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特别
江一眠洗了澡出来,打开浴室柜,重新拿了一条一次性内裤和一双一次性拖鞋,又从上次傅承焰送来的那叠秋款薄绒浴袍里选了件灰色的套在身上。
然后随意擦了几下头发就走出卧室,穿过大客厅,去厨房准备做饭。
厨房很宽敞,外面是西式厨房,里面是中式厨房。
予Q溪Q笃Q伽Q
江一眠抬腿走进里面的中式厨房,左侧是集成灶,前面备菜的台面靠着一整面的环幕玻璃墙,一眼望去,城市上空飘着的朵朵白云似乎能从开着的窗户里溜进来。
只一眼就能让做饭的人心情大好。
江一眠扬起唇角,查看了一下厨房的东西,把米饭蒸上后,走向立在右侧的大型双开门冰箱,想看看有些什么食材,好决定要不要买菜。
一拉开冰箱门,发现里面的东西不多,但都很新鲜,特别是那盒内酯豆腐,还有余热。
一看就是现做好刚送来的。
应该是傅承焰早已安排过,他可能是怕自己太累,所以只让人送了很少且不费事的食材来。
江一眠垂眸笑着,心领神会。
傅承焰还是和前世一样,对待江一眠真的是细心又贴心,在大事上绝对尊重江一眠,在不利于江一眠的事情上,哪怕是这种很小的事,他也会霸道又暖心地“自作主张”。
西餐准备起来麻烦,所以傅承焰让人送了烹饪中餐的食材来。
都是些不用怎么处理的食材,数量控制在两人份,可以做个两菜一汤,既满足了江一眠的仪式感,又免了他的过度操劳。
即使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对江一眠来说并不算什么,压根不会耗费太多体力和精力,但傅承焰觉得会,所以自然不让。
江一眠抬手,正要从冰箱里取出新鲜的蔬菜,砰——
冰箱门被关上,傅承焰懒懒靠在右边门上,垂眸看江一眠,“怎么不擦头发?你身体不好,这样会感冒的。”
下一秒,又轻又软的干毛巾落在头顶,傅承焰视线上移到他凝着水珠的额发上,轻柔又仔细地替他揉掉欲滴的水珠。
江一眠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似的,说了声,“……谢谢。”
傅承焰笑,桃花眼弯得深情好看又有些坏,“以后不准跟我说谢谢,不然——”
他凑在江一眠颈侧呲牙作出咬人的模样,“我吃了你。”
颈侧的敏感肌肤被他的嘴唇触碰,江一眠痒得难受,本能地躲开,“知道了,别闹……”
傅承焰头一回放过了人,笑着舔了舔齿列,继续给江一眠擦着头发。
在傅承焰的“精心照顾”下,终于,头发被擦干了。
江一眠挽起浴袍袖子,正要再次打开冰箱门,却被傅承焰一把抱上了台面。
前世种种厨房Play的画面大量涌入脑海,让他身形不稳心跳快得差点喊出声。
可傅承焰却只是扶他坐稳,就很快松了手,“坐着别动。”
江一眠视线跟随傅承焰,只见他从冰箱里拿出鲜牛奶,倒入白色陶瓷杯中,刚好满满一杯,然后放进微波炉加热30秒。
傅承焰接着从冰箱里取出食材放到台面上。
此时,微波炉“叮”了一声。
他放下手中的西红柿,打开微波炉,将热好的鲜牛奶递到江一眠面前,“先喝点儿,垫垫肚子。”
江一眠心口暖极了,乖顺接过,双手捧着温热的满满一大杯鲜奶,浅棕的眼眸满足地微微眯起,尝了一口,整个人瞬间就幸福起来。
江一眠一边安静喝着鲜奶,一边目光接着跟随傅承焰,看着他在厨房翻箱倒柜一通,终于翻到了挂着围裙的柜子。他拧眉从清一色的碎花围裙和花边围裙里取出了一条碎花围裙,毫不犹豫地捆在自己身上,松松穿着的黑色真丝浴袍被尺寸不大的白色碎花围裙遮了大半,微敞的浴袍领口可以看到紧实性感的胸肌随着他理围裙的动作若隐若现。
江一眠怔住,傅承焰系围裙做什么?要做饭吗?可他很清楚,这个时候的傅承焰根本不会做饭。
准确地说,傅承焰在没抱他进傅家之前,从未进过厨房。
现在江一眠都还清楚地记得,前世傅承焰第一次给他煲鸡汤,是用右手端上来的,而藏在他背后的那只左手上又是刀伤又是烫伤。
很长一段时间江一眠都不知道鸡汤是傅承焰煲的,只是那时他双腿残疾又刚到傅家,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之下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是一株只能依靠傅承焰活着的菟丝花,所以他有着寄人篱下的自觉,言行谨慎。
每次傅承焰端上来,他都象征性地喝小半碗,尽量减少两人之间除了晚上同床共枕之外的其他不必要交流和接触。
直到对味道一向不挑剔的他,慢慢地觉得这经常喝的平平无奇的鸡汤,越来越好喝。
有次喝到了味道不一样的,他才问了阿姨,得知那鸡汤一直都是傅承焰亲手煲的。而且头几次煲汤,每次切山药都切到了手,还被烫了好几回。
那时,他们已经结婚一年。
江一眠无法想象商场上雷厉风行手腕狠辣的傅家掌权人,在厨房是怎样为自己洗手做羹汤的。
阿姨还告诉他,其实很多时候,他吃的一日三餐里都有傅承焰精心烹饪的菜品。工作忙的时候就做一两道他爱吃的摆在餐桌上离他最近的位置,不忙的时候整桌都是傅承焰做的。
每次傅承焰都是做好一切换掉衣服才来推他去餐厅,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时候任性不吃饭,不仅会惹得傅承焰心疼,还糟蹋了傅承焰的体贴和真心。
被大火灼烧的那一刻,无数这样的回忆顷刻间袭来,江一眠意识到此刻紧紧握住他手的男人,自己是喜欢的。而自己,却再也没有机会拥有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分一秒的时光。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江一眠分不清到底是心更疼,还是全身的烧灼更疼。
临近中午,玻璃幕墙外的日光突然烈了些,手中喝了一半的鲜奶却不温热了。
江一眠心口闷得隐隐作痛,呼了口气,放下陶瓷杯,撑着台面下来,走向正在洗菜池手忙脚乱的傅承焰。
“我来吧。”江一眠解他后腰上的围裙带子。
却被一手握进掌心,力道一带,傅承焰转身,江一眠就稳稳扑进他怀里。
“你歇着。”傅承焰眉眼弯弯,不着调起来,“不就是做饭?有什么难的?”
江一眠贴在他胸膛仰头看他,又心疼又好笑,“一看你就没做过,小心受伤。”
“怎么?”傅承焰低头,两人气息交缠,“心疼我?”
江一眠迎着他咫尺的目光,微微踮了下脚,两唇相贴——
傅承焰眸光闪过一丝惊喜,正要回应,江一眠脚底踩实,两人瞬间分开。
“时候不早了,我们各退一步。你负责洗菜,我负责切和做。”江一眠说着就从他怀里挣了挣。
傅承焰抬手看了看腕表,十一点二十,的确不早了。
便松开了扣在江一眠后腰的手。
毕竟江一眠从发病后到现在,一直都还没吃什么东西,他又倔强非要自己做。确实不能再缠着他了,待会儿给人饿坏了。
江一眠转过傅承焰的身体,帮他重新系好后腰的围裙带子,然后也去取了一条一模一样的碎花围裙穿上。
这边傅承焰已经洗好了所有需要清洗的食材,正拿着寒光闪闪的菜刀跟顶级韩牛磨砻淬励。
等江一眠洗了手烘干走近时,明显已经经过了一番较量,傅承焰拧眉燥得不行,当然最终还是遍体鳞伤的韩牛略胜一筹。
江一眠笑出了声,“不是说了我来切吗?”他拿过傅承焰手里的厚重菜刀,插到一旁的立式刀架上,然后从台面上的手套盒里取出食品级材质的一次性手套戴上,“你这是砍骨刀,切这种精品牛肉要用这种刀身薄的切片刀。”
他双手指缝交叉压了压,排出手套内的空气后拿起刀架尾端的切片刀,刀身窄,重量轻,拿起来轻便趁手。
傅承焰被自己的操作逗笑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然后凑到江一眠身侧虚心求教,“那应该怎么切?”
他是真的想学,想做给江一眠吃。
两人亲密无间地挨着,江一眠笑着回看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一手按住被傅承焰凌乱刀法剁了一通的韩牛,一手倾斜刀身,开始片牛肉。
“戴手套不好切,眠眠你小心点儿。”傅承焰关切提醒,视线一直盯在快速片肉的刀刃上,“要不还是摘了吧?”
他刚刚就上过这个当,戴着手套按不住肉,切下去时肉一滑动差点切到手。
后来他烦躁地摘了手套。
……也没好到哪里去。
“放心,不会。”江一眠说,“新鲜的肉确实不太好切,但如果不戴手套,手上的温度就会影响韩牛表面的肉质,做出来的口感就不好了。”他抬眸看向身侧的傅承焰,笑道,“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厨艺是作为秦家管家,从小必修的课程,中式西式简餐家庭餐商务餐宴会餐,中式西式糕点点心,没有他江一眠不会的。
他不仅会,还做到了极致。
片个肉,做个家常菜,对他来说毫无难度,根本不算什么。
傅承焰虽然还是很担心,但见他刀法娴熟,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便忍着没再开口。
很快,江一眠片到只剩一小半。
傅承焰突然跃跃欲试,“让我试试。”
“算了吧。”江一眠笑。
“眠眠,你看不起我?”傅承焰盯着他白皙好看的侧脸,难得地认真起来,“是不是看不起我?”
江一眠笑着,但目光一直专注在韩牛上,“别闹,我马上片完了。”
傅承焰本想亲亲警告,但看他速度很快地用着刀,忍了。
安分等着江一眠切完。
见傅承焰真的不闹了,江一眠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牛肉被快速片完,每一片的厚度精准保持在0.5mm以内,然后搁进透明玻璃碗里备用。
傅承焰这才见缝插针地靠过来,把人腰揽着,“眠眠,我可以帮忙,你使唤使唤我。”
江一眠目光扫过台面,佯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吃葱吗?”
傅承焰点头,“可以。”
“那你帮我拿几棵小葱,剥几粒蒜吧。”
“好。”傅承焰立马松开人,忙活起来。
傅承焰并不知道做菜需要哪些配料,当时只点了主要食材,比如牛肉。其他各种配料都是送食材的人员配好送过来的,都在冰箱里。只有蒜在冰箱一侧的挂式收纳架里。
他走过去抓了一把问,“要几粒?”
“三四粒。”
傅承焰蹙眉,“到底三粒还是四粒?”
这也太认真了吧?
正在打火烧水的江一眠看向他,忍不住笑,“那就四粒吧。”
傅承焰麻利地将蒜剥干净,清洗后搁在菜板上。又接着打开冰箱去拿葱,“葱要几棵?”
……不能再说两三棵了。
“三棵。”江一眠说。
傅承焰立马拿过来清洗,一边洗一边问,“烧水做什么?”
“好剥皮。”江一眠拿起两个西红柿划了十字花刀,放入另一个空玻璃碗里。
水开了,关火。把开水倒入玻璃碗中,将西红柿淋一淋,划开的外皮瞬间快速膨胀了些,花刀口子慢慢卷起了边。
江一眠趁着烫西红柿的时间,将葱白切成段,葱绿切成花,蒜剁成末,备用。
傅承焰就挨着看他,看他的刀功,看他的人。
江一眠捞起一只西红柿,剥去表面那层卷边的薄皮,傅承焰也跟着帮忙剥另外一只。
将西红柿切成丁,备用。
打火,在砂锅里冷油下蒜末葱白。
翻炒一会儿,待炒出香味后就放入西红柿丁,接着继续翻炒,炒出西红柿的汁水。
然后加入适量开水,适量食盐生抽鸡精胡椒粉白砂糖调味。
“帮我把金针菇拿过来一下。”江一眠对身旁的傅承焰说。
傅承焰立马将控了水的金针菇端过来。
“给我吧。”江一眠接过,倒进“咕嘟咕嘟”的砂锅中。
熬了一小会儿,傅承焰递过切好的薄牛肉片,江一眠一片一片地铺在砂锅里,盖上盖子,焖煮三分钟。
然后关火,撒上葱绿,出锅。
鲜香四溢。
不得不说,傅承焰此刻看着这道番茄牛肉很有食欲。
“端到餐桌上去。”江一眠使唤他,“用毛巾包一下,别烫着。”
傅承焰乐意之至。
等他穿过西式厨房悠哉悠哉地回来时,肉沫内酯豆腐和菌菇汤,就做好了。
傅承焰继续端菜,江一眠拿碗筷,两人在餐厅挨着落座,一顿简单又美味的午饭就完成了。
动筷之前,江一眠嘴角噙笑拿出手机打算拍照,却发现一连几条秦汐发来的微信消息。
点开。
【秦汐:江管家,你住的这酒店是莫丽斯顶层总统套房?】
【秦汐:还有你这拍照的角度好像不是自拍哎……】
【秦汐:给你拍照的人,不会是傅家大少爷吧?】
【秦汐:真的是他吗?你现在和他在酒店?】
【秦汐:江管家……】
江一眠微怔了下,是他考虑不周了。
察觉到他脸上没了笑意,傅承焰搂住他的腰温声问,“怎么了?”
江一眠笑了下,摇头,“没什么。”
然后指尖轻点屏幕,打了字犹豫两秒后,发送回复。
【江一眠:不是傅先生。】
傅承焰搂着他的这个角度是能看见他手机屏幕里的内容的,但他没看,故意将目光移开了。
消息发送后,江一眠返回主屏幕,点开相机,镜头避开碗筷,然后拍照,编辑朋友圈。
江一眠微信上其实没什么朋友,秦霄根本不让他的身边出现任何亲近的人,朋友也不行。
所以微信里人不多,但并不妨碍他要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表达分享欲。
【特别的一天。】
配上两菜一汤的图。
点击发布。
第52章 很正经
发了朋友圈之后,江一眠点开图片放大又沉浸了会儿,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等他回神看向桌面时,傅承焰已经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饭,小山丘一样的米饭上铺着好几块卷边的浸汁牛肉片,在明亮的自然光线下闪动着莹莹光泽,一看就很多汁。
“快趁热吃,别饿坏了。”傅承焰还在给他夹牛肉。
江一眠笑着勾住他的胳膊,仰头凑过去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然后松开人,开始吃饭。
傅承焰搁下筷子看向安静将一片多汁的牛肉放进嘴里的江一眠,有些气笑了。
撩完就跑?
每次都不给他回应的机会?
