龙族的地盘会经过他们的地方，玖兰枢愿意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截留，无论是未来的粮食还是离开的准备，都是先手。
吸血鬼不畏惧龙族，在所有种族当中，吸血鬼的特殊之处不在能力，而是他们的数量。他们能够轻易转化人类，低能级的吸血鬼要多少有多少。
玖兰枢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的区域也缺食物，但缺口不大，每年和无限城的交易只是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
“以前可以试试，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纯血种之王心知，这是童磨故意做出来的闹剧。
过去他还会在研究中心和无限城两边投注，但自从见过弥生之后，就没有必要了。
“我之前要的资料呢？”
星炼对他的决定毫无异议，恭敬递上另一叠资料。
比起无限城的事，这才是玖兰枢真正关心的问题，他翻看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一字一句看得极细，斟酌思考调查结果背后的每一个意思。
在场的吸血鬼贵族不全了解玖兰枢的想法，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遵从玖兰枢的决定。
蓝堂英小声问星炼：“这是研究室的资料吗？”
星炼扫过一眼周围，低声回答道：“不，这是今年新参加交流月的区域资料。”
有且只有一个。
“又是新区域啊。”
每年研究中心都会接纳新的世界遗民，蓝堂英一听就没什么好奇心了。
不过他其他的同伴见玖兰枢的姿态，心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没有蓝堂英头那么铁，随意开口询问，谨慎地保持沉默。
玖兰枢看资料上的描述，透过纸张便想起那双血色的眼睛，像吸血鬼崇拜热爱的血月，又比月亮更通透纯净。
他不断在心里衡量，重新对研究中心的事态调整预测和行动。
和他有类似举动的还有恶魔一族，他们比吸血鬼要知道得更多，也有恶魔曾经在里世界当中见证过星星的奇迹，但没有亲眼见证，恶魔之中总有怀疑的声音。
“那么接下来，就是分阵营的时候了。”魅魔小姐姐坐在屋顶，欣赏美景般观看底下的乱状，带桃心的尾巴从身后绕到前面来，缠住了手腕。
她唇角弯起，弯出兴奋的弧度，心情颇好地哼了一段小曲，昂起头吸了一口，几个路过的人类便头晕了一下，他们刚才还在情绪激动地讨论无限城的事，此时却有些浑浑噩噩，全然忘了刚才的话题。
魅魔舔了舔唇，暗红的舌尖在唇间若隐若现，带着饱餐一顿过后心满意足。
“有点辣，不过刚刚好。”
恶魔的本性始终热爱混乱，人类那些激烈充沛的情绪对他们来说就是丰盛的美食。
只是魅魔始终有分寸，她们只是喜欢稍微浓烈那么一点点的，太浓也不行了，她们的喜好可跟污秽以及被研究中心关押的那些恶魔不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魅魔捂着小嘴站起来，弯起的唇角预示她美好的心情，婀娜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屋顶上。
她们已经选择好阵营了。
交流区的混乱持续了一天，没有外出的付丧神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异样。
付丧神在人群之中实在太好认，三日月没有冒险派同伴出去了解情况。
而灵刀数珠丸刚开始只是站在窗前，后来走到了阳台上，最后三日月找他时，才发现灵刀站在屋顶已久。
“怎么了？”
“没什么。”数珠丸身姿轻盈地跳下，像猫一样无声落到了露台上，过长的头发如同猫尾，随着他的动作蜿蜒摇摆，“只是有些在意。”
向往佛教与和平的灵刀心怀慈悲，犹豫和担心让他非常在意那些慌乱的人。
无限城的消息来得太突然，有些本就是苟延残喘的区域已经全慌了，他们仿佛草原上无措的草食动物，彷徨地聚集在一起。
他们既无法得罪龙族，也对无限城毫无办法，加上连日的地震，接下来一年没有食物的消息就是加在骆驼身上的那根草。
“他们的情绪非常浓烈。”灵刀有些不忍，“惶恐不安。”
“自从苏醒之后，就越发感觉到了世界的残酷。”三日月亦有所感。
灵刀接话：“众生皆苦，生如浮萍，无处着力。”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想起主公。”太刀说：“他肯定遇到过比现在更艰难的时候。”
“我们也要稍微加油才行。”
第115章 第 115 章
弥生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
精灵女王邀请他共进午餐, 他才从精灵的口中知道这件事。
粮食短缺这件事就像个引子，一下把研究中心那些惶恐不安的弱小区域引爆，昨天在交流区直接发生两位数以上的冲突, 安保部和人力资源部的人都在处理这些紧急事件。
在这之前, 交流月从来没有发生过正面冲突，在研究中心的高压下，所有交易都在可控范围内。
昨天他除了吃饭几乎睡了一整天，弥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睡不醒的样子，药研见状直接背着药箱守在床边, 时刻监控他的体温, 任由弥生抗-议都没用, 幸好他只是睡得多，到底没生什么病。
人比人气死人啊。
人比精灵也是。
弥生在据点睡了一天当小猪，人家精灵已经把底下的混乱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还把这件事当成饭后小甜点, 供他们女王开心。
果然是大势力。
力量不一样, 眼界和境界就不一样。
怪不得弥生觉得今天交流区的气氛不一样了，原因在这里。
他扭头看向窗外，有种重回踏入研究中心第一天的错觉, 没有来源的视线远远投来，沉默的压抑笼罩在所有人头顶上。
“是法比奥。”精灵女王听完已经差不多能猜到。
玛拉点头, “是法比奥擅作主张。”
精灵和龙族打交道多了，对龙族里面各个种族的性格也略有了解, 土龙好吃喜睡, 水龙爱玩闹，各个龙族当中, 其中火龙最为强大，又性格暴躁，爱好混乱，龙族不好惹的名声里面，大部分是火龙出的力。
不过强大的存在，即便是吐息，也足以覆灭城邦。
龙族的传说就是这么来的。
弥生静静地听精灵 ，思考在这其中每一方行动的理由。
听精灵的意思，童磨的最终目的是想寻找真正能带来永乐的神明，有点难以置信他居然会有信仰，可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无神论的尽头是信仰？
反正童磨的最终目标，毫无疑问是研究室和高级区。
弥生也悟了，世界上所有事不外乎两个目的：利己，达成目标。
两者兼具最好，再次起码也要完成其一。
无限城选择了走与污秽共存的道路，直接完成是不可能的，看隔壁契约者即便通过星星中转，依旧被污秽吸干了情感，那么无限城是怎么完成这一点的？
答案是虫子。
所以……
“有一件事我想要请教。”弥生问道：“无限城的那些虫子，吃的是什么？”
玛拉愣住，发现自己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精灵女王倒是知道答案：“他们的所有。”
他们的身体、情绪、污秽……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虫子的口粮，虫子组成了无限城的居民。
“虫子死去又复生，以此平衡。”
弥生倒吸一口气。
不愧是童磨的手下。
好狠的以毒攻毒。
看起来还是普通人，实际上都是移动的虫巢。
虫子可以吃自己，自然也可以吃别人……
弥生听完好像看见了童磨笑眯眯看着满街的食材，现在正准备大火猛炒，再加点盐，添把火，吃着正好。
再一次感叹，弥生曾经觉得童磨吃人，原来不只是以前，还有现在。
“真是太可怕了。”
话是这么说，但弥生的神情惊讶只有一瞬，随后和害怕半点不沾边，让两位精灵高看了一眼。
女王陛下多了点闲聊的兴致，“不害怕？”
