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到了
盛夏的早晨,大卧室内空调开得很足。
这卧室的装修风格是以粉色为主色调的少女风,深粉色的墙面,嫩粉色的窗帘,米白色的地毯,樱粉色的公主床,玫粉色的沙发,梳妆台的墙面镜是一个巨大的粉色Kitty猫的脑袋。
许沐穿着齐腿根儿的嫩粉小短裤趴在自己柔软的超大公主床上,两条纤细的白腿随意交错着前后摇摆,跟Jason发着微信。
【Jason:小宝贝儿,今天又不来了吗?】
【许沐:嗯嗯,好热,不想动。】
【Jason:哪里热?】
【许沐: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热。热得要命……】
【Jason:那就脱啊,别穿那么多。】
【许沐:已经脱了啦,不然我会爆炸。】
【Jason:/色,我看看。】
【许沐:不给。】
【Jason:给我看看嘛,好馋。/色】
【许沐:真的很想看吗?】
【Jason:真的!很想!】
【许沐:……】
【Jason:求你了好宝贝儿,我真的好需要,等不及了都……】
【许沐:好吧,你等一下。】
许沐跪坐起来,点开手机相机,调好粉粉嫩嫩的滤镜,抬起45度角,从上往下对着夹紧的双腿拍下一张照片。
然后发过去。
【Jason:小宝贝儿好嫩,好色,好喜欢。】
【许沐:想要吗?】
【Jason:???】
【许沐:想不想要?】
【Jason:……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许沐:是的。】
【Jason:那……我来找你?】
【许沐:今晚七点,金铭酒店。迟到就别来了。】
【Jason:保证准时!】
许沐嫌恶地说了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后退出和Jason的聊天窗口,指尖滑动屏幕,然后点击一个备注为“恶心肌肉男大变态”的联系人。
自那次在威尚被邢猛摸屁股加警告后,许沐不得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每天给点甜头吊着安抚着,免得他又出现在威尚,甚至堵上家门。
但此刻,许沐唇角扬起一个笑,他突然很庆幸这个这恶心变态的存在,真是跟秦霄那个死变态有得一拼。
正好,江一眠也该尝尝他受过的苦。
许沐给邢猛发了一条语音。
【今天我哪儿也没去,是不是很听话?】
邢猛听见这夹子音,立马回复。
【小宝贝儿,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许沐: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你这人挺好的,一身强健肌肉也让我好有安全感。但是,你那天在威尚真的吓到我了。正常人哪有你这样上来就摸屁股的啊?】
【邢猛: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也有些后悔,当时太冲动了。特别是得知你是喜欢我的,我就更内疚了。我也说了,你出来我们见一面,我好好跟你道个歉,可你不是没空就是受伤。唉,今天头还疼吗?】
【许沐:你是真的想跟我道歉吗?】
【邢猛:真的。在傅先生的生日宴上,我对你一见钟情,但你根本就不记得我。特别是上次得知你连我名字都没备注,却为了打听傅先生利用我,一时怒气上头才会……】
【许沐:所以呢?】
【邢猛:所以,如果你头不疼了就出门跟我见一面吧,我真的想跟你好好道个歉。然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好不好?】
【许沐:好。】
【邢猛:真的吗?】
【许沐:真的。】
【邢猛:那今天有时间吗?我来接你。】
【许沐:好,晚上吧。不过,既然是跟我道歉,那就我选地方。】
【邢猛:行,你定。那,我们晚上见?】
【许沐:嗯嗯,等你。】
聊天结束后,许沐搁下手机,从床上下来,走到梳妆台。
他抬手抚摸额头上结痂的伤疤,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在医院的那些天,邢猛每天都来照顾他,那时候他就在想,如果邢猛是傅先生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
他是个摸自己屁股,还威胁自己的恶心肌肉男!
他许沐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一个摸自己的变态在一起!
*
下午五点半,江一眠练完琴从琴行出来,太阳西斜映照着整座城市,抬眼望去,对面清泉三苑的老破小,在金色的斜阳下竟有种老电影的沧桑感。
但江一眠并不感伤,反而心情很好。
想着这个点去金铭酒店一趟,然后再去傅氏大厦找傅承焰,给他个惊喜。一起吃个晚餐,散个步,再由他送自己回家,在下车时拥抱一下接个吻。
平淡又美好的一天就结束了,翌日又是新的一天柔情蜜意。
江一眠不自觉唇角微扬,抬手拦了
一辆计程车,去往金铭酒店。
车上,他收到许沐发来的一条消息。
【我今晚要去见喜欢的人啦!房号是2301,你在酒店前台拿卡直接进去,帮我放在床头柜上就好,谢谢啦!】
同一时间,邢猛的电话打了进来,许沐接起。
“小宝贝儿,我到你家楼下了,出来吧。”
“好,你等我一会儿。”
许沐坐在梳妆台前,挂断电话后,打开化妆盒,开始给自己上妆。
很快,精致漂亮的妆容就化好了。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照一照,每个角度都很完美。特别是唇妆,他精心化了个玻璃感的bjd娃娃唇。
他嘟了嘟嘴,真是太诱人了,连自己都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但额头的伤疤涂了很厚的遮瑕都遮不住,他指尖拨了拨额发,尽量用头发遮一下。
从梳妆台前起身,他去衣帽间选了一件性感的荷叶边深V白衬衫穿上,下身搭配一条没到膝盖的紧身黑色短裤,屁股的浑圆曲线瞬间就出来了。
他侧身照镜子,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
接着从茶几上拿起催情香氛和香薰,放进包里,然后拎着包出门,上了邢猛的车。
金铭酒店2301房间内,刚刚约完会的两人正坐在床边激情热吻。邢猛不安分的手频频去解许沐的短裤扣子,每次都被许沐佯装不经意地挡开了。最后只得落在许沐的大腿上摩挲着。
时间越久,邢猛就越急,他再一次沉不住气去解许沐的短裤扣子,短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许沐用最大的力气推开人,两人唇舌分离,突然的抗拒让邢猛不悦,正打算顺势硬来,却听得许沐说,“你先去洗澡,我等你。”
虽然突然中断很扫兴,但一想到许沐不是在拒绝自己,邢猛心中的不悦就散了,又捏了一把他的屁股才走进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出淅沥的水声。
许沐摸出手机,点开微信。
【Jason:我到了。在哪个房间?】
【许沐:2301,你进来了先在床上等我,我洗个澡。】
发完微信,许沐连忙从包里拿出催情香薰,点上。
接着拎起包,关掉了房间所有的灯,出门,走楼梯下楼。
到达酒店一楼时,他给江一眠发微信。
【到了吗?你放好了记得告诉我一下。】
此时,酒店二十三楼的电梯门打开,精心打扮的Jason满怀激动地走向2301。
房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
他轻轻推开门,进屋。
水声淅沥,他看向屋内唯一亮着光的磨砂浴室,看着里面朦胧的身影擦洗身子的动作,他被惹得直咽口水。
一想到许沐那个小骚货脱光了的样子,他就难耐至极。
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似的,一步一步走向磨砂浴室,近距离地欣赏着里面令人想入非非的身体。
出于职业原因,Jason对于人的身材有着极高的敏锐力。虽然在磨砂玻璃的隔挡下,只能看出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影,但他越看越觉得里面正在洗澡的人,身材跟许沐有出入。
他正要推开门确认,突然眼前眩晕了下。
水声仍旧淅淅沥沥,但是他听得不太真切,浴室里的人影也开始出现了重影。
关于里面这个人是不是许沐,Jason此刻已经丧失思考能力,连最简单的辨人识物都做不到。
所以,当水声戛然而止,浴室门被打开时,只有原始的欲。望在驱动他的身体。
面前这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邢猛刚一打开浴室门,还没反应过来屋里为什么这么黑时,一个大块头就冲过来将他重重按在玻璃门上,作势就要亲他。
他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推开人再狠狠踹了一脚,然后开始在屋内寻找许沐。
他不知道这个大块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他没空想,他只想找到许沐。许沐究竟是临阵脱逃,还是被这大块头给吓跑了?
没等他按开照明,Jason又扑了上去,将他按在墙上啃吻,这一次他却挣不开了。头开始昏沉,有更迫切的东西在心底燃烧,灼热升腾。
他逐渐忘了自己想要的是娇滴滴的许沐,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大块头竟也不错。
慢慢地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开始朦胧,只剩本能。两人从墙上到床上,一路势均力敌。
另一边,江一眠从计程车上下来,进入金铭酒店。在前台拿了2301的房卡,就穿过大堂进入电梯。
到达二十三楼,江一眠抬腿踏出电梯,给许沐回了个“到了”,然后走向2301。
而此时,许沐已经在傅氏大厦门口的广场上站了很久。感受到手机震动,他立即滑开屏幕。
看见江一眠的微信,他嘴角上扬,笑盈盈地收起手机,拿出小镜子补了个玻璃感的bjd娃娃唇,然后走向傅氏大厦。
第72章 凶一点
许沐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很清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自回国以后见到傅先生的第一眼,他就不可控地心动沦陷,苦苦追逐傅先生那么久,每次都会发生各种阻碍和意外,总是不能得偿所愿。他的人生一直都是畅通无阻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比登天还难的事。
真的绝望了,傅先生为什么就那么难见到?
许沐觉得好累好累,他已经没精力和耐心再去精心策划一次偶遇了,何况下一次的偶遇他也不能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所以,他终于还是用上了自己最不想用的法子,决定破釜沉舟赌一把。
没办法,他必须要和傅先生在一起,他真的好喜欢傅先生,好喜欢好喜欢。
许沐一步一步踏进一楼大厅,不紧不慢地走到前台接待处,礼貌微笑,“我要见傅先生。”
前台同样回以礼貌微笑,“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但是傅先生一定会见我。”
“抱歉先生,没有预约是不能见傅先生的。您请回吧。”
“江一眠此刻就在金铭酒店……”他笑容突然变得阴沉,“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傅先生给前台和安保部的人都特别交代过这位名叫江一眠的先生,前台当然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说了句“稍等”就开始拨号。
电话打进秘书处,无人接听。
前台连忙翻了一下傅先生的行程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在开越洋会议。怪不得没人接。
但事关江一眠,她不敢怠慢,只能让许沐登记一下身份,通知安保部,先将人放进去。
许沐在进入电梯的那一刻,心花怒放。
他终于能见到傅先生了!
他这十八年来,都是被许家极尽娇养的,父母疼爱,兄姐照顾,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他想要什么,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但就是他这样娇贵顺遂的一生,所有的不顺,都是从傅先生身边有了江一眠开始。
江一眠,就是他痛苦的根源。
这一次,他破釜沉舟,一定要把自己给傅先生,一定要站在傅先生身边,一定——
要让江一眠再也没机会勾引傅先生!
那催。情香薰药力强效,不被那两个恶心的肌肉男干个半死,江一眠是出不来的。
就算他出来了,早就被。干成了筛子,而傅先生也早已和自己春风几度,是绝对不可能再要他的。
想到即将发生的画面,许沐唇角勾起一个美滋滋的笑,点开手机上的监控软件——
江一眠正推开房门,打开照明,往里走。
电梯到达一百层。
许沐收了手机,迈步出去。
顶层的黑金装修风格,大气之余莫名给人一种凛冽的威压。加上安保人员每隔三米的距离就在过道两侧一边一位挺胸站立,个个身形魁梧体格壮硕,许沐走在中间就像一只误入的小鸡仔。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自觉紧张起来,心跳加速,走得小心翼翼。
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时,他抬头望着门边的标牌,心如擂鼓。
傅先生就在里面,只要进去,把自己给他,就不会再这么苦了。
许沐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推开宽大厚重的实木门。进门一眼望去就是超大的办公区,大型奢侈环绕式弧形沙发后,是傅先生超大的办公桌,离门口很远。
办公桌后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了各种各样的国内外管理学和经济学的专业书籍,光看这办公室就会让人莫名地倾慕傅先生。
许沐沉醉了会儿,才想起正事儿,连忙从包里掏出催。情香氛。这款催。情香氛与他之前在温泉酒店用的那一款不同。那一款是主打香氛烘托气氛,而这一款与其说是催。情香氛,不如说是强效春。药。
这种药国内是没有的,都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催。情效果惊人,一旦用了,不出五分钟,连自己是人是狗都分不清,所有理智和伦理纲常都会为最原始的人。欲让道。而周围的人闻到这味道,也会陷入情。欲泥沼。
许沐毫不犹豫地喷在自己颈侧,几乎喷了一整瓶,然后用力撕开荷叶边的深V领。
他想,自己这副身体,加上催。情香氛的作用,傅先生一定会忍不住要了自己的。
这样想着,他开始慢慢走向右侧虚掩着房门的休息室。
不出意外,傅先生就在里面。
许沐一步一步地靠近,越是接近那扇门,心跳就越是快,走到门口时,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
但他走过了那么多充满苦难的路,怎么可能在最后一步放弃呢?
绝不可能。
他推开了休息室的房门,沙发背对着门口,他没看到人,只看到交叠的两只脚搭在沙发扶手上。很明显,傅先生是躺在沙发里的,不知道睡着没有。
许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抱枕遮住了头,看不见傅先生的脸,也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是睡着了。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自己做。
许沐拉下撕裂的衬衣领口,圆滑纤瘦的双肩和白晰的胸膛就一起露了出来。
赶在药效发作之前,他连忙骑上傅先生的腿,然后快速解开傅先生的西裤扣子,正要拉下拉链时,抱枕猛地砸到他脸上,然后无声跌落。
此时坐起来的人并不是傅先生,而是一头红发满脸怒气的——
他一时大脑宕机,脑子里幻想的傅先生的脸,始终无法与眼前人的容貌重合,他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谁。
直到对方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拎起来猛地磕在茶几上,剧烈的疼痛才让他清醒过来,把人对上号。
这是谢昀!
那个在傅先生生日宴上扬言要扒他衣服的臭流氓!