两次了。
……算了,等他吃完再收拾他。
然后收了脾气,拿起筷子,正要夹菜,江一眠也给他碗里夹了一片牛肉。
“你尝尝,我觉得还可以。”江一眠嘴里包着食物,说话有些含糊,“虽然很久没做过饭了,但还过得去。”
傅承焰心口一暖,将牛肉送进嘴里,鲜嫩爆汁,软滑弹牙,西红柿熬出的汤汁满满地浸在牛肉里,酸甜鲜香,对傅承焰来说可以说是极致的味蕾体验。
他吃遍国内外无数高档餐厅,甚至那种顶级的私人餐厅,都没有江一眠做的好吃。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食物很美味,又恰好心里很暖,天气也很好,喜欢的人正眼波流转地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笑……
“好吃吗?”江一眠期待地问。
系着碎花围裙的江一眠漂亮得晃眼,傅承焰都忘记咀嚼了,就那样看着人出神。
“……不好吃吗?”江一眠眼中的期待开始化作丝丝缕缕的失落。
傅承焰喉结一滚,咽了下去。
说,“很好吃。”
江一眠又扬起了笑,这是傅承焰从未见过的笑,眼含星辰,粲然夺目,仿佛窗外的灼灼日光都没他耀眼。
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他今天真的很开心。
而他的开心,来自于自己。
没来由地,傅承焰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想要让他一直这么开心。
但这想法转瞬即逝。
长久地保持恋人关系,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
这顿饭江一眠吃得很开心,把傅承焰给他盛的满满一碗都吃了。
他发觉自己今天真的很爱笑,发自内心地舒心地笑,控制不住的那种。
唇角始终扬着的笑意,他试图克制,却是怎么遮都遮不住。
傅承焰比江一眠先吃完,见他放下筷子,便拿起餐巾替他擦掉嘴角的汁水。
两人的距离被拉进,泛着莹莹水光的殷红唇瓣,诱人至极。
餐巾无声跌落,傅承焰勾过江一眠紧致的腰肢,开始品尝属于他的特供美味。
*
下午三点,江一眠要出门。
傅承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不让。
“你刚出院,医生建议静养。”他闭着眼,下巴搁在江一眠肩窝,低沉耳语。
全遮光高档窗帘缓缓向两侧移动,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尽主卧落地窗边,整面墙的巨幕上定格着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的片尾。窗帘完全收进两侧后,光线太强,已经看不清上面的英文了。
但江一眠脑海里还循环播放着电影里街头的流浪诗人为男女主写了一首诗的画面,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了然了你是我生命的意义
仿佛奶昔在蛋糕的甜美中交融
我像那恍惚中浮现的天使
在梦幻中游弋飘荡
落地窗外云卷云舒,这个盛夏仿佛异常温柔。江一眠真的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美好的一天,定格在幸福的此时此刻。
可他只是闭上眼,感受着身后挚爱之人的灼热体温和宽阔胸膛,短暂地沉溺了一下。
因为今天已经过得足够美好了,不能贪心。
他握住环在腰间的大手,“我还有事。”
“秦霄?”傅承焰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江一眠转了个身,贴着人说,“我得去琴行。”
“我听你们琴行的负责人说,你平时去练琴,周六晚上兼职代课?”傅承焰佯装不清楚。
江一眠想起上次自己在琴行胃痉挛,想来是后来的那通电话里方映蓉告诉傅承焰的。
“嗯,所以我得去练琴了。”他语气温和,似乎在和傅承焰商量。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弹钢琴?”傅承焰不松手,“那次从郊区回来,在车上和你聊起《水边的阿狄丽娜》时,我就觉得挺巧。原来,我家眠眠才是专业的。”
江一眠笑,“怎么?觉得我厉害吗?”
傅承焰挑了挑眉,“厉害?你指哪方面?”
“明知故问。别扯其他的。”
傅承焰笑,“你深藏不露,我又没听过你弹琴。不然,你给我弹一曲?”
“别闹了,我真得走了。”江一眠双手勾住他脖颈,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傅承焰问,难得地认真。
“我们还没交往呢,”江一眠笑着打趣他,“就开始管我回不回来了?”
“我希望你回来。”
看着他认真的眼眸,江一眠踮脚吻上他的唇,“那这几天就……”多有打扰了。
后半句被吃了个干净。
一阵缠绵后,傅承焰总算放过了人,“我送你。”
本想拒绝,但江一眠总是忍不住贪恋和傅承焰在一起的时光。
虽然明知两人如今的相处是他主动给自己极苦的人生加了一颗糖,等这颗糖被含化了,又会恢复原样。毕竟傅承焰只是说了会试着跟他长久,这句话给了他期待,又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时常在想,有可能自己尝过了甜头后再过回苦涩的日子,会痛苦得更加难以忍受。
但他不后悔。
“好。”江一眠笑着答应,指尖插入傅承焰的指缝。
其实从傅承焰的生日宴开始,从他答应先从接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亲手营造出的幻境,再美好,也始终是幻境。
终究会破灭。
但在它破灭之前,放纵几天,也没什么不好。
这并不会妨碍他继续自己的人生,该走的路,一步也不会少。
至于和傅承焰的结局,最坏不过是后面两人回到各自的原点。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江一眠也依然会等着他。会一边好好生活,一边等着他。
只是不再对他表达爱意,但会永远将他放在心底。
这是江一眠最不愿想的事,他的内心是期待和傅承焰永远在一起的,即使现在看起来可能性不大,但人总是要靠着希望过日子,哪怕是自欺欺人,也会过得轻松些。
傅承焰将人送到琴行后,想进去听他练琴,江一眠没让。
昨晚在医院熬了一夜,今天又陪了自己这么久,江一眠让他必须回去好好休息,并保证晚上七点准时回去。
傅承焰见他态度强硬起来,笑着连声说好。
江一眠目送傅承焰开车离开,才进入琴行。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时候,傅承焰已然调头回来了。
昨晚先江一眠一步离开琴行,傅承焰后悔至极,这种错误他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
江一眠练琴结束,一出琴行门口就看见了停在原处的黑色幻影。
虽然欢喜,但想着傅承焰没睡几个小时又准时来接他,又有些心疼。
他走过去,傅承焰正长腿交叠靠在车门,脸上笑眼弯弯的,不知道在手机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在看什么?”江一眠随口一问。
傅承焰立马锁了屏,将照片里江一眠精致的眉眼和诱人的唇藏进手机里,“没什么,随便看看。”
“晚上想吃什么?”傅承焰拉开车门,护住江一眠的头顶,“不准再自己做了。要做,等过两天身体完全恢复了再做。”
江一眠点头应了声,傅承焰正要替他系安全带,他抢先一步握住带子上的插扣,“我自己可以的。”
傅承焰笑了下,洒脱松开带子,关上车门,进入驾驶位。
“去吃日料吧。”江一眠说。
“不行。”傅承焰启动车子,缓缓驶离,“日料大多都是凉的,你胃不好,忌生冷。”
“那……吃意菜?”
“行。”傅承焰朝他满意地笑了下,又目视前方,“练琴累不累?”
“还好。”江一眠说,“只要不练高难度的曲子,耗费不了多少体力。”
傅承焰握住他的手,单手打着方向盘,“我一直都觉得你的手很好看,原来是一双钢琴家的手。”
“你又不正经。”江一眠嗔笑,“我哪是什么钢琴家?”
“我很正经。”车子转进一条意式建筑风的街道,“我家眠眠一定会成为享誉世界的钢琴家。”他侧头看他,眸色异常坚定,“我相信你。”
按照他一贯的态度和逻辑,本可以跟江一眠说,别那么辛苦跟着我就好了,你不用这么努力我什么都有。
但他没有那样说。
他是真的相信江一眠,也尊重江一眠的梦想。
“谢谢。”江一眠粲然一笑,“我会努力的。”
车子停进一家高档意式餐厅的专用贵宾车位,傅承焰下车接江一眠,然后十指紧扣进了贵宾专用电梯。
此时,警局内,秦霄头颅低垂,坐在墙角的地面上。
一双猩红眼睛死死盯着地面,脑子里不停闪过从参加傅承焰的生日宴,到如今被拘在警局的种种场景。
在电梯口带走江一眠的傅承焰,突然出现一直缠着他的贱货谢之繁,围追堵截跟拍自己的记者们,被傅承焰控制想要回到自己身边的江一眠,下了药的酒,迷迷糊糊与谢之繁做。爱的酒店房间,记者一窝蜂拥进来疯狂拍摄,谢之繁瑟缩在床头装疯卖傻,见着警车里的自己傅承焰搂住江一眠的腰,……
装疯卖傻的谢之繁突然提出和解,一直没来警局看他的江一眠终于来了,却是带着傅承焰的吻痕来的,……
秦霄脑海中的推测渐渐成形。
傅承焰,江一眠。
他在心里反复琢磨着两人的关系,几乎咬碎了牙。
第53章 第二项
奶油风格的尊贵大包厢内,傅承焰牵着人落座。因为考虑江一眠想要的二人世界,傅承焰没有点任何演奏曲目。
夜幕降临,室内静谧,窗外的树木装饰着暖黄色的满天星和灯球。
对面坐着挚爱之人,缱绻的目光一直眷恋地停留在自己身上,符合最完美的约会氛围。
江一眠整个人都是幸福的。
傅承焰让他点餐,江一眠看了下价格,点了最普通的双人餐。傅承焰无奈地笑了下,然后收了菜单,让侍应生上了最贵的套餐。
“不用点那么贵的。”江一眠说。
“为什么不用?”傅承焰又握住他的手,“我就想给你最好的,任何东西都是。”
江一眠笑了一下,回握住他,眼底情意流转,没再言语。
前菜很快上来,犬牙鱼鱼子酱,自制油浸金枪鱼,自制烤面包,……
两人惬意地聊着天用着餐,江一眠是一贯的优雅安静,傅承焰也是一贯的吊儿郎当不拘小节,全程笑眼弯弯地看着人佐餐。
等到主菜上来的时候,江一眠已经有些饱了。
傅承焰哄着他吃了半块和牛,两口牡丹虾牛肝菌意面,一小截菊苣乌鱼籽碳烤蓝龙虾,才作罢。
最后上的甜点,江一眠说实在是吃不下了,傅承焰也没再哄他,只牵着他买单走人,车子朝城中心的顶级奢侈品商圈驶去。
“我们去哪儿?”江一眠问。
傅承焰打着方向盘,“逛街。”
意识到他的意思,江一眠温声说,“你别这么破费了。我目前的东西都够用。”
傅承焰朝他笑,“眠眠,你什么都可以管我,但追人这事儿你管不着。”
“至于我追人的方式,你更加管不着。”
江一眠欲言又止。
傅承焰又握住了他的手,目视前方,“眠眠,你应该试着接受我,包括接受我的钱,这样对我们彼此都算公平。”
“别总想着还我,也别总想着跟我算账。”傅承焰看了他一眼又看回前方,“如果想用这种方式跟我撇清关系,我会让你几辈子都还不清。”
“当然,你非要还的话,换种方式也不是不可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又开始不正经。
江一眠不再言语,算是默认接受了。
车子很快驶入商圈,傅承焰揽着人先去买了贴身衣物,听着江一眠红着耳根在自己面前有些结巴地跟店员报内裤尺寸,傅承焰笑盈盈地把人拥入怀里,对店员说,“不好意思,他害羞,除了大尺码都包起来。”
然后又揽着人去逛了几家奢侈运动品牌店。
之后两人再一家一家慢慢逛,每家店里的SA给江一眠量尺寸记录定制客户喜好的时候,傅承焰就长腿交叠靠在沙发里一边看着人一边耐心地等候着。
一通逛下来,江一眠还是控制不住神情专注地在心里仔细计算着这一个多小时消费的巨额数字。
“别算了。”傅承焰心下了然,“跟我在一起,你每天算这些,会很累的。”
他拉开车门,护住江一眠的头,“上车,回家。”
家?
江一眠脑中一连串的数字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回……什么家……”他小声地问,目光盯着车子前方,不敢看傅承焰。
像是害怕听到回答,又像是期待听到回答。
“酒店啊。”傅承焰系着安全带,并未察觉到江一眠的敏感,无所谓地随口一答,启动车子。
果然如此。
是自己想太多了。
江一眠深呼几口气,暗自收拾失落的情绪。
“怎么了?”傅承焰听着他有些乱的呼吸,眉心不自觉蹙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一眠摇头,“没有。我挺好的。”
“今天,很开心。”
他攥着安全带,垂下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但很快又抬眸看向傅承焰,“放点曲子吧。”眼底恢复了如常的平静。
话音刚落,优雅空灵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而出。
黑色幻影后面跟着一长串商务车,平稳地驶在霓虹璀璨的夜色里。
*
四点四十分。
《寂静之音》照常响起,雪白被子里伸出一条比被子更白的纤细胳膊,修长细瘦的手指滑掉手机屏幕上的闹钟。
静了两分钟,江一眠掀开被子,起床。
洗漱后打开整面墙的隐藏衣帽间,原本空荡的空间在昨晚被一波又一波奢侈品填满,他进入运动区,选了一套让他很有安全感的黑色运动装。一如之前晨练时,搭配了发带和护膝护腕。
穿戴好后出了次卧,走过大客厅和会客厅的曲形走廊,进入健身房。
里面场地开阔,各种专业的健身器材应有尽有。
江一眠做好拉伸和热身运动后,开始进行器械锻炼,做完无氧训练后,才进行跑步和单车。这一套健身流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如果每天按时去健身房训练,一个月就能看出训练效果,三个月身材肌肉比例就能成型。
重生后江一眠没有接受特训,也没有进行针对性的健身训练,身上的肉都是白嫩滑软的,虽然腰很紧致,但没有腹肌的腰根本不抗揍。如果此时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揍他,他可能抗不了几拳。并不是因为疼痛倒下,而是没了腹肌的保护,内脏很有可能被强烈的冲击力损伤,机体能承受的极限就会大大降低。
这并不利于他克服应激反应后要进行的计划,虚弱的身体情况也会在以后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上次胃痉挛在傅氏私人医院醒来时,他就决定之后的运动计划,得去健身房实行。
那张傅承焰送的“威尚”的终身贵宾卡,一直在他钱夹里搁着。
只是还没决定好哪天去。
经过两个小时的运动训练,江一眠双手撑在动感单车上,浑身已经湿透。微微颤抖的双臂和挺翘的屁股在朝霞里披了层金辉,显得柔弱梦幻又性感诱人。
以至于傅承焰靠在门边看他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样的小美人在体力耗尽的时候趴倒在床上,是一副怎样的销魂模样。
但他很快挥去脑子里的艳情画面,朝着向他看过来的江一眠笑笑。
“你每天起这么早,身体吃得消吗?”他一边朝着人走过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习惯了就还好。”江一眠用护腕擦了擦额头和颈间的汗珠。
“昨天才出院,今天就剧烈运动,你也不怕晕过去。”傅承焰把人从单车上扶下来,“你要是倒下了,我可不能保证不会趁人之危。”
江一眠笑,“你不会。”
傅承焰挑眉,“这么肯定?”
“或许你不信,但我确实很了解你。”江一眠走出健身房,进入花园散散步,顺便做做拉伸和放松。
傅承焰双手插在睡袍兜里,不紧不慢地跟着人转悠。
江一眠确实很了解他,不论是可以根据穿着推测出来的穿衣风格,还是卤肉面和馄饨,这些不为人知,却对少时的他有着重大意义的饮食习惯。
而且他总觉得,或许还有更多,只是江一眠没说。
不得不说,江一眠对他的了解,哪怕是误打误撞都曾让他很吃惊。
当然,如果这么多年有人跟踪他,他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或许,真的是巧合?
“说到这个……”傅承焰故意停顿了下,然后半开玩笑地问,“你一开始是不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
走在前面做着手臂拉伸的江一眠,动作突然僵在半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身直视傅承焰的眼眸,“是。”
他说了不会再骗傅承焰。
就一定不会。
傅承焰眸色沉了几秒,随后突然笑出声,上前捋了捋他被发带压着的一小绺额发,“我就喜欢你有目的。”
江一眠还想再说些什么,傅承焰竖起食指封住了他的唇。
“不用解释。”傅承焰笑,“我很荣幸。”
被他喜欢,被他选中,傅承焰真的觉得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论一开始的动机如何,结果是他满意的,就好。
过程不重要。
其实一开始和江一眠相识,傅承焰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过他,但看他那副模样一直没舍得去查他。
直到吴巡昨晚半夜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即使像素很模糊,也能看清照片里的江一眠还是一脸稚气的少年模样。
少年依然很漂亮,却光脚踩在铺满玻璃渣的江边,手里拿着一件校服,校服上的胸牌印着班级和秦霄的名字。
傅承焰猜到江一眠这些年过得一定很不好,但没想到会经历这样的折磨。
这是前段时间吴巡在查秦霄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发来的,之前之所以没把这照片发给吴巡,是对方担心秦家的势力,如今秦霄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又一直没从警局里出来,对方作为受害者之一,便大着胆子发了出来。并跟吴巡详细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发来这照片的人叫季深,据他所说,他当时念初中,和江一眠是同桌。无话不谈,互帮互助,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
可后来这段关系,被秦霄逼着断了。
照片里由玻璃渣铺就的一段路面,在江一眠没赶来之前,他已经被秦霄一行人逼着走过了三遍。
江一眠赶来后,求秦霄放过他。秦霄怎么可能放过他,继续逼着他踩玻璃渣。
他实在是太疼了,那一次还没开始走就跪倒在地,等他回过神来,江一眠已经脱了鞋踩了上去。
季深说,他记得很清楚,江一眠当时踩在满是玻璃渣的地面,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对秦霄恭敬道歉,“对不起大少爷,我以后不会再交朋友了。都是我的错,请您放过他。我向您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当时他和江一眠踩玻璃渣的照片在同学之间疯传,却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件事告知老师和学校,包括他自己。
之后季深被迫转学,搬出燕城。高考后被燕城一所普通的大学录取,想着过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才又回到了燕城。
傅承焰听吴巡在电话里汇报的时候,整个人异常暴戾。
今早见到健身房里的江一眠才冷静了不少,但同时,有些东西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或许,江一眠如今和自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一起,只是想利用自己摆脱秦霄?
