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用忍
江一眠依旧神色淡漠,长睫微垂着,不咸不淡地说,“大少爷误会了,我没有向着谁,只是照顾您替您着想是我的职责所在,没有别的意思。”
秦霄被泼了冷水依然热情不减,灼热的眸光一直停留在他水润的唇上。只是个侧脸就能看出唇形很漂亮,唇弓轮廓分明曲线优美,引人垂涎,“江管家,其实我……”
叮铃铃——
手机又响了起来。
秦霄闭眼,不耐烦地摸出手机。
“大少爷您忙,我先下去了。”江一眠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适时抽身离开。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谢之繁”。
江一眠没想到秦霄和他早在这个时候就联系上了。
前世,江一眠二十岁生日那天,秦霄第一次出轨的对象,就是谢之繁。
在秦霄为他举办的生日Party上,两人干柴烈火急不可耐地在卫生间搞了起来。
十月下旬的天,夜里有些凉意,江一眠担心秦霄衣着单薄,追着秦霄的身影给他送外套。却在追进卫生间时,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浪。叫。
他拿着秦霄的外套,靠在卫生间门口抽烟。
一支又一支。
等里面的浪。叫声停了,他却在秦霄出来之前先一步逃了。
自此,偶尔抽一根的江一眠开始频繁抽烟,有了严重的烟瘾,也再没过过生日。
前世的他,爱秦霄远甚过爱自己,面对感情的背叛选择隐忍原谅。直到后来秦霄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轨,甚至将人带回属于他们的私人别墅,在被他意外撞见后还恬不知耻地问他要不要三人行,之后秦霄又甜言蜜语地跟他解释,说那个人和他长得太像了,自己喝醉了认错人。他都自欺欺人地信了。
和秦霄在一起的十年里,江一眠度过了很多个靠在门外抽着烟等他完事的夜晚。一开始他还会默默记下里面叫得骚上天的男人是秦霄第几个出轨对象,后来他不记了,只是每次离开后,地上的烟蒂越来越多。
直到他成为傅夫人,才戒了烟。
是傅承焰帮他戒的,说对身体不好,特别是残端感染的时候,伤口不容易愈合,备受折磨。
刚开始戒烟的那段时间很难受,江一眠爆发过无数次,每次爆发后又开始崩溃,而傅承焰始终耐心地陪着他,在他爆发时任打任骂随他发泄,崩溃时抱他吻他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以前江一眠情感淡漠,不觉得傅承焰有多好,现在回想起来,傅承焰是他可悲的一生中唯一的贵人。
江一眠加快步伐,回到房间后迅速换下管家制服,套上万年不变的黑风衣。接着挽起裤管,露出带伤的脚腕,拍了张照发给傅承焰。
然后收起手机,从书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一支固体胶放进风衣口袋,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叠卡片装进工装包里,挎上,出门打车。
车上,江一眠拿出手机。
傅承焰早已回复。
【傅承焰:看起来没那么红了。】
【江一眠:嗯,我会继续用药的。】
【傅承焰:好。】
聊天结束,江一眠返回屏幕主界面,点开租房APP,复制了上面的房东联系方式,拨号出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老太太。
“您好,我要过来看下房子。”江一眠抬手看了下腕表,他眉心微蹙,手腕上的表并不是自己日常佩戴的普通石英表,而是傅承焰送的那块运动手表。
出门匆忙,他忘记换下来了。
恍惚几秒后,江一眠回神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礼貌问,“一小时后,您方便吗?”
老太太说这APP是孙儿弄的,孙儿不跟她住,接到电话时她还不知道房子已经有人付了款,江一眠说明情况后她笑呵呵地连声说好。
挂电话后,江一眠戴上蓝牙耳机,照例开始听手机里的弹奏录音。
*
七点五十分,江一眠打开琴行的门,进入办公室。
他打开电脑和打印机,从手机相册里翻出秦霄的照片。
看了两秒,上传到电脑上。
点开图片处理软件,将照片简单排列,一张A4纸单面四张照片。
然后打开打印机的纸仓看了下,选择打印,在打印份数那栏输入100,点击确认打印。
彩色打印机开始工作,低低的鸣响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
印有秦霄照片的A4纸一张一张从出纸口出来,江一眠坐在椅子上看了会儿,侧面的角度看上去,秦霄的眼神被弱化,看不太清。
打印结束,他删除电脑里的记录,关掉电脑和打印机,克制有些颤抖的手,拿出出纸口一大叠温热的A4纸,立在桌面上整理整齐,然后放进工装包里。
接着,他走出办公室,带上门。
进入琴房,放下包,开始练琴。
八点半,方映蓉到了,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后,他才挎上包离开,去了琴行斜对面的一个老旧小区——清泉三苑。
房东老太太已经等在门口了,她头发花白,笑容慈祥地打量路过的每一个年轻小伙子。
走近才发现她的眼神聚焦不明显,有些茫然感。
江一眠看得出,她眼睛不太好。
他走过去礼貌打招呼,老太太这才转头,浑黄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笑着说,“小伙子,你可真准时啊,说一个小时就整好一个小时。”
“抱歉,让您久等了。”江一眠跟在她后边走进小区。
“也没多久,我刚出来一会儿,就卡着点儿出来的。”她说完一边走一边给江一眠介绍小区的情况。
垃圾清运费在门卫室交,电费水费气费在清泉社区的代收点交,就在小区旁边。小区门卫是个老大爷,他习惯零点关门,最好是在零点之前回来,免得他睡了起来开门脾气大要骂人。
江一眠安静听着,跟着她直走到底然后进了左手边的狭窄单元门,上楼。
一梯两户,楼道幽暗,墙面发黄斑驳,回声还挺大。
老太太虽然眼睛不太好,但腿脚却很麻利,走在前面丝毫不用江一眠刻意放缓脚步等她。
一口气上到七楼,她摸出钥匙,插进左手边那道木门的锁孔。
似乎是怕江一眠担心这木门不结实,她说,“你放心,我们小区很安全的,我就住在楼下,几十年了,从没遭过贼。”
江一眠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屋。
内里逼仄,带有简单家电的一厅一厨一卫,进门左边是厕所接着厨房,右边是客厅和阳台,床就在客厅里,旁边有个小小的双人沙发。
里面的东西都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屋子被收拾得很干净,厨房和阳台两头的窗户全打开,采光和通风都很好,隐隐能闻见阳光的味道。
江一眠很满意。
老太太把钥匙给他后,叮嘱他有事就到楼下左边那户找她,然后离开了。
江一眠立在门边仔细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直到她安全走到楼下,响起开门声,他才关上门。
门后钉了只老式金属插销,锈迹斑斑,江一眠拉过插杆,算是反锁了。
他走进客厅,将包放在沙发里,打开,拿出里面那沓印有秦霄照片的A4纸。然后走到电视机前,摸出风衣口袋里的固体胶,颤抖着手将A4纸一张一张贴到墙上。
很快,整面墙从上到下,一排一排,全是秦霄的照片,400张秦霄的脸,400双秦霄的眼。
江一眠从电视柜上下来,取出工装包里的一叠卡片,十张,他放了九张在柜体下面的抽屉里,留了手里这一张,卡片上的字迹隽秀——
【第一项,直视秦霄的照片,10分。】
江一眠将卡片横立在墙边,然后直视整面墙。
秦霄阴鸷的眉眼开始鲜活起来,化成脑海里无数个对他施暴后又花言巧语哄他的魔鬼。
时间缓缓流逝,江一眠呼吸逐渐急促,身体的颤抖越发明显,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至脖颈,他开始缓步后退,只十几秒就退无可退跌进了沙发里。
江一眠闭上双眼,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两分钟后,再次睁开眼。
还是很难受,呼吸困难,身子发僵,依然只坚持了十几秒。
江一眠接着闭眼调整,继续。
这只是脱敏训练的第一步,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一小时后,浑身湿透的江一眠抓起工装包夺门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下楼的,只隐约感觉磕到了膝盖好几次,跌跌撞撞跑出小区后,他脚底发软,跌坐在墙边大口呼吸。
盛夏上午的阳光很烈,可被冷汗湿透的江一眠却觉得好冷。他不自觉地裹紧风衣,身体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状态很不好,开始有人驻足观望,过了会儿有人上前询问情况,他始终颤抖着一言不发。
慢慢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江一眠很清楚,人群里没有傅承焰,没有那个能安抚自己的男人。
有人在拨打120。
“喂,急救中心吗?清泉三苑门口有个人突发疾病……意识清楚没有昏迷……精神状态好像很不好……站不起来……没有外伤……嗯没错清泉三苑……”
人越来越多,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江一眠有些意识朦胧,视野里开始出现重影。
状态越来越糟了。
可这一次,他必须靠自己。
僵硬的双手开始舒展指节,他抓起工装包,努力撑着小区外墙,咬牙爬起来,拨开纷杂的人群,冲到路边的公交站,随便上了一辆刚刚驶入的公交车。
江一眠随手从钱夹里摸出一张纸币,看也没看直接按进投币箱里。
不是上班高峰期,车上的人很少,只有零星几个老年人,座位边放着买菜的小拉车,隔着过道表情丰富地聊着天。
见有人走过来,连忙缩回夸张的手势和探出去的半个身子。
江一眠挨个扶着座椅走到最后一排左边的靠窗位置坐下,车内开着空调,他打开车窗,暖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湿了的额发不断在额角拂动,星星点点的冰凉触感,穿透盛夏的燥热,直入骨髓。
他抄紧风衣,无法聚焦的目光投在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绿化带和高楼上。公车上了高架,穿城而过。
随着时间流逝,江一眠被风吹得渐渐清醒起来,冷汗止住了,视线也明朗了许多。
江一眠抬起还有些僵硬的手,看了看表,下午三点。
车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时从鳞次栉比的高楼变成了一望无垠的田野。
公车到站,终点站播报声响起,江一眠才发现空荡的车上只余他一人。
他挪出身子,起身无力地走到投币箱,摸出钱夹。岂料司机师傅说不回程了,这是城乡公交,一天只跑两趟,这是第二趟收班车,得明早再进城了。
下车后,公车起步,从大路拐进了乡村小路,应该是回家去了。
江一眠脚底仍旧有些发软,烈日当头,他攥着手里的工装包,走到路边不远处一棵凤凰木下,靠着树根坐下。凤凰花开,高大的躯干上万千枝叶和花朵散开,好似为他撑起了一把火红的大伞。
看着无人的公路,无边的田野,远处零星的自建房,日光肆无忌惮地蒸发周遭的水汽,嘶鸣不断的蝉声让每一根神经都跟着燥了起来。
江一眠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很渴。
也很崩溃。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全身。
他静静望着远方的金黄稻田,在树下坐了很久很久,才拿出手机,点开打车APP,试着叫个顺风车。
划了几下没反应,江一眠才发现没有网,移动信号也只有一格。
真是应了那句,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他开启飞行模式,再关闭,网络重启,再次尝试点进打车APP。
此时,屏幕突然显示来电,还没响铃,他滑动的指尖就不小心触碰到了接听键。
“这么快就接了?看来江管家很想我。”傅承焰还是一贯的不着调。
江一眠却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浅棕的眸子逐渐凝起水雾,很想哭。
听筒里蝉鸣阵阵,始终没有人声。
傅承焰想到江一眠之前发病的模样,突然预感不好,语速不自觉加快,“你在哪儿?”
一滴泪水砸在亮起的屏幕,在傅承焰的名字上缓缓晕开。
“说话。”傅承焰明显有些急了,后半句语气却温柔起来,“告诉我,好吗?”