催。情香氛的药效起来了,许沐瞬间失去理智,管他是谢昀还是傅先生,直往人身上贴。
这股浓重的香味让谢昀直犯恶心,见许沐突然没骨头似的发。浪,谢昀立马用手肘捂住口鼻,把人扛着就往外走。
打开门,将人随手扔给门口的安保人员,怒斥,“你们怎么做事的?什么恶心的玩意儿都往傅先生办公室里放?马上把人处理了!”
架住许沐的两名安保人员连忙解释说,“这位许先生说江先生在金铭酒店,要进来找傅先生,所以我们不敢……”
“操!”谢昀大惊,扔下一句“他身上有春。药别着了道!”然后立马飞奔进电梯。
江一眠绝不可能一个人去酒店睡觉,加上许沐那一身冲人的味儿,用脚趾头都他妈能想出来许沐那话是什么意思!
到达金铭酒店,谢昀直接把前台吓哭,得知江一眠已经进入2301,他急得手忙脚乱地疯狂按电梯。
傅先生今天不在城里,在许沐那恶心的浪。货进来之前,傅先生就和吴巡一同乘坐办公室内的专用电梯下了楼。目的地是城郊一百公里外的明月山,当地的负责人意向突然有变,为保证万无一失,傅先生亲自前往详谈开发项目。
谢昀不禁在心底把许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现下没人能救江一眠,只有自己。
他谢昀向来恩怨分明,也懂什么叫知恩图报。虽然一向看不上江一眠,但他上次的话救了自己一命,这次就当还他的恩情了。
所以此刻谢昀越发焦急,进入电梯后更是在里面不停徘徊。
一边磨着牙,一边止不住在心里想着——
江一眠,你他妈那么厉害,能干得过老子,怎么也不能轻易被别人给干了啊!
老子刚他妈对你刮目相看,还没来得跟你重新认识,你千万别他妈有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谢昀来说堪比极其缓慢,堪比折磨。
他抡起的拳头时不时砸在轿厢上,引得阵阵轰鸣。
直到电梯终于到达二十三楼,谢昀几乎是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扒着门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满脑子都是江一眠被下药的模样。
他疯狂地扒着每一扇门确认房号,终于在接近楼梯口的最后一间找到了2301。
谢昀慌忙刷卡,解锁声响起他第一时间捂住口鼻冲进去——
幻想中黑暗里的淫。乱场景并未发生,屋内灯光明亮,床上空无一人。
没有发现江一眠的身影。
谢昀悬着心往里走,突然听到“唔唔”声,心想糟了,顿时抡起拳头朝声源冲过去。
只见两个光溜溜的肌肉男一上一下叠在茶几上,被撕成两半的床单五花大绑捆了个严严实实。嘴里缠了布条,舌头被布条死死压住,怪不得会发出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
虽然这两混蛋被制服了,但谢昀抡起的拳头还是猛地砸在两人脑袋上,一顿疯狂输出两人却动不了叫不出,只是一阵哼哼唧唧。
谢昀出了气,又踹了两脚才作罢。
他环顾四周,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发现屋内已经没有什么香味,应该是被处理掉了。
而浴室里有人,水声一直哗哗不断。
他慢慢走近,通过磨砂玻璃上的人影可以看出里面的人是坐在地上的。
谢昀缓缓推开浴室门,一阵湿冷的凉气袭来,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的江一眠在淅沥的冷水中抬眼看他,眼眸发红,浑身湿透。
谢昀对这一双发红的眼太熟悉了,欺负了江一眠八年,他委屈的时候眼睛就会发红,但此刻的他又不同于以往的他。
虽红着眼,但冷静又警觉,隐隐透着冰冷的杀气。
谢昀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还能认出人不?”
江一眠定定地看着他,反应似的过了会儿,低哑出声,“谢昀……”
他这嗓子哑得极其厉害,听了直教人心疼。
不过他其他地方好像没事,谢昀总算放心了,上前扶起人,“能认人就问题不大。他妈的,老子一想到你红着眼睛给人欺负的样子,老子心里就怪不是滋味儿!”他一边说一边扶着人往外走。
此时安保部的人打来电话,谢昀烦躁地腾出一只手接起,“怎么处理?这还要问?他不是浪得很吗?把他给老子扔大街上去发。浪,让人都看看他淫。荡的骚样。”
谢昀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然后把人小心扶进电梯,“你这明显中了春。药,估计剂量不多,不然也不可能把那俩大块头放倒。”
江一眠看着他,似乎在很努力地听懂他说的话。
谢昀别开脸,“你别这样看着我,我钢铁直,我可帮不了你。”
江一眠仍旧看着他。
“我警告你啊,别打我主意。我对捅。屁。股没兴趣。”
江一眠终于开口说话,“谢昀,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一身粗鄙匪气,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你就……赢了你大哥一半了。”
“那你可为难我了,我就是粗人一个。”他把人扶出电梯,往酒店外走,“不像你,斯斯文文,一看就很好欺负。”
“我说,你就该学学我,凶一点儿。”他把人扶上车,“这样也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欺负你。”
“手能动吧?自己系安全带。”他关上副驾车门。
进入驾驶位,启动车子。
“去哪儿?”江一眠脑袋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偏过头问。
“还能去哪儿?”谢昀一个漂移倒出车位,“你中了春。药,难不成去医院输几天液解毒啊?”
江一眠有气无力,“……这不是正常操作?”
“你是不是傻啊?有现成的男人不要,打什么点滴。”他猛打方向盘,朝城外疾驰而去。
第73章 傻不傻
明月山因为四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间镶嵌了一汪明月湖而得名,每当夜里月亮升起,犹如漂浮在澄澈湛蓝的水面上一般,低得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山中自然资源丰富,各种飞禽走兽,植被茂盛种类繁多。因为明月湖的存在,每个山峰之间都有一个大瀑布。天阔云低水雾缭绕,若是遇到雨后云雾在山间流转,堪比仙境。
这里春日繁花似锦,夏日林海叠翠,秋日层林尽染,冬日白雪漫山。四季分明,美不胜收。
明月山典型的温带宜人气候和今人惊艳的自然景观,是天然的旅游圣地。
但这些年很多开发商对明月山望而却步,只因环保问题很难获得审批,傅氏也是经过傅承焰多年的努力,才在今年获得了环保部和规划部的批准。
如今这边的负责人因为村民们风俗习惯的问题,有些动摇。明月山对当地村民来说是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虽然山上日子很苦极不便利,甚至居住在山腰和山顶的那部分村民,因为地势太过险峻,在傅氏没修通上山的公路之前,他们都没通电。更别提其他基本的生活保障了。
但他们始终相信山中有灵,不愿下山去住傅氏替他们修建的安置小区。电梯房和拆迁款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而村民们如果执意不同意拆迁,这个项目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为表尊重当地村民的风俗习惯,傅承焰亲自前往交涉,与村民们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谈风俗谈利弊谈生活谈医疗谈教育谈后代子孙。
村民们民风淳朴,见城里的大总裁亲自来这山上跟他们解释,心里也是多了几分敬重,他的话自然也听得进去。
但是风俗是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传承下来的东西,刻在了村民们的骨子里,一时让他们打破旧思想,也很难。
傅承焰与他们谈到深夜,圆月高悬的时候才散会,给他们一些时间好好考虑。
山上的村民们世代住在这里,因为地势原因,那时候又没公路,下山一次需要很久,所以一直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即使是年轻人也没有一个下山的。
他们信奉山灵,觉得离开了就不能保护明月山,也不能受到山灵庇佑。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都要去拜一拜山中的山神庙。这是历代传下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旧俗,想要彻底破除这种旧风俗,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当初修建上山的公路时,就有部分村民提出异议,只是被负责人压了下来。负责人即使是个明理的,但也架不住人多闹。所以这一次,他也没办法了。
傅承焰站在村里为他准备的吊脚楼上眺望夜里明月映照的湖面,缓缓点上一支烟。
他摸出手机,又放了回去。
太晚了,还是别打扰眠眠了。
突然,寂静的山中响起油门的轰鸣声,傅承焰蹙眉,他一向约束员工,这山里的村民作息固定,不能扰民。应该是其他外来车辆进村了。
很快,车子飚到吊脚楼下,车门被人拉开,车内灯亮起,坐在副驾裹着毛毯的江一眠痴痴仰头与漠然俯视楼下的傅承焰四目相对。
几乎是一瞬,傅承焰就掐了烟快步下楼,把人从副驾抱出来。
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傅承焰连忙问谢昀,“怎么回事?”
谢昀耸耸肩,“中了春。药。”
傅承焰看向他,眸光如刀。
谢昀被刀得发怵,连连摆手,“不……不是我啊,我对男人可没想法。”
“人我送到了,就先走了。回头我把事情原委发您微信,我就不打扰您二位春风一度了。”说完他就立马上车,轰着油门麻溜跑了。
傅承焰看着怀中眸光涣散的江一眠,隔着毛毯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热意,傅承焰抬手探他额头,烫得厉害,果然发烧了。
他连忙将人抱上吊脚楼,把人放在床上,可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被江一眠勾住了脖颈。
热烈的吻落在他唇上,只吻了一会儿就急不可耐地往下。滚烫的唇落在他腰腹时,他一把扯过被子,把江一眠四肢和身体整个裹起来扣在自己身侧,隔绝亲密接触。
傅承焰看着只露了个脑袋面色潮红的江一眠,喉结干涩地滚了滚。他摸出手机,谢昀早已发了微信,点开看了后,返回主屏幕,给严佚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傅先生。”
“吸入催。情药物,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解除药效?”傅承焰说得一本正经。
严佚大惊,“您被下药了?”
傅承焰轻咳一声,“没有,不是我。”
严佚松了口气,“那是谁?”
“你不用管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快速解除这催。情的药效。”
严佚立马回答,“有,连续性静脉注射会快一些。大概72小时能彻底清除药物残留。药效的话,48小时后就会缓解。”
傅承焰看着江一眠红透的脸,问,“能不能再快一点?”
“其实这个,能是能……”严佚欲言又止,“催。情药物都是为了达到催。情的目的,只要催。情的目的达到了,药效自然很快就褪去了。”
傅承焰自然懂这个道理。
“可他发着烧。”
“低烧还是高烧?如果是低烧很正常,催。情药物都会导致人体过度亢奋,出现体温升高的情况。”
“高烧。我摸着很烫手。”
能让傅先生如此关心,还探了体温,这个人是谁,严佚心领神会。
“一般来说不会出现高烧的情况。”严佚思考着。
“他为了保持清醒,淋了很久的冷水。”
严佚心下明了,“那会高烧很正常,药效加感冒引起的,问题不大。只要没有产生抽搐和惊厥的症状,都是可以……嗯……进行性。行为的。”
傅承焰一直凝着的眉心终于稍微舒展了些,他看着双手一直往外挣扎的江一眠,沉声说,“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傅承焰把人放到床上躺好,揭开了被子。
没了束缚的那一瞬,江一眠一把攥住他的领带,把人拉低后双腿迅速攀上了他的身体。
如果是平时,江一眠这样主动,傅承焰是很高兴的。可如今他中了药,又发着烧,傅承焰是真的不忍心。
连吻他,都变得轻柔又小心翼翼。
可这样的江一眠,又实在是太诱人了。让傅承焰爱。欲焚身,又疼惜克制。怕再次弄伤他,傅承焰全程都收着力。
江一眠是有些意识的,只是意识朦胧,但他能分辨清楚人,他知道自己此刻骑着的人是傅承焰,是他的爱人。
他吸入的香薰不是很多,所以才没有像Jason那样完全失去意识,变成毫无人性的情。欲机器。
前世他替秦霄办事,出入各种高档会所、游艇派对、酒吧夜场和地下交易场所,因为出众的容貌和身材被多次搭讪下药。
那些催。情药物,特别是国外的,种类繁多善于伪装防不胜防。他每次察觉不对,都靠着超强的意志力硬抗过去,这就让他对**物有着超高的警觉性。
所以他进门只走了几步就察觉出异样,正要转身出门却被Jason和另一个体格相当的男人扣住了肩膀。他只能屏住呼吸,先解决两人。
可由于运动加速了血流速度,很快就起了药效。他只能忍着难受把两人绑死后,灭了香薰,第一时间进入浴室打开花洒,冲冷水保持一丝清醒。
如今谢昀把他送到傅承焰身边了,他终于可以不用那样痛苦地忍着了。
他可以把自己完全交给傅承焰,也可以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此刻他切实地感受着傅承焰的力。道和速。度,觉得异常踏实和愉。悦。
傅承焰总是能给他最大的安全感,不论是生活中还是感情里,亦或是床。事上。傅承焰就算再狠,只要还有理智,都会收些力。道,疼惜他。
印象中,前世傅承焰只有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狠狠对他。但他们吵架往往是傅承焰很快认输,所以那样对他的时候很少很少。
这吊脚楼依山而建底下悬空,又有些年头了,根本经不住折腾,此刻吱呀吱呀动静很大,和江一眠的声音交织萦绕。
幸好是深更半夜,又没有左邻右舍,不然江一眠都觉得自己明天都不好意思出门。
天光大亮时,晨光透过半开的木窗户照到木床上,他才没了力气,被傅承焰拥着沉沉睡去。
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江一眠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已经没有傅承焰的体温了。
他趴在被子里,有些疼,脑袋和眼皮都沉得很,艰难睁开看了下又闭上了眼,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翌日中午,傅承焰把他叫醒的。
“眠眠,你不能再睡了。”傅承焰把人扶起来,把自己的衣服裤子给江一眠穿上,“起来吃点东西。”
江一眠还是觉得很累很困,眼睛始终闭着,靠在他肩头,任由他捯饬自己。
那晚太疯狂,疼痛依旧很明显,江一眠又挪了挪屁股,尽量别压着。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坐姿靠着人。
傅承焰替他穿好后,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不怎么烫了,应该已经退烧了。
但见他身子软趴趴的靠着自己,始终没什么精神,傅承焰又吻了吻他留下痕迹的颈侧,温声问,“是不是药效还没过?要不要再来一次?”