可他嘴上又说着不要自己插手。
又或者,这句话是他故意抛出来激自己动手的反话?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一直所在乎的长久关系,说不定只是拒绝与自己上床的借口?
可他如今的眼中,明明流转着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爱意,身体更是比他的嘴更诚实,一碰就软。
傅承焰看不透江一眠的心思。
但愿是自己多疑了,他想。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论江一眠对他是利用,还是真心喜欢,他都对江一眠的吻很受用。
他不想失去目前这样的关系,所以不愿听江一眠说出他不想听的解释。
无论如何,他都甘之如饴。
真相这玩意儿,无所谓了。
而江一眠并不清楚傅承焰经历了一晚上的辗转难眠,也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
他只以为傅承焰是猜到了他当初是带着喜欢接近的。
所以,江一眠环住傅承焰的脖颈,踮脚吻上了他的唇,一下又一下的啄吻之间,含糊低语,“我也很荣幸。”
*
早餐是傅承焰安排酒店送上来的,两人吃完就一同出门了。
司机老高送完傅承焰去傅氏大厦后,又送江一眠去博艺琴行。老板不在,他一路上都忍不住频频从车内后视镜里看江一眠,看他一身的高奢,和吻痕掐痕交错的脖颈。
他想起当初那个坐在后座拒绝和先生去酒店的漂亮青年,到底还是被先生拿下了。
正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先生看上的人,就没有拿不下的。
算起来,先生和他从认识到同住酒店,已经一个多月了。并且还没有厌倦的意思,反而对他的态度越来越特别。
何况以前那些男人身上可没有吻痕,看来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他。
先生喜欢的人,老高对他,自然比对以前那些过眼云烟更上心。
“江先生,这几天我会负责您的出行。如果有什么行程安排,请放心交给我。”老高恭敬道。
“不用了,一会儿把我送到琴行,你就回去吧。”江一眠温声道。
“可是先生说了,让我……”
“没事,这事我会跟他说。”江一眠温柔的嗓音很坚定。
老高也不敢再多说,只能照做。
车子停在博艺琴行门口,江一眠下车,进入琴行后,透过玻璃门回头看了一眼路边,老高正开着车缓缓离开。
他推开门出来,过马路,去了清泉三苑。
上次在警局直视了秦霄三分钟,如今做起脱敏训练来轻松了许多。
江一眠坐在沙发里,神色淡然地看着整面墙的秦霄,恐惧控制在可以克服的程度。
现在的他,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半个小时就能要他半条命。
江一眠就那样安静地待着,直到下午五点,才起身走向电视柜,拿起横靠在墙边的那张卡片。
摸出随身带着的钢笔,划掉了第一项的内容。
他合上钢笔,盯着卡片看了良久,随后指尖一松,卡片轻飘飘地跌进了垃圾桶里。
江一眠弯下腰,拉开抽屉,从里面又拿出一张卡片——
【第二项,抚摸秦霄的照片,20分】
新的挑战开始。
将这张卡片继续横立在墙边的位置,江一眠直起身,抬手。
顿了半分钟,他终于抚上墙上的照片。
厌恶和恶心,油然而生。
从指尖开始,传遍全身。
只两秒,江一眠就缩回了手。
调整情绪。
一开始都是极其艰难的,第二次抬手比他想象的还要抗拒许多。
他真的很恶心触碰秦霄,哪怕是照片。
经过多次的心理建设和情绪调整,江一眠再次抚上了照片里秦霄阴鸷的眉眼。
他在心里默数着。
一,二,三,四,……
手开始颤抖,在数到第五秒时再次缩了回来。
继续调整,反复训练。
一小时后,他神色苍白地出了清泉三苑,行过斑马线,进入琴行练琴。
晚上七点,傅承焰打来电话。
江一眠跃动在黑白琴键上的指尖停住,滑开了接听键。
“眠眠,我可以进来吗?”
江一眠下意识抬眸看向窗外,斜斜望过去,可以看到傅承焰正靠在车门给他打电话,见他转过脸,扬起手随意挥了下。
“不说话我可进来了?”电话里又传来了吊儿郎当的嗓音。
“我马上出来。”江一眠挂了电话。
傅承焰见着人走来,一边拉开车门,一边笑着调侃,“眠眠,我对你来说,像不像一个见不得人的丑媳妇?”
江一眠没回答,只是走过去抱住了他。
傅承焰收回搭在车门上的手,把人紧紧拥在怀里,收了不正经,嗓音一下子温柔起来,“怎么了?”
“别问,”江一眠在他胸膛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贴着,“让我抱一会儿。”
傅承焰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插入他脑后的发,大拇指在他耳后轻轻摩挲,没再说一句话。
行人来往,车流在他们身后快速交错,人声和汽笛声纷杂,只有傅承焰的胸膛是岁月静好的温暖一隅。
江一眠踏实地靠了很久很久,才从他怀里仰起头。
笑着说,“走吧,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傅承焰低头吻他的眉心,“好。”
*
与傅承焰这样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天。
谢之繁后来又去了一趟警局,秦霄突然想通了似的,跟警方承认恋爱关系。经过核实,两人自愿发生性关系,且自愿进行特殊癖好的性行为,虽存在金钱往来,但最终被认定为恋人之间的赠与行为,不构成色。情交易。至于冲动之下揍了谢之繁,也并未构成医学鉴定上的轻伤。所以最终的处理结果是,两人达成民事和解。
江一眠早上六点在健身房接到警方的电话,见傅承焰还没起床,就洗了个澡,做了顿丰盛的早餐,然后换上了参加生日宴的那套西装出门了。
七点,傅承焰起床洗漱后,走出主卧,一眼就看到了客厅茶几上搁着江一眠做的丰盛早餐,餐盘下压着一张便签。
工整的钢笔字,字迹隽秀——
早安。
我去接大少爷回秦家了,不回来住了。
这几天过得很开心,希望你也是。
早餐记得吃完,有机会再给你做。
再见。
傅承焰指腹摩挲着已经干透的墨迹,虽然知道江一眠并非是要结束目前的关系,两人只是回到了之前各自生活的状态,但他心里始终莫名有些闷,仿佛失去了些什么。
他将便签折叠整齐,放进胸前的西装口袋。然后开始用餐。
吃完早餐后,正要出门上班,一开门就看见门口候着一排高奢店的工作人员。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甜美的女孩,他礼貌询问,现在能不能把定制的西装送进去。
傅承焰点头,一行人有序进入。
他看了看腕表,跟着进了次卧。
看着原本空荡的大型立式衣柜被一件一件的高定西装填满,傅承焰的心沉沉地坠落了一下。
他终于意识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江一眠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住了。
从莫丽斯顶层出来后,江一眠打车去往警局。
一路上,车窗开着,清晨虽然风有些冷,但可以让他保持足够的清醒。
看着流水的车辆和人行道上忙于生计匆匆来往的行人,江一眠觉得自己与他们无异,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或者仅仅只是维持现状,在做着力所能及的努力。
只要还在努力,就会有出路。
江一眠突然发现,即使这颗糖被含化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但他不知道的是,傅承焰才是那个尝了甜头就再也过不回苦日子的人。
第54章 自愿的
到达警局,江一眠在民警办公室见到秦霄。
他头颅低垂,眼窝乌青,胡子拉碴,看起来很憔悴,但认错态度极好。
江一眠走过去,就听到他正在跟警务人员用着发誓的语气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秦霄狼狈地低头,以前都是别人向秦霄低头,包括他自己,从十岁进入秦家的那天起,曾向秦霄低头千万次。
从未见过秦霄也有这样的时刻。
那个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少爷,狼狈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愉悦。
江一眠扬起笑,走到办公桌前,跟处理这案子的警员交涉,全程没有看秦霄一眼。倒是谢之繁一直挽着秦霄的胳膊,寸步不离,显得很恩爱。
秦霄脸上情绪不断变幻,最终挤出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难看的笑,配合谢之繁演一出热恋小情侣的戏。
三人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江一眠走在前面,谢之繁挽着秦霄走在后面。
几天没见着阳光的秦霄,本能地抬手遮挡,被甩开的谢之繁又勾上了秦霄的腰。
秦霄看着一直没有停住脚步回头的江一眠,咬牙瞪着谢之繁低喝,“够了!”
谢之繁媚声媚气地开口,“秦霄哥哥,别生气嘛。”
“闭嘴!”秦霄一把甩开他缠上来的手,“我说过别这么叫我!”
“我这不是刚从里面出来,习惯了,一时还没来得及改口嘛。”他又贴上去。
秦霄再次甩开了他,看着逐渐走远的江一眠,攥着拳从牙缝里蹦出字,“谢之繁!你能不能滚了?”
但毕竟刚出来,又在警局门口,秦霄不敢再动手。只是频频看着江一眠不断走远的身影,他心急如焚地快步追上去。
偏偏谢之繁又跟了上来,还跟块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厚着脸皮一直往他身上贴。
眼看江一眠都出伸缩门了,秦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和谢之繁拉扯着快步往前。
好在江一眠走到路边就停住了脚步,然后摸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太远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侧身站着,一边说一边笑,似乎心情很好。
秦霄直觉对方一定是傅承焰,他脚步越来越快,好不容易走过去,江一眠却挂了电话,转头拨了秦卫国的电话。
“嗯,是的。大少爷目前状态良好,没吃什么苦头。”
“老爷别生气,大少爷他知道错了。”
“您放心,我们马上回来。”
“好的,老爷再见。”
秦霄阴着脸立在江一眠身后,看着他又给司机老刘拨了个电话。
“刘叔,堵车了吗?”
“还有多久能到?”
“嗯,早高峰是这样的。”
“不急,我们等会儿就行。”
终于等他打完电话,秦霄沉着沙哑的嗓子开了口。
“江管家……”他欲言又止。
江一眠扬起职业笑容,“大少爷,谢先生,司机堵路上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早餐,一边吃一边等。”
他对秦霄和谢之繁一视同仁的态度,让秦霄抓狂。
“他凭什么跟我们一起用餐?”秦霄磨着牙,疲倦憔悴的脸上阴戾不减。
“大少爷,这次的事多亏了谢先生,您也知道。不然您不可能这么快就出来。”江一眠目光从秦霄乌青的眼底移开,笑着看向谢之繁,恭敬颔首行了个礼,“谢先生,谢谢您。大少爷脾气不好,还请您以后多担待。”
谢之繁笑着推辞说,“不客气,应该的。不过早餐就不吃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说着又看向秦霄,“秦少爷,再见。”
见秦霄不理人,江一眠便笑着搭话,“再见,谢先生。”
谢之繁微笑颔首,随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看着江一眠对待谢之繁温和恭敬的态度,和一副像要把自己交代出去的模样,秦霄就气得咬碎了牙,“你是我的贴身管家,凭什么对他毕恭毕敬?”
江一眠看回秦霄,依然笑着,“大少爷,谢先生是您热恋中的男友,以后嫁入秦家,那自然也是我的主人。大少爷曾说,尊卑有别,仆从对待主子——”
他笑意渐失,“生来就该,毕恭毕敬。”
看着江一眠逐渐冰冷的眸色,秦霄心里莫名有些触动。
但仔细一琢磨这番话,突然又觉得很有意思,他火气瞬间消了一大半。
这话前半段明显是江一眠介意自己和谢之繁的关系,至于后半段——
他确实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那年江一眠十三岁,第三次不听话学人交朋友。
前面的两个被秦霄收拾后,没多久又交了一个。
他早就警告过江一眠,不要随便交朋友,好好做个伺候他的下人。
那段时间是秦霄逆反心理最严重的时期,秦卫国几乎把他往死路上逼,每天回家非打即骂,他时常被锁在堆满了报表和文件的房间里,做不到让秦卫国满意就不准吃饭。
他也懒得在江一眠面前装出一副好模样了,总是对江一眠肆意发脾气。
而江一眠并不在意他没来由的怒火,那段时间反而会经常偷偷从自己房间的窗台翻到主卧的阳台,好几次差点从三楼摔下去,就为了给他送一口吃的。
有时候是蛋糕点心,有时候是用保温盒装的饭菜,有时候是滋补的汤。
看着江一眠此刻冷漠的眼眸,秦霄脑子里这些尘封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且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
画面转到秦霄完成秦卫国的要求,被放出来后第一时间去学校找江一眠,却看到教室后排坐着的两个人挨得很近,季深在向江一眠请教一道数学题,江一眠非但不拒绝,还拿过季深手上的笔,在他试卷上写下三种方程式的解法,从头到尾详尽无比,过程足足用了十分钟。
下课时间一共才十分钟,他全给了季深!
那天是冬至,天气很冷,天气预报显示傍晚时分有降雪。
秦霄气冲脑门,脱下校服甩在地上,攥着拳在教室虚掩的后门外站了很久,直到最后一节课结束,放学的铃声响起,他才离开。
校门口,江一眠拿着秦霄的校服匆匆和季深道别后,秦霄就将人拎到了江边。
他熬了几个通宵看那些该死的报表,真的很累。他提不起劲动手,就让几个同学捡了啤酒瓶敲碎了让季深踩上去。
跟他教训之前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比起来,这都算轻的,他不知道江一眠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跑到他面前来求情。
还说什么,都是他的错,请他放过季深,以后不会再犯?
凭什么?
季深凭什么让江一眠这样低声下气?
江一眠是他的下人,不是别人的下人,只能为他低头!
眼中也只能有他一人!
季深算个什么东西?
秦霄瞬间失去理智。
所以在江一眠光脚踩上玻璃渣跟他道歉时,周围的人笑江一眠,脚都被扎那么多血窟窿了,还这样恭敬有礼,可真能装。
秦霄气极反笑,端着高高在上的语气,在众人面前出口就是,“这就叫尊卑有别,仆从对待主子,生来就该毕恭毕敬。”
他不记得江一眠在玻璃渣里来回走了多久,只记得傍晚时分,天空真的下起了雪。
下得还挺大,他离开后,江一眠许久没回来。
后来秦霄又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连夜去找,沿着江边一直找一直找。
可雪下的太大了,模糊了视线,最后他根本看不清前路,一夜徒劳无功,还被冻得重感冒,发烧到41度,不省人事。
直到三天后,江一眠才回来,脚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继续照顾高烧不退的秦霄。
之后秦霄醒来跟江一眠道歉,说他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才会伤害他,江一眠一如既往地温柔,说了声没关系。
秦霄又问他那三天去了哪里,江一眠说去墓园看了父亲,原本计划第二天是要回来的,但是因为雪太大了,山里打不到车,路也不好走,为了安全起见就没回来,就在看守墓园的大爷家里借住了几天。
无论如何,江一眠回来了就好。秦霄当时也没细究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后来又过了几天,他实在是多疑,又忍不住派人去墓园查了。经过核实,确实是冬至那天半夜乘坐计程车到的山上。
据那大爷说,江一眠在墓园门口下车后,直接就跪倒在地上,几乎是爬到了父亲的墓碑前,然后就那样枯坐一夜。第二天还是他给江一眠拔除了脚底大量的玻璃渣,用酒精消毒后,上了点阿莫西林,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
自那以后秦霄不知为何突然就不再抗拒秦卫国,开始接触集团事务,并且把江一眠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如今五年过去了,没想到江一眠心里一直记着这事。
秦霄看着江一眠颈间淡了许多的吻痕和掐痕,慢慢品出滋味儿来。
江一眠这是因为介意谢之繁,不惜拉出陈年旧事来跟自己闹脾气,就像自己第一次看见他颈间的吻痕忍不住怒气上头,是一个道理。
秦霄突然开始审视起江一眠。
他是主,江一眠是仆。多年来江一眠向来隐忍,从不顶嘴。即使自己对不起他,他也能吞下所有委屈,继续站在他身边照顾他保护他。
如今,没想到一个谢之繁就能让他反应这么大,看来还真是往心里去了。要说他对自己不喜欢了,秦霄半个字都不会信。
“我跟谢之繁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根本就不喜欢他。”秦霄上前两步,大发慈悲一般地开始解释,“他就算用尽一切手段,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突然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江一眠虽然觉得他的话恶心,但没有后退,依旧冷冷看着他,“大少爷,不论您怎么定义和谢先生的这段感情,但你们发生了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如果您不当众给社会各界一个交代……”
“你就是介意我睡了他。”秦霄打断他,依旧笑着说,“吃醋了?”