弥生笑了笑。
战争年代，吃法不同，他又何尝不是“吃”出来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就不害怕了。
龙族的目的更加单纯一下，火龙属于闲得无聊想要挑战一下研究中心的底线，其他龙看热闹不嫌事大，半推半就答应了。
这是阳谋，架不住管用。
饥饿可以逼疯每一个人。
无论是精灵还是其他区域，都在等研究中心反应。
精灵点到即止，很快聊到了其他事情。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双方有意，他们的关系逐渐好起来，一些不重要的信息精灵也愿意和弥生分享渠道，不至于让他两眼一黑。
而弥生也愿意和她们分享一下发现，比如之前捡回来的神奇碎石。
谁知道精灵女王看见它，目光微动，玛拉随即解释：“我们的传输阵最早的研究材料就是它，这是研究中心最根本的秘密技术。”
弥生没想到精灵的传输阵居然脱胎自这里。
但估计精灵的先知也只是进行了最低层面的运用，不然维持那么大型的结界一个月，研究中心得烧掉多少能源才能维持？
十个低级区都供不起。
弥生又说：“我研究了一下，确实很神奇。”
女王陛下看了他一眼，复杂的眼神里包含很多弥生看不懂的情绪，他只知道女王故意提及：“先知说，那里面是研究中心主人的力量，集聚时空封印的力量。”
弥生：“原来是这样啊。”
蜻蜓点水，略一提及，谁都没说研究出来了什么，话题很快又转开，不过后面弥生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只是一个点，然后一点接着一点，便串联成线。
如果说一次是偶然，两次也是偶然，那么一而再，再而三呢？
事事偶然，就是命运的安排。
弥生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人体是非常复杂微妙的构成，关于人体的奥秘即便到了研究中心这里也没有完全破译，人造人更是遥遥无期。
亚洲分部用了取巧的方法制造“第二代使徒”，但他们的身体依旧脆弱粗糙，和真正的人类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黑磨说，他的身体很努力的让他活下来。
其实是他很想活下来。
想到抓住每一个可能性，抓住每一分渺茫的希望。
所以他才会进入研究中心。
除了研究中心，他在正常的社会里必死无疑。
黑磨给了他活下来的可能——从掌握自己的力量开始，让灵魂强大起来，反过来引导身体，也就是所谓的神化。
那种缓慢的改变他是能清晰感觉到的，逐渐充盈的力量让他健康起来，行动也更加大胆。
表层意识没有清晰认知的时候，弥生的潜意识就为他做出了选择。
他自带时空属性，天然亲近，黑磨就从各种渠道为他提供学习材料，成长途径。
他注视着我。
一直注视着我。
弥生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好吧，他也不是第一次察觉黑磨的偏执。
虽然黑磨一直藏得很好，只有极少数的时候才会任由污秽入侵微微失控，但那都是他放任的结果。
想来污秽的黑锅那么多，也不差黑磨给它的这一口。
弥生幽幽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在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神祇面前，果然如同初生的幼兽。
他以为的偶然，全都是神祇的细心布置。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看来付丧神悄悄找弥生吐槽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只是从强弱对比来说，他忽然发现黑磨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捧在手心都会担忧，所有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让他选，让他挑，恨不得饭都喂到嘴边。
弥生走出精灵的小别墅，笑了笑，抬头望向天。
今日天气正好，天空蓝得就连最好的画家都调不出来这样清透的颜色，春日阳光明媚动人，浅浅的暖意驱散了寒冬的气息，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然而弥生知道，虚假的天空之外，必定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自己。
看来他说等他成年是真的。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神明大人正在努力的让他长命……百岁肯定不够了。
他在分割和回收力量，努力苏醒，他教他使用力量，强化身体，他引导他寻找方向，手把手引导他找到未来专精的方向。
弥生回到自己的小别墅时，宗三注意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问一起出去的物吉说：“主公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物吉宗贞也奇怪着呢。“就是和精灵的女王聊天。”
从聊天的内容上，物吉没发现弥生特别感兴趣的事。
宗三闻言，浅色的睫羽轻轻颤动，碧绿的眼眸转向弥生的方向，似乎已经抓住了事情的真相。“这样啊。”
“宗三呢？”
“嗯，好好跟着主公吧。”宗三左文字没有立刻解释.
交流区的气氛因为无限城而日益紧张，无形的弦在这里逐渐绷紧，每天早上死去的虫子似乎在暗示将来发生的事，这里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把炸药桶点燃。
在无限城买不到足够粮食的区域开始到处寻找新的出路。
他们分散了几条线路，有的咬咬牙找上了精灵，有的还在试图打动无限城，有的转头找上了研究中心的人。
只是大家最后更加惊恐的发现，研究中心能说得话的安娜和贾斑都已经找不到踪影了。
弥生发现的时候，不只是缺粮的区域，长期依赖研究中心的区域也开始慌了，他们已经扭成了一条线，也不管精灵他们，发了疯一样寻找研究中心的人。
集市关门的店铺越来越多，只有少数还在坚持正常开门。
潮水退却，裸-露出来的全都是中级区真正强者。
海族依旧热情接待所有顾客，在来去匆匆的人之中，还有心情再海族那里大吃大喝的就只剩下始作俑者之一的龙。
精灵的店依旧开着，每天都有一个面带冰霜的精灵坐在店铺当中，冷漠地注视来往行人。
吸血鬼区域的店也在开，原来的人类店员已经更换，多了一两个在店里无所事事的吸血鬼。
恶魔倒是没有开店，不过弥生经常见到他们，或是躺在其他区域的屋顶上，又或是坐在路边，全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像吃饱喝足的猫晒太阳，感觉到弥生的视线，还心情颇好的晃晃尾巴，跟他打招呼。
“那群家伙……！”压切长谷部做弥生近侍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气得头发都快要竖起来，只因为在弥生面前，接下来的话才咬牙切齿地憋住。“失礼的家伙！”
弥生用眼神好奇地询问长谷部。
打刀忍了又忍，似乎在理智和情感中间难以取舍，最后还是决定开口提醒弥生：“主公，恶魔摇尾巴不是打招呼，是求-欢和勾-引的意思。”
弥生：？？？
第116章 第 116 章（修）
在事态进一步发展之前, 露易丝出现在弥生的门口，礼貌又不至于那么礼貌的敲响了他们的门。
屋外依旧人来人往，一直寻找研究中心的人, 对她视若无睹。
“我来提醒你们先离开。”萝莉小姐姐没有再穿行动不便的洛丽塔裙子, 换了一身更方便的红黑配色小短裙，“交流月接下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早点回去比较好。”
弥生和三日月对了个眼神，开口问道：“中心不打算介入吗？”
露易丝也知道他想问什么，她的手在胸口画了个圈，提醒弥生自己机器人的身份。“我只听命令行动。”