其实那夜一次次释放后,江一眠的意识也慢慢清醒了。特别是到最后,已经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他视线终于能聚焦了,可以清晰地看见上方冒着薄汗的傅承焰。只是因为太过剧烈,没过多会儿眼睛就睁不开了,只能仰着脖子枕在床尾,任凭风浪袭来。后来他是怎么睡着的,记不清了。只记得很累很困,始终睁不开眼。
江一眠挥掉脑海里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把头埋在他颈间蹭了蹭,声音嗡嗡的,“不要了……”
鼻尖和嘴唇亲昵地贴住傅承焰颈侧的皮肤,感受到江一眠的温热气息,他喉结克制而缓慢地滚动着,“那我喂你吃点东西?”
江一眠蹭着他的脖颈点了点头。
傅承焰把人靠在床头,从桌上端过来一碗野菜粥,坐在床边。他用羹匙搅拌几下,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喂到江一眠嘴边。
江一眠懒懒尝了一口,味蕾被野菜的鲜香一刺激,精神一下就好多了。
他舌尖舔了舔沾了汤的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粥?”
“野菜粥。”傅承焰又喂了他一口,“听村里的人说这叫铧头草,有清热消肿的功效。”
“嗯。”江一眠一边吃一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这功效……
他咀嚼的动作突然僵住,脸颊慢慢飞上一抹红。
“我就是觉得这功效对症,所以才用这个熬的粥。”傅承焰难得一本正经。
“怎么不吃了?”他将喂到嘴边的羹匙放回碗里,拿出随身的方巾替江一眠擦嘴,“不好吃就别吃了,我第一次熬粥,不太会。”
江一眠握住他正在替自己擦嘴的手腕,红着脸小声说,“很好吃……我还要。”
傅承焰连忙又喂了他一口,“好吃就多吃点儿,这个对症。食疗比吃药好,吃药会伤胃。”
江一眠红着脸吃完一碗粥,又要了一碗。
傅承焰见他胃口好,人也终于精神了,这才放下心,有心情逗他了。
“还要不要?”最后一勺喂进江一眠嘴里。
“还有吗?”江一眠问。
他看着人笑,“粥没有了,别的东西倒是还有。”
“什么东西?”
他欺身过去,尝他沾了汤水的唇,“你说呢?”
江一眠躲开,求饶似的,“不要了,别来了,我不行。”
“怎么不行?”傅承焰温柔啄吻,“我记得眠眠可是很主动。”
“真的不行,我那是因为……”
“因为药效的作用,才会主动?”傅承焰不依不饶,“我可是很喜欢眠眠主动。”
“……我之前不是主动过吗?”
傅承焰装,“什么时候?忘了。”
“在出租屋做脱敏训练的时候。”
“是吗?我不记得了,不作数。”傅承焰把人压倒,“一会儿我还得忙,我们抓紧时间。”
“傅承焰,你别这样,”江一眠躲他,“我真的来不了了。”
“可我想,”他按住江一眠挣扎的双手,“怎么办?”
江一眠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闭上了眼,“那就来一次。”
“就一次。”他强调,“多了真的不行。”
傅承焰笑出声,在他眉心印上柔柔一吻。
“傻不傻,我逗你的。”
说完他就松开了人,起身一边整理衬衫衣领和袖口,一边说,“我这几天都有点忙,有什么事跟吴巡说。在屋里待着闷的话,可以在这山里转转,吴巡会24小时陪着你。”
“不用这么麻烦,”江一眠小心地坐起来,“我自己出门没问题的。”
“这件事没得商量。”傅承焰语气突然强势,“不止是在山里,以后你的安全都由我来负责。”
他俯身吻了吻江一眠的唇,嗓音又温和起来,“眠眠,对不起。这次的事,是我的疏忽,没有考虑到你的安全问题。以后不怕了,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可是……”
“乖,听话。”傅承焰揉了揉他的发,“别让我担心。”
江一眠还想说些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全咽了下去,只说了声,“……好。”
傅承焰下楼后,江一眠撑着床沿小心地站起来,慢慢走到雕花镂空栏杆,看日光下傅承焰远去的身影。
第74章 那算了
下午四点,阳光没那么烈了,江一眠从吊脚楼上下来。
因为裤子和衬衣不合身,他挽起的裤腿露出雪白的脚腕,衬衣袖口也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小臂。
此刻气温不低,他把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加上他斯文温柔的气质,这样缓步走在金色阳光映照的山间小路上,颇有种七十年代知青上山下乡的复古感。
吴巡跟在他身后都忍不住频频看他。
江先生真的是人间绝色,不仅长得漂亮,气质还极佳,怪不得能被先生喜欢这么久,当个宝贝似的捧着护着。
“小伙子,从大城市里来的吧?”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婆背着背篓在上方的林间采蘑菇,见着这么好看一小伙子走过来,忍不住打招呼。
“嗯。燕城来的。”江一眠微弯唇角,浅浅一笑
阿婆这才见着他身后跟着的吴巡,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说,“你一定是跟那个要把我们明月山开发成旅游景区的大总裁来的吧?”
江一眠想着自己被谢昀连夜送到这里的场景,有些无奈地笑着说,“算是。”
“我这辈子都没下过山,头一次见到你们那大总裁的时候啊,觉得可稀奇了,那时候全村人都去村口守着看他。那衣服笔挺板正的哟,是我织了一辈子布都没见过的料子。”阿婆一边采着蘑菇,一边笑呵呵夸张地比着手势。
江一眠也跟着笑,“这明月山山势险峻,您这个年纪下山确实不太方便。不过傅氏修建的安置小区就在燕城,不出一年,你们就能搬新家了。”
阿婆采蘑菇的手一顿,原本开心的笑容此刻都慢慢收了起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们辈辈代代都生活在山里,我们的根儿就在山里啊。人不能忘本,更不能没根儿。”
吴巡正要上前提醒江一眠别和村民聊这事,怕引起不必要的争执和纠纷。江一眠却抬手阻止了他到嘴边的话。
明月山的基本情况和傅承焰来明月山做什么,出门时他已经问过吴巡了。吴巡知道他是先生珍视的人,那些关于商业机密的内容他没说,其他大致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所以江一眠能准确推断出目前是什么状况。
他站在林间小路上,静静看着阿婆采蘑菇。
采了一手心,她便直起佝偻的背,把蘑菇往后扔进背篓里。
因为太瘦而眼窝深陷,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但她目光却炯炯有神地看向江一眠,“我们去了城里,出了那什么安置小区,周围没一个认识的人。城里再热闹,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一群外人。别人的习惯我们不懂,我们的风俗别人也不理解,这怎么过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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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上多好啊,鸟语花香,自由自在。这山中有灵,我们抛弃了山灵,山灵也不会再庇佑我们了……”
阿婆后面还说了很多,江一眠都很认真地听了,他也理解并尊重村民们的信仰。
他安静地立在原地看了会儿采蘑菇的阿婆,然后把小臂上搭着的西装外套系在腰上,空荡的衬衣瞬间被收成紧致的一束纤腰,接着抓住路边从上往下垂下来的松枝,抬脚踩进林间厚厚软软的苔藓植物里。
吴巡正要出声提醒他危险,江一眠却几步登了上去,回头笑着说,“吴秘书,你还没采过蘑菇吧?上来,一起。”
他弯下腰朝吴巡伸手,吴巡被他的笑晃花了眼,鬼使神差地抬手,手快要放进他手心,脑海中突然浮现先生冷厉的眉眼,吴巡瞬间就收回了手说,“谢谢不用,我自己可以上来。”
江一眠神色微变,说,“那行。”然后直起身子往前走。
刚才忘了自己屁股还疼,上来的动作过大,此刻痛感一阵一阵地,他不由得停下步子站了会儿。深呼几口气,缓过来的时候吴巡也上来了。
“江先生,您怎么了?”吴巡察觉出他似乎脸色不太好,“我来扶您吧。”
江一眠脸颊微红,尴尬道,“不用,我没事。”然后抬脚朝阿婆走去。
接着,一老一少开始在林间忙活,有说有笑,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人。
吴巡的任务就是24小时保护江一眠,所以江一眠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便入乡随俗跟着两人采蘑菇。
西装革履,一会儿弯腰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去草丛里扒拉,一会儿在树根底下掏掏,属实不太方便。他看向同样身着正装的江一眠,穿着先生宽大的衬衣和西裤,动起来反而游刃有余,丝毫不受影响。
阳光透过茂密的松针洒在他发上肩上,整个人染上一层晶莹,美得如梦似幻。吴巡看得痴痴愣愣的,手中费劲扒拉出来的蘑菇何时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等他反应过来捡起蘑菇的时候,不由得在心底连连感叹,这江先生真的不是一般人,美得勾魂摄魄,他一个直男尚且如此,何况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正如先生的命令,必须得寸步不离地保护江先生才行。
这样想着,即使周围只有一个阿婆,他还是连忙快步走到江一眠身后,紧紧跟着江一眠,草木皆兵似的,生怕出什么事。
三人在林间忙活到日落时分,才出来。
阿婆把背篓搁在小路上,拍了拍几层裙摆做成的极具特色的裙子,把最上面有着圆月刺绣的那层掀起来,两手各拎一角,对江一眠说,“小伙子,帮我捧几把蘑菇。”
江一眠没多想,只照做,给她捧了满满一兜。
然后阿婆说,“今天辛苦了,背篓里的你们背回去吃吧,新鲜的蘑菇可香了。”
江一眠这才反应过来,正要推辞,阿婆却快步走远了。
明明是耄耋之年,身子骨瘦得感觉风一吹就能倒,腿脚却是惊人的利索。这山间小路一路蜿蜒向上,阿婆拎着一兜蘑菇气都不带喘的,很快就消失在山头上。
江一眠无奈一笑,只能提起背篓,正要背在身上,吴巡一把夺了过去。
“江先生,我来。”
看着西装革履的吴巡一身的苔藓和泥土,又想起前世吴巡出现在傅家庄园总是一副恭敬守礼的模样,江一眠忍俊不禁,打趣说,“吴秘书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事吧?”
面对江一眠的笑,吴巡也腼腆地笑笑,“确……确实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吊脚楼,楼上楼下都站着身形魁梧的保镖,这些安保人员都是江一眠被送来这里的那晚,傅承焰让吴巡紧急安排的。
江一眠其实不需要这些,他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只是正如傅承焰所说“别让他担心”,所以他才没有再拒绝。就当是为了让傅承焰安心,就先这样吧。
但长期如此还是不行的,特别是快要开学了,到时候被一群保镖护送着去上学,也太过招摇了。
何况,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在他进入金铭酒店之前,调查公司的黄有德就发来微信,资料上已经确认林澜就是樊城首富林家的小少爷。
并且半年前林家已经派人私下接触过林澜,但林澜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直接玩起了消失,直到林家派的人全都离开了燕城,他才回来。
在林澜的亲属关系和人际关系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养父母,一个高龄奶奶,一个白血病姐姐,邻居安宇一家。
这些人就是突破口。
如果一直有保镖跟着,江一眠根本没法和这些人正常接触。
两人上楼之后,江一眠听到卧室有声音,傅承焰已经回来了,正在里面开视频会议。
进入厨房,帮忙做饭的村民已经在里面忙活了,备的菜很多,都是山里的家常菜,江一眠接过对方手中的话,说让他来就好,打发人回去休息。
吴巡就跟在江一眠身后,江一眠让他把这些备菜都收起来,然后开始洗蘑菇。
吴巡虽然一脸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江先生,我们今晚就吃蘑菇?”吴巡一边收拾备菜,一边问。
“嗯,这么多蘑菇,可以做十多个菜了。”
江一眠速度很快,切菜加炒菜四十分钟搞定。
吴巡在旁边全程没事做,只能添添柴,递递盘子。
然后端菜上桌——
蘑菇肉片,蘑菇炒蛋皮,烤蘑菇,炸蘑菇,蘑菇煎饼,蘑菇青菜汤,……
江一眠留了三个菜,等着傅承焰结束会议。其他的都让吴巡端下去给大家先吃。
傅承焰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到树梢了。江一眠把菜热了一下,然后两人坐下吃晚餐。
傅承焰看着桌上的蘑菇肉片,蘑菇炒蛋皮,蘑菇青菜汤,有些不解地问,“眠眠,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吃蘑菇?”
江一眠轻笑一声,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蘑菇,“倒不是很喜欢,只是这是我和吴秘书今天下午的劳动成果,不吃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傅承焰夹起碗里滑嫩的蘑菇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点头,“嗯,下午的时候吴巡微信上给我汇报了。”
“好吃吗?”江一眠问。
“还不错,味道挺鲜美,城里很难吃到这种纯天然的野生高山菌菇。”
“如果,我们一直住在这里,”江一眠又给他夹了一块蘑菇,“顿顿吃蘑菇,你觉得怎么样?”
一直住这里,怎么可能?