“大少爷,您误会了。”江一眠说,“我毫不介意。”
“撒谎!”秦霄收了笑意,目光锁住江一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见秦霄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江一眠突然觉得很好笑。
他轻扬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如果您非要我关心一下您的私生活,我倒是可以问问,你们是怎么玩儿的。毕竟看起来,挺疯狂。”
“真想知道?”秦霄眸色阴沉。
“您要是说得出口,我也可以听听。”江一眠依旧风轻云淡地笑着。
秦霄咬着牙不再言语,目光开始下移,一寸一寸地审视着江一眠白皙的皮肤。
目光移至颈间时,他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气。
这么多天了痕迹还未完全消散,他都能想象到傅承焰是怎样亲的江一眠。
秦霄又看向江一眠的眼睛,“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上次在警局差点把江一眠掐死,其实事后他挺后悔,只是当时自己气疯了,江一眠又一句不解释,才会一时情绪失控。
所以今天他从见到江一眠开始,已经在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包括此刻问出这句话,也是在给江一眠解释的机会。
江一眠明白他在问什么,漫不经心说出他最不想听的答案,“自愿的。”
秦霄盯着江一眠波澜不惊的眼眸,双目逐渐猩红,“做了几次?”
“记不清了。”江一眠佯装回忆了下,“三次?五次?还是七次?抱歉,当时意乱情迷,我真不记得了。”
“江一眠!”秦霄勃然大怒,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既然你都让傅承焰翻来覆去地操了个遍,又有什么资格管我和别人怎么做。爱?”
江一眠静静地看着秦霄因为怒火而扭曲的脸,不发一语。
被秦霄触碰,恐惧始终挥之不去,但这次似乎有了些别样的东西。
脊背冒出冷汗的同时,他感受到一丝愉悦。
那种愉悦,是从秦霄扭曲的脸上获得的。
但身体对秦霄的应激,还是无可避免地开始作出反应。
江一眠四肢开始发僵,唇齿也有些颤抖起来,“大少爷,我并不关心您和谁做。爱,是您非要这样主观臆断。”
“您可能不知道,在我心里,您和谢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对你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异议,只有祝福。”
秦霄气红了眼,拎着他的衣领咆哮,“江一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喜欢我!”
“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江一眠嗓音抖得越发厉害,“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秦霄气疯了,猛地推开江一眠。
司机老刘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连忙跑过去接住人。
“江管家,你没事吧?”他小声询问。
见秦霄死死盯着江一眠的那副可怕模样,他又连忙松了手,只说,“大少爷,老爷还在家等着您。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听见秦卫国,秦霄本能地目光闪躲了下,顶着扭曲的脸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江管家,走吧。”刘叔提醒。
江一眠感觉好了许多,道了声谢,然后走向前排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同时老刘也上了驾驶位,启动车子,离开警局。
一路上,坐在后座的秦霄都死死盯着江一眠的颈侧,原本已经淡了的吻痕,在他眼中越发鲜红。
江一眠和傅承焰做。爱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一遍遍浮现,各种姿势不可控地反复涌现出来。
秦霄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没碰他,真他妈大错特错!
不是和傅承焰做了七次吗?
那老子就操他十七次!
*
车子驶进秦家别墅,下车后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秦霄突然反应过来,那些该死的记者似乎全消失了。
不论是警局门口,还是家门口,多少都应该有人蹲守。他甚至在出警局之前都预想到了外面围得水泄不通的盛况,然而出来之后先是被谢之繁烦的,后又被江一眠气了一通,完全没注意到没有记者。
直到回了家才惊觉不对。
出来接的人是秦汐和李向明。
秦汐不咸不淡地叫了声大哥,然后就跑江一眠身旁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而李向明也是先关切地看了江一眠一眼,然后才朝秦霄恭敬道,“大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这些天为了您的事儿,老爷可没少操心,上午还打了点滴,您说话可得悠着点儿,别气他。”
秦霄理都不理,只回身阴恻恻地瞥了一眼江一眠,然后大步进入别墅。
见秦霄离开,李向明才拍了拍江一眠的肩膀,然后跟着进了别墅。
秦汐则拉着江一眠去了花园里的亭子底下坐着,让佣人上了几盘点心和两杯果汁。
“江管家,你脖子……都是大哥掐的?”她见到江一眠第一眼的时候就注意到他脖子上的淡色红痕了,只是之前秦霄在,她忍着没问。
“有一部分是。”江一眠如实回答。
“那另一部分是?”秦汐不解,一脸着急地问,“还有谁伤你?”
江一眠有些不太好说出口,但看着她纯真的模样,眼里充满了关切,便说,“不是伤的。”
“那是怎么……”
“小姐,”江一眠打断她,“门外的记者什么时候撤的?”
“今天一早。”她想了想,“嗯……大概七点多。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明明围得水泄不通的,整夜整夜打地铺,今早却突然全走了,我也觉得很奇怪。或许,是有更值得他们追逐的新闻了?”
“也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秦汐嘀咕了句。
又接着说,“不过大哥是活该,但他却好像丝毫没受影响,反而让我们跟着遭罪,真是不公平!”
“看他刚才那副样子,好像谁欠了他几个亿似的,特别是他回头看你的那一眼,真的是太瘆人了,仿佛要吃人!”
江一眠安静听她说完,才提醒道,“小姐,您现在尽量减少跟大少爷的接触,千万不能跟他起冲突。您只管好好练舞,将来……”
“将来怎么?”秦汐问。
他想说,将来离开秦家,或者秦家倒了,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江一眠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会考虑到秦家会倒这个问题,或许是津海项目搁置太久损失过大,秦氏集团因为秦霄的丑闻股价暴跌等产生了某种隐隐的直觉。
当然,江一眠内心是不希望秦家倒的,毕竟秦卫国于他有恩,且秦家其他人除了秦非之外都对他挺好的。
他针对的从始至终都只是秦霄,并非整个秦家。
“江管家?”秦汐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话说到一半儿就不说了呀?”
江一眠回神,看着她道,“我想说的是,小姐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芭蕾舞者。”
话音刚落,仿佛傅承焰又握住了他的手,眸色坚定地对他说着,“我家眠眠一定会成为享誉世界的钢琴家。”
秦汐听江一眠说她会成为优秀的芭蕾舞者,心里高兴极了。
秦卫国向来不会夸她天赋异禀,更不会承认她的优秀。而母亲不懂芭蕾,只是问她累不累,从没没问过她今天学了什么,学得怎样,有没有进步。
这个家里从来都没人给过她认同感,只有江一眠。
后面气氛轻松愉悦起来,两人喝着果汁聊了许久。从傅承焰的生日宴聊到秦霄被戴上警车,又聊了宴会上的一些人和事,包括谢昀和谢之繁,最后还聊了傅承焰住的顶层总统套房。
秦汐突然冒出一句,“傅家大少爷本人帅不帅?”
江一眠抿了口果汁,“挺帅的。”
“那他真的像传闻中说的,喜欢漂亮男人?”
“嗯。”
“……”秦汐开始反复打量他,皱着眉连连叹息。
“怎么了小姐?”江一眠问。
“你真的是一个人住在顶层的总统套房?”她问。
“是。”
“我总觉得不太可能。”秦汐皱了皱鼻子,还在打量他,“傅家大少爷如果真的见一个爱一个,专挑漂亮男人下手,那他没理由对你视而不见啊。毕竟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看的男人了……”
江一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继续喝着果汁,目光投到花园里的一丛蓝雪花。
“哎呀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啊!”秦汐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对,“我这不是咒你吗?花心浪荡男有什么好的?再帅再有钱,不专一就不是好东西!幸好没盯上你!”
后来两人换了话题,一直聊到中午,秦霄从书房唇角带血地出来,直接被司机送到了傅氏的百层大厦。
第55章 还我
傅氏大厦,总经理办公室。
秦霄站在傅承焰面前,极不情愿地喊了一声,“傅先生。”
之前他都是带着刺儿地叫傅承焰傅大少,今日突然一改常态,妥协似的,换了个称呼。
傅承焰悠闲靠在智能老板椅内,眸光似笑非笑地扫过秦霄嘴角的伤。
看样子挨了不少嘴巴子。
下肢僵硬,腿上应该也有伤。
“坐。”傅承焰下巴点了点,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秦霄看了看他下巴点的方向,只有身后隔得很远的沙发。他迟疑地转身,腿上的伤只简单包扎了下,疼痛让他走起来显得有些踟蹰。
在即将坐下时,突然被傅承焰叫住,“秦大少去哪儿?”
秦霄不确定地看向傅承焰,见他眼眸微眯,食指点了点桌面,“坐这儿来。”
秦霄这才又慢慢走回去,左右看看,从右侧巨大落地窗边提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傅承焰对面。
“秦叔说你找我?”傅承焰语气随意得像在称呼一个司机,一个管家,又或者一个厨房帮佣。
秦霄目光恨恨地点了点头,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两个字,“谢谢。”
傅承焰好笑,“谢我什么?”
秦霄极不情愿地继续说着,“谢谢傅先生,还了秦家一片清净。”
“举手之劳而已。”傅承焰指尖点着桌面,身体完全靠在椅背里,神色漫不经心,“不过这倒不是为了你。”
秦霄抬眸看他,疑惑的眼神里明显在问是为了谁。
傅承焰并没有满足他的探究欲,反而话锋一转说,“你的谢意我收到了,请回吧。”
然后傅承焰按了座机内线,“送客。”
立马进来两个体格壮硕的保镖,还没等两人走近,秦霄突然咬牙起身,收了所有恨意和不情愿,恭敬垂首提高音量,“傅先生,请您再帮一帮秦家。”
傅承焰一副何出此言的神色,“说来听听。”
抬手挥了下,指尖又继续敲击着桌面。
两名保镖恭敬退出去,高大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带上,秦霄才再次开口。
“津海项目搁置太久,秦氏已经岌岌……”
“我凭什么帮你?”傅承焰打断他。
“请您看在傅老先生的面上……”秦霄的头埋得更低,就差跪下了,“帮帮秦家。”
傅承焰瞥了他许久,眸色逐渐沉厉,屋内静得出奇,只有指尖不轻不重敲击在桌面上的声音。
秦霄即使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也能察觉出整个办公室环绕着强烈的低气压。
随着时间流逝,他站得越久,就越觉得透不过气。也越发觉得那一声又一声的敲击声,像极了一道又一道催命符。
或许是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了,脖子僵得难受,头昏眼也晕。但佝着的后颈仿佛被人强制摁住,这力道好似一种自然界的不可抗力,让他想抬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绝望而安分地等候对方审判。
在警局熬了几个通宵的秦霄本就疲累憔悴,腿上又被秦卫国的拐杖重伤,低头站久了,一个恍神就身形不稳,差点跌倒。
他下意识地扶住桌沿,没敢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傅承焰,站稳后就立马收回了手,恭敬垂在身侧,维持之前的姿势。
“秦大少累了?”傅承焰问。
突然听到这冷了好几个度的声音,秦霄心脏坠了一下,然后答,“不累。”
“想我帮你?”傅承焰又问。
秦霄头垂得不能再低,“请傅先生出手,帮秦家渡过难关。”
“我问的是你。”傅承焰语气沉而快,明显不耐烦了。
秦霄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谨慎开口,“我,也希望傅先生能帮助秦家。”
“江一眠。”
傅承焰手指停了敲击的动作。
秦霄在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跳跟随戛然而止的敲击声停了几秒,然后开始缓慢搏动。
“清高性子烈,不肯跟我。”
傅承焰坐直身体,从桌面左手边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
“你回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亲手把人送过来。”
他慢条斯理地将烟咬进嘴里。
打火机砂轮发出脆响的擦声,火苗点燃烟丝。
白雾在两人之间静静缭绕,四散,消弭。
秦霄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低缓的心跳声。
原来江一眠没和傅承焰做,原来他说的都是气话!
他为什么要气自己?
答案不言而喻。
秦霄心里欢喜,他很高兴江一眠为自己守贞。
但只高兴了几秒,眸中的兴奋又彻底黯淡下去。
只因自己在书房挨了一顿揍才得知秦氏集团已经没有退路了。
集团资金状况本就不好,加上父亲一直拖着不肯把津海项目拱手送人,硬扛了这么久,把希望寄托在傅承焰生日宴上。而他那天被谢之繁算计,当然或许傅承焰参与了也说不定,总之他非但没有及时去求傅承焰出手相助,反而闹出了轰动各界的性虐待丑闻。
如今股价暴跌,集团每天的损失不可估量。父亲没办法,倒是想找人接手了,可竟没有一个企业愿意接手,包括财力雄厚手眼通天的傅氏。秦氏集团此时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再没有资金进来,必将面临破产。
秦氏等不起了。
而江一眠只是被傅承焰操一次,就能换来秦氏和自己的生路。
明显是一桩无本万利占尽便宜的大买卖。
可不知为什么,在做出把江一眠送给傅承焰的决定时,秦霄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脖子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窒息的感觉直冲脑门。
“怎么?”傅承焰指尖掸了掸烟灰,“舍不得?”
秦霄带着裂伤的嘴唇动了动,血迹干了,一动就扯得疼。
他突然想起十岁那年,江一眠初入秦家的场景。
斯文漂亮的小男生,跟在李向明身后,不卑不亢地走在长廊,脚步很轻。
在走到书房门口时,步子顿了一下。
年少自傲的秦霄低垂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朝门外瞥了一眼,刚好落在一双干净的小白鞋上。
等他抬头看去,只见着个漂亮侧脸,和一闪而过的清瘦身影。
“舍不得就算了。”傅承焰不耐地掐灭烟蒂。
“什么时候……”秦霄嘴唇麻木地动了动,无意识地开口,“什么时候送来……”
傅承焰突然身体后仰,笑出声,“秦大少觉得什么时候送来好?”
“今……今天晚上。”
“很好。”傅承焰起身,步态悠闲地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绕到秦霄身侧,“傅大少的诚意我见识到了,回去吧。”
秦霄这才敢稍稍抬头看傅承焰,“那津海项目什么时候……”
“见着人,钱到账。”傅承焰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但这钱我不可能白给你,得拿股份来换。”
秦霄收回视线,再次低下头,鞠了个躬,“谢谢傅先生。”
傅承焰随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气什么,都是多年的老朋友。”
“是。”秦霄垂着脑袋点点头,“傅先生说的是,希望傅家和秦家,永远是朋友。”
傅承焰笑,“当然。”
然后看着秦霄再次跟自己表示感谢后,躬着身子退出去。
他摸出方巾擦手,一下一下,慢条斯理,眼中却凝着无尽暴戾。
而在门外扶着墙呼吸沉乱的秦霄,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摧心剖肝的疼。
这一切果然跟自己之前猜测的一样,江一眠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他跟傅承焰之间的所有来往都是被迫的。
秦霄突然明白,这段时间江一眠为什么总是对自己那样冷淡。
他向来隐忍,凡事为自己着想,想来应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受,才故意疏远。
生日宴上,秦霄就在想,连自己身为秦家继承人都得在傅承焰的权势下屈服,何况江一眠一个小小的秦家管家?