江一眠一言不发,努力克制情绪,就那样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
良久之后。
他将哽咽压进喉咙里,低低出声,“……我也不知道。”
听筒里突然响起电流声。
傅承焰:“微信上给我发个定位。”
江一眠:“没网。”
“戴表了吗?”傅承焰又问,“我送你的那只。”
江一眠:“戴了。”电流声盖过人声。
傅承焰的声音断续,“你说什么……戴了吗……”
没等江一眠再次回答,短促的“嘟嘟”声响起,通话断了。
他看向屏幕上方的信号栏,显示“无服务”。
江一眠认命般地锁了屏。
他不知道傅承焰会不会来找他,但心底有个声音让他等一等。
所以他一直等在树下。
两小时后,傅承焰驱车赶到时,看到满树火红的凤凰木下,江一眠安全地坐在铺满花蕊的草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着,睡着了。
阳光穿透茂密的花和叶,丝丝缕缕地披在江一眠单薄的身上。傅承焰又想起和江一眠的第二次见面,想起那个老巷里静静流淌的金色日光。
他干练的发型微乱,领带被松开,紧蹙的眉终于舒展,驻足良久后,抬腿走向江一眠。
走向那一束遗世独立的金色日光。
恍惚间,傅承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曾无数次这样走向他。
但他没在意,只当是被这脆弱的小美人迷住了,神魂颠倒,总产生错觉。
高档皮鞋踩在火红落花的草地上,一步一步接近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惊动了警觉性很高的江一眠。
他抬头,一双浅棕色的澄澈眼眸氤氲了水汽,倒映着傅承焰挺拔的身影。
与他对视那一瞬,傅承焰心中猛然一动,突然觉得自己在大白天竟也看见了清辉闪烁的漫天星辰。
鱼隰湍堆
这双湿漉漉的眼眸里流转着无助,依赖,和渴望,像一只迷失在林间深处的幼兽,乖乖等着被救助和抚慰。
傅承焰蹲下身,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地落在江一眠的发顶,替他一一拂掉头上的凤凰花瓣。
“抱歉,我来晚了。”低沉又带着疼惜的嗓音里满是温柔的歉意。
江一眠原本克制得还算得体,却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泪眼朦胧,情绪几近崩溃。
在泪水即将掉下来的那一刻,他重新把头埋进膝盖里,咬唇忍着。
前世夺走他们生命的那场大火里,傅承焰也说过这样的话。
两世的记忆涌入脑海,不断交叠又割裂,遗憾和爱意交织翻滚,让他的心口犹如被千斤巨石压着,闷疼得透不过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有我在,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傅承焰跪地,心疼地将人圈进怀里,沉声耳语,“你可以依靠我。”
江一眠瘦削的双肩开始颤抖,他还在努力忍着。
“想哭就哭出来,不用忍。”傅承焰柔声说,“哭出来就好了,相信我,天不会塌,就算塌了还有我给你顶着。”
江一眠在他怀里疯狂摇头,唇瓣染上了鲜红。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傅承焰永远都是唯一一个会心疼地抱着他,温柔地哄着他,告诉他不用忍不用那么坚强的那个人。
“听话,你可以脆弱一次,没关系。”傅承焰耐心引导。他都没发现自己好像很擅长安抚江一眠,做这一切都游刃有余。可事实上,谁都知道他脾气不好还没耐心,做这事这也是头一回。
或许往往受尽委屈的人,独处时尚能坚强,可一旦有人突然给了他一份温暖,他的坚强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所以此刻江一眠再也控制不住,在傅承焰面前嚎啕大哭。
傅承焰将他的脑袋按进胸膛,任他哭个够。
这是江一眠两辈子第一次哭,前世无论他受的苦难再多,都没有吭过声。隐忍和克制是打在他灵魂深处的烙印,冰冷地活着,日复一日,他早就习以为常。
或许是坚强太久,他心里的苦太多,这一哭,竟哭到夜幕低垂。
好似流干了两世的眼泪。
等到抽泣声渐弱,傅承焰在云霞漫天的傍晚,踏着火红的凤凰花,把江一眠抱上了车。
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模糊画面,好似大雨滂沱的夜里,他也曾这样抱起脆弱狼狈的江一眠,只是那雨中的美人似乎与眼前的不太一样。
转瞬即逝的模糊画面,傅承焰虽有些微妙情绪,但也没法细究。只专心将怀里哭累了的江一眠放在副驾上,用湿巾小心又轻柔地沾去他唇上干了的血迹,然后喂他喝了水,再替他系上安全带,最后才进入驾驶位。
“没事了,”傅承焰看向红着眼无力窝在座椅里的江一眠,牵起他的手说,“我送你回家。”
车子发动,傅承焰单手打着方向盘,车头调转,缓缓驶离。高大的凤凰木在云霞下渐渐倒退,最后隐入漆黑的夜里。
黑色幻影消失在公路的尽头,一辆灰色小皮卡驶来,停在路边,有穿着工装的维修人员陆续下了车。穿越稻田,走向远处的移动基站。
路上,江一眠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手机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提示声,有微信的,也有短信的。
信号恢复了。
江一眠没理,车内放着舒缓柔和的钢琴曲,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傅承焰开着车,时不时侧头看他,见他情绪稳定下来,主动打破沉默。
“这首曲子怎么样?”傅承焰问。
江一眠默了会儿,开口有些哑,“……很好听。”
傅承焰喜欢听钢琴曲,江一眠知道。
前世他车里总是播放着钢琴曲,那时候江一眠心里阴郁很排斥钢琴,更受不了听钢琴曲,只是一直忍着。而傅承焰知道他年少的经历,以为他也会喜欢这些。
直到后来大火前的那段时间,两人频繁争吵,江一眠情绪失控,才说自己讨厌钢琴曲,讨厌傅承焰所有自以为是的安排和照顾,讨厌他这个人。
那次傅承焰看着江一眠沉默了很久,离开之前对他说,“没关系,能说出来也算我没白费功夫。”
然后,傅承焰的车里什么音乐都没了。
但是安排和照顾还是一如既往地周到体贴。
“不过我只欣赏音乐,并不喜欢这首曲子的创作背景。”傅承焰接着和他聊。
“您不喜欢那个希腊神话故事?”江一眠有些好奇。
前世的那场大火里,江一眠在听见傅承焰的声音时会那么心痛后悔也是有迹可循的。其实那次争吵过后,傅承焰一走,他就已经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了。只是他向来嘴硬,至死也没跟傅承焰低过头。
所以前世他们并没有这样一起聊曲子的机会,这对江一眠来说也是一件心里挥之不去的憾事。
傅承焰“嗯”了一声,他漫不经心地问江一眠,“你觉得真诚和执着真的能创造爱情奇迹?”
江一眠看着傅承焰盯着前方的侧脸,郊区的夜里很黑,所幸路灯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打进车内,傅承焰的轮廓依然清晰硬朗,很有安全感。
江一眠很放松,也很舒服,回答起来竟自成一种浪漫。
“能。”他眼底泛着微澜,“国王爱上他亲手雕刻出来的少女,日复一日地看着她,即使知道她冰冷毫无人性,却始终如一地倾注爱意,终于——雕塑有了生命,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个故事很美,不是吗?”哭过之后的嘶哑嗓音,却出奇地温柔,比平时还要温柔得多,很容易让人坠入甜蜜的粉红梦境。
傅承焰胸口一热,握住方向盘的手动了动指节。
但他面上仍旧看上去吊儿郎当,轻笑一声,“雕塑有生命,你觉得现实吗?我倒是觉得,这世上,多的是毫无回应的爱意。”
他并没有刻意影射什么,但江一眠却开始难受了。
傅承焰和他,一如国王和少女一般开始,结局却没有故事中的人物那么幸运。
对前世的傅承焰来说,江一眠始终是一尊没有生命的冰冷雕塑,任凭他小心谨慎呵护备至,源源不断地倾注爱意,却至死都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或许傅承焰说得对,这世上多的是毫无回应的爱意,也多的是满身遗憾的爱侣。
江一眠心中酸楚闷疼,眼眶不自觉地又蓄起水汽。他别过头,看着窗外明暗交替飞速倒退的昏黄灯光。
今天他很爱哭,多少有些脆弱了。
前路还很漫长,他暗自告诫自己,不能这样,得振作起来。
傅承焰察觉他可能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又打趣说,“我也是胡诌的。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懂什么爱情?”
明灭的灯光远去,车子驶入一段没有路灯的路段,黑夜瞬间包裹车身,袭入江一眠的眼底。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一眠双手攥拳,压着紊乱的呼吸低低喊了一声,“开灯。”
傅承焰心中一乱,车子飘了一下,然后他迅速打开车内灯,靠边停车。
黑夜里江一眠总是会高度警觉,今天本就耗费了过多精力和体力,加上这么多年在夜里开灯的习惯,他实在是有些扛不住这种神经紧绷的折磨了。
何况身旁的人是傅承焰,他很清楚,自己能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不用忍着。
他或许真的可以脆弱一次,别那么辛苦。
就今夜,江一眠想。
就今夜这一次,放纵自己,没关系的吧……
傅承焰下车走到副驾打开车门,黑夜里他披着车灯的暖光,替江一眠解开安全带,就那样蹲在他身侧,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揉着他的发,温声道,“又难受了吗?”
随后他又满眼歉意,“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争辩,那国王和少女的故事,我管他现实不现实,你说美就行了……”
傅承焰还在继续说着话,江一眠却听不清了,他眼中只看得见傅承焰不断启合的薄唇,很性感,好想吻。
《水边的阿狄丽娜》播放完,《爱的协奏曲》前奏响起,情思如小溪般潺潺流淌出来,爱意涌起,又漾开,强劲与低沉交替,震人心弦,又轻柔缠绵。
就一次,吻一下就分开。
江一眠这样想着,慢慢放松身体,喉结微动,小动物般慢慢凑了过去。
他太渴望傅承焰的安抚了,不止是温柔的言语和守礼的触碰。
他想要更多,更深入,更彻底的安抚。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傅承焰见江一眠有了动静,轻声问。
但很快,他意识到江一眠想靠近他,便把肩膀借了过去,将人按在了自己的肩头。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说过,你可以依靠我。”傅承焰嗓音越发低沉缓和,“随时都可以。”
结实有力的肩膀,爱人的体温,和耳边熟悉的气息,今生的相思苦化作脑海里前世无数个日夜的缠绵交织。
江一眠爱。欲上头,在他肩上蹭了蹭,鼻尖凑到他颈侧,“傅先生,我可以……”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这郊区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穿云裂石,江一眠被惊了个清醒,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他有些呼吸不畅,连忙从傅承焰的肩上起来,靠进座椅里,暗自调整情绪。
手机还在响,江一眠没有理。
傅承焰也不管他接不接,见他似乎好些了,重新替他系上安全带,关车门,回到驾驶位,继续驱车前行。
因为车内开了灯,视线不是很好,傅承焰开得很慢。
很短的一段路,不过七八百米,他耐心地开了好几分钟。
出了这段漆黑的路,路灯昏黄的光再次洒进车里。为了安全,江一眠关了车内灯。
前方就是进城的迎宾大道,远处灯火通明。
傅承焰轻踩油门缓缓提速。
手机铃声还在响,像极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江一眠平复之后,终于拿出手机。
是秦霄。
滑开接听键。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秦霄的语速有些快,能明显听出怒气,责备,还有一丝关心。
傅承焰蹙了下眉,目视前方,指尖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方向盘。
江一眠默了两秒,冷淡开口,“大少爷有事吗?”
秦霄避而不答,只问,“你在哪儿?”
“在回来的路上。”江一眠答。
音乐声虽然在江一眠接听电话时就被傅承焰调小了,但钢琴曲的存在感依然很强,秦霄明显听见了。
他本想问江一眠嗓子怎么哑了,一开口就成了,“有人送你?”
这舒缓的钢琴曲,这绝佳的音质,明显是顶级音响的配置。不可能是出租车,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是谁?”秦霄咄咄逼人。
江一眠对他的尖锐盘问不予理睬。
“傅承焰?”他咬牙切齿,“是不是他?”
车子不自觉提速,傅承焰指尖敲击的动作却放缓了些。
“大少爷,您想多了。”江一眠平静道,“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电话被挂断。
傅承焰挑眉,无声地笑了下。明知道此时让秦霄发现自己在江一眠身边,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但还是忍不住心怀期待。现在期待落空,心里说不出的微妙滋味。
而江一眠并不知道傅承焰的心思,只将手机放回风衣口袋,细细琢磨着待会儿回到秦家,要如何应对暴怒的秦霄。
这是他第一次挂秦霄的电话。
秦霄此时一定气疯了。
为了缓解心中烦郁,傅承焰将音乐调到合适的音量,重新聊起话题。
“之前你状态不好,我没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江一眠说,“坐错了公车。”
怕傅承焰觉得他理由牵强,又接着说,“上车就睡着了,到终点站了才醒。司机师傅又不回程,我只好下车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江一眠温和的嗓音,傅承焰心里的阴云瞬间就散了。
他笑着看江一眠一眼,“江管家在我心里一向是温柔得体谨言慎行,似乎从不出错,没想到生活中也会有迷糊的时候。”
江一眠也浅笑一下,“再精密的仪器,也偶有发生故障的时候。”
“你不是仪器。”傅承焰认真地看着他柔和的眉眼,“我倒是希望你会哭会笑,会失控会发泄,会拒绝,也会要求。”
江一眠心中一热,回看着他,几秒后收回视线,岔开话题,“对了,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戴的这只运动手表有离线定位功能,”傅承焰又深深地看向他,“这几天只要不是非必要场合,别摘了。”
江一眠长睫微垂,一时分不清他这话是命令还是叮嘱,只是那道无法忽视的视线灼得他有些脸热,他低声提醒,“……傅先生,您看看路。”
傅承焰突然笑了,“我虽然很少开车,但车技一流。何况有你在,怎么都得开稳点儿。放心吧,你的安全,我能保障。”
江一眠倒不是担心安全问题,前世傅承焰每次载他出门,开车都极稳,从不会因为刹车和起步等问题让江一眠身子难受,相反江一眠坐在车里犹如坐在沙发里一样舒适,根本感受不到惯性作用。
他一直以为傅承焰开车就是这样的,直到有次他听见傅承焰和傅老爷子讲电话。那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五年,在傅承焰的努力下,傅老爷子也放下了对江一眠的成见。
老爷子声如洪钟,花园里两人隔了一两米,江一眠都听见他说,“你们小两口住在庄园里我是真不放心,听说你最近老自己开车出门,这样可不行啊!你开车那是一路狂飙招摇过市,太不安全了!你也是有家庭的人了,得沉稳点儿,别那么心浮气躁风风火火的,不成样子!”
傅承焰看了江一眠一眼,然后背过身,吊儿郎当地笑,“哪有?您别瞎说。”
“你还不承认?我又不是没坐过你的车,得亏我心脏好,也没有高血压,不然肯定被你小子整出个好歹来!”
“我可不敢,您就别拿我开涮了。”傅承焰看了一眼黄昏的天色,“好了,我得陪我夫人散步了,不跟您聊了,改天回祖宅看您。”
钢琴曲在车内缓缓流淌,无声的两人反而显得越发寂静。
见江一眠一直不说话,傅承焰又起话头。
“下周五,你来吗?”
江一眠收回思绪。
下周五,傅承焰的生日。
他知道傅承焰问的是生日宴,但为免露馅,假装不知情地问,“什么?”
秦家没收到请帖?