傅承焰终于察觉出江一眠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搁下筷子,目光审视地瞥着江一眠,“眠眠,你这是给我摆了一道鸿门宴。”
江一眠也搁下筷子,握住他的手说,“哪有什么鸿门宴,只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傅承焰眸光微凛,“眠眠,你可能不清楚,工作上,没人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确实,江一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前世他从来不过问傅承焰工作上的事。即使傅承焰再忙,他也不会问半个字,始终等在庄园里,做一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傅夫人。
或许是这一世傅承焰无差别地对自己好,给了自己什么错觉,竟觉得能左右他的决策。
江一眠垂下眼睫,松了握住他的手。
却在下一秒被傅承焰反手握进掌心。
“但你是个例外。”傅承焰眉宇含情地看着他。
江一眠抬起眼眸,对上他的满目深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波荡漾,里面倒映着的傅承焰的身影似乎都泛着微光。
两人对视良久,傅承焰拉起他的手吻了吻,“说说你的想法。”
江一眠这才开口,“山下的生活对于明月山的村民们来说,就像常年生活在城里的我们之于这鲜少吃到的野生蘑菇一般。第一顿觉得很好吃,如果天天吃,再好吃再珍稀的东西也会索然无味。反而会觉得以往的生活更加珍贵。”
“即使你最终说服了村民们,他们同意入住安置小区。但他们每天面对周遭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环境,和千篇一律的小区生活时,不会感到快乐,到时候再闹矛盾更头疼。”
傅承焰目光落在他不停阖动的唇上,认真地听着他说。
“村民们世代生活在明月山,不说风俗和信仰,光说感情上,那也一定是对这明月山有着深厚的情感的。与其让他们离家,不如让他们如愿地守家。”
“明月山有四座山峰,可以留一座不进行开发和专业的旅游打造。只重新选址修建吊脚楼,将村民们集中在一处。不止是居住用,还得多修建一部分作为商用。保留他们传承几百上千年的风土人情,鼓励手工,完善医疗和教育……”
江一眠后面还说了很多很多,小到规模养蚕,丝织刺绣,事无巨细。一直到两人吃完饭洗完澡躺在床上,傅承焰把他拥在怀里,他才说完。
“眠眠,累不累?”傅承焰吻他的脖颈,“累了就放松一下。”
知道他什么意思,江一眠连忙低声说,“我不累。”
“可我累了。”傅承焰薄唇下移,吻他的锁骨,“让我放松放松。”
“不行。”
“为什么?”继续下移,吻他的心口。
“托你的福,这楼上楼下都是保镖,这木质的屋子不隔音,动起来咯吱乱想,还是不要了。”
“那我轻一点?你忍着,别出声?”
“傅承焰!”
“嗯?”
“别闹了,很晚了,快睡觉。”
“可我想你。”
“我不是在这儿吗?”
“眠眠,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江一眠捂住吻在腰间的唇,“真的不行,别闹。”
傅承焰有些暴躁地扣住江一眠的手腕按在他身侧,眉宇间凝着不悦。
他不明白江一眠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一直拒绝他,看着人想了很久很久,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还疼吗?”
江一眠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目光,“……还有点。”
“那算了。”傅承焰立马松手,暴躁全消,把人重新揽进怀里,下巴埋在他肩窝温声说,“我们睡觉。”
第75章 别胡说
关于明月山村民们安置的问题,最后的决策是怎样,江一眠并不清楚。毕竟傅承焰只是听他说想法,但不一定就会采纳。江一眠也不再问,他的本意也只是提个建议,提个可供选择的方案而已。
何况这个方案前期看来还会牺牲傅氏的利益,但是从长远来看,究竟是利是亏也未可知。傅氏的实力不容置疑,只要运营做得好,后期很有可能抵消亏损持续盈利。不过傅承焰是决策人,他肯定也还有更有利于傅氏的方案,这些江一眠左右不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中午,事情已经敲定。
但傅承焰并没有当天离开,而是决定带江一眠去一趟明月湖。
从吊脚楼上能清楚地看见明月湖,但走山路过去,路程并不短。
此刻傍晚时分,云霞穿透林间茂密的松针,霞光如星辰般洒在林间,洒在两人身上。山路只能容纳一人行走,傅承焰走在前面,牵着江一眠,时不时回头看他。走到苔藓多的地方,傅承焰会细心提醒他注意脚下。
这条路村民们并不常走,毕竟明月湖对村民们来说是神圣的存在,只在重要的祭祀日子才会聚集在湖边举行祭拜仪式。
所以路边的野花都垂到了脚上,本就不宽的小路被各色的野花占据了一大半。
“小心,别被这藤蔓植物绊倒了。”
江一眠抬脚跨过类似于粉色牵牛花那样的藤蔓花朵,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儿,你不用这样。”
傅承焰拉着他从蜿蜒的小路出来,终于见到了明月湖,波光粼粼的湖面碎了漫天的晚霞,猝不及防撞进江一眠澄澈的眼眸里。
“怎么不是小孩儿?”傅承焰不看美景却看他,“你十八,我二十七,你自己算算你小我多少?”
江一眠收回落在湖面上的目光,仰头迎上他的黑眸,“八岁零两个月十八天。”
傅承焰顺势亲了下他的唇,“算这么仔细?你该不会很在意年龄吧?”
“我没有,”江一眠解释,“就是一下就算出来了,不是介意年龄差。”
傅承焰勾住他的腰,佯装不悦,“你是不是嫌我老?老牛吃嫩草?”语罢就吻住他的唇,不给他回答的机会。
江一眠被吻得呼吸大乱,山中无人,鸟也未鸣,此刻仿佛万籁俱寂,只有他的呼吸声显得异常清晰。
但傅承焰还是不饶他,把人抵在旁边的一颗松树上,真打算吃了这嫩草。
江一眠连忙叫停,“我真没……那个意思,你别闹我了。”
“我不信,”傅承焰继续解他开了一半的衬衫扣子,“除非你让我尝尝。”
“在这里?”衬衣被完全解开,江一眠连忙拉过衣服裹住身体,“不要摸。”
傅承焰突然停住,“眠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摸你?”他语气没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反而有些认真地问。
江一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把衬衣裹得更紧,“别闹了……待会儿被人看见。”
傅承焰脸上的认真转瞬即逝,捉住他两只手腕,反手扣到树后,笑得焉坏,“眠眠,还不求饶?给你三秒,说点儿我爱听的。不然——我真在这儿吃了你。”
两人紧紧相贴,江一眠有些慌,辨不清他脸上的笑意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要是真在这里做——
简直不敢想!
江一眠手腕挣扎了下,如果自己全力挣脱,傅承焰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是扣不住自己的,但自己向来对他温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乖顺柔弱的模样,力量突然让他觉得不可控,他一定会追着刨根问底的。
而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说。
“一、”傅承焰开始数数。
“二、”
“三、”
他亲了下来。
“别!我说。”江一眠慌得喊了一声。
傅承焰凑到他耳边,坏笑着等他开口。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某人情动的存在感很强,让江一眠脸颊红了个透。
“我,喜欢被你爱。抚。”
这话一出,江一眠脸更红了。
傅承焰倒是对这话很受用,听得耳朵痒,心也痒。
江一眠很清楚,此刻傅承焰爱听的,就是他的反馈。
前世傅承焰经常会中途问他这样行不行,力道合不合适,舒不舒服,江一眠每次不是避而不答,就是捂他嘴。
事后他也会问江一眠,是不是不喜欢被他抚摸和亲吻,是不是不喜欢和他做,但每次回答他的只有江一眠无尽的沉默和一次又一次的配合。
而这段时间,从江一眠把自己给他的那一次开始,每次,他都会像前世那样问那些问题,江一眠依旧没有回答他。
刚才,他又问了一遍。
江一眠很清楚,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傅承焰都想照顾他,不止是生活和感情方面,床。事上也是。
在这方面,傅承焰喜欢两情相悦的愉悦体验,或者说更倾向于让江一眠更愉悦的体验,并不喜欢江一眠为了迎合他不断隐忍委屈自己。
“我喜欢,被你亲吻。”江一眠接着说。
傅承焰听得骨头都酥了,忍不住偏头吻他发烫的脖颈,“还有呢?”
“也喜欢,和你做。”江一眠感觉自己的脸比火炭还烫。
傅承焰受用极了,把人扣在树上吻他的唇。直到晚霞落尽,林间瞬间暗了下来,湖面的霞色也散了,聚了一层朦胧水雾,周遭起了阵阵微风。他才放过上气不接下气的江一眠,替他扣好衬衣扣子,再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给他披上。
然后抱起江一眠走到湖边巨大的石板上坐下,揽进怀里,静静等着月亮升上湖面。
约莫半小时后,一轮圆月缓缓从水平线上冒了出来,江一眠一向平静的情绪难得激动一次,指着湖面直呼“好美”。
傅承焰却压根没看月亮,只看着他的脸,也跟着说“确实很美”。
印象中江一眠虽是十八岁的年纪,但却很少有像这样符合十八岁的言行。他总是克制,隐忍,温柔,懂事,但也仿佛满身秘密,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刚才他说的那三句话,确实是自己想听的。因为两人目前还属于磨合期,傅承焰并不了解江一眠在那方面的需求,也怕碰到他反感的雷区,以后给他留下阴影。毕竟,第一次的时候,江一眠真的做了很大的努力,从颤抖到接受,傅承焰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所以傅承焰经常会在过程中询问他合不合适舒不舒服,生怕让他不适,但从没对他提过自己很想听他的回答。虽说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他的身体和敏感点,但他一向害羞,他愿意回答更好,不愿意也没必要强求。
而他每次不说话,傅承焰只当他是害羞,时日久了应该就好了,所以他一般只问一遍,不会过多重复给他压力。
可方才江一眠却好似看透了自己似的,说出的话精准俘获他的愉悦点。
这样精准地了解他习惯和想法的事,在江一眠身上发生了不止一次。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
可他傅承焰是个连巧合都不信的人。
也幸好是爱人,若是敌人……
傅承焰没再往下想。
他是个及时行乐的人,该沉醉的时候沉醉,该清醒的时候清醒。此刻的江一眠,对他来说就是想要万般疼惜的爱人。
傅承焰把人拉进怀里温柔地吻,吻到动情时,不自觉发出低沉的呢喃,似叹息般地出声,“眠眠,我爱你……”
那一刻,江一眠突然觉得好幸福,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幸福的时刻,忍不住开始热烈地回应他。
夜深人静,即使此刻在这里和他情难自抑,江一眠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傅承焰知道江一眠害羞,始终掌控着一个度,没有要了他。
因为傅承焰知道江一眠是爱自己的,如果自己非要要他,他绝对会配合。
但越是掌握主动权,越是要懂得疼惜人。
所以傅承焰最终只把他拥在怀里赏了一夜的月,早晨看了日出,两人才离开湖边,沿着林间小路返回。
走到主路,两排保镖笔挺地立在公路两旁。
吴巡早已备好了车等在路口,他拉开后座车门,傅承焰护着江一眠的发顶等人坐上去后才关上车门,绕到后座另一侧上车。
下山的路蜿蜒盘旋,江一眠一夜没睡,上车没多久就靠在傅承焰怀里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傅承焰抱着上了莫丽斯顶层。
*
自许沐被扔在大街上以后,各种辣眼睛的马赛克照片霸占了各大媒体头条。邢家更是跟许家针锋相对,两大投行打得不可开交。
但今天许行长没空搭理邢家,得知傅先生终于回来了,一大早就来他办公室候着。
眼看会议就要结束,许行长脑门上直冒汗,不停地用手帕擦着头上的冷汗。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娇养的小儿子会给许家惹来这样大的麻烦,虽然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早就知道许沐的心思,也算是纵容了许沐去接触傅先生,毕竟傅先生这样的人物如果和自己做了一家人,他许家这辈子就算光耀门楣了。
可谁曾想,事情竟发展到了这一步!
这个逆子,真是要害得许家万劫不复啊!
保镖推开厚重的实木门,傅承焰大步走了进来,吴巡跟在他身后抱了一沓厚厚的文件。
许行长脸上汗如雨下,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傅承焰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开始批文件。
等待审判的过程是最难熬最令人恐惧的,许行长此刻浑身颤抖,连擦汗都不敢,跪在地上极力降低存在感。生怕自己动了一下,惹傅承焰不悦,许家就没了。
就这样熬了一小时,傅承焰批完所有文件。
屋内太安静,钢笔合上的声音都惊得许行长一哆嗦。
他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傅先生,我儿子太小不懂事,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人也早已赶出许家了!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许家吧!”他嗓子颤抖得厉害,好几次舌头都打结,说不清楚话。
傅承焰盯着人,眸色沉得厉害。
“求求您了!放过许家吧!”许行长开始磕头。
“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
……
不知道磕了多久,他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然后肩膀被一只高档皮鞋狠狠踩住。
他被定在原地,头昏目眩,瑟瑟发抖。
踩在自己肩上的人,无形的威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傅承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许衡昌,晚了。”
低沉凛冽的嗓音极缓,宣布审判结果一般,让许行长当场尿了裤子。
许行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出傅氏大厦的,只是在被扔到傅氏门口的长阶上,一路往下滚的时候,看到了广场大荧幕上正播着燕城第一大投资银行门口挤满了人。
许家破产了。
那天许衡昌被扔出傅氏大厦后,许家只坚持了几天,许衡昌又去求傅承焰出手收购银行,遗憾的是傅承焰再也没见他,连一天都没撑下去直接宣布破产。
自此,曾经营燕城第一投行的许家彻底从燕城豪门圈除名,许衡昌一家负债累累搬出燕城,许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切江一眠是不知道的,首先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许沐是燕城第一投行的小少爷,谢昀也没告诉他许沐那天夜里去了傅氏大厦打算勾引傅承焰,其次手机上每天推送的热点不是跟傅承焰有关的他都没心思看,只瞄了一眼就清除消息。
从明月山回来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莫丽斯顶层的总统套房,在傅承焰的“保护”下,去看了手术后的陈奶奶,然后每天健身,练琴,给傅承焰做爱心餐。
这样岁月静好的幸福日子过了一周,就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入学前夕,两人约会回来,江一眠被傅承焰按在顶层无边泳池里激吻,说是江一眠要上学了,得让他吃顿好的。
翻身趴在透明玻璃岸边之前,江一眠突然让傅承焰撤了保镖,说在学校这样不方便,会给他和同学都造成压力。都临门一枪了,他说什么傅承焰都同意。
只是事后傅承焰又反悔了,江一眠说他出尔反尔,不给再碰一次了。他没办法,磨了会儿江一眠,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学校里保镖不进去,但是出了学校,必须得让保镖陪同。
*
翌日,傅承焰送江一眠去燕大报名。
别的新生都是由学长学姐带着,而负责接待江一眠的学长被傅承焰一个眼神刀走了。然后全程领着人,江一眠什么都不用管,只跟着他就行了。
傅承焰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拉江一眠,指示标牌都不看,轻车熟路的,江一眠都快怀疑燕大是他的母校了。但其实他大学在国外念的,所以能这么熟悉燕大,明显是做足了功课。
江一眠在新生排起的长队中笑着打趣站在他身后隔绝他人的傅承焰,“我自己可以,你这样,跟个家长似的。”
两人出挑的外型引得周围频频投来目光,傅承焰微俯着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坏笑低语,“那眠眠该叫我哥哥,叔叔,还是爸爸?”