他现在特别后悔当初在秦氏集团电梯里让江一眠和傅承焰握手,也怪自己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与傅承焰对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一眠在生日宴上被傅承焰带走,更恨自己刚刚决定把江一眠亲手送给傅承焰换秦氏的生路。
可他没办法。
只有傅承焰能救秦家。
而傅承焰要江一眠。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有江一眠,有让傅承焰帮自己的理由。
不然,秦家可真就完了。
秦霄心跳越来越缓,他抬脚往前走,眼前视线逐渐模糊,周遭不是傅氏来往的员工,而是十岁的江一眠生涩脱去少时秦霄的白衬衣,第一次染了满手鲜红的场景。
“疼吗?”
这是江一眠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接着是第二句。
“以后我照顾你。”
然后少年极不熟练给他上药的动作,在眼前逐渐远去,秦霄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握了一手的冷风。
电梯里的冷气很足。
漂亮少年从眼前彻底消失了,只有声音还在不停环绕——
“疼吗?”
“以后我照顾你。”
“疼吗?”
“以后我照顾你。”
……
秦霄仰头看着头顶的灯光,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沉缓,视线也逐渐被刺眼的白占据。
有鲜血顺着裤腿淌下来,一滴一滴,无声砸落。
在江一眠的声音也彻底消散时,他终于倒在了飞速下降的电梯里。
失去意识前,他想,大概江一眠以后再也不会问他疼不疼了吧……
*
VIP病房内,秦霄缓缓睁开眼。
刺眼的白逐渐收了针芒一般的边缘,收拢成型。
一盏圆形吸顶灯在视线里轮廓逐渐清晰。
“大少爷,您醒了?”
身侧传来江一眠一贯的淡漠嗓音。
秦霄侧头看过去,漂亮的眉眼一如既往的精致,眸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江一眠,然后慢慢红了眼眶。
“大少爷,您饿了吗?要为您安排用餐吗?您想吃些什么?”江一眠恭敬垂首立在床边,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连串问题都问得很职业化。如果忽略他眼中的冰冷,还是可以当作关心。
可这些问题里,唯独没有问他疼不疼。
这次的伤,跟初见江一眠时所受的伤比起来,明显更重啊。
江一眠应该知道他是疼的吧……
“大少爷如果没有吩咐,我就先出去了。”
江一眠抬腿转身。
“江管家!”秦霄慌忙开口,想伸手拉他,手在空中僵了两秒又收了回去。
“别走。”秦霄说,“陪陪我,好吗?”
“我不是要走,”江一眠没回头,“医生说您的腿伤严重,暂时别走动。但今晚八点的新闻发布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六点半,我得去给您准备轮椅。”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病房。
砰——
房门关上,秦霄深吸一口气,绝望地闭上双眼。
江一眠走在医院走廊,心下琢磨着秦霄。
秦霄腿上血淋淋的伤是秦卫国用龙头拐杖揍的,他被送去傅氏大厦肯定是为了津海项目的事,这些不用想都猜得到。
但让江一眠不解的是,他怎么去见了一趟傅承焰,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连眼神里一贯的阴鸷和优越感也没了。
反而,看出了一丝悔恨。
江一眠冷笑出声,真是破天荒。
电梯到了,江一眠踏进去,按下一楼。
然后摸出手机给傅承焰打电话。
回铃音只响了一声就被快速接起,“眠眠,想我了?”电话那头响起不着调的低沉嗓音。
“你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吧?”江一眠开门见山。
傅承焰不明所以,“什么事?”
“别插手我和大少爷之间的事。”
江一眠隐隐觉得秦霄突然的变化,或许和傅承焰有关,但他没有证据,所以只能向傅承焰确认。
傅承焰笑,“我当是什么重要的事呢,原来是这个。”
“这很重要。”江一眠语气认真。
傅承焰一副无奈的宠溺,“是是是,很重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都说过三遍了。我怎么敢不记得?”
“那就好。”江一眠放了心。
两人接着闲聊几句后就挂了电话,江一眠作为秦霄的贴身管家,得为他安排好一切,新闻发布会开始之前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
其实倒不是江一眠傲娇,他是真的不想傅承焰掺和进来,被疯子缠上不是一件好事,何况他有能力处理好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电梯到达一楼,江一眠出了电梯径直走向大厅总服务台,拿出身份证登记后领了轮椅。
握住轮椅推手的那一刻,前世他坐在轮椅里的生活画面,犹如电影一般在眼前倍速播放。
*
七点,司机准时到达医院,江一眠推着秦霄出来,上车朝君澜酒店驶去。
发布会定在君澜酒店三层的大型会议厅内,江一眠推着秦霄走进酒店大堂时,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半小时。
秦霄说有些累,想先休息会儿。
江一眠推着他进电梯,上了十二楼。
1207,是酒店为秦霄准备的房间。
刷卡开门,将人推进去。
秦霄搁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攥成拳,“江管家,能帮我倒杯水吗?”
江一眠把人推到沙发旁,然后替他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秦霄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时间还早,你也去休息会儿吧。”秦霄嗓音一直哑的厉害。
江一眠也没在意,既然没什么事,他自然也不愿与秦霄共处一室。便行了个礼,离开了。
隔壁1208,是江一眠的房间,他刷卡进屋,却一把被按在门后,灼热的唇吻了上来。
眉心,鼻尖,嘴唇,耳垂,颈侧,喉结,江一眠被吻了个遍。
意乱情迷之下,急促紊乱的呼吸让他胸膛剧烈起伏,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理智。
“傅承焰……”他推着人,气息有些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别这样……”
“别亲了……”
“傅承焰……”
门外的秦霄,将江一眠带着喘息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他幻想了无数次的声音,此刻正在被另一个男人侵占。
门内的动静越来越剧烈,他可以清楚地听到一声又一声混着水声的啄吻,无法自控的喘息声越来越大,接着江一眠无力地说了声“放开我”,然后似乎是推开了人,但没走两步又被按回了门后,接着是一阵混着水迹的“唔唔”声,……
秦霄双眸几欲滴血,紧攥的拳指甲嵌进掌心。
心口开始传来窒息的痛感,让他整个人都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
八年来,秦霄从未失去过江一眠,也完全没担心过有一天会失去江一眠,所以他根本没机会体会这种感觉。
如今将要失去了,他才知道原来心可以这么地疼。
疼到让他无法承受的程度。
*
八点整,新闻发布会准时开始。
谢之繁推着秦霄出现在台上,一身纯白高定,在秦霄身旁优雅落座。
发布会上,秦霄看着台下一众记者,满脑子都是傅承焰和江一眠在1208做。爱的画面。
他目光涣散,望着台下许久都不发一语,便有沉不住气的记者开始提问。
“秦先生,请问您和谢之繁先生之间是不是色。情交易?”
谢之繁拽了拽秦霄的西装下摆。
秦霄回神,像一架年久失修的机器,缓缓转动脖子,看向那位记者,机械而缓慢地开口,“当然不是。我和谢之繁,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只是不想太高调,所以一直没公开。”
“您对性虐待一事有什么解释吗?”
“那不是性虐待,是情侣之间的情趣。相信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而我,恰好是那个癖好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人。其实我本人,比诸位更加无法接受这件事。但我们是自愿的,无论发生关系还是关于特殊癖好,都是发自内心的自愿。”
谢之繁跟着点头。
“津海项目搁置,秦氏股价暴跌,听闻秦家即将面临破产,是真的吗?”
“都是空穴来风。秦家在燕城世代繁荣,绝不可能破产。请大家放心。”
“在此,我也代表自己和秦氏集团向社会各界致歉,也希望大家能给我个机会,再次信任我们秦氏集团。谢谢。”秦霄深深地鞠了一躬,一滴眼泪无意识地砸落在地面。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而此时,1208房间内,江一眠再次推开人。
“傅承焰你够了!”他眉眼含怒,气息不稳。
见他真的生气了,傅承焰张开双臂后退几步,给他留出安全距离,以示不会再继续。
“这就是你说的不插手?”江一眠并不领情。
他一边扣着开到腰间的衬衣扣子,一边质问傅承焰,“你不是答应过我?为什么要骗我?”
傅承焰大拇指擦掉唇边的水迹,笑了下,“眠眠,我这不是听了你的,什么也没做吗?我想你了,来酒店跟你接个吻,有什么问题吗?”
“狡辩!”江一眠瞪着他,“大少爷一向跟你不对付,酒店是我定的,只有我和他知道,我没告诉你,那必然就是他告诉了你。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一改往日的态度?”
傅承焰不语,收了笑意静静看着第一次对他发火的江一眠。
“傅承焰,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关心则乱,江一眠语气越发尖锐,“如果你做不到,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我!我们就保持原来的距……”
“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你,他秦家早他妈完蛋了!我还用等到现在?”一股无名火蹿上来,傅承焰扯开衬衫衣领朝他走来。
“你以为我傅承焰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一把将江一眠按在门上,眼底怒意汹涌,“也就是对你江一眠温柔些罢了。秦家在我眼里算个屁!秦霄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空气安静了几秒。
江一眠不再那么尖锐,只低下头说了声,“我不想吵了,你走吧。”
傅承焰被气笑了,“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江一眠垂首不语。
“因为秦霄把你卖给我了!”傅承焰勾起他的一把,强迫他抬头,“30亿!买你一夜!”
江一眠看着傅承焰,浅棕的眼眸流转着万千情绪。
“你不是喜欢算账吗?”傅承焰松开他的下巴,“来,还我?”
江一眠不可置信地看着眉宇含怒的傅承焰,看了很久很久。
眼中逐渐失望。
他开始解衬衫扣子,一颗一颗,直到完全解开。
然后双手攀上傅承焰的脖颈,取悦一般地开始吻他,吻他的嘴唇,喉结。
然后替他解了扣子。
接着是胸膛,腰腹,……
“够了!”傅承焰一把将人拉起来,“今天没心情!”
说完他就开始扣衬衣扣子,却被江一眠一把攥住松松围在胯骨的腰带。
“你不是买了我一夜吗?”江一眠开始解他的腰带,“我给你。”
第56章 我睡了
傅承焰抓住江一眠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再次攥住腰带,瞬间抽出来随手一扔,然后接着去解傅承焰西裤的扣子。
“江一眠你疯了?!”傅承焰双手扣住他的双手,举过头顶压在门上。
江一眠仰着脖子冷笑,“你不是一直都想跟我做?怎么给你你还不要了?”
他嘴唇殷红,面色也泛起绯色,冷笑起来有种冷艳的美,诱人陷入。
傅承焰喉结频频滚动,一双黑眸里怒意和爱。欲交缠燃烧。
“江一眠,是不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以为我不会动你?”他面色冷厉,哑声警告。
却怕捏疼江一眠的手腕,暗自收了些力道。
江一眠勾着笑,双手猛地一震,瞬间从傅承焰的手中挣脱钳制。
然后推着人快速后退,傅承焰震惊之下,来不及思考他怎么突然这么大力气,就被他一把推倒在床上。
江一眠骑了上去,扯开他西裤扣子就往下扒,“不是要做?我奉陪。”
傅承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着他吻自己的胸膛,腰腹,再往下,傅承焰在他嘴唇即将触碰到时起身一把掐住他的下颚,
两人目光一俯一仰无声交锋,大敞的胸膛剧烈起伏。
安静的房间内,人的感官总是会异常灵敏,两人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灼热气息,凌乱急促的呼吸声也显得清晰至极。
良久的安静之后。
“你可想好了?”傅承焰语气凛冽,不像是询问,更像是最后一道危险警告。
江一眠同样眸色冰冷与他对峙,一字一顿,字字失温,“要做就做。”
话音刚落,傅承焰扣住他单薄的双肩,天旋地转,形势对调。
强势霸道的吻落在了江一眠红艳欲滴的唇上,一改往日的温柔,极具侵略性。
衣料被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他认命般闭上双眼,失去所有反骨。
刺痛感由上而下。
粗暴,隐忍,掌控,顺从。
全无反抗之下是从未有过的委屈和失望,席卷全身。
江一眠满脑子都是傅承焰说的那句,“还我”。
侧脸贴在枕上,双手藏进枕下用力攥着,紧闭的眼眸长睫颤动,缓缓滑下一滴清泪。
越是临近,神经就越来越紧绷,身体开始不受控地抖。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这一切。
可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坚定且明确地表达着抗拒。
没有等到任何动作,房间陷入长久的寂静。
静得江一眠能听清身后傅承焰的呼吸声,由粗重变得低缓,直至无声。
完美的曲线红痕点缀,在暖色的灯光下呈现出绝美而诱人的姿态。可那克制不住的颤抖,看得傅承焰心口又闷又疼,汹涌的怒意和情。欲逐渐被压制。
终于,按在后腰的大手突然抽离。
江一眠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些。
过了一会儿,他膝盖不再跪着,身体完全放松下来,趴在床上。湿润的眼眸缓缓睁开,氲着水雾的视线落在背身站在床边,正烦躁扣着腰带的傅承焰身上。
英挺的身躯肌肉坚实,线条优越,透着灼灼热意,强劲的腰腹被腰带松松束住,藏起了江一眠此刻不能承受的爱与欲。
两人一静一动,不发一语。
傅承焰接着套上黑衬衣,挽起袖子,随意扣了两颗扣子就将衣摆松松扎进腰带里。
然后拎起床尾的西装外套,随手一扔盖住江一眠光着的身体。
“要下床就先用这个遮一下,我去给你买贴身的衣物。”
说完他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屋内重新陷入长久的寂静。
江一眠目光涣散,在床上趴了很久。
直到手机响起秦汐的来电,他才回了神。
但他没有要接的意思,甚至并未看向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只是慢慢撑起身子,然后下床,赤脚站在地板上。
站了一会儿,铃声结束,他抬脚踩过破碎的衬衣,往前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裤,一旁的内裤已经被撕得没法穿了,他直接套上西裤。
然后又往前走了几步,捡起自己的西装外套,看了看,还好,只是肩膀位置被扯开了线,能穿。
江一眠套上,再回到床边坐下,穿鞋袜。拿起手机,出门。
走廊无人,西装是一粒扣的款式,扣子虽然是扣着的,但胸膛和腰腹根本遮不住。江一眠用力裹了裹,因为太合身,余出来的衣料不多,只能说比不裹好一点。
他走在静谧幽长的走廊,走得很慢,沉缓的脚步声回响,身形单薄异常,显得孤独又可怜。
*
江一眠出酒店时,新闻发布会早已结束。
酒店大堂空无一人,他裹着外套穿过旋转门,夜风凉,全身的毛孔瞬间收缩,他把自己裹得更紧。
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秦家。
傅承焰回到1208的时候,房内早已没了江一眠的身影,只有他的西装外套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他攥着手中的手提袋,沉沉的目光落在江一眠之前趴过的位置。
站了一会儿。
然后摸出手机给江一眠打电话。
回铃音响了很久,久到傅承焰平复的情绪又开始暴躁。
最后回铃音不出意料地戛然而止。
傅承焰一边重复拨着号,一边大步朝电梯走去。
直到进入地下车库上了车,电话始终没有被接起。
傅承焰烦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启动车子,疾驰而去。
而另一边,江一眠到达秦家别墅,一下车就看见等在外面的秦汐。
“江管家,你这是怎么了?”秦汐连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关切询问。
江一眠本能地躲避她的目光,头垂得很低,双手攥着衣服紧紧裹住自己,后退几步。
“小姐,我没事。”他嗓音哑极了。
即使是在门柱灯昏黄的灯光下,秦汐都能清楚地看见,他颈间淡退的痕迹上又添了新的红痕,不止脖颈,胸膛,腰腹,都有。
且很密集。
“江管家……”秦汐朝他走了两步,双眼瞬间红了,“你,你怎么了?”哭腔一下就出来了。
江一眠无异惹小姑娘哭,意识到自己似乎显得太过狼狈可怜,于是便收了脆弱,挺直脊背温声说,“小姐别哭,我真的没事。先进去吧。”
见她不走,江一眠率先进入别墅,秦汐跟在他后面啪嗒啪嗒掉眼泪。
夜深了,秦家不论主子还是仆从都睡了,江一眠脚步刻意放得很轻,以至于走到房间门口时秦霄都没发现任何动静。
江一眠打开房门,屋内漆黑一片,按开照明,一眼看见秦霄坐在自己床上。
秦汐见他不动,吸了吸鼻子,歪着脑袋往里看,下意识冒出一句,“大哥?你怎么在江管家的房间?”