换言之, 来送他们走也是命令。
弥生小心提问：“谁的？”
露易丝露出整齐的牙齿, 笑着说：“反正就是传输给我的命令。”
那看来, 院长是不打算出手解决童磨制造的麻烦。
到底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还是中级区现在的乱象不重要？
如果是前者，那跟黑磨有关系吗……
已知黑磨是研究中心的主人，按照琥珀的说法, 研究中心的本体是黑磨的梦境, 现在黑磨要苏醒了，梦就要散去，所以院长放松了对中级区的控制, 转而更关注黑磨，是完全能说得通的。
这也意味着, 一旦黑磨醒来，研究中心将不复存在。
可是弥生理解中的黑磨, 并不是那么冷漠的神祇。
看研究中心一直以来收容世界遗民的举动就知道。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弥生感觉中间肯定有什么串联起三件事的关键点,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想太多也没用。弥生很快把这些事抛开，天塌下来高个子顶, 他的好奇心暂时停下了探索的脚步，想家的欲望压到了其他。
他想看的看了，想吃的、能吃的都吃了，之前困扰他的谜题也解开了一部分，新鲜感过去之后，弥生开始想家了。
付丧神都没说，可弥生知道他们也想回去了。
这种思念对他来说是新鲜的。
不过他实在是不想再偶遇龙或者恶魔了。
一个想吃他，另一个也想吃他。
弥生：弱项可怜且无助.jpg
弥生试探性地问道：“院长还是不在吗？我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他呢。”
“谁知道。”露易丝耸耸肩，倒不介意给弥生提供多一点信息。“研究室到现在还封着。”
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任何回应。
所有的询问都石沉大海，听不到半点响声。
倒是地震又发生了一次。
院长意外沉得住气。
弥生没有立刻做出离开的决定，而是寻找付丧神商量。
看着他们的相处模式，露易丝意外地挑了挑眉。
最终大家一直认为可以提前离开，走之前给精灵留个信息。
付丧神抓紧时间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在这里呆了快半个月，买了不少东西，光是烛台切买来做实验的新食材就数量极多，这是本丸的头等大事，其次就是药研买的药材和新的医疗用具。
压切长谷部和宗三左文字负责清点行李，长谷部转了一圈之后和宗三碰头对账，打刀注意到弥生正和研究中心的人聊天，小声问宗三：“我们的东西买齐了吗？”
“勉勉强强。”宗三算了一下，“没买的那些可以回去自己做，可惜成品可能没那么好。”
长谷部不满地说：“真是的，要是晚两天就好了，我们赚的贡献点就差一点。”
付丧神在弥生的许可下去了罗马场切磋，所有付丧神都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战绩，后来鬼丸国纲嫌切磋得不过瘾，带着一群武斗派跑去了隔壁的赌战场地，他们留下连胜记录的同时也有了大批的贡献点收入。
三日月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鬼丸已经带着祢祢切丸和太郎太刀在那里浪了好几天了。
太刀挂着渗人的笑，将鬼丸国纲拎进了房间里，长谷部至今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总之在那之后鬼丸就特别乖巧安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事三日月和弥生提过一嘴，主公笑了一声，没有细问。
不过……
长谷部余忽然想起，弥生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付丧神微微心虚了几秒。
后来他们的战斗地就从切磋转向了赌战，连数珠丸恒次都去打了几场，总算在中级区的所有区域面前，留下了本丸付丧神的名字。
就是结束得太快了，现在已经没人有心思去罗马场了。
可恶的童磨！
长谷部在心里记上一笔。
“也没有买到马和宠物！”他想起精灵那头独角兽就不爽。
精灵那头独角兽好不要脸，长谷部觉得要不是他们和精灵的小别墅实在有些距离，那头独角兽就会像在森林那样天天跑过来窜门。
还没有离开，但长谷部已经在心里列了一长串下次要来采购的清单了。
宗三好脾气地笑笑，心里也在可惜没能给弟弟和兄长买礼物。
“不知道本丸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样，回家都是让付丧神高兴的事。
他们收拾期间，露易丝晃着脚和弥生聊天，“我以为你会是这里的首领。”
弥生想了想，“非要说的话，名誉首领吧？”
露易丝笑了出声。
“不想建起自己的王国吗？就像院长那样。”
院长虽然神秘，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他是名副其实的研究中心领导者，没有人会在研究中心忤逆他。
闹闹从弥生怀里探头望向露易丝，看出她闲聊的姿态当中带有一丝好奇。
猫猫叠叠手趴下，心想弥生要是这种人就好了。
果不其然，弥生摇头。“我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想了想，他又笑起来，“算起来我还是个渣男，在本丸一直都是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心安理得接受照顾。”
他逗笑了露易丝。
“你的自我定位也……哈哈哈，这是怎么回事，我真想知道付丧神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露易丝笑得太快乐，引来了付丧神的视线，弥生还不想又被堵在床上围住，这群高大帅气的神明大人真干得出来，不然就是用一脸受伤的小表情偷觑弥生，让他充满了踢狗的负罪感。
等她笑够了，露易丝又说：“说起来，你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强多了，也比我交流月刚见你的时候强。”
机器人小姐的眼睛亮了一瞬，眼眸流光转动，仿生机器人的机械感喷涌而出。
她在告诉弥生，她能看见的东西太多了。
弥生想了想，没瞒下去，决定适当放出一下信息给研究中心：“稍微研究了点新东西，有了新的感悟，然后又有了一点练习。”
露易丝眯着眼睛笑道：“是吗？听说你的血都能引起龙的觊觎了。”
弥生：“……”
问题来了，在场的有四方势力，龙、精灵、本丸和所在区域，察觉到血的味道的只有本丸和龙，精灵都不是很清楚，弥生相信那个区域的人估计也不太了解。
可露易丝精准说出了关键的“血”！
露易丝哼哼，看弥生吃瘪的样子很快乐。
她从见到弥生开始就没有不快乐的时候。
机器人小姐姐勾起嘴唇：“放心好了，是我自己的信息渠道，安娜也不知道。”
“本来安娜让我给你们开空间权限的，不过我现在觉得你自己应该可以。”露易丝心情好，语气中都带了点娇嗔：“开空间权限好麻烦的，就算安娜允许了，事后还要补一大堆材料给研究室，我工作量都超标了，材料是一个字都写不动。”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就算你看了空间通道，研究中心也不会追责到你身上的。”
但是他会查到我身上。弥生在心里补充道。
“我还可以教你怎么用，你还没有怎么尝试过使用这种力量吧？机会难得，那么危险的力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尝试机会的哟。”
他心里衡量风险和收益，最后败在了露易丝的诱惑之下。
弥生以前觉得露易丝应该是仿照北极狐制作的机器人，人力资源的小姐姐们似乎每人都有对应的一个狐狸种类，但现在他觉得，露易丝更像恶魔，带桃心的尾巴轻轻摇晃，吸引诱惑所有人。
啊，倒不是那种晃尾巴的意思。
又感觉到冥冥中黑磨的安排，弥生叹了口气，没有拒绝。