江一眠嗔他,“我随便一说,你还当真了?”
傅承焰却继续使坏,声音更小,“下次做的时候,你都叫一遍我听听?感觉会很有意思。”
江一眠瞬间脸热,脑袋随着声音一起低了下去,“大庭广众的,你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傅承焰不依不饶,“我认真的。”
江一眠不再理他。
领了一卡通,傅承焰又送他去学生宿舍找宿管阿姨领钥匙。领了钥匙,进入宿舍,关上门。
四人间的宿舍,此刻无人。下铺书桌上铺床,空间本就不大,傅承焰高大的身躯一进来就显得宿舍更小了。正在参观宿舍的江一眠,一时都有些转不开身,总是容易被傅承焰堵住去路。
撞在傅承焰怀里几次后,江一眠把人拉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你真打算住校?”傅承焰问。
学校给每个新生都安排了宿舍,如果后期要在外面住,到时候再退宿舍就行了。
但江一眠并没有退宿舍的打算。
“嗯,住校方便。”他说。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傅承焰目光一直锁住江一眠。
“你可以来找我,我也可以去找你,就跟以前一样。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江一眠一边打开行李箱一边说。
“我来找你?”傅承焰瞥了一眼对面床上狭小的上铺,吊儿郎当地笑,“在这儿?你确定?”
江一眠知道他什么意思,红着脸抬头嗔他,“这是学校,你别总是这样不正经。”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傅承焰也不再逗他,免得他害羞。
来的人同样是经管系的新生,开朗地向江一眠和傅承焰介绍自己——
名叫齐岳,十九岁,北方人,单身。
江一眠正在心底想这人怎么连情感状态都要介绍一下,就被齐岳问道,“江同学,你是单身吗?”
傅承焰眸色一沉,起身拉过江一眠护到身后,完全挡住了齐岳探究和期待的目光,“他不是。”
齐岳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原来有女朋友了啊。”
“是男朋友。”
傅承焰嗓音沉厉,盯得他笑容逐渐僵在脸上。
江一眠拽了拽傅承焰的衣袖,示意他别这样大的敌意,却被傅承焰十指紧扣。
齐岳僵了会儿,然后扔下行李识相地出了宿舍。
而下一秒,傅承焰就被江一眠推出了宿舍门,“你快回去上班吧。”
再让他待下去,恐怕来一个同学就会被他吓跑一个。
傅承焰看着迅速关上的房门,无奈地笑了下,然后双手插兜出了宿舍楼。
第76章 一根刺
傅承焰走后,江一眠仔细打扫了宿舍,然后选了进门左手边的那架床,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放进衣柜里,生活用品摆放整齐,接着开始铺床。
整理好一切后,已经临近中午了。
这时又来了一位室友,人未到,口哨声倒是先听见了。
门打开,江一眠刚从梯子上下来,一侧头就看见了醒目的红。
江一眠怎么想都没想到,这新室友竟是谢昀。
“哟,江一眠?”谢昀把行李一扔,吐掉嘴里的棒棒糖,脸上带笑地做出极其夸张的惊喜之色,大张双臂冲过来要抱他。
江一眠一个迅速侧身躲开了,谢昀踉跄跌了几步扑了个空。
“你怎么会在这儿?”江一眠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我来报到的啊,我也是新生。”谢昀大摇大摆走回门口拉行李箱。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高考分数全班倒数。而燕大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双一流大学。”
谢昀跟个二流子似的拉着行李箱从他身旁走过,边走边没脸没皮地笑,“啧,做同学这么多年,我竟然没发现,你对我是真爱啊!关心我到如此地步,居然把高考分数这种我自己都记不得的东西记得这么清楚。啧啧啧,你就说,这燕大,我该不该来吧?”
他又立马自问自答地嘀咕,“我不来,你还不得想死我啊?”
江一眠抬手拨开他从身侧倾过来的身子,“你可真能往你脸上贴金。”
谢昀无所谓地笑了下,拉着行李箱,走到江一眠旁边的床位,往底下椅子上一坐,靠着椅背大岔着两条长腿,“哎呀,实话告诉你。燕大啊,我家捐了一半的楼,你说我来这儿,不就跟回家一样吗?”说完他就看着人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原来如此。
江一眠不再多问,只等他笑完了说,“你能不能别睡这个床位?”
“这床位咋了?一边临窗通风,一边挨着学霸,这风水多好。”
倒不是江一眠还对以前的事介怀,只是谢昀这人聒噪。
“行,你要睡这儿也可以,但是没事别烦我。”
“得勒,”他做了个拉上嘴的手势,“我保证安静如鸡。”
“去把棒棒糖捡起来丢垃圾桶里,我刚打扫完。”
谢昀紧闭着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看着谢昀麻溜地捡棒棒糖的动作,江一眠轻叹一口气,总感觉以后没什么安生日子。
此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一眠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秦霄”,眼前立马浮现出温泉酒店里那株风雨中摇曳的罗汉松。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像刺耳的叫嚣。
江一眠最终还是在铃声结束之前接起了电话。
“大少爷。”
谢昀漫不经心地侧耳倾听,拉开行李箱的手也不禁慢了下来。
“在学校吗?”秦霄问。
“嗯。”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了。”语速一慢下来,才发现秦霄的声音似乎跟以往不同了,沙哑了许多。
江一眠淡漠开口,“只要我还是您的贴身管家,就不会有那一天。”
突然安静几秒。
秦霄才问,“如果不是了呢?”
江一眠坦然,“那肯定不会再24小时为您待命了,我会有自己的生活。”
秦霄轻笑一声,“那我得向老天祈求,愿江管家一辈子——都做我的贴身管家。”他后面的话,嗓音低哑语速极缓。
听起来像极了恶毒的诅咒。
江一眠也冷笑了下,“我怎么不知道大少爷还信这些?”
“所谓病急乱投医。你不知道,没见到你的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
江一眠不语。
“现在好了,终于开学了。”秦霄的声音仿佛贴在他耳边,“我们又能——住在一起了。”
江一眠心下一沉,看向宿舍的两个空床位,一个是齐岳的,另一个……
没等他细想,就听见秦霄说,“回来侍餐,然后接我入学。”
江一眠应了声,挂断电话后就出了宿舍。
谢昀瞥着他离开的背影,立马收了不正经的神色,拧着眉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
*
燕城大学占地8000余亩,宿舍距离校门口很远,江一眠看了下腕表,11:47。
校内交通车还没有来,他扫了个共享单车。
骑行在校内林荫道上,人多他骑得慢,阳光细碎,微风轻拂着他的额发和衣角,不少男女同学纷纷侧目,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收了目光,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这是哪个系的大帅哥。
江一眠被傅承焰安排的保镖护送回秦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餐厅空无一人,只有秦霄端坐在席间,目光痴迷地看向缓步走进来的江一眠。
“江管家,几点了?”秦霄明明满目痴狂,却将嗓音克制得很平和,像在随口问天气。
江一眠看了下腕表,微微垂首答,“一点三十三分。”
秦霄一寸一寸地打量江一眠,从头发到鞋尖,贪婪又疯狂地逐一扫过江一眠身上的每一寸,曾属于他的每一寸,如今都尽归别人玩亵。
他恨得发疯!
但秦霄没有任何动静,江一眠也没有抬眸看他。
空气就这样安静了很久很久。
直到江一眠的电话铃声冷不丁地响起。
“抱歉大少爷,我接个电话。”
秦霄压住眼底的痴狂,笑着抬手,示意他接。
滑开接听键,谢昀的声音在这安静又诡异的氛围里,仿佛开了扩音器。
“江一眠,你去哪儿了?这学校怎么这么大?草,我他妈迷路了。来接我。”
“学校每个路口都有标牌,你认识字就不会迷路。”
“别废话,我现在可就你一个老同学啊,你不能这么残忍。”
江一眠正要再说些什么,秦霄突然出声,“谢昀,我劝你离他远点儿。”
“哟,秦大少?”电话里谢昀的声音满是轻蔑,“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津城跟谢之繁搞出个孩子呢!我还真是高看你了,日日操都没操出朵花儿来,啧啧啧,你他妈是不是不行啊?”
电话里传来谢昀恶劣的笑声,秦霄气得猛地站起来,咬牙切齿,“挂电话!”
江一眠挂了电话,将手机收进口袋,一如往常一样平静地说,“大少爷,菜都凉了,我先去给您热一热。”
说完就要转身,秦霄突然叫住了他,硬生生把因为盛怒而异常狰狞的脸憋成个看起来还算温和的面色,“不是他说的那样。”
江一眠脱口而出,“我知道。”
并不是信任秦霄,而是他压根对秦霄和谢之繁之间的事不感兴趣,何必要浪费时间在这儿听解释?
但这话在秦霄听来,完全理解错了意思。
“虽然你相信我,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和谢之繁只是在酒后做了几次。”秦霄看着江一眠垂下的眼睫,乖顺的模样让他止不住乱想,但很快他又控制住淫。乱的思绪,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我总觉得他像你,所以每次喝醉了只要他一出现我就会认错,真不是故意要和他做的。”
这样的话,秦霄前世说了很多遍。
他每次出轨,每次和外面的男人做得昏天黑地,甚至几天几夜不回来,一回来就跟江一眠道歉,说那些人和江一眠太像了,他认错人了。
隔了两世,这些话听起来一样恶心。
“大少爷,我去给您把菜热一热。”江一眠转身要走。
秦霄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
即使已经克服了脱敏训练里关于肢体接触的第七项,但应激反应还是第一时间就出现了,只是很快被江一眠压制住了,四肢僵硬的感觉没有以往那么强烈。
等克服了第八项,就会越来越好。
江一眠脑海中浮现出脱敏训练第八项的内容:
【第八项,如常履行贴身管家的职责,80分】
他立在原地,轻呼几口气,第一次没有尝试挣脱秦霄。
秦霄也吃了一惊,他在抓住江一眠胳膊的时候很用力,就是为了防止江一眠挣脱。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一眠这一次对他没有丝毫的抗拒。脸色看起来也不像以往那样,被他一碰就白。
难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傅承焰对江一眠腻了?
江一眠终于发现傅承焰并非他想的那样好?
他终于意识到,只有依靠自己才能过得更好?
或者说,他对自己,其实一直都旧情难忘?
之前说不爱自己,都是气话?
可上次自己晕倒前,明明听到江一眠说他很在意自己让他踩玻璃渣的事,说最大的错就是进入秦家做了自己的贴身管家,还说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也不会认识自己。
虽然知道这些话不太可能是气话,但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有期望,就会控制不住往好的方面想。
惯性自欺欺人。
秦霄心里有些激动,又怕把江一眠捏疼了,松了些力,压着兴奋继续解释,“我对谢之繁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之所以会确定,都是因为性虐待事件,我没办法。再过段时间,再过段时间就好,等津海项目完成,楼盘销售结束,资金回笼了,我一定第一时间踹了他。好不好?”
江一眠压住恶心的感觉,平静道,“大少爷,您误会了。我没想和您在一起,您也不用为了我伤害别人。”
“没关系。”秦霄再也控制不住激动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不在一起没关系,我可以追你,追一辈子我都愿意。”
“大少爷……”
“江管家,我真的不能没有你。”秦霄打断他,“你不知道我在津城的这些日子,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不,我没闭上眼睛也是,满脑子都是你的样子……”
秦霄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江一眠根本没认真听他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秦霄变了。
变得比以往更会克制自己了,但克制底下,说不定藏着更可怕的疯狂。
不过江一眠如今没那么怕他了。
只剩最后三项,脱敏训练就完成了。
与秦霄的正面交锋,很快就会来临。
江一眠已经做好了准备。
“江管家,是不是我说太多,吓到你了?”秦霄终于意识到自己激动过了头,早就没了以往那个不可一世的主人模样。
“没有。”江一眠抬眸看向他,唇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大少爷是不是忘了,我被您三十亿卖给了傅先生。”
“还是我接您出警局后,连夜卖的。”
秦霄僵在原地,抓住江一眠胳膊的手正在逐渐失去力气。
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一眠从他身旁离开。
如果说让年少的江一眠踩玻璃渣是扎在江一眠心上的一根刺,那么亲手把成年后的江一眠送到傅承焰的床上,就是扎在秦霄心上的一根刺。
他没有一刻不在后悔,特别是在这些没见到江一眠的日子里,他感觉自己真的已经疯了。即使有谢之繁可以让他随意发泄压抑和欲。望,但他还是想江一眠想得发疯,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现在能维持他情绪稳定的,只是一丝能与江一眠在一起的希望罢了。
那夜在温泉酒店,他误以为自己失手掐死江一眠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天塌了。头一次那样慌,头一次求人。求一个自己向来不上心的下人,求他别有事。可笑吗?
