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哥,都是一起上课睡觉的人,你怎么偷偷卷啊。”乔河听完心里只有一个“服气”,栗冉讲得通俗易懂,比他们那助教讲的都好,尤其是对他这种不听课的学渣相当友好。
栗冉撑着下巴对他笑,门口有个一班的学生冲他们教室喊了一句:“栗冉,陶教授让你放学后去他办公室。”
这位同学不知道栗冉是谁,嫌挨个问费劲,干脆在门口吼一嗓子,只要栗冉在班级里就能听到,就算不在回来后也会有人转告他。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人听完,差点沸腾。
“陶教授怎么又找栗冉过去啊?上次比赛犯规的事不是处理了吗?”
“处理了?我没见栗冉受什么惩罚,我还以为要和元珺一样关水牢呢,结果上次就简单地谈了会儿话,出来毛事没有。”
“你想有什么事?校长办公室的门一关,里面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栗冉只是没有皮外伤,陶教授的严苛是出了名的。”
“上次的事暂且揭过不提,这次你们觉得又是为什么?难道真的要给栗冉开小灶?”
各种各样的猜测冒出来,乔河担忧地看向栗冉:“栗哥,陶教授不会还没忘记上次你犯规的事,想着要来惩罚你吧。”
“去了才知道。”栗冉自己倒不在意,既来之则安之。
季节越靠近深秋,气温降得越低,连天光也黑得早了些。栗冉到达校长办公室外面的时候,天幕已经漆黑一片,挂上了零落的人造星子,路灯照在行道树的叶子上,静谧又萧瑟。
栗冉推门进去,发现办公室内空无一人,寂静的空间唯有墙上挂钟在摆动,发出刻板的有规律的声音。青铜长桌和黄铜橱柜反射着蜡烛的光华,看久了有点眩晕。
栗冉走了进去,发现橱柜后面有一扇小门通往后面,这门他之前来是没开的,他不认为陶易夕是忘了关。
他把这视为陶易夕默然的邀请。
栗冉没多想就挤身进去,通过之后豁然开朗。
小门背后是一个后院,云蒸霞蔚下一汪乳白色的温泉,泉边奇花异草生长,岸边一处铺着彩色琉璃地板的花厅,靠墙竖着一面镜子。
陶易夕就站在镜子前,长袍肃穆,仪态端庄。
“老师,您找我有事?”栗冉开门见山。
对于他的闯入,陶易夕脸上没有被冒犯或是意外的神情,反而很欣慰栗冉能懂得他的邀请:“上次给我看过的东西,我想再检查一下。”
前几日听说栗冉掉进345血池中,他是心惊胆战的。血池里有极高浓度的灵性,普通人掉下去超过一小时都可能会精神失常、变得癫狂,更何况是栗冉这种本来就在危险边缘的特殊人员。
栗冉愣了一下,尴尬地捂住衣服:“老师,距离上次没过多少天,不用检查得这么勤吧。”
陶易夕虽看上去温文柔和,实际上性格说一不二,他冷着一张脸走过来,凑近栗冉盯着他的嘴唇:“是让我进去看,还是你自己给我看,你选一个吧。”
陶易夕的呼吸就在他鼻尖,再近点真要亲上来了,栗冉权衡一番退了一步,动手挽起衣服下摆:“我自己来,你只能看,别动手摸。”
陶易夕直起身,好整以暇地垂眸看着他的身体,催促道:“那就快点吧。”
真是没辙。
栗冉手臂一卷,上衣便被轻巧地脱下,露出劲瘦的胸膛。陶易夕看见那锚印,眸色沉了下去。
这印记,比上次见,果然更深了一些。
“穿上吧。”陶易夕侧过头,淡淡道。
栗冉完全摸不着头脑,听话地重新把衣服穿上。
“没别的事?那我走了?”
栗冉正打算出门,陶易夕突然在背后开口:“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345呢?”他的语气里有责备、有不解,但栗冉还听出一些忧虑。
陶教授这是在担心他?
“不知道,看着看着电影,就睡过去了,醒来就在血池里面。”栗冉回避他的视线。
“以后你出去的行踪,要和老师报备。”
“啊?”栗冉脑袋短路,那陶易夕成自己什么了?监护人?