他无法拒绝变强的可能，活下去的希望。
弥生求生欲还是有的。
于是露易丝让付丧神清理出了客厅的所有空间，手指延伸处白色的光。
这道凝聚的光随着她的手指在墙上留下了浅灰色的印记，慢慢形成一个个灰色深奥的符号。
弥生第一眼看过去时，感觉有无数呓语撞进他脑中，撞得他眼前一黑，好在他也经历过不少事，这种程度的呓语已经算不上什么事，弥生定了定神，很快排除干扰。
和他不同，付丧神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冲击后遗症，就连三日月都无法长时间研究这些符号，很快移开了目光。
弥生很快被这些符号吸引，蹲到露易丝身边近距离仔细看。
“这是固定空间的阵法，像个坐标保护，这样就算失败了也不至于迷失在时空里回不来了。”露易丝瞟了弥生一眼，有心教他。
“这是什么语言？”弥生的手指微动，随着露易丝的笔迹重新描绘这些符号，越看越觉得深奥精妙。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符号，而是经历长时间的研究，逐渐修改完善的完整文字体系，一笔一划之间引导力量流转，形成完美闭合。
“龙语。”
“啊？”弥生非常吃惊。
那群龙？
“想不到吧，哈哈哈！”弥生诧异的样子很好地取悦了露易丝，“论时空研究，中级区目前还没有比龙族走得更远的存在。”
“你别看法比奥一副日天日地的样子，他在龙族里面只能算个青少年，还有更多的龙要么懒得出来，要么做研究没空出来，就把这个闹腾得最欢的家伙踢出来了。”
弥生：“……青少年啊……”
露易丝和弥生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勾勒的线条依旧精准。
“龙跟精灵可不一样，他们依靠时代研究的时空魔法，可是把整个龙谷都搬出来了。论区域完整度，龙谷首当第一。”
露易丝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当然也不是没有比龙族走得更远的。”
弥生心里接话——本丸。
可惜本丸毁得只剩下一个废墟，所有的资料随时之政-府消亡，所有的秘密都留在了本丸之中。
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曾明言。
弥生跟着露易丝绘制整个阵法，记在心里，对龙语混了个半懂不懂。
露易丝也不知道龙语更具体的含义，研究室只是将这个阵法的运用刻进了她的芯片当中，并没有具体到解构和分析龙族的内容。
不过没关系，弥生没办法理解每个龙语代表的意思，却能从其中力量流转当中推测出功能。
龙族的阵法像火车，六节火车形成完美闭环，层层镶嵌，弥生站在其中，能感觉到空间被抠了出来。
抠了出来。
站在阵法中间的弥生，恍惚间视线都不一样了。
在他的眼里，原本完整一体的空间变成了一个个方块，每个位置都成了单独的点，他的心里涌上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像是从高纬度俯视低处，所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连空间都可以随意控制和更换。
弥生只是小拇指动了动，就有一个“点”随着他的动作发生了扭曲，那个点上的椅子立刻四分五裂。
露易丝站在阵法之外看着他，那种饶有兴致的目光，让弥生好像被泼了一盆冰水，那种不自然的狂热自负冷却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弥生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理智。
在付丧神的敌视当中，露易丝耸耸肩：“应该是龙语的影响，虽然绘制者是我，但龙语当中多少代入了龙族的性格和情绪，会影响到使用者也不奇怪。”
“只是我用这个阵法那么多次，你是用过的人里面接受得最快也是受影响最深的。”
说罢，她看了眼椅子的碎片，“不愧是本丸的饲养员。”
弥生没有搭理她，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控制自己身上。
闹闹担忧的蹭蹭弥生，小爪爪摁在了他的脸颊上，冰冷的触感，像夏日沙漠中没有融化的冰块，给了弥生喘息的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摁住了闹闹的爪子，“没事。”
露易丝歪了歪头，勾起笑容。“现在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方块’，然后寻找本丸的位置坐标。”
她刚想告诉弥生本丸在研究中心记录的坐标，就惊讶地发现弥生已经迅速找到了本丸，在露易丝面前，迅速抓住了那个点，一行人消失在露易丝面前。
“啊。”机器人发出一个短暂的音，发音系统仿佛出了BUG。
而弥生这边，他的视线被骤然拉高，所有时间和空间以点的形式呈现，密密麻麻能让密恐人士病发。
他靠着对本丸的熟悉感寻找大概区域，像扒拉芝麻堆，在一小撮芝麻粒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颗。
当他伸长了手去够时，整个阵法被他带动，几个呼吸之间，他们就穿越了那走了两天的路，回到家门口。
看到熟悉的小房间，弥生精神陡然放松，耳边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露易丝描绘的阵法应声碎裂。
弥生一阵恍惚。
他好像做了非常了不起的事，又好像没做什么。
“主公！”
弥生循声望去，晃了晃脑袋，“我……”
付丧神的心高高提起，他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和类似的力量打交道，也是第一次见识有人能这样直接运用时空力量。
药研藤四郎立刻上前，先摸摸他额头，确定温度没变化，又在弥生面前缓缓摇了摇手指，被他哭笑不得摁住。
“有头晕吗？呼吸顺畅吗？或者哪里感觉不太好的？”
“等等，我没事啊！”弥生怀疑他只要稍微反应慢一点，这群付丧神就要把他抬回本丸休息了。“非要说的话，就是有点困。”
今天没有睡午觉呢。
他们围着弥生的时候，本丸的付丧神也很快注意到了这里。
第117章 第 117 章
初春的天气依然料峭, 初春的雪掺杂着冰一起落下，又和泥土以及本丸的废墟残片混杂在一起，恶劣得难以户外工作, 付丧神只好停下建筑工程, 等天气好一点再继续。
萤丸和江雪就是在这种恶劣天气中出门，和值班的付丧神交接之后，等风雪变小，再出门巡逻。
值班的小亭子也是新建的，很小，仅仅可以容纳两个付丧神呆在里面, 特意刷成和周围类似的颜色, 隐藏在树木之中, 只有两个小窗户对外。
这个地方以后会建起一座正式的橹，不过现在嘛，就是个小小的避风值守的小亭子，暂且够用。
“要是主公见到肯定又会说我们。”萤丸坐在里面忽然笑起来。
江雪左文字是个话少的付丧神, 此时也很愿意捧场：“为什么？”
“三日月说, 因为他是爱刀的人。”萤丸其实自己也不是很能回答得上来，人类的感情对刀剑来说太复杂了，所以他直接借用了同伴的说法。
江雪左文字想起弥生手指拂过自己刀身的时候, 认同地表示：“温柔的主公。”
“是吧？”得到肯定的萤丸很开心。
等风雪小一点，天又亮一点的时候, 两个付丧神外出巡逻，冰雪交杂的道路, 踩下去咔嚓咔嚓响, 是碎冰碎裂的声音。
付丧神一前一后地走，交替在前开路, 后者沿着前者留下的脚印前行，节省体力。
他们要沿着本丸的边界走一遍，检查之前留下的印记有没有被破坏，本丸和精灵交界的地方是他们的重点检查区域。
“在这里完全见不到御殿了。”萤丸回头望去，还没有清理的本丸废墟遮挡了他的视线，从这个角度看完全见不到他们好不容易立起来的本丸御殿，连屋顶的瑞兽装饰都看不见。
本丸的建设原本是没有那么快的，付丧神没有一个精于建筑，所有付丧神都是统一起跑线，从零开始，一边建一边琢磨，就算准备好了所有建筑材料，他们也不敢立刻上手盖本丸御殿，只是拿自己的宿舍练手，多盖了两个大通铺。
两个长方形的大宿舍，它们很好地解决了付丧神们每天晚上的痛苦猜拳，让他们有足够的空间一起躺下，而不是和同伴比划今天到底谁要挂在墙上。