秦霄哪里还顾得上理秦汐,他在看到江一眠那副模样的时候就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看得见那些刺目的红痕,像一把又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胸膛。
江一眠转身对秦汐说,“小姐,您先回房。”
秦汐摇头,眼中泪花盈盈,“我不走。万一他又掐你怎么办?”
江一眠耐着性子劝她,“听话。您忘了我之前怎么跟您说的吗?”
怕秦汐忘了,他压低嗓音小声提醒,“别跟大少爷正面冲突。”
秦汐咬了咬唇,还是不肯走,“我就在这儿看着,不说话。”
江一眠能想象到秦霄会说出多难听的污言秽语,这些怎么能让单纯的小姑娘听?
“小姐,这样,您先回房。如果真有什么事,我给您打电话,好吗?”
看着江一眠诚恳的目光,不像在说假话,秦汐又往里瞅了瞅,才小声说,“好吧,那你自己小心。这是秦家,有爸爸在,你不用怕他。我也始终都会站在你这边。”
江一眠勉强扯出个浅笑,“知道的,谢谢小姐。快回屋吧。”
秦汐看了看江一眠,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见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江一眠才转过身,关上门。
夜深了,没必要吵着其他人睡觉。
秦霄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若一座雕塑。
江一眠抱臂靠在门上,尽量遮住一些痕迹,没有朝他走近一步。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峙着。
说是对峙,其实也不是,起码对秦霄来说不是。
他的心,疼极了。
明明很想知道江一眠怎么样,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不过从他身上的痕迹可以看出,应该是受了罪了。
傅承焰玩过那么多男人,又怎么可能怜惜江一眠呢?还不是怎么爽怎么玩?
意识到这一点,秦霄更难受了,他一拳重重砸在床上。
但不软不硬的床砸不疼手,反而让他无处发泄,憋闷得慌。
他站起来,开始在屋内走来走去,目光频频看向江一眠满腹的红痕。
江一眠静静看着他,略微愉悦地欣赏着他逐渐暴躁的模样,也时刻准备着与他正面交锋。
尽管这很难,但他已经有了些进步。
如果秦霄要对自己动手,他应该能保证在应激反应让自己身体失控之前,把人扔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秦霄始终没有朝他发疯。
在屋里转了半晌,最终似乎控制了情绪,走向江一眠。
他在距离一米的位置停住,然后终于开了口,“江管家,你……”
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江一眠静静审视着他的脸,有明显的愧疚和自责,还有后悔。
秦霄是长出人心了吗?
前世他也这样把自己送给傅承焰,却是另一副让人作呕的样子。
鱼鵗湍堆
江一眠嗤笑出声,“大少爷怎么不说话了?”
“又要问我是不是被傅先生睡了?”
“还是要问我怎么被他睡的?睡了几次?”
“别说了。”秦霄垂下头,喉咙发紧。
江一眠冷冷瞥着他,开始一字一句地刺激他,“我们确实做了。您亲手设的局,我怎能不领情呢?”
“别说了……”
“一墙之隔,动静那么大,您应该听见了吧?”
“别说了!”秦霄攥着拳。
“我这么晚才回来,您不用想也知道我们做了不止一次吧?至于姿势……”
“住口!我他妈让你别说了!”秦霄暴躁抬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双眼红得厉害。
“怎么?”江一眠笑,继续刺激他,“您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这些吗?我还可以说得再具体些。”
秦霄看着江一眠这副明明喜欢自己,却非要说这些话气他的嘴硬模样,硬生生压下了浑身的戾气。
脸上神色快速变幻,显得扭曲至极。
看着他扭曲的脸,江一眠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姿势,但双手已经暗暗收拢成拳。只要秦霄有发疯的迹象,他就第一时间出手,先发制人。
空气逐渐凝滞。
几分钟后。
“对不起……”秦霄再次垂下头,“早点休息,这几天不用侍餐。”
然后绕过江一眠,压下把手。
江一眠侧身一让,秦霄出去了。
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江一眠盯着门怔了几秒,然后笑出了声。
有心了?
那就更好办了。
自重生以来,江一眠受制于应激反应,只要秦霄一碰他,身体就失控。所以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实力,循规蹈矩地和秦霄生活在一起。
而秦霄对自己一向没有真心,发了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他原本是打算等克服应激反应后,再对付秦霄,起码在秦霄反击的时候自己不至于无法动弹,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今天秦霄的所有反应都出乎江一眠的意料,特别是在自己说出那番话刺激他以后,他竟能控制即将爆发的情绪,这是头一次。
如此看来,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江一眠摸出静了音的手机,打算给秦汐发一条微信,结果屏幕一解锁就是看到28条未接来电。
都是傅承焰打的。
他点开傅承焰的名字,滑了一下通话记录,可以看出傅承焰是每隔两三分钟就拨了一次电话。
他不想理人。
返回主屏幕,点开微信,置顶联系人有三条未读信息。
最后一条可以看见是:“我在秦家门口。”
江一眠没点进去看其他两条。
给秦汐发了一条微信:
【小姐,没事了,大少爷走了。】
秦汐秒回:
【那就好那就好,那你早些休息。】
江一眠回:
【嗯,您也是。】
他知道秦汐肯定担心自己,一直没睡,守着手机等自己联系她,所以想着先让她安心。
然后放下手机,进入浴室。
脱下外套后,满身红痕的身体出现在镜子里。
江一眠抬手抚上胸膛,两边都无一幸免。最敏感的两处位置一路上都因为衣料的摩擦而有些轻微的疼。如今仔细一看,应是被傅承焰咬伤了。
可没有血迹,也摸不到任何伤口,应该是很小的伤口,摸不出,看不见,但能明显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往下看去,腰腹上更是重灾区。
难怪秦汐只看到一部分露出的皮肤就哭了,他这副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被人欺负惨了。
可能小姑娘不懂,说不定还以为他又被掐了。
花洒打开,江一眠站过去,冰凉的水兜头浇下。
身子被冷水一激,他不禁颤抖起来。
但寒冷使人清醒。
他知道自己今晚不仅任性,还有些不识好歹了。
傅承焰想帮他,想照顾他,想替他解决一切,就像前世那样。
可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只能依附傅承焰生存的菟丝花了,他有了双腿,有了对抗秦霄的能力,也有了尊严。他可以靠自己。
无可厚非,傅承焰确实对他很好,尽管目前还没确定关系。可是越对他好,他就越不能让傅承焰陷入任何麻烦,哪怕这个麻烦对傅承焰来说危险系数很低。
前世,江一眠出国去救林荞前,意外在秦霄的办公室发现了一份很旧的名单。
纸质有些泛黄,名单上没有姓名,只有代号,一共二十人。
而江一眠跟了秦霄十八年,那份名单里的人他从头至尾都没见过一个。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被赶出私人别墅后,秦霄如愿与林荞结婚,迅速收拾了秦卫国和秦非,排除集团异己,在商场一路畅通无阻,名单上那些人的用途绝不简单。
江一眠甚至觉得自己与那些代号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自己有个名字而已。
按照名单上显示的日期,这些人是在江一眠参加特训两个月后做的登记。
而算算时间,正是开学的日子。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人一直都存在,只是在那个时间才统一做了登记而已。
这就是江一眠最担心的情况。
虽然傅承焰有顶级的安保团队负责他的安全,但他向来随性,高兴了就用用,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出行。
江一眠回想了重生后的这段时间,特别是最近和自己在一起时,傅承焰照顾他的感受,出入都是一个人,连司机都不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淋了这么久的冷水,身体早已麻木,反而不那么抖了。
江一眠快速洗完澡出来,然后拿起手机。
果然,傅承焰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通话记录也多了几条。
“眠眠,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翻墙了。”
电话又打了进来。
江一眠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然后点进了他的微信。发了句:“我睡了。”
关机。
然后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床上四件套,换好后,他就直接上床睡觉了。
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入睡,江一眠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傅承焰粗暴地亲吻他身体的画面。
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江一眠掀开被子下床。
从窗台往下看去,这个角度是能看到别墅门口的位置的,只是夜里别墅内外的灯光都比较昏暗,他看不太清。
似乎停了有一辆车,又似乎没有。
心里有些乱。
江一眠顾不上换掉睡袍,就直接出门下楼。
走到别墅门口时,他看见了路灯灯光之外的朦胧黑夜里,傅承焰屈起一条腿倚在车子引擎盖上,捂着打火机点烟。
夜风微凉,他的黑衬衣依然只随意扣了两颗。
脚下是一地的烟蒂。
香烟点燃,傅承焰收了打火机,闭着眼仰头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江一眠走过去,拿掉他手里的烟。
扔了。
傅承焰勾了个笑,没有睁眼,凭着感觉一把将人拥进怀里。
“眠眠,你总算肯理我了。”他下巴搁在江一眠的肩窝,嗓音又沉又哑。
明明在笑着,语气听起来却显得异常哀伤。
江一眠知道,傅承焰应该也不比自己好受。
“别抽这么多烟,”江一眠双手环上他的腰,“对身体不好。”
这句话是前世傅承焰劝江一眠戒烟时说的。
此刻说来,前世的种种场景在江一眠的脑海里不断浮现。
傅承焰对他的疼惜,从前世到今生,似乎始终如一。
第57章 命令我
“对不起,眠眠。”傅承焰把头埋在江一眠颈侧,疼惜地亲他雪白肌肤上烙下的新鲜红痕,一下又一下,“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江一眠放松身体,仰着脖子任由他亲着。
“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见江一眠的反应不抗拒,他继续低声哄着,隐隐听出不着调的意味,“你指哪儿,我打哪儿,绝对服从指挥。”
江一眠被他哄得扬起唇角,“什么指挥不指挥,我可没想过使唤你做什么。”
“你可以使唤我。”傅承焰停止亲吻,扶着他的双肩,与他深情对视,“怎么使唤都行,我随时待命。”
江一眠终于笑出了声,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嘬了下,“那我可行使我的权利了?”
傅承焰低头回吻他,柔柔地含着他的唇坏笑说,“好,快命令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为眠眠服务了。”
江一眠轻轻推开他,说,“上车。”
傅承焰眼眸微眯,意犹未尽地看着人,“也好,车上更私密。”
江一眠看着他想入非非的模样,忍不住笑,“回去睡觉。”
“?不是吧……”
“就现在。”
“……行。”
自己刚说出口的话,得认。
傅承焰拉开车门,将搁在副驾的手提袋递给江一眠,“都是按照你的尺寸买的,应该很合身。”
江一眠接过,脸上飞了一抹微红,轻轻“嗯”了声。
“你先进去。”傅承焰靠在副驾车门,“我看着你。”
江一眠知道这个拗不过傅承焰,便乖顺点头,说了声“好”,然后提着手提袋转身进入别墅大门。
看着大门后江一眠的身影逐渐走远,直至完全看不见,傅承焰才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看了一眼三楼最右侧亮着灯的房间,然后疾驰而去。
*
凌晨四点半,江一眠窝在被子里盯着手机。
叮——
微信提示音。
江一眠迅速点开——
【傅承焰:我到了,晚安眠眠。】
江一眠抿唇笑着,快速敲击屏幕。
却在点击发送时手指僵住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对话框里的内容,怕傅承焰操心他这时候还没睡,那句承载着万分情意的“晚安”最终没有发送出去。
江一眠锁了屏,掀开被子下床。
进入浴室洗漱时,闹钟准时响起。
江一眠一边听着空灵的《寂静之音》,一边心情愉悦地刷着牙。
洗漱完毕,曲子刚好放完一遍,江一眠滑掉闹钟,从衣柜里挑了套黑色运动装,将领子立起来,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脖颈的道道红痕。
发带依然选了黑色,腕带和护膝选了白色,戴上运动手表。往装了琴谱的工装包里搁了一套日常衣服,然后出门。
凌晨五点的城市,有种万物复苏的感觉。
渐明的天色,路灯未熄,街道静谧,出门早的行人反而没那么行色匆匆,颇有一种慢生活的节奏。
江一眠心情愉悦,挎着工装包不紧不慢地走在绿荫遮顶的人行道上。
沿着枫桥路往外走到头,再右转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不用过马路,右手边全玻璃幕墙的菱形建筑上,中英文“威尚”银黑渐变的特殊字体亮着冷冽的光,很是吸人眼球。
江一眠握着挎包带子,踏着一层层宽阔阶梯往上走。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私人高奢健身会所,二楼是正门。
这个点,健身的人少,江一眠推开玻璃门进去,里面很安静。
前台是一位漂亮姐姐,听到动静起身职业行礼,在看清江一眠的脸时,原本有些困倦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挂在脸上的职业笑容逐渐有了浓烈的感情色彩。
“先生您好,请问有会员卡吗?”她嗓音亲和有礼,温柔至极。
江一眠礼貌说了声“稍等”,然后摸出钱夹,从里面拿出银色卡片,递给她。
刷卡后,前台姐姐一愣,系统里只显示了姓名栏里的“江先生”,其他资料需要高级权限才能查看。一开始没注意,她这才急于确认般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卡号——
没有普通会员卡那一长串的前缀数字,只有一个数字“3”。
1-20的卡号是“威尚”成立之初为燕城名流富商办理的终身贵宾卡,但她上班几年只见过数字十几的卡号,前十的偶尔见过几次,但前五的还是头一回遇见。
这位江先生,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她忍不住打量江一眠身上的衣着,从头到脚全是高奢,特别是左腕上戴的那只运动手表,好几十万。
视线落到江一眠的包上。
……大概有钱人还是低调的。
这包虽然很有时尚感,但不是什么大牌,价格也就两三百。
江一眠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眼中神色不断变幻,便礼貌询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前台立马收了目光回神。
卡片被双手恭敬递回来,温和的嗓音柔声提醒,“贵宾区请往里直走到底,然后左转。”
江一眠说了声“谢谢”,就收起卡片往里走。
公共健身区此刻空无一人,江一眠没有去贵宾区,只是刷卡将包放进储物柜里,然后站在全玻璃的窗边开始做拉伸。
此时走过来一名身形壮硕的健身教练,长相还不错,但魁梧的肌肉让他看起来仿佛有三个江一眠那么大。
应是得知来了位卡号前五的贵宾,所以出来询问他需不需要专业指导,江一眠婉拒后,对方又开始跟他闲聊起来。
“江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没有爱好。”江一眠不想聊。
对方被噎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不悦,继续笑着说,“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了,您可以叫我Jason。”
江一眠一向对过分热情的人保持刻意的疏离,所以只随意“嗯”了一声,做完拉伸又自顾自做着热身运动。
Jason近乎执着的热情,碰了壁也并未让他退却,反而越挫越勇继续跟在江一眠的身侧,贴心询问,“江先生在健身方面有没有什么规划呢?比如说,期望达到一个什么样的身材?”
“随便练练。”
江一眠很清楚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让自己聘请他作为自己的私人教练。为了工作,可以理解,所以江一眠虽然没兴趣,脸上却也没露出过于不悦的神色,只是维持一贯的淡漠,让人看不出情绪和喜恶。
热身运动做完,江一眠又自顾自走向左侧无氧区。
Jason快步跟上。
按照先练上身胸背优先的训练原则,江一眠从一排固定器械里选择了蝴蝶机。
“那江先生,您在饮食方面有什么计划吗?”Jason颇有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念。
此时微信有视频电话打进来。
江一眠摸出手机,看着屏幕勾唇笑了下,随口说着,“抱歉,我接个视频。”
Jason终于不再打扰,贴心地根据江一眠的身高和身材调整蝴蝶机的座椅、把手和配重片。
视频接起,傅承焰还在被子里,睡眼惺忪地眯了只眼看江一眠,明显没睡醒,眼睛涩得都睁不开。
“眠眠,在哪儿?”他嗓音慵懒地问。
江一眠唇角带笑,“健身房。”
然后举着手机慢慢转了一圈,让傅承焰看清楚。
这一转,江一眠左后侧的Jason入镜了,傅承焰两眼睁开,瞬间就不困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甩了句“等我”,然后手机镜头里照着天花板,人没影了。
江一眠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然后笑着挂了视频。
不出意外,傅承焰很快就会来找他了。
江一眠收起手机,坐上蝴蝶机。
Jason适时上前,热情道,“江先生,需要我教您使用器械吗?”