真的很可笑!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以前不知道珍惜,直到体会过失去江一眠的滋味儿,他才知道自己早就离不开江一眠了。
他这一生,每天相处最多的,就是身为贴身管家的江一眠。八年来,江一眠照顾他的日常起居,陪着他上课下课,同他一道出入公司,贴心地为他规划好每日行程,也曾小声地在他面前许下“永远和大少爷在一起”的生日愿望,在他的故意逗弄下当面畅想过两人以后的美好生活。
他们做了朋友和亲人之间的所有事,唯独秦霄没给江一眠一个和他做恋人的机会。
如今他渴望和江一眠做恋人,渴望极了,可这个机会却再也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会在江一眠十岁进入秦家的第一天,就好好对他,绝不伤害他。
可惜,人生无法倒带,他终究是错过江一眠八年了。
最单纯最美好的八年。
更可恨的是,他如今也留不住江一眠风华正茂的十八岁。
江一眠的十八岁,江一眠的第一次,他不曾拥有。便永远失去了品尝的机会。
好在江一眠还有十九岁,二十岁,三十岁,……
他再也不想错过了。
江一眠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从十岁那年起就是他的。以后,也会永永远远是他的。
他要把江一眠牢牢地——
锁在自己掌心。
只能让他一个人疼,一个人爱,一个人占有,一个人反复品尝。
第77章 改变
江一眠进入厨房,只关了门,没有反锁。脑子里的警戒线始终紧紧绷着,随时防备着下一秒秦霄冲进厨房发疯。
然而,直到江一眠把所有菜都热了一遍,预想中鬼祟的步伐声,把手转动的声音,猛烈踹门的声音,秦霄的咆哮声,都没有发生。
江一眠松了口气,把所有菜品重新放上餐车,打开厨房门,推着餐车走了出去。
秦霄还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似乎连呼吸也没有,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江一眠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推着餐车从他身旁经过,没有说话,也没再回头看他。
餐车推到桌旁,除了桌上原本的冷餐和水果没有动,其他所有菜都热了一遍。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上餐顺序了,江一眠全摆了上去。冷餐,热菜,汤,甜品,水果,摆了满满一大桌。
然后走到秦霄固定座位的右后侧,站姿笔挺。
等了好一会儿,秦霄才有了一丝动静。
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犹如一架年久失修的机器,机械转身,嗓音也沉得厉害,“江管家,你能换一身衣服吗?我还是习惯你以前的样子。”
江一眠此刻穿的是黑衬衫,黑风衣,黑西裤。是最让他舒适且最有安全感的穿着。
但想到脱敏训练的第八项,自己确实应该换掉这一身常服。
江一眠上楼,秦霄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清瘦身影,走动起来的紧致腰肢,被风衣下摆遮住的若隐若现的臀线,随着脚步往上,时而露出时而盖住的雪白脚腕,……
在秦霄僵硬的面色上,可以看到他贪婪又痴狂的眸光在江一眠察觉不到的角落里,无限滋生。
江一眠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秦家住了,他打开房门,反锁。一眼望去,里面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地待在该待的位置。
不用想就知道,秦霄肯定是进过自己房间的。但是从他上一次进来起,他已经开始注意,不碰自己的东西。
江一眠很清楚,秦霄正在为自己改变。
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江一眠从各种场合各种款式的管家制服里取出一套,白衬衣黑马甲黑西裤,是标准的日常侍餐服。
他脱下衣服,快速利落地换上。
然后在镜子前理好衣襟和袖口。
镜中的青年肤白细腻,漂亮温柔,却眉目冷淡,浑身透着一股无法靠近的漠然和疏离。
江一眠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明明不像任何人。
秦霄还在找借口,还不肯说实话,说明他的改变还不够。
江一眠能做的,还有很多。
没有什么比看着魔鬼一寸一寸收起爪牙的过程更令人愉悦了。
控制秦霄,似乎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江一眠穿好衣服下楼,秦霄已经端坐在座位上。江一眠走到他右后侧,开始替他铺口布。
口布铺好后,江一眠照例询问他想先用什么菜品,秦霄只看着人,没有回答。
江一眠就按照进餐礼仪,由冷到热依次伺候他用餐。一如以往多年那样。
那一刻,秦霄恍然觉得仿佛回到了过去,身旁的江一眠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江管家。
*
用完餐,江一眠陪秦霄去燕大办理入学。
一出秦家,就看到候在门口的两排保镖。
秦霄不得不和江一眠分开坐两辆车。
进燕大后,秦霄问江一眠,“傅承焰监视你?”
江一眠走在他身后,淡淡道,“没有。”
“那他们这是做什么?”
“保护我。”
秦霄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计划落空了一大半。
半晌才说了一句,“他对你,还是和之前一样?”
江一眠说,“比之前更好。”
秦霄不信,“江管家,你别骗我。”
“我没有,他对我真的很好,您不用担心。”
秦霄没再继续说下去,不论江一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让他很难受。
而这种稳住自己情绪的希望被迷雾遮住的感觉,更让他心里闷得慌。
江一眠明明都不抗拒自己了,这段时间他应该也是想自己的吧?
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半句让自己舒心的话?
秦霄烦躁至极,一脚踹翻了路边花圃里的好几个花盆。
江一眠在他身后停下脚步,蹲下身把花盆一个一个扶起来。
这几排花盆应该是园艺工人临时放在这里的,花圃里已经搭好了大型立体工艺花架,只待把这些花盆放进去做造型。被秦霄这么一踹,花和盆分离,泥土也洒得到处都是。
江一眠双手捧起被土壤包裹住根系的花,很小心地一一放进花盆里,然后把地上洒落的泥土,均匀分布在几个花盆里。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皮肤泛着莹莹光泽,浑身也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蹲在花圃边的青年仿佛比他手中小心护着的花儿更娇艳漂亮,惹人采摘。
秦霄原本很生气,江一眠宁肯停下脚步去管几盆花的死活,也不愿意对他说一句关心的话。
但很快他心中升腾的怒火就被眼前的美景灭了个干净,此刻看得痴迷至极。
他无法自控地朝江一眠走去。
江一眠浑身的神经都警戒起来。
两人一动一静。
突然一颗石子飞了过来,听风力可以判断出会精准砸在秦霄的腿弯上。
江一眠没动。
果不其然。
秦霄右腿因为突然的击打闪了一下,他愤怒回头,看到了后侧不远处一手插兜一手朝他挥手的谢昀,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
“谢、昀!”秦霄拳头收紧,咬牙低吼。
谢昀慢悠悠走过来,笑道,“秦大少?来办入学啊?你是个聪明人,用不着人陪吧?正好我迷路了,借你管家一用。”
说着他就走到江一眠身侧拉起人,搭着肩走了。
走远了还不忘回头用口型说了一句,“多谢。”
秦霄立在原地,眸子气得猩红。
这瘟神怎么会在燕大?
秦霄想不通。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到了晚上江一眠都没有回来。
他在江一眠房里的窗边站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都没等到人。
看来又去伺候傅承焰了。
秦霄一拳重重砸在窗台上,眸子红得滴血。
一想到江一眠伺候傅承焰,秦霄脑子都要炸了,尖锐的啸叫又一次袭来,他捂着耳朵痛苦地蹲了下去。
头痛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倒在地上蜷缩着的秦霄终于松开了捂住耳朵的双手,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秒被接起,“秦霄哥哥~”
*
酒店内,秦霄随意靠坐在沙发里,扔给谢之繁一套衣服。
谢之繁麻利穿上。
两人心照不宣。
这套衣服是秦霄在去津城的那个早上,从江一眠的衣柜里拿的。白衬衣,黑马甲,黑西裤。
是江一眠平日里最常穿的侍餐服。
“过来。”秦霄朝谢之繁招了招手。
谢之繁攥了攥衬衣衣角,慢慢走过去。
“跪下。”
谢之繁很听话,立马跪坐在秦霄岔开的腿间,双手撑着膝盖,腰陷下去屁股翘起来,是秦霄喜欢的标准跪姿。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谢之繁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嘴角瞬间渗血。
谢之繁捂着脸,忍着疼,仰头看向秦霄,眼中湿润。可怜极了。
秦霄狠狠捏住他的下巴,低哑质问,“衬衣为什么不扎进西裤里?秦家的管家不能衣衫不整。贴身管家,更要注重仪表。你这样,根本就不像他!”他猛地甩开谢之繁的下巴。
谢之繁连忙跪直身子,把衬衣下摆扎进西裤里,然后再次撑着双膝跪好。
这次秦霄满意了。
他拉开拉链,命令,“舔。”
翌日中午,秦霄从凌乱的大床上下来,一边扣着西裤扣子,一边冷冷地问,“想进娱乐圈?”
趴在床上身体多处青紫痕迹的谢之繁,拉过被子,轻“嗯”一声。
“行。”秦霄一口答应,“你伺候得我舒服,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穿上衬衣,突然顿住扣衬衣扣子的手,不自觉低喃出声,“如果他也对我有要求,就好了。”
谢之繁只听着,不插话。
他知道江一眠是不可能喜欢秦霄的,不过是秦霄一厢情愿而已。而自己一开始接近秦霄就是为了利益,如今也没必要扯上感情。
专心做好江一眠的替身,不对秦霄动心,是他被秦霄叫去津城时开始,就奉行的准则。
在津城的那些日子,秦霄整日整夜地让他穿着这身管家制服,然后整日整夜地操他,在他耳边叫着一声又一声缠绵的“江管家”,谢之繁是伤心过几天的。
但很快他就认清了现实。
他从始至终,要的都是一个让他跳出苦难的跳板,他需要钱。而和秦霄做。爱,秦霄就能给他很多很多钱。这就够了。
进娱乐圈是他目前唯一的想法,他虽然考入了燕城音乐大学,但没有靠山,也不会有人捧他。靠自己熬,得熬到何年何月?他不想等。
何况秦霄有这个实力,帮他就是顺手的事儿。而如果靠自己,他就要为此努力很多年,也可能努力一辈子也没用。所以他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各取所需?
自从新闻发布会上秦霄公开了和自己的恋情,这段时间他有花不完的钱,父亲不再逼他不停地跟各种恶心老男人上床,母亲带男人回来也会避开他在家的时间段,大家各自互不打扰,维持表面的和平,终于让他觉得活得有了个人样。
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松开秦霄这根救命稻草的。只要好好伺候秦霄,他就能过上光鲜亮丽的日子。何乐而不为?
“今天别走。”秦霄扔下一句话,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第78章 对不起
下课铃声响起,讲台上投影幕布缓缓收起,老教授一声中气十足的“下课”,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出教室门。
江一眠坐在窗边的位置,静静看着伸到窗台的榕树枝叶,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开学两天了,秦霄没来上过一节课。
他住校,不清楚秦霄的情况,只能猜。
目前津海项目步入正轨,秦氏集团也运转正常,他应该不是被集团事务缠身。
具体因为什么没来学校,江一眠想不通。
他不来学校,江一眠的第八项训练就做不了。
江一眠原本打算正常陪他上课,照顾他日常生活,晚上送他回秦家,为免意外发生,等他用过餐晚上没什么事自己就回学校宿舍住。
但如果他这学期都不来学校,那江一眠只能改变计划,重新回到秦家住。这样才能有和秦霄接触的机会,他也能不动声色地继续做脱敏训练。
江一眠看着在微风下轻轻拂着窗台的榕树枝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他指尖抚上一片叶子,思绪越飘越远。
此时教室里不止江一眠一个人,有几个女同学也没有忙着去吃饭,而是扎堆围在在讲台的位置叽叽喳喳,频频看向坐在后排角落的江一眠,时不时传出阵阵笑声,随后又很克制地收小了声音。
谢昀走出去半天没见着人,又倒回来。
“喂,你愣着干嘛呢?”他拍了下江一眠的肩膀,把桌上的书合上,装进江一眠的包里。
江一眠回神,挎上包,“走吧。”
两人出了教学楼,谢昀把胳膊搭在江一眠肩上,被江一眠抬手拂掉,“走路你就好好走。”
谢昀一手拽着只挂了一边肩膀的双肩包带子,一手插进兜里,连声说,“好好好。”
两人并排一路走到宿舍,谢昀打开门,一抬眼,秦霄冷不丁站在两人面前。
“江管家,”他嗓音沙哑,脸色阴沉至极,“你住校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见着秦霄,江一眠心口沉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正要开口,谢昀抢先一步站在两人中间,“秦霄,你凶什么?江一眠他住哪儿没必要告诉你吧?”
“滚开!”秦霄怒喝。
走廊内来往的学生听到动静,纷纷看向三人。
谢昀拳头已经紧了,江一眠连忙拉开了他,“谢昀,你先走。”
让两人在宿舍动手,属实没必要,江一眠不希望刚开学就引得同学议论,也不想给辅导员惹麻烦。而谢昀,如今也算像个人了,他也不想谢昀因此受伤。
“我不走。”谢昀一把挣开江一眠的手。
还想上前揍秦霄,却被江一眠瞬间扼住了手腕,他没有用力,但眼神冷厉,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谢昀顿时安分了,愤愤地退到江一眠身后。
江一眠又说了句,“走。”
他才不甘心地下楼了。
见谢昀走远,江一眠走进宿舍关上门,隔绝了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江一眠环顾宿舍,对面床位原本住的是一位清秀的同班同学,此刻书桌和床上早已摆满了秦霄的私人物品。
“大少爷要住校?”他云淡风轻地问。
秦霄走近,俯身在他耳边磨着牙,“我不住校,怎么能日日见到江管家?”
江一眠绷紧神经,但面上不显,“大少爷不必如此,我只是晚上住在宿舍而已,其他时间都会照顾您。还和以前一样。”
“可你已经两天没回去了。”
江一眠退后一步,与他对视,“那是因为大少爷也没来学校,不是吗?”