现在本丸以太刀和打刀为主还好，萤丸都不敢想象要是短刀们多了之后，会是怎样一个鸡飞狗跳的场景。
只是大通铺终归是大通铺，LV0的大通铺和LV10的本丸御殿还是差太远了。
但由于和星之地达成合作，上周星之地第一批人到达，缓解了本丸人手不足的情况，而且他们当中有大量建筑熟手，减轻了付丧神很大的压力——给主公建一座天守阁和御殿，付丧神都有点麻爪了。
也缓解了萤丸的焦虑症。
一想到弥生交流月回来还要住在精灵建起来的小房间里，萤丸就有以头抢地悔过的冲动。
不过现在的御殿也只是把外面的框架搭建起来了，里面只有卧室简单地布置了一下，萤丸还在琢磨给弥生添加点什么装饰。
屏风要浮雕的，图案雕刻什么好呢？
百鬼夜行图？会不会太恐怖了……
石距图？章鱼主公会喜欢吗？
浮世绘？好像不是主公的风格。
天使圣母图……？
萤丸路上跟江雪讨论，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絮絮叨叨，江雪安静地听。
“别太着急了。”江雪左文字摁住了他的手。“等主公回来再决定比较好。”
江雪对弥生的认知更多是从兄弟口中，他认为弥生明显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像卧室和起居室的布置，宁可慢一点等他回来，也不能擅作主张。
萤丸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说得也是。”
就在这时，一阵动静传来，就在本丸和精灵的交界，弥生房间的方向，两个付丧神一惊，皆是左手握住本体，快步飞奔过去。
“主公？！”
萤丸跑近就看到那群应该还在交流区的同伴，他们团团围住一人，萤丸想都没想，下意识喊出声，心里顿时有了不妙的猜测，脚步都放轻了。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祢祢切丸一把将弥生举高高，让大太刀忧心的对象快乐朝他招手，笑容灿烂的样子照亮了大太刀的心。
“主公……？”
“我们回来了，萤丸！”
回到本丸之后，弥生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想念这里。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离开的时候不觉得，在据点的时候一点点，但是回到本丸，站在自己睡了好几个月的小房间面前，见到了踏雪而来的付丧神，那种熟悉和温暖的感觉喷涌上来，像泡在了温泉里，有种说不清的自在和舒服。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想家了”。
弥生前头哼哼唧唧装柔弱，后面一看见萤丸他们就破功。
难得情绪外露的弥生上前抱住了萤丸，“我好想你啊，萤丸。”
大太刀整个懵了，嘴唇抖了抖，一时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他这种亲密接触对付丧神来说也很陌生。
“我、我也很想你，弥生……大人！”
周围的付丧神笑嘻嘻地围观他们，看萤丸手足无措脸颊爆红，在弥生怀里像个软萌弟弟。
他们相互传眼色。
回来得匆忙让付丧神自己都有些反应不及，但是见到萤丸这副样子，感觉什么都回本了。
机动性强的短刀很快通知其他同伴，很快，驻守本丸的其他付丧神也来了。
性格开朗活泼的已经围住弥生开始撒娇了。
次郎太刀一马当先，音调抑扬顿挫：“主~公~大~人~！妾身好想你！”
鸣狐没说话，但他肩上的小狐狸已经跑在了所有付丧神前面，溜上弥生的肩，甩着大尾巴贴贴蹭蹭。
不动行光也有样学样，扑上去抱住弥生。
鹤丸国永在一众矜持的太刀中间探头，左看看，右看看，果断加入了“扑到主公大人”的行列，学着狐狸的样子蹭弥生的头发，还夹着嗓音喊道：“嘻嘻，主公大人，好久不见！”
其他刀剑见状，心里蠢蠢欲动。
他们大部分都是从镜面本丸回来的刀剑，和弥生的相处时间没那么长，又大多是太刀，自觉不好跟小短裤们一样抱着主公的手臂撒娇，可是看看大太刀次郎，又看看鹤丸，性格活泼粘人的已经忍不住了。
很快弥生身上挂满了刀剑付丧神，高个子们直接把弥生埋了。
性格稳重如江雪左文字，冰蓝的眼眸看看两个弟弟，在他们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去吧。”
小夜左文字就算了，宗三愣了愣，很快被其他后来的付丧神带动，一起加入抱抱堆里面。
三日月宗近笑哈哈站在旁边：“真是受欢迎的主公。”
童子切站在他身边，站的位置有段距离，武斗派酷哥也不说话，可小眼神总是悄悄瞟过去，鬼丸国纲瞧不上他的样子，长腿一伸，成全了童子切黏人的念头。
“想抱就去抱啊。”
一群付丧神都知道，童子切消化完弥生的力量，虽然付丧神从傻子状态中恢复正常，但那股亲近黏人的本能怕是戒不掉了。
付丧神的刀剑生涯当中，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正如信长公之于宗三，童子切的状态也非常相似。
渴望战斗，渴望被使用……结果好不容易意识清醒，第一时间找人，发现主公出差了。
啧啧啧，可怜哒。
在其他天下五剑成员心里，他们早就把童子切和哭唧唧的表情包画上了等号。
南海太郎朝尊憋住了和他们一起闹的心情，站在了三日月身边。
“看来发生了不少事？怎么提前那么多回来了？”
太刀也挠头：“情况或许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
第118章 第 118 章
闹了一会儿, 在药研的姜汤警告下，萤丸带他们到新建好的本丸御殿里说话。
刚刚还天灰蒙蒙的天突然放晴，萤丸抬头仰望, 看到阳光从云层当中投射下来, 以一种温暖又不刺眼的程度照亮了他们的路。
弥生也抬头，看了看天又笑了笑，没说话。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本丸与他走时别无二样，只是冰雪铺了满地，浅浅一层，踩上去咔嚓作响, 是踩碎冰粒的声音。
付丧神很自觉地将他夹在中间, 弥生发现自己身边全都换成了大个子。
他们团团围住他, 像挺拔高大的护卫树一样挡住所有风雪，中间弥生踩了块大一点的冰粒，没踩碎，踉跄了两步, 身边马上伸出来五六只手准备扶他。
这群家伙真的恨不得推辆宝宝车护着他。
弥生哭笑不得, 又心里暖暖的。
半个月不在，本丸似乎都变得陌生起来。
他们最开始清理的地方现在堆满了建筑材料，石料和木料有规律地垒起来, 留出的缝隙形成弯曲小路。
弥生留意了一下布局，付丧神似乎有打算将它们当成临时防御点的意思, 这些东西的堆砌有讲究，不仅作为路障, 隔出了蜿蜒小路的样子, 还垒成了塔状，制造视觉盲区, 多了不存在目的地的岔路，像个微缩迷宫，要不是萤丸带路，弥生估计是第一个走不回去的人。
他们经过最后的岔口，他放眼望去，岔路的另一边是付丧神最初住的宿舍，现在似乎有了新的居民，几个少年在门口清理冰雪，见了弥生微微一愣，犹犹豫豫地对他行了个礼。
弥生也笑着回应。
“原来的宿舍暂时交给星之地的人了。”大太刀解释道。
然后他们先是经过付丧神现在的集体宿舍，再往前才是刚搭建起来的本丸御殿。
这个位置还没到原来天守阁的地方，三日月曾经和弥生重新规划过本丸，由于付丧神的数量限制，弥生主张缩小本丸的整体范围，作为本丸的建设中心，御殿的位置也同样提前了。
但是付丧神们建起来的本丸御殿仍然比弥生想象中要大。
他们根据弥生之前做的选择题，把本丸御殿建成了书院造的凵状，主体是三座宫殿。
有了星之地的人帮助，他们很快把最重要的栋木和主体框架建起来，设计好了破风的位置，原本的预设是在弥生回来之前，把本丸御殿的外框结构完成的，给弥生一个惊喜的。
萤丸颇为可惜的看了一眼，只有主殿的墙和屋顶建好了，其他两座宫殿还是光秃秃的框架立。
弥生不知道屋顶用的是什么材料，只见卷棚造型的屋顶上现在铺满了白雪，偶尔还有一坨坨雪随着屋顶的弧度砸落，露出底下深灰色波浪纹般的屋顶。
朝尊见弥生感兴趣，抓紧机会从后面蹭上来，站在了弥生身边介绍道：“那是用底瓦和筒瓦盖的，一个是往上翘的瓦，一个是拱形的瓦，刚好可以拼接起来，形成一条条沟槽，方便排水和排雪，也能减轻屋顶的压力。”