“不用,我会。”江一眠握住把手,开始训练。
看着他标准的坐姿,拉动把手时腋下和肘关节始终同时保持在30度,还原把手时身体和肘尖保持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夹胸时肩胛骨始终贴着座椅靠背,不让受力点转移到肩膀上,吸气吐气也跟随把手拉动和还原的节奏。
这一组动作下来,一般人容易犯的错误,他是一个没犯,Jason感觉他使用器械的规范程度,比自己还专业。
但他毕竟是教练,不能露怯。
继续躬身在他旁边贴心问,“江先生,这个重量能承受吗?”
“不太行。”江一眠说。
“您刚来健身房锻炼,力量不够很正常,我为您减掉一片。一般新手我们也都是建议用一片就够了。”Jason见他停下动作,连忙去替他调整配重片。
他明显会错了意。
江一眠眉心微蹙,自己上手加了满重量。
“江先生,您……”Jason惊得目瞪口呆。
话还没说出完,江一眠已经坐到座椅上拉动把手了。
一下,两下,三下,……
Jason在心里默数着。
一共二十下,这……
他练了五年,也才做到满重量二十下。
震惊过后,他开始打量已经起身去练其他器械的江一眠。
突然好奇这副被宽松运动装藏起来的单薄身体,内里是怎样紧致的肌肉线条。
Jason叹了口气,也只能是想想,这种老板来了都要捧着的贵宾他怎么能觊觎?
混不到私教,混个眼熟也成啊。
他又跟了过去。
以至于傅承焰来的时候,Jason还在江一眠面前努力刷着存在感。
江一眠在哈克深蹲机上,握住把手,脚分开略比肩宽,瞬间推起器械,然后慢慢往下坐,即使是宽松的运动裤,在这样的动作下,臀部曲线也展露无遗,且显得越发挺翘。
傅承焰看到的一瞬间,脑子里全是昨晚江一眠趴在酒店大床上的模样。
而他身后,站着那个不知好歹的大块头。
第58章 跟我走
傅承焰摸出会员卡,猛地拍在前台,然后大步朝江一眠走去。
前台姐姐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叫了一声“哎、先生”,然后见人已经走远,连忙刷卡。
这一刷,系统内依然只有姓名栏公开显示着“傅先生”。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一连来了两位贵宾!
她连忙拿起卡片确认卡号——
数字“1”。
姓傅。
这位贵宾难道是燕城傅家的?
她连忙摸出手机在浏览器搜了一下“傅氏掌权人”,弹出的页面全是跟傅承焰感情相关的极其博眼球的新闻,不过都是很久以前的。
最近的一条还是差不多两个月前的一条视频,她就记得自己对这个视频是有印象的,点进去看,果然,自己之前看过。
也确定了刚才这位贵宾就是傅氏掌权人傅承焰。
不过可能是镜头的原因,视频里的傅承焰跟现在出现在健身会所里的本人还是有区别的,只有八分像,本人要帅得多,且没了视频里吊儿郎当的笑,显得气场异常强大。
想想当初自己还和同事们聊起这位傅家掌权人呢,那段时间关于他的新闻铺天盖地,推送了好些天,整个会所里无论男女都在讨论他。
她赶紧拿起卡片,朝无氧区的三人快步走去。
离得远看不出什么,走近了才发现,三人之间气氛紧张而微妙。
特别是傅先生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虽在笑着,眸色却看起来异常沉厉。
她被无形的低气压震慑,立在原地,突然不敢上前打扰。
“眠眠,这谁?”傅承焰问。
见他西装革履,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得值几套市中心的大房子,Jason连忙喜笑颜开地自报家门。
但傅承焰压根没看他,只盯着江一眠起伏的曲线。
要想达到锻炼的目的,无氧运动须得一组一组做完才能停下,特别是做到后面,体力消耗巨大,呼吸更要保持全程一致的规律,否则呼吸一乱全都乱了。
江一眠看不见傅承焰,听声音是站在自己正后方很近的距离。不过听到Jason在回答傅承焰,江一眠就没管,打算专心做完这一组,组间休息时再跟他说话。
傅承焰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便耐心等着,同时收了笑意的视线终于转向了一旁仍旧堆着笑的Jason。
Jason被他凛冽又危险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脸上的笑都不自觉僵住了。
被盯得时间久了,因为自己的身材和外型一向自信满满的Jason,竟头一回在客人面前生出莫名的自卑和心虚。
在傅承焰强烈的低气压下,最终他脸上的笑彻底垮下来,像个鹌鹑一样立在原地。
此时江一眠练完一组,停了下来。
他起身回头,见着傅承焰这副模样,便拉住傅承焰的手,忍不住笑着说,“这么凶干什么?别吓着人。”
感受着掌心的热意,傅承焰低沉的嗓音淬了冰,大发慈悲般开口,“还不滚?”
Jason行了个礼连忙走开,不远处的前台姐姐也顾不上送卡片了,跟着一道快步走了。
Jason边走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这是哪位杀神啊?那眼神能刀死我!”
前台姐姐立马“嘘”了一声,一副嫌他作死的样子,“那是傅氏企业的掌权人,傅承焰。你没事招惹他干嘛呀?”
Jason憋屈叫冤,“我看他那一身行头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哪儿敢招惹啊?只是例行职业热情。我甚至都没说上两句话,就……嗐!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怦怦跳,太吓人了!要是眼神能杀人,这位傅先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我从没见过谁的眼神能把人看得头皮发麻腿软冒汗的。”
前台姐姐瞪了他一眼,“快别说了吧你,下去休息会儿,再过两个多小时就换班了。”
Jason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进了员工休息室,心道,这一大早上的,真是白忙活,啥好处也没捞着。
不过,那位江先生还是蛮不错的。
不仅人不错,说话温柔有礼的,身材也……
虽然只能透过宽松的运动装估摸个七八分,但是根据他多年的从业经验,可以大致推断出那衣料之下的躯体一定很棒,绝非俗物。
他头枕双手躺进沙发里,不由得舔舔嘴巴,脑子里全都是江一眠的漂亮脸蛋和诱人的屁股。
而另一边,傅承焰开始“兴师问罪”。
“来健身怎么不叫我?我好陪你。”傅承焰去搂他空荡的腰,然后摸出胸前的方巾替他擦着鬓边和下颚的汗珠。
江一眠打趣他,“你昨晚那么晚才睡,叫你来确定不会打瞌睡吗?”
“怎么会?有你在,我必定精神百倍。”傅承焰笑,将方巾收进口袋,搂着人打算往贵宾区走。
江一眠掰开他的手,“我还得做肌肉拉伸和放松。”
傅承焰只好站在他旁边等着。
江一眠压着腿,突然想到了什么,侧头对傅承焰说,“你别欺负Jason,为了工作,都不容易。”
傅承焰被气笑了,“我惦记你想你,醒来跟你开个视频,一大早就看见个晦气玩意儿,你倒是会体谅人,你怎么不体谅体谅我?”
江一眠收了动作,走到傅承焰面前拉了拉他的手,温声解释,“好了。他也没把我怎样,就是啰嗦了点,想做我的私教。没什么过分的行为,别生气了。”
傅承焰趁机得寸进尺,挑着眉故作冷漠,“想让我不生气?可以。让我亲亲。”
江一眠脸颊瞬间飞了一抹微红,看了看前台,又看了看四周的摄像头,“……在这儿吗?不太好吧。”
傅承焰勾唇,在他耳边低语,“知道你怕羞,跟我走。”
说完就搂着人往贵宾区走去。
贵宾区是分了三层的,径直穿过走廊左转走过去是普通贵宾区,往上一层是卡号前20位的客人在使用。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区域,因为2、4、7、11、12、14、17这几位数字是没有的,怕犯人忌讳,图个吉利。再往上,就是只服务顶级贵宾的整层贵宾区。
江一眠被傅承焰带到专属他的整层贵宾区。
这里比二楼的公共健身区大了一倍,而且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有摄像头,绝对私密。
一想到傅承焰要在这里亲自己,江一眠心跳不自觉加速,但心下还是做好了准备。
傅承焰却说,“我等你做完拉伸和放松,如果你还要做有氧,我也可以等你做完。”
他捧住江一眠的脸,在他眉心印上一吻,沉着嗓音霸道又温柔地说,“以后别给人看了,好吗?”
江一眠知他吃醋得厉害,也不想惹他生气,更不想伤及无辜,轻“嗯”一声,在他掌中乖顺地点头。
傅承焰放开人,江一眠惯例走到窗边,一边看着玻璃幕墙外的街景,一边做着拉伸和放松。
做完这一切之后,又开始做有氧运动。
而傅承焰就坐在开放式休息区的沙发里,长腿随意岔开,胳膊支着脑袋看他。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藏多年的漂亮画作。
这种对江一眠的占有欲,仿若珍藏名贵艺术品的感觉,对傅承焰来说过于熟悉了。
好似江一眠曾被他这样悉心呵护,珍藏数年。
可他们明明才认识两个月。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傅承焰想不通。暂且归结于,对喜欢的人会有似曾相识和相见恨晚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能愈发说明,他喜欢江一眠喜欢得要死。
时间缓缓流逝,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柔柔地洒在江一眠身上。
正在窗边骑动感单车的小美人,双手握住把手,挺胸收腹,脊背前倾,即使是在宽松的运动装下,也能看出腰间凹陷下去的柔美弧度。在这样的坐姿下,屁股就显得格外挺翘诱人。
傅承焰看得燥火燎原,抬手扯松了领带。
岂料江一眠突然握住前端的把手,抬起屁股,踩着踏板跑起来了。
之前屁股没动还好,这一动……
傅承焰看着他晃来晃去的屁股,燥火难耐,实在是忍无可忍,开始四下摸身上的烟盒。
摸了好一会儿才从西服里边的口袋摸了出来,倒一支咬进嘴里。
点火。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晚江一眠环住他的腰,温柔地说,“别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啪”一声盖上打火机盖子,傅承焰将未点燃的香烟扔进垃圾桶。
然后起身大步走向洗手间。
待江一眠运动结束,一回头却不见傅承焰的身影。
于是抬手看了下腕表,七点半。猜想他大概是走了。毕竟两人在莫丽斯顶层住的那几天,傅承焰都是七点起床,用完早餐就出门,莫丽斯离傅氏大厦只有一公里,而威尚离傅氏大厦需要穿半个城。
这样一想,江一眠更加确定傅承焰走了。便自顾自做着拉伸和放松,毕竟去琴行还早,可以做完拉伸再舒舒服服地冲个热水澡。
江一眠很快做完,下楼取了自己的包,然后拿出包里的衣物走向洗手间旁边的淋浴间。
这里面的玻璃门一层又一层,走进去发现淋浴间里也做了个干湿分区,江一眠把衣物搁进浴室柜里,然后开始脱衣服。
看了会儿镜子里自己的身体,满身的红痕依旧很新鲜,但皮肤已经没有刺痛感了。
指尖抚上自己的腰腹,傅承焰将他狠狠按在床上粗暴亲吻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江一眠心脏怦然坠落了一瞬,然后开始剧烈跳动。
他开始想,如果昨晚傅承焰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和情。欲粗暴地要了他,他会不会恨傅承焰。
答案是不会。
对江一眠来说,那不是强。奸。
对傅承焰来说,更不是。
只是互相赌气的两人,冲动之下的爱。欲失控。
他们是自愿的,更是相爱的。
江一眠现在已经完全确定,傅承焰是爱他的。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自己只是傅承焰的猎艳对象。
毕竟猎艳对象不需要如此疼惜,在盛怒和同意做。爱的情况下,傅承焰选择克制和尊重,硬生生在最后一步停了下来。
江一眠深呼一口气,挥去脑海里纷乱的杂念,走了进去。
想着反正没人,他就没有拉上玻璃隔断,何况外面的玻璃门好几层,安全感足够了。
花洒打开,傅承焰却猝不及防地突然冲进来,一把将光着身子的江一眠按在磨砂玻璃墙壁上,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像昨晚在酒店的床上那样粗暴,江一眠能从他勾缠的唇舌间尝出霸道的克制,和无尽的情。欲。
“眠眠……”他低沉的嗓音急而粗重。
“给我,好不好?”
江一眠虽然没有抗拒,但听到他近乎失去理智的请求,还是怔了一下。
他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仰头看着傅承焰眼底汹涌的爱与欲,嘴巴微微张着,喘息着呼出热气。
第59章 一年
江一眠和傅承焰就这样对望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伴随着两人紊乱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交缠。
傅承焰后背被浇了个透,有几缕水流从他颈侧淌下,洇湿胸膛。扣子开到腰间的黑衬衫此刻紧紧贴在他紧实的肌肉上。
江一眠的身体倒是干干爽爽,被他护了个实实在在。
温热的水一直流淌着,淋浴间里逐渐升温,江一眠有些呼吸不畅,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动情,他一时之间分不清。
嘴巴张阖得越来越快,身体由内而外也越来越炙热。
不知过了多久,傅承焰再也忍不住封住了他殷红欲滴的唇,舌尖勾缠,尝尽他的紧张和情动。
缠绵许久,江一眠后背紧贴着磨砂玻璃,身体也被傅承焰湿透的身体洇湿。
傅承焰从他胸膛抬起头,又迅速吻上了他的脖颈,“眠眠……”
他一边吻,一边蛊惑般沉声唤着人。
“给我。”
江一眠意乱情迷,感觉自己变得很轻,脚尖离了地。
“给我,眠眠……”
他说不出话,只闭眼环着傅承焰湿透的脖颈,身子软软地贴着人。
傅承焰还在逐寸逐寸地亲吻着他,从喉结到锁骨,“给我好不好?”
很想做。
氛围极好,感情也很到位,可这个决定就是很难下。
关于自己和傅承焰如今的感情,江一眠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没安全感的。
傅承焰爱他,对他好,无时无刻都想要他,江一眠心里都一清二楚。
但即使是这种时候,傅承焰都没给他一个承诺,这就是他缺乏安全感的根源。
江一眠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很俗的人,一点也不洒脱。敢爱敢恨,聚散随缘,他做不到。
再三的请求得不到肯定的答复,傅承焰虽燥火焚身,难耐至极,却仍是克制着没烧尽最后一丝理智。
他将人从腰上放下来,扣住江一眠的双肩,下身紧紧相贴,“一年。”他一手大拇指摩挲着江一眠印着红痕的漂亮锁骨,一手抚上他满面潮红的脸颊。
闻言,江一眠迷离的眼眸逐渐聚焦,最终与傅承焰四目相对。
“我们先交往一年,”傅承焰吻了下他的唇,又分开,“可以吗?”
一年。
对新鲜感不会超过一个月的傅承焰来说,算是很长情了。
可对江一眠来说,却是远远不够。
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一年不过弹指之间。
“眠眠,给我个机会,好吗?”傅承焰又含住他耳垂吻了吻。
“也或许会比一年更久,我不确定。”又开始吻他颈侧,“但我确定我想和你试试,努力试着比一年更久。”
傅承焰一碰他敏感的身体,身体对傅承焰的记忆比他自己记得还清楚。所以此刻江一眠好不容易平复下去,气息又乱了。
“眠眠,是不是又紧张了?”傅承焰一边吻他的喉结,一边温柔引导,“别紧张,放松些。我们是最亲密的人,可以做这些的。”
“我会轻轻的,你疼我们就停,好不好?”密集又轻柔的吻开始下移至心口。
“傅,承焰……”因为被刺激,江一眠嗓音有些颤。
终于等到他开口。
傅承焰“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啄吻着,“眠眠,和我交往好不好?”