傅承焰蹙眉,他专门强调一早把请帖送去秦家,吴巡办事一向得力,应该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那天是我生日。”他说。
为了不给江一眠添麻烦,请帖上没有江一眠的名字,但他知道秦卫国那个老狐狸一向爱端长辈的架子,是不会出席他的生日宴的。来的人只能是秦霄,江一眠作为秦霄的贴身管家,定然会陪他出席宴会。
“你会来吗?”傅承焰又问。
这份邀约,江一眠等很久了。
其实就算傅承焰不邀请他,他也已经搞定了。
虽然不管怎样,他都会在下周五出现在傅承焰的生日宴上,但听傅承焰亲口问他,他还是很开心,胸口一阵暖意。
“会。”江一眠微微点头,沉静的外表下心潮澎湃,“我会随大少爷出席。”
“好。”傅承焰笑容明艳。
“困不困?”他又问,“困了就睡会儿,到地方了我叫你。”
“不困。”江一眠说。
其实今天他挺累的,但他不想睡,哪怕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傅承焰的侧脸,也好。
这样独处的时间,很难得。
他舍不得。
而傅承焰同样舍不得错过一分一秒。
进城后车速放缓了许多。
“你很喜欢看我。”傅承焰笑着说。
不是疑问,是肯定句。
江一眠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不自觉流露出了不该有的情愫,在傅承焰看来,必然会引起误会。
他有些慌,转头看向车窗外闪烁着霓虹的巨大摩天轮,随着**缓慢的转动,心跳也稍稍平缓了些。
红灯路口,车子停稳。
傅承焰不依不饶,看向他,“你喜欢我。”
依然是肯定句。
江一眠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绪,瞬间大乱,脸颊开始发烫。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每次和傅承焰在一起,他确实会有意无意地看他,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他明明已经很克制了。
但今晚他知道自己是被傅承焰哄得昏了头,过于放松自己了,才会那样明目张胆地看他。
此刻脑子里好似一团浆糊,混乱之下也没法快速寻出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一时之间,江一眠失了语,即使在昏暗的车里,也能明显看出他脸上的绯色。
绿灯亮起,车子起步。
江一眠松了口气。
可刚过路口,车子就靠边停了。
他攥着安全带,再次紧张起来。
情绪和氛围到了这个点,之前压下去的爱。欲再起,理智告诉他此刻不可以,脑子里却不可控地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傅承焰说喜欢他,拒绝的话他还能说出口吗?
如果傅承焰要吻他,他会不会失控回应?
如果今晚要做,他现在还有力气推开人吗?
“江管家。”傅承焰声音极缓,低沉的嗓音在此刻听起来尤为暧昧。
江一眠僵着身子,不敢回头。
时间的流逝似乎都缓了许多,他努力克制,明明已经乱了呼吸,面上看上去却还算平缓。刚才的胡思乱想被他艰难地挥了个干净,此刻反而脑子一片空白。
咔哒——
驾驶位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江一眠心脏狂跳,脊背挺直,双腿并得很拢,攥着安全带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颤抖。
要发生了吗?
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他能感觉到傅承焰的身体在缓慢贴近。
第34章 抱歉
预感的事即将发生,江一眠心中一颤,再也忍不住,呼吸大乱。
换气的声音在车内快速起伏。
“你很紧张。”傅承焰还在继续,气息越来越近。
江一眠看不见,但感官告诉他,傅承焰的唇此刻就在他耳畔。
“放松。”低沉的嗓音仍在蛊惑。
车窗上染了江一眠的温热雾气,他精神高度紧张,盯着窗外的朦胧夜景,紧张地等着傅承焰的下一步,心里毫无应对之策。
很慌,也很渴望。
仅有的理智,在克制和失控之间反复挣扎。
江一眠很怕自己稍稍松懈一秒,就会勾住傅承焰的脖颈,热烈地吻他,要他。
就在江一眠快要撑不住的那一刻,颈侧暧昧的气息突然抽离。
“咔哒”声再次响起,驾驶位的安全带重新被系上。
“抱歉,吓到你了。”傅承焰的声音回到安全距离。
江一眠想解释他不是害怕,但考虑到目前的情形和氛围,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车子起步,傅承焰一手转着方向盘,一手解了两颗衬衫扣子。
胸膛结实的肌肉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起伏。
那一刻,傅承焰是想吻江一眠的。
把他吻到意乱情迷,再找个酒店趁热和他做。
可江一眠的反应,让傅承焰下不了手。
他虽然表现出了喜欢,但明显还没做好准备。
傅承焰可以不用他将喜欢说出口,也不用确定关系,但得让他自愿。
自愿让自己碰,自愿与自己做。
强迫他,傅承焰狠不下心。
即使此刻内里野火燎原,想得快要发疯。
这是他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样渴望。
也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如此克制。
刚才的事,让两人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舒缓的钢琴曲在车内流淌着。
江一眠始终没有说话,察觉到他的呼吸稳了,傅承焰才开始缓缓提速。
车子很快进入枫桥路,行至中段,江一眠才终于开了口。
“傅先生,请停车吧,我就在这里下车。”
他没有让傅承焰送他到秦家别墅门口,只是料到了秦霄此刻濒临发疯的边缘,不想彻底激怒秦霄。
何况自己和傅承焰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不适合让他牵扯进来,给他平添麻烦。
前世就够麻烦他的了,这一世,江一眠只想自己处理好一切,再奔向他的身旁。
冷静下来后才觉得,刚才真的太冲动了。
人一脆弱,跌入温暖里就容易昏头。
幸好,什么也没发生。
他要的是傅承焰一生,而不是短暂的露水情缘。
“今天真的很谢谢您。”江一眠握着挎包带子,立在车窗旁跟傅承焰道别,“再见。”
傅承焰还压着一身燥火,看着江一眠风轻云淡的模样,又加上在此处下车,傅承焰有种江一眠觉得他见不得人的感觉。
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但他还是尽量语态平和地说,“江管家,你很清楚,我要的不是一句谢谢。”
江一眠抿唇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觉得如果一句话不说就离开很不礼貌,所以只静静地立在原地,目光投在沾了郊区泥土的车轮上。
“算了。”傅承焰说,“今天你也累了,快回去吧,好好想想,我等你答复。”
江一眠想说他没这个打算,可等他抬头,傅承焰一个急转,已经掉头疾驰而去。
与送他时的开车风格,完全不一样。
江一眠拿出手机,点开傅承焰的微信,指尖快速敲击出一行字:傅先生,注意安全。
正要发送时,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他将手机放回风衣口袋,裹了裹衣服,踩着路灯的灯光往前走。
叮——
微信提示音。
江一眠快速摸出手机——
不是傅承焰。
【闻远:江管家,最近怎么样?】
出于礼貌,江一眠回了句还好。
正要锁屏,对方又发了一条过来。
【闻远:项目迟迟开不了工,我打算来一趟燕城。不过燕城我不熟,你可以当我的导游吗?】
……不得不说,在感情方面,闻远真的不太会。
江一眠对他不感兴趣,何况今天也确实很累,没精力应付,回了句最近没空,然后就锁屏大步走进夜色里,不再理会他后面发的几条消息。
走到枫桥路的尽头,不出意料地,秦霄果然等在别墅门口。
见江一眠走近,他随手扔掉嘴里刚点燃的香烟,大步走了过来。
“送你回家的人呢?”他看了看江一眠身后,语调尖锐。
“没人送我。”江一眠绕过他。
“站住!”秦霄咬牙回头,眸色阴沉地看着江一眠单薄的背影,“究竟是不是傅承焰?你是不是跟他约会去了?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开了房?”
“大少爷何必这样?”江一眠没有回身看他,但他刚才走近时明显有一股浓重的香水味。
而江一眠知道他不喜欢用浓香型的香水。
“您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回房清理一下身上的味道。这时候老爷还没休息,要是让他知道您在外面有人,我想后果不用我多说。”
秦霄没想到江一眠竟能通过香水猜到自己在外面有了人,心虚之际竟一时语塞,眼睁睁地看着人进了别墅大门。
说有人,也算不上。
谢之繁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骚狐狸。
也怪自己,早上就不该去见他。
秦霄烦躁地踹了一脚门口的花台,磨着后槽牙进了别墅。
早上江一眠离开后,秦霄确实去见了谢之繁,不过他并不是去跟他上床的。而是为了彻底断了对方的念头,免得隔三差五打电话发骚。
到了约好的酒店,秦霄门都没进,敲开门就把一张卡甩谢之繁脸上。谢之繁的父亲作为谢家家族之争的失败者,平时备受打压,虽同样姓谢,但日子却过得很艰难,谢之繁同样不好过。而这张卡比上次那张钱多,里面有五百万。
“拿钱滚蛋,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让你在燕城待不下去。”秦霄语气狠厉,说完转身就走。
岂料谢之繁根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比他想象的更骚更不要脸,当即就解了浴袍贴上他的后背,一双手跟水蛇一样游走,浑身没骨头似的,活像个妖精一般缠着他。
走廊毕竟有风险,纠缠起来损失的只会是秦氏的颜面,秦霄只能将人粗暴地按进房里。
一进房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天雷勾地火,没忍住。
关于这方面,秦霄也不得不承认谢之繁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妖精,很懂他,很听话,也很会玩。
什么都能来,堪称完美符合他的口味和癖好。
但秦霄就是对他不满意,这次两人玩得比上次还大,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恢复不了,也算是可以耳根清净一段时间。
晚上秦霄好不容易甩掉谢之繁那个小妖精,回来却找不到江一眠的人影。问了一圈佣人,只知道他早上出去了,不知道具体去了哪里。
秦霄其实一开始只想见一见江一眠,没打算做什么。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谢之繁做了之后,他都特别想江一眠。
想见,见不到,就越想。
上次只是感觉不太对,这次他才确定,即使谢之繁满足了他的一切欲。望,但他想要的始终都是江一眠。
即使是玩具,他也只想要自己的玩具,不想要什么替代品。
可江一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心里烦闷,像胸口压着一块不轻不重的石头,情绪一压抑就开始胡思乱想,怀疑江一眠故意不接他电话,甚至怀疑自己被拉黑了,逐渐暴躁。
怒气最盛的时候电话通了,但没人接,他摔了手机。过了会儿又冷静下来,开始担心江一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接着又捡起碎屏的手机拨了过去,这次江一眠接了。
他放下了心,怒气又起,压着关心质问江一眠,却听见了高档音响流淌出来的钢琴曲,瞬间变得敏感尖锐。
秦霄压着火走到二楼,果然碰到了秦卫国。
看着秦卫国从书房出来,径直朝自己走来,秦霄心虚地转身就走,却被大声叫住。秦霄只能站定,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家里人都知道秦霄喜欢清淡的香水,秦卫国也不例外。
之前他出入夜场去堵众益建材的董事长,身上也都是酒气,没有脂粉味,也没有别的香水味。
秦卫国不是傻子,只要一靠近,就能知道秦霄心里有鬼,至于他和男人做还是和女人做,又或者做没做,秦卫国向来不关心,他只关心秦氏的颜面。这么重的香水味,必然得是亲密接触才会留下的,就这一点就足够秦卫国大发雷霆,少不了又是一顿鞭子。
秦卫国的步子越来越近,秦霄微垂着头,不自觉攥紧了双手。
就在秦卫国即将走到跟前时,不知何时江一眠出现在身侧,他恭敬叫了声,“老爷。”
一股比秦霄身上更浓的香水味充斥着二楼走廊,秦卫国本就有过敏性鼻炎,闻到这味道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江一眠其实也很不舒服,但他忍住了。
作为管家,不能在雇主面前失态,这是基本的礼仪。
秦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可置信地看向江一眠,他没想到刚才还冷冰冰拿父亲威胁他的人,此刻居然会帮他瞒着。
秦卫国属实有点受不了,但他闻得出这是秦汐常用的牌子,黑着脸问秦霄,“怎么搞的?她这是把一整瓶香水洒你身上了?”
秦霄从不关注于文卿那俩孩子,根本不知道秦卫国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口中说的人是谁,不好回答,只能沉默。
江一眠适时开口,“不关大少爷的事,是我刚才给小姐送水果时不小心打翻了她的香水。”
“是我的失误,我会在天亮之前抄好一百遍管家守则,并照价赔偿。”
抄管家守则是李向明定的规矩,凡是出了打碎东西这种低级错误的管家,第一次抄一百遍扣一个月工资,第二次卷铺盖走人。秦家不会容忍任何一个连小事都做不好的下人。
这是江一眠第一次犯这种错误。
秦霄突然有些感动,看江一眠的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即使以前江一眠也帮过他很多次,但他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从不在意。可这一次或许是江一眠最近对他太过冷淡,此刻突然给了点温暖,竟让他察觉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秦霄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开始担心江一眠抄一百遍管家守则得熬一整夜,会困会累会手疼,江一眠还没钱又清高,不要他的钱,怎么赔秦汐那么贵的香水?