“本来还想做斗拱，我们传统的本丸就是用那个支撑屋檐，可惜我们一群付丧神和星之地的人研究了半天都没搞懂里面复杂的卯榫结构，又考虑到稳固性，最后选择了更坚固的材料，所以现在只能看到墙了。”
弥生第一次见这样的屋顶，称赞道：“真漂亮。”
参与铺瓦的付丧神都笑了。
他们一路进到屋内，主殿门窗纯白的颜色和墙几乎融为一体，不好看，但足够坚固，将风雪坚定地挡在屋外。
“我们在等主公你回来挑图案！”萤丸开心地说：“然后我们一起布置御殿！”
闹闹闻言抬头看向弥生，只见他笑容不变，睫羽却微微颤动，像毛毛虫破茧而出的那个瞬间，翅膀轻颤。
干得好！
闹闹在心里对萤丸比大拇指。
“嗯，一起布置。”
他们进到唯一主殿当中，没有任何间隔的宽敞空间能容纳所有付丧神，他们进到里面，很自觉地就找到喜欢的位置，席地而坐。
三日月回头看见同伴的样子，和以往端正跪坐的模样重叠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放弃了端正跪坐的姿态，在主公面前也放松而自在。
太刀的视线自然转到了引起一切变化的弥生身上，却见次郎太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张小凳子给主公，那张丑丑的小凳子，一看就跟弥生房间里的丑凳子一脉相传。
“好狡猾！你什么时候藏了张凳子在这里？”不动行光是第一个跳起来的。
次郎太刀哼了哼，骄傲地抬起下巴，“这叫有备无患，懂不懂？”
短刀显然不懂，并且郁闷不已。
三日月出面安抚，主动揽过了向同伴描述的任务，不疾不徐的从他们出发开始，到回来发生的一切，长谷部和宗三偶尔补充他们的见闻，在场的付丧神听得一愣一愣。
研究中心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广阔，各种利害关系复杂，每个区域都有自己所求，欲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所有区域都是黏在这网上的猎物，或许只有污秽才是最后的赢家。
“但是我们本丸……”有付丧神脑子没能立刻转过来。
三日月温和开口解释道：“因为我们有主公。”
因为有弥生，所以本丸是个例外。
所以在真正乱起来之前，研究中心把弥生送回来了。
他们不希望弥生卷入其中。
“中级区里面比较强的几个区域都没有参与。”
比如他们比较熟悉的精灵，只是作壁上观。
还有和他们打过的几个区域，实力不俗的吸血鬼、战斗欲旺盛的恶魔，以及其他强大的区域，都没有参入其中对研究中心施压。
“我们逛交流区的时候，见过好几个区域的代表。”弥生还记得那位吸血鬼纯血种和老是用尾巴跟他打招呼的魅魔。“他们好像认出我了。”
弥生为付丧神补充缺失的拼图。
既然精灵有先知，那其他区域也有自己的渠道。
压切长谷部想了想其中的关窍，皱起眉头：“所以他们都在观望？”
“我们也在观望。”三日月说道。
弥生则想得更多一点。
缺粮的区域别无选择，只能当无限城的马前卒，而那些实力更强的区域则在袖手旁观无限城和研究中心的争斗。
如果不是弥生，他们可能会将下注的时间提前，但现在弥生无形站在了研究中心这边，这就让他们更吝啬自己手中的筹码了。
他不能不站在研究中心这边。
弥生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祛除污秽的能力，他一个人也不可能驱散整个研究中心的污秽，一旦没有了研究中心的庇护，他就变成了所有区域争夺的重要资源，整个中级区将迎来毫无秩序的大乱斗。
还有反面例子就是龙族。
短短的接触，弥生觉得那几头龙还没有真的意识到弥生是什么，他们只是凭借本能的直觉感受，就将他视为有趣的猎物。
龙会和无限城合作，弥生厚着脸皮心想，应该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
作为胜利方，龙可以理所当然地要求他作为胜利品。
失败了也无所谓，龙又没有真的做什么，不过是一笔交易，以他们的地位和实力，研究中心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当然在弥生的担心中，还有第三种可能——研究中心将他作为筹码和其他区域交易，换取支持。
他一直在警惕和观望。
但院长没有现身，而安娜似乎也没有这个想法。
实验室，研究中心。
珍贵的研究材料，重要的研究成果。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换了个地方，这些争斗依旧如此。
如果不是童磨在搞事，交流月之后，研究室就会来人了吧。
弥生还想起冬天时见过的那些跑腿的家伙。
他和本丸都是重要的研究材料。
太难了。
他算是清晰地意识到了，他还不够强大。
不仅他，他掌握的本丸也不够强大。
第119章 第 119 章
弥生回来之后, 付丧神就像打了一针鸡血，还是超级鸡的血，恨不得化身超级赛亚人, 将主公要住的新房一夜建起。
不是他们太激动, 而是主公住进他们参与建设的房间里这个诱惑太大了。
呆在本丸里帮忙的契约者都惊呆了。
“这就是本丸主公的力量吗？”
他们在私底下猜测，本丸的主公对付丧神来说应该一个增幅器或能力开关之类的，能极大的提高付丧神的能力。
毕竟之前没觉得付丧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没有契约者使用力量来得神奇，从他们冠上了“神”的名字来说，这力量等级太不符合人们的想象了。
如果确定这是个弱小的区域, 那么就算是琥珀的提案, 契约者之中一大部分还是会离开这里, 肯留下来的只会有琥珀的死忠。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主公的归来简直就是一针肾上腺激素，契约者们才发觉原来之前的付丧神都处于“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情绪低落”的状态，一等弥生回来，整个本丸的氛围都不一样。
星之地的人既是惊叹, 也是好奇, 然后弥生就觉得自己身边老是有什么东西，狗狗祟祟，等他寻找那些视线来源, 又看不到人。
弥生：？
而对于弥生来说，他是再次回到规律的生活里。
他放慢了速度, 每天早上凝神静心修复刀剑，大概每两天时间, 付丧神就能迎接到重新苏醒的伙伴。
为了跟上弥生的速度, 付丧神在清理上面也更加卖力，让那些暗搓搓窥视的契约者对“主公的力量”也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误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诞生了。
在三日月的建议下, 弥生有了选择偏向，以修复短刀为主，本丸便迎接来更多小短裤，本丸氛围都活泼不少。
随着他接触的付丧神越多，唤醒的数量越大，弥生对刀剑的认识更加得心应手，前来护养的刀剑个个都是满脸涨红晕乎乎的走，樱吹雪是常有的事。
弥生也多了逗刀的坏习惯，除了像白山吉光那种逗不动的，和次郎太刀这样逗不过的，大部分人的樱吹雪都是羞涩又快乐，这时候再逗逗他们，刀剑脸就红了。
长得帅，还会脸红。
“诶，你好像个浪荡子，天天不是撩这个就是逗那个。”闹闹小声吐槽。
弥生故作哀怨地说：“怎么闹闹小宝贝，你要讨厌我了吗？”
他伸手抓了抓猫猫下巴，闹闹不自觉就伸长了脖子，让弥生把玩它脖子上的小提琴吊坠。
嘴上大声谴责，身体却很诚实。
现在弥生还是会练习拉小提琴，不过他已经放弃练得专业好听了，主打一个随心和快乐，偶尔会在晚上聚会的时候演奏一曲，水平高还是低不好说，反正付丧神都很喜欢。
在弥生不知道的时候，宗三他们还从交流区里带回来了几种乐器，于是他们几个凑在一起，时不时开个演奏会，倒是让弥生看见了付丧神的另一面。
三日月会吹笛子，即便太刀付丧神只是一身简单的内务服站在月下，当他吹起笛子时，风都似乎带上了别样的气息，有种别致的风雅穿越了岁月时光的束缚，来到他们面前翩翩起舞，一下子将听众拉到了那个遥远陌生的时代。
宗三左文字会弹三味线，他们带回来的乐器据说不叫这个，不过宗三自己动手改造了一番，得到了和三味线非常类似的乐器。