秦霄无言以对,满肚子火气瞬间被浇灭。
那天谢昀带走江一眠后,他一气之下办了入学就回家了。结果晚上江一眠没有回来,他苦等一夜,以为江一眠去伺候傅承焰了,他又气又恨又疼,所以第二天去酒店找谢之繁发泄,麻痹自己。
这两天他确实也没来学校。
今天是第三天,他玩腻了谢之繁,心情舒畅了些,打算回学校面对现实。结果到辅导员那里报到时顺口一问,得知江一眠入学那天就入住了宿舍,期间一直没有出学校。
秦霄一边恨自己为什么第二天不来学校问清楚,一边气江一眠不告诉他。但转念一想,江一眠没去伺候傅承焰,他心里又有些高兴。想到江一眠如今住在宿舍,也是个机会。
还是个大好的机会。
在家里人多眼杂,且有父亲管着,行事反而不方便。
在学校就不一样了,没人能管得了他,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所以他在得知江一眠住校时,第一时间打电话让李向明把他行李送了过来。谢昀开门的时候,李向明刚走,他也正打算去教室寻人,没想到碰个正着。
“大少爷,您确定还要住校吗?”江一眠还在看着他。
秦霄回神,脸上的阴沉早已散去,反而挂上一丝愧疚,“你住,我就住。”
江一眠不再多言,打开了门。
“你要去哪儿?”秦霄连忙问。
“现在十二点半,您该用午餐了。”江一眠说,“如果您用过了,那么我也该去吃饭了。”
“我还没。”秦霄说,“我本来正打算去找你。”
“那大少爷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或者法式?意式?日料?”
看着江一眠认真询问的模样,秦霄突然有种幸福的错觉。他想起这些年来,无人关心他的饮食起居。只有江一眠会在每一餐开始前问他想吃什么,在家里用餐时也总是不按用餐顺序,会贴心地问他想先用什么菜。
早晨不想起床时,江一眠会温柔地叫醒他,然后拉开一半的窗帘,接着把早餐端进卧室,在他床上架一把小桌子,把早餐一一摆上去,然后说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有时候他腻了张姨做的饭菜,江一眠就亲自下厨替他做。中式,西式,法式,意式,日式,只要他想吃,江一眠都会给他做。不会的,江一眠就学,一般第一次做味道就能达到合格水平。多做几次就变得很美味了。
他的口味一度被江一眠养得很刁,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了普通味道的东西。
秦霄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江一眠做的饭菜了。哪怕是一个水果拼盘,都没有。
他不禁喃喃出声,“想吃你做的。”
“什么?”江一眠没听清。
“没,没什么。”秦霄竟有些局促。
江一眠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继续问,“大少爷想吃什么?”
“都行,什么都行。”
只要江一眠在,吃什么都行。
秦霄立在原地,有些走神。
江一眠见他不动,便率先迈了步子。
秦霄这才慢反应似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了学校,江一眠就近选了家高档中餐厅。
*
学校生活步入正轨,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这段时间秦霄的情绪异常稳定,他很享受有江一眠陪着他上课下课,帮他背包拿书,替他料理好一切生活琐事。一如过去八年那样,形影不离,知冷知热。
他都快忘了江一眠如今并不属于他,直到此刻回到宿舍。
两人刚进门,江一眠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傅承焰。
这段时间傅承焰几乎没给江一眠打电话,那些放在出租屋抽屉里的卡片,上面的内容他记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江一眠在做什么。
而秦霄不知情,他只觉得傅承焰和江一眠都不怎么联系,两人的关系根本不像江一眠说的那样。
他很庆幸,但庆幸之余还是很警惕地倚着爬梯,盯着江一眠。
江一眠接起电话。
“怎么样?要不要回来跟我住?”傅承焰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不用开免提都听得很清楚。
江一眠嗓音温和,“不要了,住校挺方便的。”
秦霄听到江一眠这话,眼睛都亮了,脸上不自觉地勾起笑。
“最近有没有想我?”
“有。”
秦霄脸上的笑僵住了。
“想我还不回来?”
“再过几天。”
“过几天是几天?”
江一眠笑,“周末。”
“这么久?”
“好了,不跟你说了,一会儿睡前给你发微信。”
“行。亲我一下。”
江一眠脸颊微红,把手机移到唇边,轻轻嘬了一下。
“眠眠,这可是你先勾我火的,几天我忍不了,明天我来接你。”
“明天我一天的课,没时间。”
“晚上总有时间吧?”
“嗯……”江一眠尾音拖了一下,“那好吧……”
“明天等你下课?”
“好。”
江一眠挂了电话,脸上还一直带着笑意。
而秦霄此刻脸色黑得异常难看。
看来江一眠没有骗自己,他和傅承焰的感情的确很好。之前没听到两人讲电话,还不觉得。现在听到这些,秦霄脑子都要炸了。原本那些幸福的错觉此刻因为一通电话全都一扫而空。
他攥紧了拳,却又极力克制自己,不能对江一眠生气。开始找借口安慰自己。
诸如——
两人既然感情这么好,江一眠为什么不愿回去跟傅承焰一起住?
每天豪车接送,过人上人的生活,不好吗?
何况,两人的对话虽然听起来甜蜜,但也能明显感觉到江一眠在推脱,他不想很快和傅承焰见面。
这样一想,秦霄又稍微好受了点儿,脸没那么黑了。
但忍了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问,“江管家,你和傅承焰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了?”江一眠笑意温柔,“我们不是挺好的吗?他刚说了,明晚来接我。”
“可你并不想去。”秦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这么肯定江一眠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大少爷,”江一眠收了笑看向他,“我只是傅先生高价买来的一件商品,您要知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资格拒绝傅先生。”
秦霄心口瞬间酸胀得厉害。
江一眠还在继续,“何况傅先生挺好的,我也没理由拒绝他。”
秦霄快受不了了。他一边因为江一眠此刻说的这些话痛苦,一边又为这段时间和江一眠的相处感到幸福。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割裂让他心口酸胀得开始疼痛。
偏偏他又想起了前天晚上下课后,两人正打算一同出去吃饭,走出宿舍楼江一眠才想起把钱夹落在宿舍了。
本来江一眠是要自己回去取的,可因为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很愉悦,秦霄也慢慢地学会了在细枝末节上疼人,又苦于一直没什么表现的机会,所以主动提出要回宿舍帮他拿。
以往像这样的事江一眠都会婉拒,而这一次他竟然没有一贯地客气拒绝,反而答应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秦霄自然很开心。哪怕一件小事,只要是为江一眠做,他都会打心里高兴。
结果在拿到钱夹时,他忍不住好奇打开了,看见里面透明层放了一张自己的照片。他顿时欢喜至极。
那照片是之前江一眠侍餐时给他拍的。
当时江一眠蹲在他身前举起手机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
如今和江一眠的相处模式,是从高中毕业表白失败的那天起,秦霄一直求之不得的。
所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他全然没了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的主人架子。满心满眼的那一个,从江一眠,变成了他自己。
而他放下身段这么久,却抵不过傅承焰的一通电话!
秦霄气冲脑门,他此刻迫切地想探究江一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他想知道江一眠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钱夹里一直放着他的照片!
要是让江一眠在他和傅承焰之间做选择,江一眠到底会选择谁!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
这样看不清猜不透的感觉太让他难受了!
秦霄濒临发疯的边缘,又不得不因为顾及江一眠而极力克制,整个人显得怪异又阴森,一张脸也逐渐变得扭曲。
“大少爷,天色不早了,明天还有一天的课,早点休息吧。”
不到九点,江一眠就让他休息?
就这样不想跟他说话?
操,受不了了!
秦霄一把拽住正要转身的江一眠,将人重重按在爬梯上,“江管家,你到底喜欢谁?”他眼眸猩红。
江一眠四肢虽然开始发僵,但面上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大少爷,我说了,您也不信。何必要再问呢?”
“你说!”秦霄低吼,几乎失去理智,“说你喜欢我!说你也想我!”
江一眠静静看着他猩红的眼睛,狰狞的面色,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说话!”秦霄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咆哮。
江一眠始终笑着,并没有回答。
他突然觉得秦霄不可怕了,而是可怜。
秦霄的人生,似乎只剩下情爱了,真是可悲。
嘭——
房门被猛地踹开。
谢昀冲进来一把拉开了秦霄,正要给他一拳,被江一眠握住了手腕,“别动手。”
齐岳站在门口,看着这场面,倒吸一口凉气,默默转身。
这些室友真是没一个好惹的。
谢昀收了手,秦霄却没打算放过他,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简直是找死!
秦霄随手扯了把椅子猛地朝谢昀脑袋上砸去——
却在江一眠站到谢昀身前的那一刻急急收力,最终椅子腿蹭了一下江一眠的额角,留下一道血印。
破了皮,但鲜血并没有完全流出来。
秦霄却像受了巨大的刺激一般,立马扔了椅子,捧着江一眠的脸,神色癫狂,“江管家,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伤你,我最不想伤的就是你,真的……我真的没想伤你……”
“我早就……早就知道错了,从把你送到傅承焰的床上那天起,我就知道错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伤害你,真的……再也不会。”
“我刚刚是想揍谢昀的,真的不是故意要伤你,你别因此记恨我,好吗?五年前的事,是我混蛋,但是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看着他这副慌得语无伦次的模样,近距离肢体接触导致的生理恶心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江一眠反倒有闲心欣赏他慌乱又癫狂的神色。
秦霄又开始耳鸣了,他的手因为剧烈的头疼开始捧不住江一眠的脸,最终颤抖着手倒了下去。
谢昀从江一眠身后绕出来,俯身一看,忍不住噗呲笑出声,“啥啊这是?癫痫?”
第79章 恶心
秦霄醒来的时候,在校医务室的病床上打着点滴。
天色未明,江一眠就这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他。
他缓慢翻了个身,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侧躺着看向江一眠。
他脑子昏沉,四肢也无力。他不知道江一眠看了他多久,他只觉得这样的江一眠让他更难受了。
有种,职责范围内的冰冷。
以前自己每次受伤,江一眠替他处理完伤口后会坐得很近很近,近到他一睁眼就能看清江一眠脸上细小的绒毛。还会一直握住他的手,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问他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若是生病发烧,江一眠更是忙前忙后脚不沾地,不停给他换热毛巾敷额头,监测体温,替他熬姜汤,煮营养粥。还要在他醒来时,笑着对他说,没事的大少爷,感冒而已,有我照顾你,很快就好了。
而现在,江一眠抱臂坐在一米开外,漠然地看着他。仿佛一旦没有贴身管家这个身份,江一眠就会立刻扔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说不出来的酸涩感席卷全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大亮,秦霄终于忍不住问,“江管家,如果你不在秦家工作,还会这样陪着我吗?”他嗓音哑得厉害,眸光充满了期待。
江一眠静静审视着他眼中的期待,然后冰冷出声,“大少爷,您在想什么呢?”他笑,然后一字一顿,“当然不会。”
秦霄眼中的期待一点一点化作失落。
半晌,他又重新燃起希望,眼眸闪过一缕光,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对我还有没有,一丝喜欢?”
江一眠终于有了动静,他起身,缓步走向秦霄,然后在距离病床很近的位置停住。
秦霄心跳不自觉快了起来,第一次因为等一个答案而感到紧张,同时也感到害怕。他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又忍不住期待渺茫的可能。
终于,在他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江一眠俯身拉过被子,一边慢慢替他掖好,一边在他耳畔轻笑出声,“大少爷,真的很抱歉,我曾经很喜欢您,满心满眼都是您,做梦都希望和您永远在一起。”
“可惜,那是曾经,我年少不懂事。”
“如今,我只觉得您——”他慢慢收起笑意,把被子压进他的脖颈,然后一字一顿,字字失温,“恶心至极。”
秦霄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病床上,身体竟有种无限下坠的失重感。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失重感才落到了实处,心口闷得难受。
他还是不敢相信那四个字真的是从江一眠口中说出来的。他不可置信地问,一开口嗓音就发颤,“江管家,你,你说什么?”
江一眠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瞥着侧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秦霄。
看了会儿,然后转身就走。
秦霄打着点滴的手突然伸出,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掐着。由于太过用力的激烈动作,他手背的输液管里开始回血。
但他毫无所觉,只再次颤抖着问,“江管家,你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
江一眠冷笑一声,没有回头,“大少爷,别再自欺欺人了。您这样,显得好可怜。”
冰冷的声音穿透秦霄的心脏。
秦霄又冷又疼,夏季的夜晚盖着被子他仍旧冷得浑身颤抖。
但他不愿松手,尽管晕倒后的身体很虚弱,他也不想放开江一眠的手。
“是不是因为谢之繁?”他开始慌忙找原因,试图挽救这一段自认为还存在的感情。
江一眠不语。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连酒吧都没去,你是知道的。”他颤着沙哑的嗓子解释,“我真的没有跟他联系了,你相信我。”
他另一只手开始在身上四处摸手机,“你等等,我给你看微信记录和通话记录。”
“不必了,我没兴趣。”江一眠开始一寸寸掰开掐住他手腕的手指。
“那是因为傅承焰?”秦霄更用力地掐着他的手腕,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被掰开。
“还是因为五年前那件事?”他继续不死心地问。
手指被完全掰开,江一眠一把扔开他的手,大步离去。
秦霄还想去抓人,一伸手却重心不稳从病床上跌落下来,针头受外力影响被猛地拔出,鲜血瞬间涌出。
等他抬头看向门口时,早就空无一人了。
他无法自控地对着门口崩溃大喊,“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
“你告诉我啊!”