秦卫国又打了几个喷嚏,实在是受不了了,话都不想说,只摆摆手示意江一眠赶紧去处理干净,自己则匆匆抬脚下了楼。
走廊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江一眠候了会儿,见秦霄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抬脚上楼。
秦霄什么也没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江一眠瞥了一眼楼梯的镂空扶手,视线穿过欧式镂空雕花,刚好可以看到缓步上楼的秦霄,他脸上的暴戾全消,眉头拧着,看不出具体什么情绪。但他没有快步追上来纠缠,江一眠的目的就达到了。
上了三楼,江一眠走到自己房门口,正要开门,站在楼梯口的秦霄突然唤了他一声,“江管家。”语气破天荒地温和。
江一眠将搭在把手上的手收回,立在原地等他走近。
秦霄很有分寸地在他身侧两米的位置停下,“谢谢。”
江一眠没看他,保持着管家的礼仪,恭敬垂眸道,“大少爷不必客气,这是我的职责。”
看着江一眠这副模样,虽然仍旧冷淡疏离,但如果忽略这段时间他和自己闹脾气之外,好像也只有江一眠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这边,会无条件地对自己好。
秦霄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有些过分了。
但他是大少爷,江一眠是管家,照顾他保护他,也确实是江一眠职责范围之内的事。
所以他虽然心里有歉意,但不多,且并未打算跟江一眠真心道歉。
“好,那你早点休息,明早不用侍餐了。”秦霄说完才觉得不对,又说,“如果抄不完,我可以帮你。赔偿也是。”
“不用了大少爷,您早些休息。”
秦霄轻轻叹了口气,越过江一眠走向主卧,他就知道,江一眠就是死倔,死清高。
明明只要随便开个口就能舒服享受别人的帮助,但他就是宁愿自己受罪,也不肯张嘴。以他这张脸,不论在哪里,只要他愿意利用,每天都可以过得很轻松。
当然秦霄只是这样分析,并不希望他在外面到处利用自己的脸。
毕竟江一眠对他来说,就像是私人物品,谁都碰不得。
秦霄进入主卧后,江一眠才将手重新搭上把手,开门进屋,反锁。
快速脱下身上的所有衣物,披上浴袍,把衣物整理好放进浴室旁固定的小隔间里,每天固定时间会有负责洗衣服的佣人来收。
然后关上小隔间的门,按着胃部进了浴室。
江一眠本就肠胃弱,自然花香没事,但香水会让他不适。今晚他倒了一整瓶在身上,浓香持续了这么久,毫无疑问会对肠道造成剧烈刺激,此刻心里直犯恶心,胃也开始隐隐作痛。
前世江一眠会用秦霄喜欢的香水,其实就是在委屈自己。因为肠胃虚弱的原因,他是自小不用香水的。
是秦霄喜欢保持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而江一眠满心满眼都是秦霄,所以才忍着不适常年用着同款香水。
虽然秦霄用的那款香水不是很浓,但江一眠长期使用,肠胃长久地被刺激着,原本些微的不适感逐渐加重,又没调理过,经年累月,早就不堪负荷了。
后来的江一眠,常年吃止痛药和消炎药,成为傅夫人时,已经完全一点香水味都不能闻了。
傅承焰身上的味道比秦霄还要淡许多,可江一眠都无法忍受。
一开始傅承焰不知道他总是呕吐胃疼的原因,医生每次也只说是他肠胃太过虚弱,经受不住任何刺激,包括生冷坚硬的食物,刺激性的气味等。
那时候傅承焰已经很注意江一眠的饮食和生活环境了,直到有次他开始怀疑自己用的香水。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身上这若有似无的味道足以刺激江一眠,但他还是停用了。
后来江一眠的症状得到缓解,傅承焰就勒令庄园里所有人都不得使用香水。
之后经过长久的调理,江一眠的肠胃才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要不是太刺激的气味,他都能受得住,但傅承焰再也没用过任何香水。
送江一眠的满园芬芳,也都是香味宜人的品种,主要以他喜欢的味道很淡的白玫瑰为主。
就连江一眠每年生日那天,傅承焰给他准备的那瓶金桂,也只挑选了一支桂枝,仔细修剪造型后,插入极具古典美感的青釉花瓶中,以几朵白瓣黄蕊的秋菊点缀,芳香绵柔,宜人不浓郁。
“哗啦”的水声戛然而止,江一眠打开浴室门,单手扶着门框往外走,热气缭绕中他脸色苍白全无血色,一头湿发滴着水珠,他没力气擦拭,浴袍看起来也只是胡乱套了下带子。
胃越来越疼了。
砰砰。
敲门声温和又小声,生怕扰了人,一听就知道是秦汐那个小姑娘。
江一眠挺直身子,重新裹好浴袍,系好带子,确认仪容不失态后,才抬脚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秦汐就急忙出声,“江管家,进去说。”
然后她就要往里挤,江一眠微微挡了一下,“小姐,有什么事还是在这儿说吧。”
秦汐食指放在嘴上小声“嘘”了一下,才说,“哎呀,你拦我做什么?一会儿让大哥听见,他可不会领我的情。我也不稀罕他一句虚情假意的谢谢。”
江一眠仍旧拦着,温声提醒,“小姐,夜深了,这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规矩,江管家哪哪儿都好,就是太好脾气太讲规矩了。
秦汐无奈地瞥了一眼主卧,嘴巴嘟了嘟,泄气道,“好吧,刚刚爸爸说起香水的事,我是来跟你说,不用赔我香水。虽然我不懂大哥那么对你,为什么你还总帮着他替他着想,你也知道我一向是向着你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这香水是经过我同意后,你才用的,怎么可能要你赔?”
江一眠眉心微蹙,忍着疼耐心听她说完,然后才开口,“小姐,一码归一码,该赔就得赔。”
秦汐急得跺了跺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香水我一大堆,这瓶就当送你了。何况爸爸刚才要不是鼻炎犯了匆匆离开,也一定不会让你赔的。我这就去找爸爸,让他别让你赔。”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小姐。”江一眠立马叫住她,“这样,改天我送您一个礼物,当做赔偿。您看行吗?”
闻言,秦汐展颜一笑,“行。不过不能太贵了,不然我可不收。”说完她就乐颠颠地跑开了。
江一眠见她下了楼,才关上门,按着胃部靠着门板滑坐下去,此刻他额角冷汗涔涔,脸色也比刚从浴室出来时更苍白了几分。
叮——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提示音。
江一眠一直在等,他期待傅承焰安全到家后会给他发来信息。
所以听到这声提示音,他连忙撑起身子,艰难地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快速滑开屏幕——
真的是傅承焰。
【傅承焰:我到家了,晚安。】
江一眠咬唇忍着疼,指尖敲击得有些慢。
【江一眠:好,晚安。】
心里的牵挂落了地,江一眠将手机放回床头柜,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坐到书桌前,拿出笔记本和钢笔,开始默写五百字的管家守则。
纸张上工整隽秀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的墨色水光。
*
四点四十,手机上设置的闹钟按时响铃。
铃声是舒缓空灵的《寂静之声》,江一眠没管,坐得端端正正书写着最后一遍管家守则。
天光未明,微凉的风拂进窗台,台历轻轻翻动,发出柔和的“哗哗”声。
冷风漫过白皙的脖颈,江一眠有些冷。
最后一遍写完。
他合上钢笔,习惯性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才惊觉自己穿的是浴袍。春秋季节穿的薄款法兰绒,他怕冷,这个厚度刚刚好。
幸好不是夏季的浴袍,不然这一晚早感冒了。
之前写的时候精神集中完全没注意,现在松懈下来,又被冷风一激,这才感觉四肢发冷。
胃部的疼痛,也依然有很强的存在感。
江一眠起身活动了下肩颈和四肢,然后走到床头柜拿起手机关了第二次响铃的闹钟。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微明的天色,点进医院的微信公众号,选择消化内科,给自己挂了一个白天的普通号。上面显示的预约时间为:【10:30-11:00 32号】
正好。
练了琴,做了脱敏训练,打车过去时间差不多。
他放下手机,进入卫生间,洗漱后,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黑色运动装换上。
该晨练了。
*
早餐时间,秦霄一反常态,轻声敲了敲江一眠的房间。
没有回应。
他心里想着,该不会是刚写完一百遍管家守则,现在睡着了吧?
秦霄再次抬手打算敲门,动作却突然凝在了半空。
算了,让他多睡会儿。
秦霄收回手,转身下了楼。
他不知道,江一眠早已回来过一趟,换了衣服挎上包,然后把抄好的一百遍管家守则交给李向明后,就又出门了。
通过重生后这段时间的故意疏远,江一眠清楚地知道,只要秦霄还没得手还没彻底疯魔,他就一定会被自己的态度牵动情绪。昨晚那件事,会让自己在他那里获得短暂特权。
但江一眠胃不舒服,并不想吃早餐,也不想跟秦霄过多接触。于是故意在用餐时间之前结束晨练回来。
所以他此刻正坐在计程车内,一边听着弹奏录音,一边看着手机相册里秦霄的照片。
目光凝了两秒后。
点击编辑,裁切,缩小裁剪框,移动到秦霄阴鸷的眉眼上。
照片其他部分瞬间暗了下去,只余那双魔鬼一般的眼睛,仍发着光,盯着他。
确认,眼睛被裁了下来。
保存,返回相册。
江一眠看着秦霄的眼睛,在心里计着秒数。
一,二,三,……
十,十一,十二。
他闭上眼,锁了屏,靠着头枕调整呼吸。
几分钟后,再次打开屏幕,继续。
第35章 等我
今天提前出门了,所以到达琴行格外地早。
江一眠一手按了按胃部,一手掏出钥匙开门。
天气不怎么好,乌沉沉的,有些压抑。
江一眠进入琴行后,打开照明,径直走向办公室。
昨夜穿着浴袍在窗边坐了一夜,应该是有些受凉了。早上运动回来他就觉得嗓子有点干,所以包里带了个保温杯。
只要不是剧烈运动过后,江一眠平时都不怎么爱喝水,但生病了就必须得喝。
他走到饮水机旁打开开关,然后又走到自己的办公位,将工装包搁在办公桌上,拿出里面的磨砂保温杯。黑色的,不大不小,能装300ml,一手可握。
水开了,江一眠拧开杯盖,接了一大半冷水,然后接了一小半开水,尝了一口,温温热,正合适。
他又喝了几口才拧上杯盖搁到办公桌上,然后从包里拿出琴谱。
时间还早,办公室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为免浪费,江一眠关了里面的灯,又带上门,才抱着一大叠琴谱去了琴房练琴。
《西班牙大协奏幻想曲》激昂的前奏响起,窗外的阴沉与琴房内明亮的美好仿若两个世界。
江一眠的琴声总是有很强的感染力,即使此刻已经有零星的小雨滴落在玻璃窗上,一眼望去城内皆是风雨将至的压抑。可这小小的一方空间,与世隔绝,璀璨明媚,里面忘情弹奏的人也美好得耀眼。
要不是此刻太早,琴行只有他一人,估计又会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
曲子奏到后半部分,江一眠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突然开始惨白起来。
但他还是稳住指法,继续将曲子弹奏下去。
一曲奏罢,呼吸大乱。
这首曲子难度大时间长,一曲下来十多分钟,极其耗费体力。他身体本就不舒服,此刻明显有些体力不支。
胃似乎越来越疼了,还伴有恶心之感。
叮——
微信提示音。
他拿过搁在钢琴上的手机,结束录音,一条低电量提示弹了出来,这才发现昨晚忘记充电了。
江一眠紧拧着眉,调整呼吸,关掉提示,点开微信。
【傅承焰:昨晚很抱歉,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
正要回复,他又发了一条过来。
【傅承焰:关于那个问题,你可以不用答复,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生日宴上等你。】
胃里翻江倒海,疼痛越来越剧烈,江一眠咬唇忍着,指尖敲击得很慢。他回——
【江一眠:好的傅先生,我会准时到场。】
刚发出去,傅承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一眠开始冷汗直冒,他身体压在膝盖上,一手按着胃部,一手艰难地滑开接听键。
傅承焰:“我觉得还是打电话跟你道歉显得比较有诚意……”
啪——
手机跌落在地,胃里开始剧烈绞痛,能感受到明显的腹直肌痉挛。江一眠努力克制着干呕几声,由于没有吃早餐,什么也没吐出来,但他此刻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吓人。
“怎么回事?”
“江管家?你在听吗?”
电话那头的傅承焰察觉不对,焦急询问。
江一眠俯下身子去捡手机,冰凉的指尖怎么也无法施力,他想告诉傅承焰他没事不用担心,最后却无声栽倒在地。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知怎地,此刻傅承焰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江一眠拉着他的手让他别走,和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的场景。
“别怕,我马上到,等我!”
通话陡然断开。
自动关机。
江一眠捂着胃部,疼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喉咙也开始干涩疼痛,意识逐渐模糊。
但他脑海里始终回响着傅承焰的声音:别怕,等我……
*
傅承焰赶到琴行外时,八点十分。
玻璃窗外瓢泼大雨,窗内的江一眠已经不省人事。
早高峰,傅承焰担心堵车,专门叫了傅氏私人医院的救护车。
两车同时到达,傅承焰一打开车门,就冲进了大雨里。
拉开琴行玻璃门,满身风雨的傅承焰跑向唯一一间亮着灯的琴房。
木质房门被猛地推开,之前那个温柔克制的漂亮青年,此刻就像一只被暴风雨打落在地的蝴蝶,脆弱,易碎。
傅承焰几步冲过去,为免雨水滴落到江一眠身上,他快速脱掉身上湿了的外套,将江一眠的身体打开,平卧,然后大喝一声,“严佚!”