这种乐器的音色很独特，弥生不知道怎么形容，音乐里总有一种无法述说的清幽纯净，絮絮细语感，就算弹欢快的曲子，都像美人垂头低诉，又带着另一种与三日月的笛声一脉相传的韵味。
有时其他付丧神会打着拍子配上唱词，弥生听不懂他们的词，也不能完全和他们共鸣，却从付丧神的声音里聆听到了另一个文明的魅力。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但有些东西，会在不知不觉中留在代代人的心里，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沉默地突破时空限制，传承下去。
弥生还发现付丧神多才多艺，宗三他们带回来的还有横笛和萧，起初根本没有付丧神会吹，但今剑带着玩了几天之后，就能有模有样的吹出一首曲子了，其他付丧神练起来也各有进度。
厉害了。
原来我家付丧神不止会接地气。
后来他们尝试合奏，只是结果都不太成功。不同类别的乐器要找到一个音调和拍子不容易，刚开始都是各吹各的，一锅大杂烩，自己逗自己乐，过了好些日子才慢慢合上乐，他们没有一个有专业乐理知识的情况下，靠着一次次尝试和练习，居然有模有样地编排出完整的曲子，神奇得很。
有音乐，自然也有付丧神愿意献舞或者舞剑助兴。
都是刀剑付丧神，舞剑不在话下，看多了，弥生对刀术也有了很多理解。
就算跟过同一个使用者，深受同一人的影响，同样的刀术在付丧神手里也截然不同，锐利而势不可挡、温柔又出其不意、质朴无华也刀刀凌厉……
刀术在有的人手里是杀人的方法，在另外的人手里，却变成了艺术。
想要献舞的倒是有些出乎弥生意料，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两兄弟提出来的。
“双人舞吗？”
次郎听完笑个不停，“当然不是，单人舞，啊不，单刀舞，我跳的舞，跟兄长跳的舞可不一样。”
他两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姿态柔软犹如春风吹垂柳，手臂带动手掌自下往上反转，停在了耳侧的位置，手心朝上，手指定住弯出一个花型，修长有力的手指没有女性那样纤细娇媚的感觉，握刀的指节还有练习的茧子，但不妨碍弥生感受到这随意而为的美感。
顺着手指的位置他的注意力很自然地来到次郎的眉眼之间。次郎日常也总是眼妆齐全，明显的眼线和大面积的红色眼影，放在平时总显得略夸张，可当他只是这样一个动作，眼睑下垂，视线从低处划出一个饱满弧度挑起时，原本因为他的体型而缺少的妩媚扑面而来。
他抬眸看弥生，见主公眼神清澈分明，只有对美感的纯粹赞叹，不由得眉眼弯起。
“兄长跳的是神乐之舞。”次郎手掌放平，活脱脱一个寡言兄长的嘴替。“我可跳不了。”
弥生视线转向太郎太刀，以为他也会给自己秀一手，结果神刀沉默地和他对视，淡淡的困惑在他浮现在他眼中，然后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挂满铃铛的东西，疑惑中带着不确定地摇了摇。
弥生：“……”
他觉得对方的动作有点诡异的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
次郎倒认出来，这不是他教给哥哥逗小孩的方法吗？
次郎：笑，忍住，好想笑，一定要忍住！
大太刀觉得他今年最大的考验就在今天了！
总之不论怎么样，弥生答应了他们的表演申请。
“太好了，我们选好时间再来。”次郎笑眯眯地趁机拉上了弥生的手，表情无辜可爱地说：“谢谢主公！”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太郎太刀似乎这才清醒过来，拉住了弟弟的手腕，没有说话。
次郎扭头与兄长对视，两兄弟好像在用不为人知的电波沟通，反正弥生没听到他们交流一句话，只见次郎嘟着嘴巴，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弥生。
“主公，兄长他好过分哦！”
弥生歪头：“举个例子？”
“举个例子啊……”次郎随意勾起唇角，坏坏一笑，张开双手就冲着弥生抱过来“举个例子就是，大家都很想和主公亲近的。”
弥生还没反应，次郎先倒着往后退，弥生看过去，一个是拉着弟弟后衣领的太郎，另一个则是来找弥生的长谷部。
打刀生气地说：“次郎！”
大太刀对上他，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但表情一点都没有认错的意思，一脸“我错了，我下次还敢”的表情。
弥生睁眼说瞎话：“你们感情真好。”
太郎算是默认了，但长谷部一脸吃了什么不干不净东西的表情，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样子。
身边的付丧神都循规蹈矩，遇上次郎这个不太按常理出牌的人，弥生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长谷部：“主公！”
弥生歪歪头，他最近找到了和压切长谷部的相处方式，故意说道：“怎么了？长谷部也想要抱抱吗？”
主控刀马上脸就涨红了，他抿紧了唇，思想斗争都上脸了，过了好几分钟，才咬牙切齿地说：“不行，主公，您太放纵我们了！”
弥生这下笑得停不下来。
然后弥生和三日月商量这件事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晚上固定的小聚会已经成为本丸的日常活动了。
刚开始是因为夏天的晚上乘凉舒服，弥生经常会带着四口刀坐在门口。
后来刀口增加，宿舍太拥挤，大家晚上就很自觉跑到空地里，点燃一堆篝火，天天搞“篝火宴会”，那个时候弥生还会学习，每天就跟付丧神分享小故事。
到现在……晚饭之后，大家很自觉地聚拢在本丸御殿，乱吹曲子，聊天打闹，反正随便做什么都好，度过晚上休息的时光。
付丧神的娱乐活动也会安排在这个时候。
“以前是怎么安排的？”弥生问三日月。
三日月闻言那双总是笑得弯起来的眼睛睁开了一点，“以前啊……”
“以前我们很少能这么聚会。”三日月说道：“大家各有各的工作，不太方便。”
而且也很危险。
时之政-府使用和依赖付丧神，也畏惧付丧神。
自古政权都畏惧武装力量的聚拢，对时之政-府来说也是一个道理，所以付丧神通常以刀派的形式分开居住，不管主公更替多少，依旧付丧神鲜少聚在一起。
这不影响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只是总归少了些默契和感情。
现在嘛……
三日月笑容加深了一些。
像弥生那么喜欢聚会的主公，历代以来是唯一。
这可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只是弥生没有意识到，他下意识觉得付丧神就是像狗狗一样喜欢贴贴和社交。
“御殿的主体也快做好了，”三日月建议：“不如就作为御殿建成的庆祝仪式吧！”
弥生想了想：“那把星之地的人和精灵都邀请一下好了，算下来交流月快结束了。”
一个免费劳工，一个债主，总得给点甜头。
“好的，我们这就准备。、次郎和太郎也要准备一下。”太刀如是说道。
弥生有些期待，、也没有意见。
“说起来，”三日月宗近话锋一转，像个问小孩作业的家长：“御殿的装饰还没完成，主公您选好花纹和家徽了吗？”
花纹和家徽啊……
弥生微微心虚了起来。
第120章 第 120 章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弥生拖拖拉拉就是没有选。
闹闹都不太理解, “选自己喜欢的就好了嘛，付丧神也给了很多参考。”
三日月递上来了一本传统图案图册给弥生参考，也收集了每个付丧神喜欢的纹样给弥生, 偏偏这些东西一直堆在房间里, 弥生翻都没翻。
“说得也是。”弥生爬起来，好好翻开那本书。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本丸，把这里经营成一个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潜意识还是有点怕，因此真正需要选择和投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弥生想起三日月那双漂亮的眼睛, 心想自己这种小心思, 或许已经完全被玲珑剔透的三日月看在眼里, 只是付丧神一直默默地等他，直到拖不下去了，才提醒一句。