“我可以改的……”
嘶哑的嗓音在空荡的病房内轰隆回响,八年来无数和江一眠美好的回忆涌入脑海……
尝过甜头的人,很难再吃得下苦了。
就像曾经江一眠日日给秦霄做可口的饭菜,后来秦霄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别人做的东西难以下咽。
如今也一样。
秦霄眼中仅剩的光逐渐黯淡下去,猩红的眸子空洞至极。
他不知道,在他无比沉溺的这段自以为幸福的日子里,江一眠已经完成了脱敏训练的第八项。
如今,该开始下一项了——
【第九项,惹怒秦霄,90分】
*
下午五点半,江一眠上了傅承焰的车。
凌晨三点,秦霄侧躺在自己床上,空洞的眼眸定定锁住对面江一眠空荡的床铺。
他知道,今晚江一眠会和傅承焰过夜。
不会回来了。
但始终不甘心闭上眼睛,想再等一等,说不定江一眠就回来了。
可一直到早上八点,谢昀和齐岳陆续去上课了,江一眠都没有回宿舍。
今天课程是满的,江一眠很注重学分,不可能不回来上课。
想到这里,秦霄连忙下床,查看了课表后,开始收拾自己。
等秦霄走进阶梯教室时,江一眠确实已经在了。只是旁边坐了谢昀,前面也坐满了男女同学。就连隔了一条过道的位置都没一个空的。
秦霄从后门进去,就近坐在门边的空位上。
远远地看着江一眠。
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被谢昀那张欠揍的脸挡住了,他看不见江一眠的脸。
但他目光还是朝着那个方向投去。偶尔可以看到江一眠的手动了一下,有时候是翻动书页,有时候是拿起水杯喝水,有时候是拨了拨额发。
慢慢地,他看见窗边投进一束光,江一眠就在光里安静地看书,时不时看过来一眼,朝他笑。
秦霄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这八年来两人相处的场景。
学校里认真听课的江一眠,记笔记,翻课本,写作业,咬笔杆,喝水,朝他笑。同桌八年,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这些动作和神态他都无比熟悉。
晨起时替他穿衣服的江一眠,从年少时的领结,到成年礼后的领带,都是江一眠在替他打理。他清楚地记得,江一眠会16种领带的打法。每一种都给他试过。
临睡时俯身在床边替他掖被子的江一眠……
在公司轮岗时每天为他做爱心餐的江一眠……
替他安排好一天的行程站在他面前微笑报备的江一眠……
受罚时替他上药偷偷给他送食物的江一眠……
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江一眠,一一出现在眼前。
在梦里,秦霄仿佛又把这八年过了一遍。
美梦醒来时,夜幕四合,教室已经空无一人。
秦霄浑浑噩噩回到宿舍,打开门谢昀和齐岳已经睡了,他在黑夜里一眼望到江一眠的床,还和昨晚一样。
江一眠又走了。
他无力地倚在门边,拿出手机给江一眠打电话。
自江一眠从校医务室离开后,就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他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总是在看不见江一眠的时候,一遍一遍打他电话。
毫无疑问,与之前打的每一通电话一样,都是占线。
手机自动锁屏,秦霄解锁,盯着通话记录里江一眠的名字。
屏幕又熄了,他又解锁,继续盯着江一眠的名字。
如此反复,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砰——
手机掉落,重重砸在地板上。
秦霄僵硬转身,行尸走肉一般出了宿舍楼。
外面天色未明,秦霄走在起风的林荫道里。
路灯昏暗,他摸出一支烟点燃,打火机的火苗映照着他空洞的眼眸,火苗熄灭,他深吸一口烟,深深凹陷的脸颊仿佛披了一层皮的骷髅,瘦,也阴森。
烟丝迅速燃烧,火星微亮,秦霄一口气吸了小半支,然后缓缓往外吐着烟雾。
吐完后又吸了一口,接着走在凌晨四点半的学校里。
天光大亮的时候,秦霄靠在一棵玉兰树下,瞥着江一眠骑着共享电动车进入第一教学楼。
今天只上午有一节大课,10点就会结束。
他没进去。
只在外面抽着烟等。
江一眠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玉兰树下已经满是烟蒂。
见江一眠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秦霄随手扔掉最后一支烟,走到教学楼前,从各式各样的共享电动车里扫了一辆和江一眠同款的。
跟了上去。
晚秋的燕城,天气总是雾蒙蒙的,江一眠到达清泉三苑的时候,阳光还未穿透云层。
他把电动车停在小区门口固定停放的位置,取下头盔放进篮子里。拿出手机结束用车时,余光瞥了一眼从远处正往这边骑过来的秦霄。
还车成功。
他唇角勾了个笑,然后收起手机,大步进了小区。
这个时间点小区人少,买菜的回来了,上班的已经出门了,做饭又太早了些,难得地安静。
江一眠快走到单元门口时,故意放缓脚步,在秦霄踏入小区大门的那一刻,才抬腿迈入单元门。
第80章 工具
江一眠踩着楼梯缓步上楼,墙面发黄斑驳,但楼梯却很干净,连粘在地上的口香糖印子都被仔细清理过。
是陈奶奶打扫的。
她如今做了手术,眼睛恢复得不错,能看得清了,又捡起了以前的活儿。
这小区是有个保洁阿姨的,但楼道却很少打扫,只做楼下的面子功夫。每天过来门卫室报个到,随便扫一下地面,然后和人唠唠嗑儿,晃悠一两个小时就走了。
这栋单元楼的楼道一直是陈奶奶在打扫,这么些年了,雷打不动。就是今年眼睛不好了,看不清了,才没法继续。
这锈迹斑斑的栏杆也被她擦得很干净,江一眠握住栏杆,微微倾身往下看去,没人上来,也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江一眠在三楼站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任何动静,他才抬腿继续往上走。
到六楼的时候,江一眠惯例看一眼陈奶奶的房门,是关着的。他放心了。
昨天江一眠给陈奶奶报了个为期一周的夕阳红旅游团。
这一周,足够完成第九项训练了。
毕竟秦霄向来沉不住气。
不过他此时没有跟上来,倒是让江一眠有些意外。
在自己说了那些话,又一直没回宿舍住的情况下,秦霄能忍到现在,也算是够克制的了。可以看出,他有了心。
只是可惜,江一眠不稀罕。
上到七楼,摸出钥匙,开门,进屋。
这次没有反锁。
江一眠走向沙发,将包放下。
瞥了一眼那一整面墙的照片,然后进入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里的食材足够两天,他关上冰箱门。从厨房的窗户往下看,没有看到秦霄。
江一眠出门下楼。
楼道内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直到出了单元门,他才察觉到后面有人远远地跟着。
走到小区门口,刚买菜回来的门卫大爷跟他打招呼,说今天的排骨便宜,让他赶紧去。
江一眠停住脚步,走进保安室说要看一看,门卫大爷立马把排骨拎到桌上,笑呵呵地说着可新鲜了。
江一眠看着桌上塑料袋里砍成一小截一小截的排骨,余光瞥着第一栋单元楼门口露出的鞋尖上,然后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很新鲜。”
出了门卫室,江一眠步行去菜市场。不远,一公里的路。
他走得很慢,远远跟着的人也放慢了步子。
进入菜市,江一眠在里面逛了一圈,随意买了些菜,有排骨,有鱼,有虾,有鸡鸭,有蔬菜。
然后拎着东西往回走,在门口的超市买了一瓶绍兴黄酒,做醉虾用。
秦霄跟进去,买了两包烟。
江一眠进入小区,走到单元楼下,依旧瞥了一眼小区门口,见秦霄走了进来他才开始上楼。
这一次,秦霄跟了上去。
此时,小区门口的道闸杆缓缓扬起,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进小区,在小区尽头那栋单元楼下停稳。
到七楼,江一眠照例摸出钥匙开门,关门,没反锁。
进屋之后就直接去了厨房,今天中午他打算做一桌子的菜。
秦霄倚在门外,头靠着门板,仰头抽烟,看着楼道天花板熏黑斑驳的墙面出神。
烟蒂不断落在他脚边,又被他重重碾灭。
四楼有人蹬着高跟鞋上来,一边开门一边骂,“什么素质,熏死个人了,你们这些烟鬼不抽烟会死啊!”
两包烟很快抽完。
秦霄垂下头,看着满地烟蒂,低喃出声,“江管家,别怪我,我只是太想你了。”
把手转动,门无声拉开。
再被无声关上。
反锁。
秦霄转身。
一抬眼看见整面墙贴满了自己的照片。
他瞳孔和心口猛地一震。
不知道是抽了太多烟头昏,还是这大乱的呼吸让他有些站不稳。他连忙伸出一只手扶墙站着,但目光一直盯着那面墙。
江一眠是喜欢他的,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到痴迷的程度。
而自己呢?
自己却在上一秒恨不得把他绑在床上狠狠地操他几天几夜。
为什么自己明明不想伤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忍不住要伤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秦霄脑海里开始浮现江一眠对他说的那些狠话。
一遍又一遍。
“大少爷,您知不知道,我这一生都活在对您的恐惧里。”
“这样惧怕您的我,又怎么会爱您?”
“脚底的伤口愈合数年了,可心里的伤却怎么也好不了。”
“年少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我错就错在,不该进入秦家,不该成为您的贴身管家。”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也不会认识您。”
“大少爷,您在想什么呢?当然不会。”
“大少爷,真的很抱歉,我曾经很喜欢您,满心满眼都是您,做梦都希望和您永远在一起。”
“可惜,那是曾经,我年少不懂事。”
“如今,我只觉得您恶心至极。”
“大少爷,别再自欺欺人了。您这样,显得好可怜。”
扑通——
胸口剧烈的心慌和疼痛感让秦霄突然跪倒在地。
但他仍旧看着墙上那一张张江一眠为他拍的照片,陷入回忆的泥淖。
时间似乎进入了一个怪圈,他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罩困住了。
时间定格,周遭寂静,视线模糊,却能很清晰地看到那面墙。
有限的空气即将被耗尽,这玻璃罩却扒不开砸不烂,怎么也走不出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来。
强烈的窒息感让秦霄透不过气,他不自觉捂着自己的脖子,脸色逐渐涨红。
只一会儿,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听到一阵熟悉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有将碗碟轻轻搁在桌上的声音。
然后他听见了,江一眠戏谑般含笑的声音,“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需要我帮您叫救护车吗?”
秦霄此刻说不了话,连发声都很困难。
他目光失焦地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僵着脖子摇头。
江一眠不再说话,任他痛苦地跪在地上,然后进入厨房将所有菜端过来。
鸡鸭鱼虾,排骨猪脚,红烧肉狮子头。
小桌子被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颇有种过年的热闹氛围。
他坐下,开始吃饭。
若无其事,慢条斯理,优雅安静。
享用大餐。
此时,单元楼下的商务车内,谢昀从驾驶位上回头,“要不我现在进去把秦霄拎出来?”
傅承焰长腿交叠坐在后座,手里的打火机点燃又盖灭。
半晌,才沉声说,“再等等。”
熟悉的饭菜香,飘满小小的出租屋,秦霄仿佛被治愈一般,慢慢地,窒息感没那么强烈了。
视线也逐渐恢复,困住自己的玻璃罩也早已消失,时间似乎又活了起来。
随着江一眠安静吃饭的动作在眼前越来越清晰,秦霄竟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他慢慢放松身体,靠坐在墙边,胸膛起伏,呼吸又沉又缓。视线却始终没有从江一眠的身上移开。
“大少爷,好些了吗?”
突然听到江一眠这句话,这句自己很渴望,却很久没听到的话,秦霄心里欢喜极了。
可江一眠并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语气也并不像以往那样,带着关切的温度。
他的声音,始终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秦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心中的欢喜逐渐平复,但希望始终在心底剧烈燃烧。
他低声开口,“江管家,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许是短期内抽了太多烟,秦霄嗓子沙哑得厉害,一开口仿佛年过四十。
江一眠夹起一块鱼肉搁进自己碗里,盯着碗中裹满汤汁的鲜嫩鱼肉浅浅一笑,“大少爷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不会是因为这满墙的照片吧?”
鱼肉送进嘴里,鲜嫩爽滑,味道极好。
“江管家,我懂你。”秦霄缓缓撑起身体,“这种又爱又得不到的感觉我每天都在经历,我尝的苦一分也不比你少。”
他缓缓走近。
“既然我们互相喜欢,你就别再故作冷漠地推开我了。”
他在江一眠身后站定,垂眸看着江一眠雪白的后颈。
“我们在一起吧,好吗?”
他双手扶上江一眠的椅子靠背,俯下身。
“别管什么谢之繁还是傅承焰,给我点时间,我会挨个解决。”
他凑在江一眠的颈侧,无比贪婪地嗅着江一眠的发香,发出近似呢喃的低语,“你原本就是我的。”
江一眠身上淡淡的香,若有似无,很难捕捉,却只需一秒就能让秦霄疯狂。
他双手撑着椅背,闭眼亲了下去。
江一眠摸了根筷子藏进袖子里,同时迅速起身。
秦霄吻了个空。
一睁眼,江一眠已经与他拉开距离。
“大少爷,您想不想知道,我把您的照片,一张一张贴到这面墙上时,是什么心情?”江一眠云淡风轻地笑,似乎却并不在乎他的回答。
只接着说,“我病了。”
“因为您,我病了好多年。”
“因为病入膏肓,我无法爱人。”
“好在,我如今有机会站在您面前,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这些话在秦霄听来,完全曲解了意思。
“江管家,我知道,你的委屈我都知道。”他快步走到江一眠跟前,见江一眠后退一步,他连忙停住脚步,“在见不到你的那些日子里,我也觉得自己病了,我特别能理解你这种感受。真的。”
他想拉江一眠的手,又克制地将伸出的手收回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五年前是,现在也是。我不该伤害你,我真的后悔了。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你跟我吧,好不好?我会好好疼你,爱你。”秦霄试着走近半步。
江一眠退后一步,背靠墙壁,垂眸笑着,“痴、心、妄、想。”
秦霄没再上前,看他这副模样,心疼道,“江管家,别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江一眠反手随意扯下身后墙上一张照片,“大少爷,您知道脱敏疗法吗?”
“什么意思?”秦霄不解。
他不明白江一眠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只是江一眠脸上的笑逐渐没了,他的心也跟着难受。
“第一步,放松。”
江一眠抬眸看他,恢复一贯的冰冷。
“第二步,构建焦虑等级。”
“第三步,进行脱敏训练。”
“第四步,日复一日地练习。”
“大少爷,您还不明白吗?”
没想到江一眠竟因为自己得了焦虑症。
秦霄想走过去抱他,把他拥进怀里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但看着他这副模样,最终还是没有迈动步子。
只说,“焦虑症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能治好的。我会给你请国内最好的心理专家,我一定会治好你,相信我。”
“不劳您费心了。”江一眠冷冷看他,“或许我该说得再清楚一点。”
“您,不过是我做脱敏训练的——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