严佚虽说也是立马从救护车上下来跟着迈进了雨里,但他速度追不上傅承焰,所以慢了点。
好在傅承焰喊他时,他已经提着药箱领着其他急救人员冲了进来。
做了快速的基本检查后,确认休克。
傅承焰虽然担心至极,但还是放手将江一眠交给专业的医护人员。
严佚和急救人员快速将人放上急救床,送进救护车。
车上傅承焰一直紧紧握着江一眠冰凉的手帮忙暖着,他真的很希望江一眠能像上次那样拉住他叫他别走,起码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做才能让江一眠减轻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看着江一眠紧拧的眉心,傅承焰的胸口闷得越来越疼。
好在路上虽然拥堵,但有交警帮忙疏通车道,很快就到达了傅氏私人医院。
*
天色黑尽,大雨还在继续,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夜里气温陡然下降得厉害,即使在恒温恒湿的豪华病房内,傅承焰都难免有些担心江一眠受凉。
他从陪护椅上起身,不放心地开始替江一眠掖被子,从脖颈,到胳膊两侧,再到腰线,臀侧,大腿两侧……
掖到双脚处时,傅承焰眸色凝了凝,微微掀开被子一角,大手轻轻捉住那截有伤疤的白皙脚腕。
傅承焰仔细看了看,伤口恢复得很好,疤痕也正在淡化。看来他很听话,是真的在好好擦药。
傅承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握着脚腕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但为免他受凉,傅承焰只看了一会儿就将他的脚放进被子里,重新掖好。
将江一眠整个人都掖了一圈,确保不会让他在这大降温的雨天受凉后,傅承焰才坐到病床边的陪护椅上,一手继续握着他的手,一手揉捏着眉心,闭目养神。
虽然此刻江一眠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有些低烧,且他一刻不醒来,傅承焰就一刻难心安。
时间流逝,夜已渐深。
听着窗外的雨声,莫名烦躁。
傅承焰看了下输液袋里的液体,还有一半。
他松开江一眠的手,起身走到窗边摸出烟盒,从里面倒出一支烟叼嘴里。
打火。
火苗即将燎到烟丝时,他猛地盖了火。
将未点燃的香烟扔进垃圾桶里。
严佚说,江一眠肠胃很虚弱,胃部被刺激后引起了剧烈的胃痉挛,加上本身感冒了发着烧,所以才会导致休克。最近一段时间内不能吃生冷坚硬辛辣的东西,也不能闻刺激性气味。
傅承焰呼了口气,回到病床边坐下,继续握着江一眠的手,等他醒来。
雨声猎猎,一夜无眠。
掌心握着的手终于轻微地动了动。
看着江一眠仍旧紧闭的双眼,傅承焰起身凑到他耳边低声唤他,“江管家,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江管家?醒醒。”
“江管家……”
一声又一声的温柔轻唤,终于穿透混沌的意识,让江一眠逐渐听清,慢慢地有了真实感。
这次不是梦。
江一眠长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傅承焰轮廓分明的脸就在眼前。
他昏迷的时候做了很多个梦,有前世的,有今生的,有暧昧的,有争吵的,但无疑全是关于傅承焰的。
他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醒来,一次又一次绝望地意识到这只是个梦境,甚至一度想就这样沉溺在有傅承焰的梦里,不论喜怒哀乐,起码他们还和前世那样生活在一起。
确认江一眠有了意识,傅承焰连忙按了呼叫器。
然后拉着他的手轻声安抚说,“没事了,医生马上就来。”
看着傅承焰生了胡青的脸,微乱的发型,深邃的眉眼,感受着他真切的炽热体温,江一眠好想被他拥进怀里紧紧抱着。
可所有依赖和渴望在浅棕色的眼眸中凝起湿意,流转几秒后,万千情绪又只化作了一句,“谢谢您,傅先生。”
傅承焰疼惜地抚上江一眠还有些苍白的脸颊,大拇指摩挲着他细腻的肌肤,温声道,“都认识这么久了,还叫我傅先生。”
江一眠抿了抿有些干的唇,小动物般眨了眨湿漉漉的双眼,问,“那……我该如何称呼您?”
傅承焰唇角轻勾,又替他理了理凌乱的额发,眉眼弯弯地说,“别用敬语,叫我名字。”
傅承焰温柔起来,语速极缓,嗓音也压得低低的,分外迷人。即使前世不论是在白日,还是在暧昧的深夜,江一眠都听了无数遍,那时情感淡漠的他毫无感觉,但此刻听来却是直教他脸红心跳。
好在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江一眠如获大赦,立马心虚地别开脸,目光慌乱地投在病床一侧的地板上。
“江先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严佚问。
这声音很熟悉。
江一眠抬眸看人,原来是前世负责他病情的医生严佚。
他这才环顾了一下病房四周,是前世他经常住的那间豪华病房。
傅承焰曾在这间病房里守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现在都还记得傅承焰明明很疲惫,却还是一直对他笑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还疼?”傅承焰见他一直不开口,便轻声询问。
严佚板正的脸上有些微不自在的表情,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双标,以前傅先生身边那些男人,也有突然生病的,但都是打个电话随便安排个医生,这一位的待遇堪称天差地别,都跟傅先生的待遇差不多了。还有傅先生此刻这副温柔至极的样子,这还是那个脾气差没耐心的傅先生吗?
“没有。”江一眠回神说,“只是喉咙还有些难受。”
病人开了口,严佚也收回心绪,“你感冒了,上呼吸道感染,要多喝热水,这样能缓解不适,退烧也快。”
听到“退烧”两字,江一眠抬手摸了摸额头,确实有点烫。
没想到在窗边坐了一夜真的感冒了。
这副身体真是太差劲了,还是得多运动。
如今看来户外可能不太行了,他现在需要专业的健身器材,对身体做针对性地锻炼。
江一眠想到了傅承焰送他的那张“威尚”的终身贵宾卡,心下犹豫着。
“既然没有别的问题,那待会儿再做一个全身检查,就可以出院了。”严佚又说。
“不用了严医生。”江一眠脱口而出。
傅承焰和严佚皆是一愣,严佚是他的御用医生,他并没有向江一眠介绍过,严佚也没有自报姓名。上次在办公室严佚诊断后就离开了,两人也没见上面,江一眠怎么会知道的?
察觉出两人异样的神色,江一眠打着点滴的手屈了屈指节,面色如常地找补,“是严医生吧?”他又向站在床尾的严佚身上看了看,“如果我没看错,胸牌上是‘严佚’二字。”
严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连忙说,“没错,我是叫严佚。”他想到傅承焰对江一眠的特别照顾,又连忙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江先生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联系我。”
他看了一眼收起审视目光的傅承焰,得到眼神许可,又补了一句,“随叫随到。”
江一眠接过,礼貌道谢。
严佚离开后,傅承焰给江一眠倒了一杯热水,督促他喝完。
然后守着他打完点滴,等护士取了针,才倾身去抱他。
“不用了傅先生,我可以自己下床。”江一眠说。
傅承焰眉峰一蹙,“还叫我傅先生?”
一把将人抱起,往病房门口走去。
“您快放我下来,外面人好多。”
不知怀里的人是急还是羞,但他还对自己用着敬语,傅承焰无奈一笑,“江管家,你要是还这样您来您去的,我可要生气了。我这人一生气,谁的话都不好使,我如果非要抱着你做完所有检查,你觉得你能挣脱得了吗?”
江一眠当然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足以让傅承焰无条件地迁就他,现在的傅承焰在他面前是有棱角的,虽然前世那些棱角都被他磨平了,可如今不一样。
江一眠也庆幸不一样。
重来一次,他不愿傅承焰再那样小心翼翼地爱着他。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江一眠认怂,“外面人多,我不习惯。”
傅承焰其实是很尊重江一眠的,刚才不过是吓唬人,不然自认识以来,他也不会一直守着嘴边的美味猎物这么久,愣是没动一口。
傅承焰小心将人放进医用轮椅里,温声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发着烧,又没吃东西,还是我推你去比较好。”
可刚一坐进轮椅里,江一眠就浑身不适。
轮椅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心理阴影了。
但傅承焰是无心的,他不能表现出来异样。何况他如果不坐轮椅,傅承焰铁定会抱着他去做检查。虽然前世每天都会被傅承焰抱无数次,包括每次来医院,也都是傅承焰全程把他抱上抱下抱进抱出。
可现在不一样,且不说他们的关系尚未确定,如此亲密肯定会惹人非议,重点是他如今面对傅承焰的触碰已经处于一个极度扭捏的状态了,一边渴望着傅承焰,一边又真的会很害羞很紧张。
明明前世做过那么多次,如今却连心如止水地被他抱都做不到。
江一眠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傅承焰握住轮椅推手,轻轻施力,滚轮转动。
江一眠有一瞬间恍若回到前世,腿上的幻痛逐渐清晰起来。
进入走廊,以往五年的每一次检查,一一在江一眠眼前浮现。
而另一边,秦霄今天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此刻正在江一眠的房门外踱着步子,犹豫要不要打扰里面的人。
睡了这么久,应该睡够了吧?
他实在是有些想见江一眠了,为之前的事诚心道歉是不可能的,但道谢是真心的,所以他打算送江一眠一份礼物。
这礼物想了一整晚,秦霄突然才发现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江一眠的喜好。
越想越烦躁,越想越睡不着,甚至开始冒出“这些年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认真关心过他一次”的想法。
所以干脆起来寻人。
可一看到紧闭的房门,他又开始犹豫要不要敲门了。
第36章 陪我吃
傅承焰带江一眠做完所有检查后,一上午就过去了。他将人推回病房时,精心搭配的营养餐也已经送到了。
被幻痛和回忆裹挟,江一眠还神情恍惚地僵在轮椅里,傅承焰一把将他抱上病床坐好,盖上被子。
接着又把床头遥控到一个让人舒适的高度,拉过医用移动餐桌,将餐品一一打开。虽是备的单人餐,却摆了满满一桌子。
“快吃,一会儿凉了,你的胃受不了。”傅承焰将筷子递给他。
江一眠愣愣接过,看着眼前忙活了一上午的男人,明明一刻也没停过,脸上却丝毫没有疲色,心里又暖又疼。
这酸涩的感觉,让他终于从回忆和阴影里抽离出来,有了些真实感。
“你坐。”江一眠攥着筷子低声说。
傅承焰依着他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一边拿起盛汤的碗替江一眠盛玉米排骨汤,一边说,“先喝碗汤,暖暖胃。”
他将纯白的骨瓷小勺放进碗里,一起递给江一眠。
江一眠双手接过,并没有喝。
他搁下汤,傅承焰蹙眉正要开口督促。
只见他端起另一只空碗,并没有盛米饭,而是开始用筷子夹汤里的精品小排。
傅承焰眉心舒展,心道,先吃肉也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江一眠动作缓慢而优雅,没有筷子碰撞瓷器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一滴汤水滴落在桌面,画面美好极了。
傅承焰仿佛在欣赏一副小心珍藏的旷世名画一般,目光所及全是慢镜头特写。他靠着椅背眯起眼,无比沉醉地看着人。
终于,江一眠夹了满满一碗炖软的精品小排——
递到了傅承焰面前。
傅承焰回神愣了一下,正要出声拒绝。只听得一句温柔的请求。
“陪我吃,好不好?”
傅承焰心口一热,骨头都化了。
嘴好像不受控制似的脱口而出,“好,当然好。”
他连忙接过这满满一碗被精心挑选过的小排。
江一眠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埋头安静喝汤。
因为豪门管家的职业素养,江一眠吃东西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因而此刻周遭变得很安静,傅承焰只听得见自己搁下碗的声音,和逐渐失控的心跳声。
作为傅氏这样庞大商业帝国的掌权人,傅承焰一向手段狠辣杀伐果决,无论是商场上还是感情里,他都拥有绝对的掌控力,很少有这样局促的时候。
或者说,是这种对感情对人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局促。
在所有人眼中,傅承焰是高高在上的顶层上位者,也是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哥,从来不会在感情方面投入真心,也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更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傅承焰也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直到遇到江一眠。
一开始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新鲜的猎艳对象,后来却想吻他,想上他。
现在,想要的好像更多了。
傅承焰想要他,不止一个月。
“怎么不吃?”江一眠双手捧着暖和的汤,偏头看向傅承焰,眼眸清澈,唇上还沾了汤汁。
在暖色的灯光下莹莹闪烁,殷红欲滴。
大雨还在冲刷着整座城市,阴沉的天色与病房内的岁月静好隔绝开来,傅承焰喉结滚动,迷醉的目光锁住那两片诱人的唇。缓缓靠近。
察觉到氛围不太对,江一眠心怀忐忑地低低唤了声,“傅先……傅承焰……”
“嗯。”傅承焰的呼吸就那样喷洒在他唇边。
江一眠捧着汤的双手有些抖,心脏狂跳,连发音都开始困难起来,“我……”
“别紧张,放松。”傅承焰温柔引导,低缓的嗓音因为离得太近,听得人心尖发颤。
“听话,闭上眼睛。”他继续低哄。
江一眠没有听他的话,就那样睁着眼捧着汤,僵硬地坐着,心下已是兵荒马乱。
“就一次,好吗?”傅承焰的灼热气息始终在他唇边萦绕着,没有更进一步,也没有要撤退的意思。
两人近在咫尺。
只要江一眠再开口说一个字,就会碰到傅承焰的唇。
傅承焰是铁了心地要吻他了,无论江一眠说好,还是说不好。因为距离太近,只要嘴唇一动,就会无可避免地碰到傅承焰的唇。
而如果真的碰到了,傅承焰肯定会顺势亲他。
江一眠心如擂鼓,仿佛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开始稳不住身子,向后倒去。
后背被斜斜立起的床头稳稳托住,傅承焰随手扯开医用餐桌,翻身上床,双手撑着床沿,将人锁在身下。
医用餐桌的滚轮因为刚才那一股猛烈的力道,仍在宽敞光洁的地板上滑行,声音嗡嗡的,直到猛地撞上墙壁,里面盛了餐品的碗盘剧烈一颤,才停了下来。
傅承焰欺身而下,江一眠双手抓紧被子,浅棕的瞳孔不断放大,里面傅承焰的倒影越来越清晰。
“等……等一下。”慌乱之下江一眠嗓音颤抖。
“怎么了?”傅承焰低声问,“还是不能接受我吗?”