他心里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别扭, 可能还有一点被看穿之后的恼羞成怒,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他算起来也没活了几年，三日月可是活了几千年的付丧神, 他的年纪说不定还没有人家付丧神的零头大。
这么一想，弥生就什么情绪都消化了, 然后安安心心地纵容自己的懒惰和拖延症。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天赋异禀, 收敛情绪的功夫太好, 三日月琢磨弥生的心思，也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闹闹过来, 我们一起挑吧。”弥生把猫猫布偶夹过来，强摁猫头一起做作业。
猫猫没好气地抖了抖胡须，到底没拒绝。
闹闹：“樱花纹怎么样？这里写着象征热烈、纯洁、高尚呢！”
“有点太花了，放窗户上晃眼，做成屏风和窗纸更花了。”
闹闹：“那要不我们从用途上挑好了，窗户用这种立涌纹或者麻叶纹？寓意都挺好的。”
弥生斜了眼猫猫，不用猜他都知道，闹闹喜欢这种纹路，因为日光照射进来时会有光斑效果，不管是晒太阳或者玩耍都是猫咪喜欢的。
“那一扇窗用立涌纹好了，其他就不要图案了。”
闹闹争取到自己的福利，尾巴甩了甩，高兴得很。
“还有屏风，两面大屏风呢！”
“那个啊……选动物纹样？多选几种小动物什么画面都能填满。”
闹闹在一堆付丧神选出来的图案里面翻，里面也有不少动物图案。
次郎太刀就选了孔雀图案，不过大太刀自己手绘的图案，不像孔雀像山鸡，肥肥的那种，要不是旁边备注了，闹闹都认不出来这是什么鸟。
哦，这个老虎捕猎的图案不错，五只小老虎好可爱啊！……嗯，是五虎退的推荐，有模特啊，怪不得画得那么好。
这个九尾狐也很漂亮。弥生翻过去，笑了，是鸣狐的。
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小狐狸夹带私货。
弥生和闹闹商量半天，选了两张确定下来。
“窗帘要什么图案？”
“纯色就好了。”
“那地毯呢？”
“选个……藤蔓纹？这个不行，不要太密集的。”
闹闹不太甘心：“千鸟纹多可爱啊。”
“那做一张小毯子放在你的窝里好了。”
猫猫想了想，觉得也可以，睡在上面说不定能做抓鸟的梦。
弥生好笑得不行，它是不是忘了自己不是一只真的猫？
装饰图案的选择工作很快，麻烦就麻烦在家徽上了。
类似的东西弥生见过不少，付丧神身上都有刀纹，那些刀纹似乎都和他们过去的主公有关系，是非常浓缩的历史记载符号。
付丧神希望他能弄一个家徽，要刻到本丸御殿屋檐的瓦当上。
但是弥生想到这个事情就头皮发麻。
有种自己没文化的事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恐慌。
“想不出来的话问问付丧神的意见？”闹闹提议道。
弥生拒绝了，“要是问了就完蛋了，得我自己想出来的才行。”
想想付丧神之间那种暗搓搓的贴贴蹭蹭行为，好不容易才打好平衡的地基，弥生可不愿意打破它。
他端水端了那么久，和付丧神不断磨合，如今才跟三日月几个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维持现在的局面，不用敲打这个奖赏那个来保持平衡，不能因为区区家徽生事。
闹闹打了个哈欠，耳朵撇下又抖起来。
要不是弥生拉着它选，猫猫现在该睡上一觉了。
但弥生是会放猫猫睡觉自己干活的人吗？
他不是。
“首先排除枫叶、月亮、樱花、铜叶纹。”
闹闹困得迷糊：“为什么？”
太容易撞了。
刀纹上面类似的元素太多，弥生不想本丸来个“一个家徽引起的斗争”事件。
不过他嘴上没有这么讲，一边撸着猫头一边说，“我们室内已经有很多传统纹样了，家徽我想现代一点。”
闹闹听了也没起疑，猫猫的心思很简单，它的标准只有一个——弥生高兴就好。
“那你选你喜欢的就好了。”猫猫嘟囔地说。
弥生摸猫很有技巧，本来就困的闹闹已经开始打瞌睡了，看它那小模样，弥生恶作剧心起，逆着捋它的猫头，捋烦了猫，抬起后脚蹬他两下，倒是把人蹬笑了。
把闹闹拢到怀里，弥生没有再骚扰它。
他忽然很想黑磨。
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自从上次之后到现在，已经错过了弥生自以为的时间截点，然后他才想起来，黑磨从来没有跟他明确约定过，只是他自以为是这样。
是这样，永远是这样，“永远”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你又不是个宝宝。弥生对自己说，你已经离开过去的研究室，不再是实验品，就算黑磨很关心你，很关照你，经常对你抱抱贴贴举高高，你也不是个宝宝。
——所以你能做点什么。
弥生思考他能做的事。
黑磨在努力苏醒当中——他帮不上忙。
与黑磨息息相关的研究中心——和无限城的冲突，好像和他有关，但弥生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得了什么。
他既不能改变童磨的决定，也没有供应粮食解决其他区域的能力。
童磨，可是在追求信仰！
信仰是能随意改变的吗？
虽然童磨那样鬼样子，但弥生还真不觉得他是个容易改变的人。
而且他也不想跟那个变态扯上什么关系。
黑磨的愿望……？
这个可以自恋一点，他想和自己贴贴，一直贴贴，无限贴贴。
所以现在能做的事……找他。
他不知道黑磨的真实位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不过在这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弥生看了看时间，下午去找把和闹闹选好的图案交给三日月，在太刀的笑容下表达想要明天休息不出门的想法，饭只要送到门口就好。
三日月也觉得按照弥生的性格，从交流月回来估计也想休息休息了，表示万分的理解。
“明天我们都不会去打扰主公的。”
完美。
希望花的时间不会很长。
吃过晚饭，又和闹闹商量好对策，在猫猫无奈的表情下，弥生倒头就睡。
溜出门，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只要溜多了之后，肯定能总结出一套经验技术出来，弥生就是这样，他现在对出入梦境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双眼一闭，精心凝神。
研究中心是黑磨的梦境，黑磨的梦境是漆黑的梦境。
重新进入这里，弥生终于想起来之前在混沌海里的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混沌海的上层是勉强完整的灵魂碎片，如果研究中心能自成世界，完成生死循环，说不定有朝一日能重新投胎。
而下层是被沉积禁锢的污秽，它们的封印因为黑磨的苏醒而变弱，污秽隐隐活跃了起来。
在这两者之间，还有大片被污染程度各不相同的灵魂，也是曾经的本能寺梦境出口的位置。
这里是研究中心的“里世界”，链接了无数个“梦境”，像蜂巢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不为人知的梦。
黑磨将所有被污染的灵魂都安放在这里。
有了上次的经验，弥生这次要游刃有余得多了，他照样变成软润的球，慢悠悠地飘着，用自己的力量发出一点微光，像条鮟鱇鱼，在深海中潜行。
他要找到黑磨的那个格子。
混沌海非常大，大到感受不到边际，以至于会让人感受到一种空虚的渺小感和畏惧感。
弥生像扔进海里的一粒米，在这片混沌的海洋里飘飘浮浮。
他要在这里找到唯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