陶易夕轻叹一口气:“老师不是想监视你,只是想确保你的安全。”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栗冉想到欧千所说的陶易夕在学校设下的防护罩,“下学期我就搬进学校住校。”他不离开学校,总不会再碰到欧千这神经病吧。
听到栗冉的决定,陶易夕惊讶之余,又极为赞同:“你想的很对,能住在学校,那样是最好。”栗冉不可以脱离他的庇护,否则再发生一次突发事件,他无法想象后果。
两人并肩而立,身影映在了一旁的等身古镜之中,栗冉侧头打量,伸手摸了下雕刻着古朴花纹的镜框。栗冉想起方才陶易夕对着镜子望了许久,也不知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这镜子是干什么用的?”栗冉直觉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仅仅用于整理仪容的古镜。
陶易夕不遮不掩,回答得很坦然:“这面镜子叫水月花镜,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未来。”
“占卜用的?”栗冉感到很新奇,看向镜中的他俩,又是挥手又是踢脚。可是不管他怎么改变动作,镜子里的画面都还是现实的场景,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看不到啊。”他疑惑道。
“需要占卜师注入灵能,它才能发挥本该有的作用,”陶易夕迟疑,“——你想看你的未来?”
“想看又不想看吧。”
提前知道未来会面对何种困难,从现在开始准备应对或是避免的措施,听起来很吸引人。可是还没发生的事,知道了会丧失很多新鲜感,没有了对将来的憧憬,人也就没有了动力。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以为你躲过了命运的安排,你又怎么能确定你作出的这一步不是命运设计好的呢?
“所以你的决定是?”
“看吧。”反正就图一乐,不往心里去呗,栗冉想得很通透。
陶易夕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咒文,长袖一挥,镜子里就走马灯般出现不同的景象。
最开始是他和乔河、米杭、林昆站在河边喝酒,似乎是在庆祝什么的场景,接着画面又转到飞行器站台,他和一群现在还不认识的人依依惜别,陶易夕站在他的旁边。
他看到自己在图书馆一排排翻找着档案,戴着金丝眼镜的欧千从身旁经过,两人言语间互相呛了几句。
栗冉本以为能看到自己从第一联盟学院毕业之后的去处,比如会不会进入圣迹尖端研究所当苦逼合同工,可镜中的环境始终黑漆漆的,各种邪恶物穿梭,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画面里的地方是哪儿?怎么感觉不像地球。
栗冉走近一步,想看清楚,画面一转,变成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的景象。
未来的他身形高挑,一身黑色军装大氅显得人挺拔精神,头发梳到背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皮带油亮,长靴显得小腿笔挺。
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背对着镜子,压在他身上,他欲拒还迎的扶着,最终重心不稳,两人一同倒在了幽暗煤油灯下的草席上。
居于上位的男人痛得龇牙咧嘴,侧颜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特征——虎牙。
沈神赐。
认出了熟悉的人,栗冉的全身血液顿时倒流,整个人如遭雷劈,愣在了当场。
他满脑子都是:沈神赐把他压在了床上!沈神赐把他压在了床上!沈神赐把他压在了床上!
栗冉简直是不敢置信,即使是现在的他,都完全接受不了,未来的他应该更强大啊,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陶易夕显然也被眼前的画面惊讶到了,沉默着将镜中画面收回,镜面再次恢复如初。
“水月花镜只截取未来的部分片段随机显现,没有前因后果,有时也会给人误导。”
这解释在栗冉听来依旧无力:“可那也是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不是假的,对吗?”
陶易夕无言以对。
人生就是无常,不真正经历一番,是无法得知事情是怎样发展到那一步的,有时候占卜能做的事很有限。
“还有一件事我感觉很奇怪,”栗冉摸摸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刚刚的画面里,我没有看到栗清。是画面太多,水月花镜无法全部呈现完的缘故吗?”
“也许,他并不在你的未来里。”陶易夕轻声说着,瞟了眼栗冉,又立即换了个说法。
“他在忙自己的事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