“我……我对你来说,也只有一个月的新鲜感吗?”江一眠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直故意忽视的心底最在意的事。
傅承焰愣了神,他完全没想到江一眠会问这个问题。
虽然他如今并不想只和江一眠谈一个月,但他也确实没打算和江一眠谈一年两年,甚至更久,乃至一生。
而此刻江一眠问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无法接受短期关系,他更希望得到傅承焰亲口承诺的长期关系。
可傅承焰从不许诺,更不会受制于人,哪怕是被眼前这个湿漉漉看着他的小美人控制,也绝无可能。
傅承焰大手轻抚上江一眠绯红的脸颊,笑了一下,“今天就算了,你还没准备好。”
然后起身下床,将本已被围困的猎物,放了生。
*
下午,奢侈品店冒雨送来一套最新的秋款毛呢大衣,也是黑色的。
傅承焰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一边说“降温了外面冷”,一边替江一眠穿上。光是看这个牌子,江一眠就知道是自己此刻买不起的高奢。只能任由他给自己穿好,心里寻思着以后再付钱给他。
检查结果准时出来,严佚查看了没什么问题,确认江一眠已经完全退烧后,傅承焰才领着人去办理出院手续。
缴费窗口的女收费员甜美温和,“傅先生,一共八万九千元。”
闻言,江一眠一怔。
前世他虽然来过这医院无数次,费用的问题他从不操心,也用不着他操心。所以根本不知道会这么贵。
本来还想着这大衣他付不起,但卡里的五万,支付这一晚的住院费应该还是够的。
所以他一直打算自己结账,可一听到收费员报出的价格,自己仅有的存款远远不够。瞬间就有些失落。
眼睁睁地看着傅承焰从钱夹里摸出一张卡递给收费员,江一眠说,“这些,以后我都会还给您……你的。”
傅承焰笑着揽过他的肩,在他耳边恶劣低语,“可以啊,我接受除了金钱以外的——其他任何还款方式。”
江一眠脸上很快又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傅承焰没有错过他敏感的反应,假装毫不在意地继续揽着人走出医院,笑容更盛。
对于这个小美人,傅承焰可以确定的是,他多少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只是这点喜欢还不足以让他接受自己。
没关系,他可以再等等。
反正目前除了江一眠,傅承焰没打算再找别的男人。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等他愿意。
车上,两人坐在后排,傅承焰揽着江一眠的肩,他没抗拒。司机老高默默开车,大雨中车子一路冒雨前行,目的地是博艺琴行。
江一眠的手机,傅承焰早已给他充好电,也在开机后替他接了方映蓉的电话,得知两人的关系后,向她报了个平安。
但此时才下午三点,虽说已经过了一夜,秦霄没有任何动静,大概率是安全的。所以他不想这么早回秦家,而且他的包还在琴行办公室,还能练琴一小时,进行脱敏训练一小时。
所以才会要求回博艺琴行。
傅承焰不知道个中缘由,只当江一眠还是觉得他“见不得人”。
心里仍旧有点小怨气,但想到虎视眈眈的秦霄,何况他也知道江一眠是喜欢他的,就又很快释然了。
路上,傅承焰一如既往地温声叮嘱江一眠,“按时吃药,别吃生冷坚硬和辛辣的东西,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打严佚电话。当然,也必须跟我说一声。”
江一眠点头说好,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又不是医生,跟你说做什么?”
“可我是你的准男朋友。”傅承焰又开始不着调。
闻言,江一眠有些微的失落。
他知道目前自己和傅承焰在感情里,各自还要独自走过很长一段路,才会殊途同归。
但他也知道,他们终将并肩而行,执手一生。
*
到达琴行时,傅承焰把严佚开的药交给江一眠叮嘱用法用量后,问江一眠需不需要他陪着进去。
江一眠说不用,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他也不勉强,从车门里抽出雨伞递给江一眠。
江一眠看着曾陪了他一周连雨天的雨伞,心生暖意,接过后与傅承焰道别,然后撑开伞,下车走进如注的大雨里。
车窗外那个被雨幕逐渐模糊的清瘦身影彻底消失后,傅承焰给吴巡打了个电话,再一次询问了秦家目前的经济状况。
挂断电话后,傅承焰的车仍旧停在琴行门口。
天色暗沉雨势又大,江一眠在明亮的琴房里专注练琴,并不知道那辆黑色幻影在大雨中停了很久很久,直到江一眠再次推开琴行的门,撑开伞出来,才迅速消失在雨幕里。
江一眠一手握着挎包带子,一手撑着伞,鞋子已经被大雨打湿,他踩着琴行门口那一小段避无可避的积水路面,鞋袜湿透。
他就那样身姿挺立地站在没有一个行人的雨中,安静地等着红灯一秒一秒倒计时。
退烧后有些咳嗽,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做脱敏训练。
绿灯亮起,江一眠握着伞柄迈步前行,不疾不徐的步子踏在被大雨冲刷干净的白色斑马线上,莫名有种遗世的美感。
他缓步走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里,红灯再次亮起,几辆私家车减缓速度,零星停在斑马线的两侧。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只有这瓢泼的大雨,和那撑伞前行的清瘦青年。
这一次,江一眠在出租屋内做了一小时十分钟的脱敏训练。
虽然出来时还是浑身难受得不行,但他很满意。因为这次,比上次多坚持了十分钟。
训练开始变得有效起来,秦霄离深渊又更近了一步。
*
江一眠如常在晚餐时间之前回到秦家,一打开房门,就与坐在他床上的秦霄四目相对。
第37章 药品
雨伞。
又他妈是那把雨伞!
很好。
让老子看看,还有什么?
高奢大衣。
真他妈不错!
秦霄暴怒而起,几步踏过来将人一把扯进屋,猛地踹上房门。
工装包掉落在地,江一眠瘦削的身体被重重按在门板上。
但手上还握着那把长柄雨伞,有水珠顺着伞尖滴答而下,无声地砸在光洁地板上。
眼前的秦霄好似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猩红的双目逐寸剜着江一眠从额头到脖颈的莹白肌肤,狰狞的面容因为暴怒而极度扭曲变形,锋利的爪牙迫不及待地等着将江一眠狠狠撕碎。
江一眠还是很恐惧这样的秦霄,一被他触碰,身子又毫无意外地开始发僵。
“什么时候出门的?”秦霄咬牙切齿的声音似魔鬼的低吼。
“昨天?”
他双眼越发猩红,几欲滴血。
“所以你夜不归宿?”
“是和傅承焰做了?”
他咬碎了牙,扣着江一眠双肩的手力道越来越重。
江一眠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发疯,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在哪儿做的?”秦霄突然阴森地笑起来。
“怎么做的?”
江一眠只盯着他却不搭理的态度让秦霄怒气更盛,怒意昏头的他突然发现江一眠好像敢直视他超过一分钟了。
简直反了!
秦霄按着江一眠狂暴地咆哮,“我问你是怎样给傅承焰操的!”
江一眠依旧不发一语,只是那样盯着他,神色怪异,看不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一再被忽视,秦霄彻底发了疯,拧着江一眠重重扔到床上。
毛呢大衣的口袋浅,傅承焰给他的药随着长柄雨伞一起掉在了床上。
他撑起身子正要去捡,却被秦霄抢先一步。
“还他妈吃药?”秦霄一边火急火燎地将塑料袋里的所有药品倒在床上,一边继续发疯质问,“你不是很清高吗?不是不让我碰吗?怎么傅承焰操。你,你就玩儿得这么开?”
亏自己昨天早上还担心他睡不好,没有去打扰。昨晚更是想着给他送礼物一夜没睡,今天一早就在门外小心翼翼地等了那么久。
他妈的,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这样贴心,居然得到的是夜不归宿和人搞上床的结果。
江一眠仍旧没有说话,只是他没再看着秦霄,因为已经到极限了。
从开门与秦霄四目相对,到此刻移开目光,他一直在心里计着数,只有三分钟。
通过这段时间的脱敏训练,他只能直视秦霄三分钟。
很短,但比起之前只能以秒计算的时长,进步很大。
江一眠坐直身子,暗自调整呼吸,但前世那些备受折磨的不堪记忆还是不可避免地浮现在眼前,与此刻暴戾的秦霄逐渐重合。而那些从他嘴里不断吐出的肮脏话就像厉鬼一样,在江一眠脑海里反复叫嚣。
好在秦霄现在注意力都在那些药品上,暂时没有再碰江一眠,所以几番调整后,江一眠冰凉的手脚似乎没那么僵了。他活动了下手指关节,慢慢伸过去紧紧握住伞柄,然后从床上下来。
而秦霄此刻,还在床边发疯。
他拆了一盒又一盒俄国进口的肠胃药,解挛药,止痛药,消炎药,清火药,感冒药,退烧药,止咳药,维生素,……
努力从一堆俄文里辨认出一些他自以为的东西。
可折腾半天,就是没有发现他脑子里认定的那些不可描述的药品。
秦霄从一床拆了的药盒里翻出所有说明书,再次仔细看了每一张全俄文的药品说明书,他确认,这些就是治疗肠胃疾病和普通感冒的药品。
他静了两秒,又开始拆每种药的内包装。
很快,床上被他洒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片。
秦霄被怒气冲昏了头,他认定了江一眠一夜未归就是和傅承焰做了,那把劳斯莱斯的雨伞和那件江一眠买不起的高奢大衣就是铁证。所以他根本不信这些药就是治病的药。
这药,一定有问题!
对,一定是套了正常药品的外包装!
秦霄一边这样猜疑,一边胡乱抓起床上的药片。
他仔细辨认了每一种——
没有。
那种药他是认得的,上次才给谢之繁用过,味道很香甜。售卖药品的人说过,这种药查得很严,进口根本没戏,他的店里都不会摆上这种药,只是有人问了才会暗地交易,目前在燕城流动的就这一种。
于是,他又闻了每一种药片的味道——
依然没有。
秦霄的脑子里开始缓缓冒出一个结论:江一眠病了。
疼痛,痉挛,发烧,咳嗽,这些都是能从药品的药效说明那一栏辨认出来的。
他开始冷静下来。
傅承焰没理由会搞一个病人,他们应该只是见了面,没有做。
何况江一眠的唇和脖颈也没有什么痕迹,刚才被他重重扔在床上时,身体各个部位也没有任何疼痛的反应,看来是真没做。
手中的药片无声跌落在床上。
空气突然凝固,屋内静得出奇。
江一眠知道,是时候了。
警备解除。
他将紧紧握着准备防身用的雨伞放在书桌上,然后主动走到秦霄跟前。弯下腰一粒一粒地捡起床上的药片,分门别类地装进内包装里,然后放进对应的药盒里,最后将所有说明书按照原本的折痕折叠整齐,也放入相应的药盒里。
江一眠动作慢条斯理,一切都稳妥有序地进行着。
突然,他失了手,最后一瓶药跌了满地。
江一眠连忙蹲下去捡,秦霄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拉起来,“别捡了,脏了不知道吗?”
虽然仍是怒吼,却不像之前那样暴戾。
而且他很快就松开了江一眠,踹开地上的药瓶,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战火总算是结束了。
江一眠盯着地上散落的药片,可惜了傅承焰叮嘱他要吃的药。
江一眠抬眸环顾一下屋内,枕头、台历、笔筒、椅子的位置,虽被尽量还原了,但都对不上原本的角度。
很显然,都是秦霄动过的痕迹。
江一眠挪开枕头,果然,傅承焰的名片不见了。
早知道就该收进钱夹的。
江一眠早就预想到秦霄有一天会在他屋子里发疯,他的房间对秦霄来说永远也藏不了秘密,所以他才会在清泉三苑租个房子。
而这名片之所以一直放在枕下,只是他不想在没有傅承焰的夜里过得那么辛苦,每晚能有个念想而已。
现在看来,确实不该这样做。
江一眠不想给傅承焰找麻烦,秦霄是个疯子,被疯子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他自己能解决。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隔壁主卧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关门声。
房门没关,江一眠瞥了一眼,秦霄的身影快速闪过。接着是快步下楼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火气还没消。
江一眠不理会,开始做大扫除。
换掉枕套床单和被套,地上散落的药片和药瓶被扫进垃圾桶里,连带着他之前从床上一粒一粒捡起来的所有药都扔了进去,用湿毛巾仔细擦拭台历笔筒书桌椅子衣柜房门和地板,……
做完这一切后,开始洗澡。
秦霄碰过的地方,江一眠会逐寸清理干净。不论是人,还是物。
他其实没有洁癖,但对于秦霄,他是真的觉得很脏。
前世的江一眠,从十岁起就陪在秦霄身边,被他伪装的可怜模样欺骗,一直到二十岁生日那天,他才知道秦霄的爱并不是只会给他一个人。
那时的江一眠只爱过秦霄一人,单纯地捧着一颗真心,把能给的不能给的全都给了他。江一眠关于感情的所有经历全都来自秦霄,而秦霄善于狡辩,时常哄骗江一眠。因为爱他和怕他,江一眠自欺欺人十年,直到被利用完最后一分价值。
温热的水兜头浇下。
想起自己前世的愚蠢,江一眠越发用力地搓着莹白双臂,那些被秦霄隔着衣服碰过的地方逐渐开始发红。
这次江一眠洗了很长时间,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秦汐的敲门声。
“江管家,你没事吧?”
江一眠又裹了一遍浴袍,将身体遮严实,然后才走向门口。
房门一打开,就见秦汐皱着秀气的眉,一脸担忧的样子。
“刚才好大的动静,楼下的佣人都吓坏了。”秦汐握了握江一眠的双臂。
有些刺痛,但这种程度的疼,江一眠向来没所谓。所以秦汐从他平静的面色上什么也没看出来。
“小姐,我没事。”江一眠扬起一个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秦汐放下了心。
“到晚餐时间了,您还不快去用餐。”江一眠说。
“哪有什么心情啊?”秦汐叹了口气,“今天爸爸不在家里吃,妈妈胃口不好张姨送了小粥进去,二哥还在睡,大哥刚刚阴着一张脸看着就吓人,这么大个家就剩我一个人,还吃什么嘛。”
“那也不能不吃饭。”江一眠关切提醒,“小姐还在长身体。”
秦汐嘟嘴,“可我都让他们撤了。”
江一眠说,“那您等我会儿,我换个衣服,就去给您做。”
秦汐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饭菜刚撤下去一会儿,还没凉呢。就算凉了热一热就可以吃,不用这么麻烦的。”
“可我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吃饭,”秦汐突然笑起来,“要不然江管家陪我吃吧?”