江一眠闭眼咬着唇,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会好好疼你。”吻继续下移。
“宠你。”
“爱你。”
江一眠腿颤了颤,松开咬得红艳欲滴的唇,“好……”
傅承焰单膝蹲着,从他腰腹仰起头,满目情。欲的黑眸瞬间盛满欢喜之色。
“好什么?”他兴奋又不确定地问,“交往还是做。爱?”
江一眠抿了抿唇,小声说,“交往。”
闻言,傅承焰高兴极了,一把搂住他的屁股,猛地将人抱起来一连转了好多圈。
直到江一眠喊头晕他才停下,将人抵在磨砂玻璃上索吻。
花洒的水还在淅淅沥沥地流淌着,此刻两人的身体早已湿了个透。
氛围暧昧到极致,爱。火一点就燃。
禁地被触碰,江一眠却突然转过身,避开傅承焰的探索,环住他的腰,“改天好不好?”
突然刹车很扫兴,但傅承焰还是憋着难受温声问,“怎么了?”
“我们选个地方好好约会,然后……我再给你。”江一眠红着脸吻他的胸膛,“我不想这样随便就做了。”
傅承焰笑,“那你还亲我?”
他两指并拢挑起江一眠的下巴,一副痞坏痞坏的模样,“宝贝儿,不带你这样玩儿的。不能立马给我还勾我火,可不太道德。”
江一眠本来是怕他临阵缴。枪不高兴,才撒娇似的亲了亲他,根本没有勾他的意思。
他眨了眨被热气蒸得有些泛红的眼睛,岔开话题,“你平时上班,我周六有课,就定在周末吧,怎么样?”
傅承焰把人搂过来站在花洒下。
“好。”他尾音上扬,宠溺一笑,开始给江一眠洗澡,“我家宝贝说怎样,就怎样。”
江一眠乖顺站着,任由他替自己抹洗发水,抹沐浴露,冲洗身子,擦干水,穿上衬衫西裤黑风衣出了淋浴间。他才开始脱下湿透的衬衫和西裤,匆匆洗头洗澡。
等傅承焰裹着浴巾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江一眠递给他一套衣服,是一套深灰色的运动装。
健身会所附近都是卖运动装的,江一眠挑了家品牌店买的,虽然不是奢侈品,但是性价比很好的一款,无论是内搭的T恤还是外套,面料都很亲肤,价格又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傅承焰接过,当着他的面扯掉浴巾,开始换衣服。
在看到傅承焰下身时,江一眠连忙背过身,面色绯红安静等着。
“又害羞了?”傅承焰笑,一边穿一边逗他,“这么怕羞,过两天你怎么办?”
江一眠红着脸答,“……关灯做。”
“可你怕黑,不准。”
“……那你闭眼。”
“那怎么行?闭上眼还怎么看你迷人的样子?我可舍不得错过你一分一秒的反应。”
“……”
傅承焰穿好衣服,上前搂住他的腰,“好了,不逗你了。吃早餐去。”
江一眠如获大赦,轻轻呼了口气,路过休息区时,正要伸手去拿搁在沙发里的工装包,却被傅承焰抢先一步挂到自己肩上。
“想吃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江一眠。
江一眠想都没想,直接答,“还是吃馄饨吧。”
傅承焰笑,“好。马路对面正好有一家,味道很不错。”
燕城有哪些馄饨店,傅承焰最是清楚,哪怕是老城区的破旧小巷子,他都去吃过。可惜执念多年,始终没有找到和母亲做的味道一致的店铺。
连相似都做不到,更别说一样的。
但这不妨碍那些店铺确实各有各的风味。
吃完早餐,傅承焰送江一眠去琴行。
因为两人在淋浴间缠绵许久,坐上车时已经9点半了。今天方映蓉不来琴行,江一眠又迟到,门没打开,琴行外面早围满了学生。
江一眠早在路上就接到方映蓉的电话,他诚恳道歉,说自己有事耽搁了,现在正在赶去琴行的路上。
方映蓉也没责怪他,年轻人有时候玩太晚睡个懒觉什么的,又是第一次,可以理解。只说别着急,要注意安全,然后就挂了电话。
江一眠到达琴行时,已经十点过了。
车子一停稳,江一眠匆匆解开安全带,拿上包跟傅承焰随口说了声“再见”,就立马下车朝人头攒动的琴行门口快步走去。
学生们见着他,纷纷跟他打招呼。
然后又都开始频频张望窃窃私语,因为他们都看见江一眠从路边那辆豪车上下来,虽然没看见车内的人,但光看这劳斯莱斯幻影的车型,就知道车主肯定是个男人。还是个极其有钱的男人。
安宇也看见那辆车了,他第一时间挤到江一眠身后,本想问问是谁送他来的,可一靠近就注意到他颈侧的红痕,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想说声简单的“早上好”,都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
林澜也跟着挤了过来,见安宇目不转睛盯着人脖子看,他心中不快但并未发作,只是顺着安宇的目光看去——
有意思。
林澜打量了一下江一眠,目光最后停留在他左腕上的运动手表上。
上次是十万的雨伞,这次又是几十万的手表。
还有路边的豪车,那脖颈上密集的红痕,一看就是被金主包养了。
门锁打开,江一眠拉开玻璃门,学生们陆续进去。
林澜不屑地嗤了一声,收回目光,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仍旧站在原地的安宇,“宇哥,进去了。”
虽然安宇早在第一次看见江一眠脖子上有红痕时,就做了决定——有对象没关系,只要没结婚就有机会。
但再次看见比上次更密集的红痕,说明江一眠和对象做得很疯,这也代表着感情更好了。万一哪天突然就结婚了……
还有,要是那送他来琴行的人就是他的对象,自己更没法比了。
他的家庭只是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在那种能开豪车的有钱人面前,可以说是毫无竞争力。
不过,看江一眠的样子也不像是爱钱的人。
但要真是这样,说明他和对象的感情更坚固,自己想追人,怕是更难了。
安宇想得头都大了。
唉——
他叹了口气,一脸痛苦的模样走了进去。
当他在林澜身侧回头看江一眠的时候,江一眠正好在回头看傅承焰的车。
他失望收回目光,林澜却一如既往地随意搂上他的腰。
待学生们都进去后,江一眠才转身朝仍旧停在路边的黑色幻影走去。
江一眠抬手屈指,没等他叩响车窗,车窗就降了下来。
“怎么没走?”他问傅承焰。
傅承焰胳膊支在方向盘上,对他笑,“想多看看你。”
江一眠也朝他扬起浅笑,“以后天天都能看。就算偶尔见不到,不是还能视频吗?”
傅承焰又开始不正经,“视频哪有见面好?只能看,不能摸,有什么意思?”
“好了,别贫了。你也迟到了,快去上班吧。”江一眠催他。
“我是老板,没人管得着我。”
“老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个嘛,”傅承焰摸下巴,佯装思索,“不太清楚,要不你试试?”
江一眠笑出声,“怎么试?”
傅承焰拍拍副驾的靠背,笑眼弯弯,“上来试。”
江一眠红了耳根,“别闹了,你快走吧。”
傅承焰笑得更坏了,“怎么?又不是要跟你车震,怕什么?”
江一眠不想搭理他了,“不跟你说了,我进去了。”
然后转身快步走向琴行。
傅承焰含笑看着他,见他进入琴行后,又过了会儿才收回视线,驱车离开。
第60章 真会选
上午经过这么一耽搁,基本上算是过去了,江一眠只在琴房练了一小时就到饭点了。
早上吃了馄饨,他还不饿,所以没打算出去吃饭。
他拿起保温杯,起身走出琴房,打算去办公室接一杯水,却在门口碰到了安宇。
“安同学。”江一眠率先打招呼,“有什么事吗?”
安宇看向他漂亮的脸,目光不小心落到他颈侧,眼神就变得躲闪起来。
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看到那些红痕,很难不让人既想入非非,又懊恼伤心。只要一想到江一眠和别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他就难受得慌。
所以此刻他耷拉着脑袋,拧着眉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说,“我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江一眠不是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他当然能看出安宇对自己有意思。
早在上次周六的晚上,他赖着不走非要听自己的钢琴课时,他就确定了。
之后这段时间也一直没见着人。
正好,这也是一个说清楚的机会。
江一眠淡淡说了声“好”,然后转身带上房门。
安宇心中欢喜,觉得江一眠对他果然是不一般的。上次虽然一开始拒绝自己去听课,但后来还是同意了。这次面对自己的邀约,更是一口答应。
难道……
他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吗?
安宇一边胡思乱想地跟着江一眠往办公室走,一边笑得收不住脸上的情绪,显得像个得了颗糖的小孩儿。
江一眠在办公室接了杯温水,喝完,然后拧上杯盖,将保温杯搁在自己办公桌上。出门。
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街边往前走了几百米,进入一家环境不错的中餐馆,算不上高档餐厅,但消费不低。
安宇此刻整个人都仿佛泡在了蜜罐里,一路上都在幻想着以后和江一眠一起出入琴行,一起练琴吃饭送他回家,然后开学后又一起出入燕大的模样,根本忘了是他主动提起吃饭,怎么也应该拿出做东的架势来。
直到江一眠坐在他对面,把菜单推到他的面前,一副要请客的模样,温和有礼道,“点菜吧。想吃什么?随便点。”
江一眠作为豪门管家,对衣食住行相关的各大品牌的敏感度,是专业能力的体现。他知道安宇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着音乐梦想的学生,他没见过他弹吉他的模样,不好在他音乐天赋方面下定论。但从他的穿着和言行可以看出,他的家庭很普通,或许以后都不足以支撑他的音乐梦。而他的性格又是比较内敛的,既不善于社交,也不像一般搞音乐的有那么强大的控场力。
在安宇说出一起吃饭的时候,江一眠就决定这顿饭由他来请。所以一直都是他在领着人往前走,全程都是周到有礼的模样。
安宇将菜单拿到手上时才反应过来,连忙递了回去,摆摆手说,“不不不,你误会了。这顿饭我请,是我想请你吃饭,不是要你做东……”
他越解释越急。
“安同学。”江一眠坐姿端正得体,双手搁在桌面,眸色平淡地看着他。
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这让安宇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逐渐稳住了心神。
“我……真的只是想请你吃个饭。”安宇说。
“我知道。”江一眠嗓音温和,“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闻言,安宇整个人都感觉飞起来了,他兴奋地望向江一眠平静无波的眼眸,激动得有些结巴,“你,我,你真的,都知道?你知道我,我,我对你……”
“宇哥。”林澜进门一个小跑就冲了过来,在安宇身侧刹住步子,朝江一眠露出个笑,“江同学也在啊?”
“嗯。”江一眠面色如常,朝他抬了下手,“坐下一起吃吧。”
林澜在安宇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安宇本来兴奋的脸上此刻变得有些难看,他明明已经把林澜支开了,怎么又找了过来?
自己这个邻家弟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哪里都好,可偏偏是个没有边界感的直男。还特别依赖他。
而他在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与林澜拉开距离。可林澜还是一如既往地迟钝,根本不给他单独出行的机会。
以前两人再亲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自从他这次消失半年,回来后就变本加厉,可以说是除了睡觉,两人连上厕所都是同进同出的。
安宇头大,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自己喜欢男人,不想跟他再这么亲密了。
而林澜对安宇此刻的神色全不在意,仿若未觉地把椅子往他身旁挪了挪,两人紧紧挨着,看上去好像坐了同一把椅子。安宇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林澜又紧跟着挪了过去。
见安宇不再动,林澜坐直身子,与江一眠对视,似乎在宣示着自己不可撼动的地位。
江一眠再次把菜单推过去,“林同学,正好我们还没点菜,你来点吧。”
林澜不客气地接过,按照菜单上最贵的点,点了满满一大桌。
他了解安宇,以安宇的经济状况,是绝不可能进这家餐厅的。
那必然是江一眠请客,是江一眠主动请他的宇哥吃饭,他自然不会客气。
带着敌意把菜单搁回了桌面上,服务生记录好后就拿起菜单快步离去。
这家餐厅的桌椅摆得不密集,每张桌子之间都用上半部镂空的雕花隔断隔了一下,形成了一个一个的卡座,桌上还搁了新鲜的插花,都是应季的。
虽是饭点,但前来用餐的人都是素质比较高的人群,所以环境很安静。氛围也很好。
林澜在心里嗤了一声,还挺会选地方。
有人在场,江一眠顾及安宇面子,便没打算再说下去。
只是等菜上来后,招呼两人趁热吃饭。
安宇也是见着这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时,才惊住了。
虽然江一眠一副做东的样子,但他必定不能让这顿饭真的由江一眠来请。毕竟邀约的是自己,要追人的也是自己,要是结账的不是自己,就太跌份儿了。
他此刻就是特别后悔。
后悔之前拿着菜单的时候没注意到价格,现在心里十分忐忑,总是控制不住地在心底估算这顿饭的费用。
而林澜这家伙还点了这么大一桌子,简直要被他坑死!
安宇狠狠瞪了一眼端坐在身旁若无其事给他碗里夹菜的林澜,心里又气又肉疼,还不能说什么。
本来想趁热打铁表白的,说不定机会就来了。他想着虽然这种撬墙角的事有些不道德,但好不容易遇见个很喜欢的男人,要是不搏一搏,错过了人,他必定会遗憾终身,到那时就不是道德不道德的问题了。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自己的命也是命啊,不能搞出人命。
但此刻,旁边坐着个铮亮的大灯泡,瞬间就不想说话了。自己跟江一眠的事,林澜要是横插一脚进来,总感觉有种什么奇怪的三角恋的既视感。
他又觉得林澜一个直男总这样黏着自己,迟早会出大问题。他有自己的幸福要追求,林澜要是经常这样突然出现,迟早会造成误会搅黄一切。
别说追爱了,他都能想象到以后自己悔不当初满街追着林澜揍的场景。
江一眠无视两人,安静地用着餐,仿佛他才是那个电灯泡。
看他优雅用餐的模样,林澜也承认,确实很赏心悦目,但这并不妨碍林澜觉得他装。
“看江同学的气质,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觉得这家餐厅味道怎么样?”林澜话中有话。
江一眠都没抬眼看他,只一边用白瓷羹匙喝着汤,一边淡淡说了句,“挺好。”
这全不在意又滴水不漏的回答,让林澜没挤兑到人,又不甘心地接着说,“江同学一看就是家世良好的豪门精心培养出来的贵族,不像我,市井小民一个。哎对了,早上送你来琴行的,是你的司机吗?听说开劳斯莱斯的人都不是老板而是司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说到最后他嗤笑一声,然后定定地看着江一眠,期待他的回答,更期待他脸上露出某些精彩的神色。
可惜,他又失望了。
江一眠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起身绅士道,“你们慢用,我去下洗手间。”
说罢就抬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一边摸出手机,一边朝洗手间走去。
大拇指轻触解了锁,点开微信,傅承焰已经发来几十条未读消息了。他点开查看,全是燕城附近游玩的地方。
傅承焰让江一眠选一处最喜欢的,还说选不出也没关系,他们可以都去。只要江一眠有时间,他都可以配合。
江一眠一张一张点开,最后选了一张温泉酒店的图。这酒店位于城外两百公里的长泽山顶,鸟语花香,环境清幽,特别适合谈恋爱。
傅承焰发过来一条语音,江一眠点开,拿到耳边。
“宝贝儿你可真会选。”
音量开得不大,但洗手间里无人,这又沉又坏的嗓音直往江一眠耳朵里钻。
他耳根“唰”地一下红了,这才反应过来傅承焰是什么意思。
连忙锁了屏收起手机,洗手。
等耳根的红褪去了些,他才往外走。
江一眠瞥了一眼自己那桌的位置,可以从上半部镂空的隔断里看见两人挤挤挨挨的脑袋,他没有走过去,而是去了收银台结账。
九千八,江一眠还能接受。
但这对安宇来说,就是天价数字。
他只是个普通学生,江一眠怎么也不可能让他请这顿饭。
刷了卡,江一眠就径直出了餐厅。
为免待会儿再被缠上,他直接去了清泉三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