秦汐真的是特别纯真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儿,生在豪门却毫不娇气,没有一丝公主病,还特别体贴懂事。要说秦家的后人,未来最有可能光明璀璨的,当属秦汐。
可惜她生在这样的秦家,对芭蕾的执着和天赋并未得到秦卫国的认可和支持,她现在每天去的舞蹈班不过是个业余班。秦卫国那个年龄段的人,多少有些封建思想,觉得跳舞丢人,所以让她培养个兴趣,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
想起这样优秀又可爱的秦汐前世被秦霄害得不得善终,江一眠又心疼起这个小姑娘。
笑着应了声,“好。”
第38章 凭什么
私人包厢内,昏暗的灯光不断变幻闪烁,秦霄被一堆同龄公子哥围着,坐在沙发主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音乐声开得很大,几乎震碎耳膜。
是秦霄要求的,他不想听这些人聒噪,又不想一个人待着。
此刻身边是他想要的那种热闹场景,但一切又与他无关。
这些公子哥进门都被收了手机等一切电子设备,包括普通的手表也都是摘了的。都是些势力和生意不如秦家的,所以一来就挨个上前奉承,一个个都很能说,嘴巴也都是心知肚明地严实。
秦霄其实根本听不清,但这种有大批拥趸的感觉让他很享受。
里面不乏有想巴结秦霄求合作的,故意打扮了来的。一个个穿得很紧身,水蛇腰扭来扭去,扭到他跟前就没骨头似的走不动路,也起不来身。
秦霄身为秦氏继承人,除了在自己父亲那里备受折磨,在其他人面前向来是优越惯了。
这些奉承话他其实每天都听无数遍,但今天他却格外地想看看,这些人为了得到他正眼相看的机会,究竟会如何费尽心思地犯贱。
尽管秦霄此刻十分清楚自己今天有些过分了,但他看这些人犯贱久了,慢慢地觉得自己并没什么错,反而认为江一眠无视他的关心,真是不识好歹。
看看这些人,谁不想得到他的青睐?
只要他愿意,多的是跪下来求他操的男人。
江一眠凭什么?
凭什么勾引他之后又冷落了他这么久?
凭什么一次又一次背着他去见傅承焰?
凭什么不卑微地求着他约会接吻上床?
凭什么——
要生病!
凭什么——
老子此刻还他妈对他心怀歉疚!
很多心思各异的水蛇腰还在往秦霄面前挤,他眉宇阴戾不言语,只是长得丑的一脚踹开,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会摸两把屁股接个吻,没感觉又粗暴地推开。
谢之繁今天也是经过精心打扮的,不过他来得晚,尽管接到秦霄电话后他快速收拾完第一时间就出门了,但他此刻才刚下计程车。
车门打开,一条细长的腿率先迈出,腿上穿着丝袜,黑色的,因为太薄,里面的淤痕若隐若现。银色低胸包臀裙,全亮片的材质闪着光芒裹住身材曲线,十分惹眼。
他化了浓妆,戴了一顶酒红色的假发,大波浪卷刚好垂在细瘦的腰间,露出圆润的臀线。脚下蹬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歪歪扭扭地走向人头攒动的夜总会入口,极细的鞋跟感觉下一秒就要被踩断。
这是他第一次穿女装,可这是秦霄要求的,即使身上各处的伤还没好,双脚被高跟鞋挤压得很疼,他也愿意满足秦霄。
如果说一开始的接近是被父亲逼迫着和秦霄发生关系,但后来和秦霄荒唐几天,做了这么多次后,他反而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秦霄虽然在床上很疯下手重,但在别的地方并未苛待他,那么多钱不用他开口就给了,这是谢家人从来不会给他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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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让秦霄娶了自己,父亲得到有力的靠山,就不会总想着把自己送出去给那些恶心的老男人玩弄了。而一旦成为秦夫人,他也就能脱离谢家的苦海了。
可秦霄从未把谢之繁当个人看,今天叫他过来不过是心情不好,想让他出丑找点乐子,想狠狠操。他发泄邪火,仅此而已。
所以当谢之繁小心翼翼地推开包厢门时,衣衫不整的秦霄正搂着个小妖精玩得很开。
音乐声震耳欲聋,吻他的这个小妖精技术不错,直到谢之繁站到了面前,他都未曾察觉。
两人还在继续,且动作越玩越大,谢之繁再也沉不住气,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秦少爷”。
可秦霄闭着眼享受,压根听不见。
见着满屋子男人堆里突然来了个女人,所有人的目光投了过来,都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能来这种私密场合的人,谁不知道秦霄喜欢男人?大家只是从来不敢对外吐露半个字,但是心里门清儿。
谢之繁不是个厉害的角色,但也被眼前的艳情画面激得想动手拉开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但他忍住了,因为秦霄喜欢温柔娇弱又乖顺听话的男人。
所以他就那样站着,双手拽着将将遮住臀部的裙边,咬着唇掉眼泪。
许久之后,秦霄玩够了。
好像才发现谢之繁似的,讶异地叫了声,“哟,谢之繁?”
音乐声太大,只有离秦霄最近的一部分人听清了,这不是什么女人,而是谢家小少爷谢昀那个长得还可以但是活得还不如谢家一条狗的堂弟。
消息很快传遍屋内,所有人都知道了谢之繁这个笑话。
有人开始起哄,吹口哨,污言秽语。
谢之繁就那样局促地站着,低着头委屈巴巴地看着随意靠在沙发里的秦霄,眼泪掉得越来越快了。
秦霄很喜欢欣赏这样的场面,看着别人痛苦,他就是会莫名愉悦。越痛苦,他越兴奋。
所以他故意招了招手,仿佛在招宠物,“过来,一起玩儿。”
谢之繁什么都可以陪秦霄玩,但三人行,他做不到。
见他不动,秦霄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扼住他纤细的还有大片淤痕的脖子咬牙切齿,“连你也敢不听我的话?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谢之繁摇头,他不想做。
可秦霄怎么可能放过他?
手上的指节收紧,谢之繁开始呼吸困难。
“做不做?”秦霄问。
谢之繁只无声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手脚开始挣扎。
周围的人还在起哄让他做,无人在意他快被秦霄掐死了。
突然,秦霄眼前恍惚了下。
他想起少时的江一眠也曾因为他被人这样围着欺负过。
只是江一眠虽然柔弱,但从来不会哭。
他清楚地知道怀里这个快被他掐死的人不是江一眠,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无法控制谢之繁的脸正在逐渐消失,最终变幻成江一眠的模样。
终究还是松了手。
也终究没有逼着人玩三人游戏。
秦霄疯了一样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谢之繁一人在包厢里。
又是一个疯狂夜,秦霄这一次没有玩太久,第二天一早就扔下满身伤痕的谢之繁回秦家了。
发泄之后他理智了许多,一路上脑子里都是江一眠蹲下身在地上捡药的模样,他记得那是一盒胃药。
江一眠的胃还疼吗?
没了药,会不会又严重起来?
秦霄无数次在心底发问,又无数次痛恨江一眠不识好歹之后,终于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出脑子里记得十分清楚的俄文药品名称,并吩咐对方尽快帮他购买一盒。
到家的时候,胃药已经被送到了大管家李向明的手上。
秦霄回来后找李向明拿了药,仔细看了看。
俄国进口,与江一眠那盒一模一样。
确认无误后,他拿着药盒上了三楼,在江一眠的房门外停住了脚步。
粗暴的动作在即将叩上房门的那一刻硬生生收住力道,轻敲几声。
无人回应。
反复几次后,秦霄知道里面应该又没人了。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七点半。
这么早又出门了,又他妈去了哪里!
啪——
手中的药盒被重重摔在地上。
秦霄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此刻又炸了,开始在走廊内徘徊暴走。
很久之后,他又慢慢停下来,蹲下身捡起药盒,擦了擦。然后打开江一眠的房门,进屋将药盒放在书桌上。
这么显眼,江一眠应该能看见吧?
秦霄又挪了挪,将药盒摆在了书桌正中。
然后破天荒的没有再翻江一眠的东西,径直出了房门,还顺手带上了门。
而另一边,江一眠坐在计程车上,刚给严佚打完电话。
很快,出院时傅承焰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吃的药,又重新备了一份送到了博艺琴行的琴房内。
江一眠到达琴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所有药盒,按照傅承焰叮嘱的服用说明从里面取出相应的药片数量,放在手心,然后拧开保温杯,温水吞服。
吃过药后,他将药盒一一收回塑料袋里,然后放进工装包。这才开始拿出琴谱,坐下练琴。
晚上回到秦家,江一眠开门进屋,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书桌正中的药盒。
他拿起来,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快步走进卫生间,压了一手心洗手液,开始洗手。
过度清洁让他的手开始发红,但他并未停下。
直到敲门声响起。
江一眠才停下动作,走到门口。
第39章 接你
但他没开门。
虽然这敲门声温和许多,但他仍旧能听出来,敲门的人是秦霄。
门是反锁过的,很安全。
两人一门之隔站了许久,秦霄的声音果然自门外响起,经过一整个白天的借酒消愁,加上持续性暴躁间歇性冷静,他此刻的语气有着明显的醉意和克制,“江管家,昨天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我一时怒气上头,误会你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见我,但是那药,记得按时吃。”
不亲自确定江一眠有没有看见那盒胃药,他今晚铁定又是睡不着的。所以听到江一眠回来的动静,他只犹豫片刻,就放下酒杯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过来了。
而江一眠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只说,“大少爷,道歉的话您跟我说过很多次,我如果每次都当真,会很累的。”偏偏没有回答他吃没吃药的问题。
秦霄没想到江一眠居然不当真!
急于解释,“这一次我是真心的……”
“大少爷,很晚了。”江一眠出声打断。
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他都没兴趣知道。
只在心里琢磨着这时候让秦霄知道自己多次的事后道歉行为,不会被人信任,也不会被人接受,会不会还不够刺激他?
可江一眠真的不想等秦霄的下一次发疯了。
但他也很清楚,秦霄这次发疯后的反应是前所未有的。这足以让他将计划提前,冒险一次,尝试控制秦霄。
而秦霄此刻当然不知道江一眠心中所想,他只是没想到自己头一回间歇性真心觉得自己错了,头一回克制着对江一眠的猜疑和怒火过来道歉,居然不被信任和接受!
——行!
那就问问药,“那药,你吃了吗?”
江一眠冷冷垂眸瞥着底下门缝处的阴影,嗓音是不明所以的语气,“什么药?”
“你没看见吗?我放你书桌上的。”秦霄语速快起来。
“抱歉大少爷,我并没有看见什么药。”江一眠嗓音温和又冰冷,“您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睡觉了。”
秦霄虽然满头问号,但还是将自己想知道答案的事先放一放,压下急躁转而看了下腕表问,“这么早就要睡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胃疼还是咳嗽?还是别的什么?”
“谢谢大少爷关心,我没事,只是累了。”
累?
他出去一天做什么了?
见了傅承焰?然后累?
“你白天……”是不是又去见傅承焰了?你们做了什么这么累?
他没问出口。
顿了几秒后,转而改口,“……别总是乱跑,明明还生着病。有什么事必须出门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需要找您,您还是快回房吧。”
操!
一个下人,竟敢对主人下逐客令?!
秦霄闭眼咬着牙,压下突然蹿上来的火气,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一句,“看来,我打扰到江管家了?”
他暴躁地攥着拳,手上青筋暴起,一旦江一眠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他也没必要再为江一眠克制半分。
一扇破门就想拦住他?笑话!
可里面的人依旧很平静,淡声道,“打扰倒是不敢,只是您一身酒气,我的意思是,您该回房好好收拾一下,然后早点休息。别又让老爷碰见。”
拳头松了。
怒火顷刻全消。
以至于秦霄狰狞的面色都来不及收住,此刻僵得怪异极了。
他满脑子都是:原来江管家是在关心自己,而自己上一秒却想踹开门进去不顾他身体不适狠狠干他。
自己似乎……
真有些禽兽了。
良久的沉默。
江一眠仍旧淡漠地看着门缝底下那一处阴影,预估着秦霄的反应。
果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那好,我先回房了,你快睡吧。”
虚浮的脚步声响起,秦霄走了。
江一眠长呼一口气。
第一次尝试,很顺利。
江一眠拿出手机,转身靠着门板滑坐下来,打开相册,直视那一双阴鸷的眼睛。
这次他坚持了五分钟。
闭眼调整呼吸后,继续。
八分钟。
十分钟。
十三分钟。
不行了。
江一眠锁屏收起手机,仰头靠着门板,大口呼吸。
流畅绝美的下颌线滑过几滴冷汗,顺着白皙的脖颈淌进被衣襟遮住的锁骨窝里。
江一眠喉结动了动,浅棕色的双眸逐渐聚焦,眼底的恐惧慢慢消散,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淡漠。
第二天一早,江一眠照常四点四十起床,出门晨练时,将本来会有专人清理的垃圾收起来准备带出去,刚一开门,就看见门口又静静躺着一盒胃药,与他手中拎着的垃圾袋里的那盒一模一样。
江一眠蹲下身,打开垃圾袋,隔着袋子将药盒拢进垃圾袋里,起身出门。
一路拎着,直到顺着枫桥路小跑进枫桥公园,才扔进了公园的垃圾箱里。
*
转眼就到了七月二十七日。
江一眠一身正装随秦霄出席傅承焰的生日宴。
宴会设在莫丽斯国际酒店,包场三天,里面宾客盈盈,是傅家掌权人的生日宴,也是燕城上流人士的社交盛宴。
江一眠跟在秦霄身后,刚进酒店大堂,手机就震动起来,他一手拎着秦家给傅承焰准备的大礼,一手摸出手机查看微信。
【傅承焰:什么时候到?到了说一声,我下来接你。】
江一眠单手飞快地轻触屏幕。
【江一眠:不用接,我和大少爷在一起。现在马上进电梯。】
傅承焰没回。
秦霄注意到江一眠在看手机,但他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满脑子想的都是江一眠,想他为什么没看见那盒胃药,想他到底有多疼,想他对自己的关心,想他以前那副小心翼翼跟在自己身边脸红的样子,想自己被他无微不至悉心照顾的整整八年。
想江一眠漂亮的脸紧致的腰修长的腿,想自己这些年对他的各种幻想,想谢之繁和自己做的时候的感觉,……
秦霄终于确定,自己好像,非他不可。
以前伤害江一眠,他不会有什么感觉,反而觉得很爽很兴奋。包括他曾无数次幻想把江一眠锁起来,日日干得他下不了床。
可现在,江一眠说一句身体不舒服,秦霄就会不自觉地想他哪里不舒服?有多疼?该去给他买药了。
江一眠说一句早点休息,秦霄就会不再打扰,努力保持绅士和理智,耐心地等着第二天与他相见。
秦霄头一回想变好,变得被江一眠重新喜欢,就像以前那样。
所以最近他都克制着自己,放纵着江一眠,只为了不让他惧怕自己。
他记得江一眠说过,“来日方长,以后,就不会怕了。”
这说明,江一眠的心里还是有他的,只是被自己吓怕了,所以才会退缩,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爱他。
想到这里,秦霄不禁有些恼自己,这段时间真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明明知道江一眠没有和傅承焰做。爱,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吓江一眠,得亏人心里有他,不然要是被他吓跑了,他得后悔死。
江一眠还盯着手机屏幕,等着傅承焰的消息,直到电梯里响起楼层到达提示音,他才将手机放回西裤口袋。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袭纯黑暗格高定的挺拔男人立在电梯口。
阴影投下,气场强大,格外威压。
江一眠对上他的目光时,怦然心动。
虽然不知怎么,他今天的眼眸里没有一贯的笑意,反而冰冷沉厉,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低气压,但江一眠并不怕他,反而心下期待着他走过来如常地揽着自己的肩。
可这也只能想想,有秦霄在,还是别给他惹麻烦了。江一眠挥去短暂的情思,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垂眸立在秦霄身后。
秦霄虽然恨极了傅承焰,但毕竟傅家比秦家社会地位高,又突然见着他这副模样扫过自己,一言不发,莫名让他有点怵。
可他不是吓大的,一张脸阴沉着,脊背挺直地开口,“傅大少,我代表我们秦氏集团……”
“秦少爷。”一道柔媚的嗓音响起。
江一眠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是谢之繁。
嘴角有精致妆容都掩盖不住的裂伤,脖颈和手腕有多处还未消散的掐痕和淤痕,知道的可以说那是暧昧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走过来只有几步路,却身形歪歪扭扭,夹着屁股极其不自在。
很明显,那里也伤得不轻。
江一眠突然有些犯恶心。
他先秦霄一步踏出电梯,打算快步走到一旁等候。
岂料被傅承焰一把握住了手,十指相扣,大步进入宴会厅。
秦霄正要上前纠缠,就被谢之繁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了腰,周围来往的都是燕城名流,且这次傅家还破天荒地请了这么多记者,秦霄顾及秦家颜面,一时之间脱不开身。面对各界人士的猜疑目光,还有记者的一番追问,他不得不保持秦氏继承人该有的风度,拿出一堆说辞,企图合理解释两人异常亲密的举动。
而另一边,傅承焰拉着江一眠走在布置豪华的宴会厅内,脸上早已没了沉厉,一边穿越人海,一边笑着问江一眠,“这礼物是你送我的,还是秦霄送我的?”
江一眠心跳早就乱了,如实低声说,“是秦老爷专门……”
“扔了。”傅承焰打断他。
江一眠一愣,疑惑地抬眸看他。
傅承焰一把拿过他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盒,随手丢给立在专用电梯前的安保人员。
江一眠就这样被傅承焰牵着手,进入专用电梯,去了顶层带露天花园和无边泳池的总统套房。
第40章 好不好
八十八层的莫丽斯国际酒店,是燕城仅次于傅氏百层大厦的地标建筑之一,距离傅氏大厦只有一公里。
酒店刚建成时,傅承焰就包了顶层,之后出国多年也一直没有退房,回国后每次工作到深夜,不想回家他就会过去住上一晚。
江一眠前世没有来过这里,因为傅承焰抱他进傅家的那个雨夜,是退了房才来的。此后都是准点下班,按时回家,从不外宿。
到达顶层,专用电梯打开,安保人员恭敬行礼,江一眠被傅承焰握着,手心很热乎,整个人都跟着暖起来。
走到总统套房门口,人脸识别后,门锁打开,傅承焰拉开房门,松开人,变幻手势顺手搂上江一眠的腰。
江一眠心下一颤,忍不住胡思乱想。
随后又很快稳住了心神,今天是傅承焰的生日,此刻虽然还早,但他作为寿星,又是傅氏掌权人,一会儿宴会开始前必然是要上台致辞的。
这中间的时间不足两小时,江一眠想,他应该不会和自己怎样。
但经历了医院病房那次后,江一眠觉得还是得问问清楚,“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胃还疼吗?”傅承焰避而不答,搂着人步态悠闲地穿过玄关
“不疼了。”
“感冒呢?”
“也好了。”
走到宽敞明亮的客厅,傅承焰将人按进沙发里坐好。
“你认识谢之繁?”他问。
江一眠点了点头,没否认。
毕竟自己刚才在电梯里,确实没有克制住对谢之繁的关注和反感。
“秦霄不值得。”傅承焰突然话锋一转,在他身旁坐下。
江一眠有些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说这话,谨慎又心虚地说,“我和大少爷只是普通主仆关系,没什么值得不值得。”
傅承焰长腿交叠,随意靠在沙发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我听严佚说,你后来又拿了一次药?”
江一眠早就知道,只要是与自己病情有关的事,严佚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向傅承焰汇报。那些药傅承焰专门叮嘱过,自己又是个必须吃药的病人,不可能用“不小心丢了”这样的理由,会显得很敷衍,且不可信。
合理的理由,他在给严佚打电话之前就已经琢磨好了,所以解释脱口而出。
“嗯,我其实从小就肠胃不好,因为不是很影响生活,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怎么治疗过。上次突然胃痉挛,我才意识到不能这样。之前开的药只够一个疗程,我问过严医生,他也觉得吃两个疗程会恢复得更好。所以我又让他帮我加了一个疗程的药。”
江一眠脊背挺直,说得云淡风轻。
傅承焰慵懒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臂搁在江一眠身后的靠背上,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说过,你可以依靠我。”他视线最终落在了江一眠颈侧的那片莹白肌肤上。
江一眠隐隐察觉出了什么,有可能傅承焰只是突然想到这里随口一说,也有可能他知道自己在说谎,希望自己跟他说实话。更有可能他早就派人暗中调查了自己,知道了自己与秦霄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无论是为了傅承焰还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于他有恩的秦老爷,他都不能让傅承焰插手。
得稳住傅承焰。
江一眠突然回眸,深深的情意撞进傅承焰墨色的眼底,“我此刻会坐在这里,就是在依靠你。”
傅承焰心中猛然一动。
大手几乎是一瞬就掐上了他紧致的腰。
江一眠没躲,仍旧脊背挺直,保持着侧身回眸的姿势,深深望着他。
“既然如此,那我不能再叫你江管家了。”傅承焰欺至他唇边低语,暧昧且认真,“眠眠,和我交往,好不好?”
前世,傅承焰每天都会这样叫他,在那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叫了数以万遍。江一眠不曾心动一刻。
如今这一声低缓的“眠眠”,却喊得他心尖颤抖双腿发软。
“我……”水润的唇瓣动了动,狂乱的心跳让他突然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扣在腰上的大手施力,江一眠被这力道一带,胸口与傅承焰坚实的胸膛紧紧相贴。
傅承焰另一只手轻柔捧住他透红的脸颊,他顺着力道仰起了头,灼热薄唇有意无意地磨在江一眠的唇上,继续低声诱哄,“眠眠,和我交往,好不好?”
再一次的柔声询问,让江一眠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前世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在被抱进傅家的那个雨夜里,傅承焰也只是轻佻地问了句“跟不跟我”,从没这样认真问过他,要不要交往。
五年里,他和傅承焰做尽了爱人之间的所有亲密事,两人却没正正经经谈过一回恋爱。
如今有了一切重头开始的机会,江一眠却慌了。
不止是面对傅承焰产生的害羞和紧张,还有理智和情感的反复博弈。他也想不顾一切地沦陷,甚至在电梯里见到傅承焰的第一眼时他就想。可理智告诉他,不行,不可以!
这时候一旦自己松了口,以傅承焰此刻眼中汹涌的情。欲来看,不仅会沦为他新一任的月抛男友,还会深度介入自己的生活。
傅承焰,秦霄,傅家,秦家,与自己,这些前世今生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现下真的不是最好的时机,再忍忍。
等他处理好秦霄,从秦家抽身出来。
等傅承焰动了真心,愿意与他厮守一生,就好。
隔着厚薄适中的西服衣料,傅承焰大拇指指腹缓缓摩挲着江一眠的腰肢,声音也越发低沉温柔,“眠眠,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江一眠答不出来。
心绪纷乱之下,心跳就更急了。
傅承焰就那样若有似无地碰着他的唇,没有实实在在地吻下去,压着欲。火的目光肆意游走在他精致的眉眼,挺立的鼻尖,和诱人的唇上。
两人呼吸交缠,一急一缓。
只要江一眠稍稍表露出一丝愿意,爱。欲一点就燃。
可他脸颊越来越红,仍旧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之后。
紧扣在腰间的大手突然松开,唇边和胸口的灼热气息抽离,傅承焰起身脱下西装外套,随手甩进一侧的单人沙发里。
他单手扯松领带,压着火气回身看向端坐在沙发正中的江一眠。
“我哪里不好?”他问。
江一眠还是说不出什么,垂着眸,西裤被屈起的手指攥得有些皱。
没有不顾他的意愿强吻他,已经是傅承焰最大的诚意。
这一次傅承焰没打算退让,就那样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江一眠心里很清楚,这个阶段的傅承焰,并没有前世那么好的脾气。
虽然每次傅承焰想吻他时,他内心并没有抗拒傅承焰,但自己几次三番表现出来的,任谁看起来都是一副很抗拒的模样。
他想,这一次,傅承焰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江一眠努力平复心跳,调整好情绪正要开口,却听得傅承焰说——
“算了。”
他一手扯掉松松挂着的领带,一手解着衬衫扣子,“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着,他就出了客厅,朝主卧套间的大浴室走去。
江一眠准备好的解释,一个字也没派上用场。
他默默咽了下口水,目光投向傅承焰离开的方向。
静静等着他回来。
总统套房里隔音很好,江一眠听不到任何动静,完全不知道傅承焰在做些什么,只是安静乖顺地等着。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主卧门开了。
傅承焰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纯白浴巾裹住半截人鱼线,裸露的上身肌肉匀称宽肩窄腰。
那腰有多强劲多有力,江一眠深有体会。
他看得移不开眼,好不容易散去的绯红又悄悄爬上了脸颊。
突然与傅承焰的视线交汇,江一眠慌忙低下了头。
傅承焰依然不疾不徐地朝他走来,走得近了,江一眠才惊觉他身上似乎并没有热气,反而有着一股凉意。
他不确定地抬眸,视线正好落在傅承焰性感的人鱼线上。傅承焰离他,比他想象的要近得多。
近得他能看清楚一滴小水珠顺着结实的小腹肌肉线条滑至人鱼线,然后沿着清晰的沟壑一路往下,没入纯白浴巾遮挡的不可窥视里。
他确定了,傅承焰的确洗的冷水澡。
“傅承焰……”江一眠垂下眼睫,唤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傅承焰早已没了火气,单膝蹲下,握住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等久了?”
“对不起。”江一眠低声说。
傅承焰揉了揉他的发,“胡说什么呢?”
“不是你不够好……”
“我知道。”傅承焰一把将人揽过来靠在肩头,大手抚上他单薄的脊背,“我知道还不是时候。”
“但我愿意等你。”
傅承焰温柔至极,让人止不住想就此沉溺下去。
江一眠双手开始环上他的脖颈,回抱住他,闷闷的嗓音有些哑,“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
傅承焰无奈一笑,搂住江一眠的屁股,猛地起身,一边走向主卧,一边说,“眠眠,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种时候说这话,合适吗?”
灼热的双手很有存在感,烫得江一眠又红了脸,脑子里全是前世傅承焰这样抱着他在庄园各处亲热的场景。
“你,你刚说了,会等我。”江一眠紧张到有些结巴。
傅承焰将人放在大床上坐好,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帮我挑一套衣服。”
说着他就拉开了滑动柜门,一整面墙的高定西装。
“当然,你要是想,我乐意之至。”傅承焰又开始不正经。
江一眠脸颊绯红,“我不想。”
然后岔开话题,“……那件黑色绒面的,你试试。”
傅承焰有些惊讶,他竟能精准地猜到自己的喜好。也不再逗他,抬手就要扯浴巾。
“等等。”江一眠说,“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傅承焰笑,“被看的可是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不是怕。”
“好了,不为难你了。”傅承焰总算放过了他,温声道,“外面等我,很快就好。”
江一眠“嗯”了一声,下床快步走出主卧,带上了门。
七分钟,傅承焰换好衣服,理好发型,配了合适的领带和袖扣。
风度翩翩地出现在江一眠面前,朝乖顺等在门口的他伸出了手。
黑色绒面的西装在暖色灯光下闪着点点星芒,深邃的眉眼永远那样笑着,江一眠看得出神,愣愣地将手放进傅承焰温热的掌心。
突然掌心翻转。
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江一眠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