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内,张源在前面开路,江一眠跟在他身后。
闪烁的灯光,爆裂的鼓点让江一眠的心脏有些心律失常。
前世他替秦霄扫除障碍,出入酒吧夜场都是常态。可自从他嫁给傅承焰后,就再没去过这种喧闹的地方。
他本就喜欢安静,如果忽略残疾的双腿,也算过了几年岁月静好的日子。如今再次进入这种场所,真的很不适应。
说实话,以前他虽然也不喜欢声色场,但不至于这么难受,现在倒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江一眠穿梭在躁动的男男女女之间,摇头笑笑,当真是傅承焰把他养娇贵了。
两人终于挤到了吧台,张源要了两杯鸡尾酒,与调酒师随意攀谈起来。
“前两天你们这儿发生了点事儿,你知道吗?”张源这大嗓门在这震耳的音乐里都差点喊破嗓子。
“知道啊,那天我在上班。”年轻的调酒师动作熟练地调酒,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江一眠身上,答得心不在焉。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方便说说吗?”张源将小费递了过去。
调酒师这才正眼瞧他一下,将小费收进小马甲的口袋里,推过来两杯调好的鸡尾酒。
“那位客人不喜欢女人,”调酒师俯身凑过来,“他是故意找揍的。我也是头一回见到他这样的,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会主动招惹人。”
“你怎么那么肯定?”张源不解,心说他该不会是胡诌的吧。
调酒师笑,看着江一眠说,“因为,我们gay身上都有共性。他是不是喜欢男人,别人看不出来,但gay一定看得出来。”
张源打量着他看了半天,还是不太信,总觉得他在瞎扯淡。
但江一眠信。
倒不是他这些说辞,而是结合闻远在医院的反应和那些没头没尾的话,这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目前看来是有人知道闻远的性取向,所以投其所好。
不过闻远不喜欢女人,这倒是江一眠前世不知道的。
“当时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吗?”江一眠问。
调酒师又往他面前凑了凑,笑着说,“有啊,有个男人,骚得很,直往他怀里钻。而且那天,那位客人的酒里加了料。”
江一眠看了调酒师一眼,他连忙又接着说,“当然不是我加的,我调的酒怎么可能有问题?是那骚货加的。那位客人喝了没多久就受不了了,起身要走。没走几步就碰到那对情侣,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姑娘的男朋友抄起酒瓶就砸了他的头。”
“没报警?”张源闷了一口酒问。
“没有,双方都没有。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江一眠手指摩挲着酒杯,绚烂的灯光打在杯身,又映入他浅棕的眸子里,灿若星辰惹人迷醉。
“这位帅哥,怎么不喝?”调酒师问。
“戒了很多年了。”江一眠随口答。
“很多年?”调酒师笑,“你才多大?”
“嗐,早知道你不喝酒,我就不给你点酒了,整点儿饮料得了。”张源说。
江一眠摆摆手,“没事。”
趴在吧台的调酒师一直看着他,笑意不纯,“看你这么小,该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哎你可别打他主意啊。”张源连忙起身挤了过来,和调酒师面对面,江一眠适时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人家是正经孩子,跟你就不是一路人。”张源接着说。
“行,那问个名字总可以吧?”调酒师目光再次投向江一眠白净好看的脸,笑着问,“我叫何湛,你呢?”
“哟,这谁啊?”没等江一眠答话,就走过来一个红发寸头衣着花哨的男人。
是谢家的二世祖谢昀。
“原来是秦霄的贴身——姘头啊。”谢昀双手插兜,靠在江一眠身侧,脸上的讥笑和他的子弹头耳钉一样晃眼。
这位谢家的小少爷与秦霄是死对头,又是同龄,从小到大都念同一所学校,且同一班级。堪称阴魂不散。
前世江一眠结束特训回来,替秦霄收拾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谢家这座高楼在商场上是如何一点点倾颓崩塌,谢昀是怎样一步步自取灭亡的,没人比江一眠更清楚。
这一世,江一眠的目标不是他,自然懒得与他口舌之争。
可谢昀不是省油的灯,见江一眠不理人,他又接着嘲讽,“秦霄搞了你都不敢承认,你还上赶着为他做事呢?你说你也是,长了一张这么漂亮的脸,反正都是卖屁股,不如来我家的场子里做做?起码把老板们伺候高兴了,还能混个小情人当当,这辈子也就吃穿不愁了。怎样,考虑考虑?”
这话着实太难听,张源和何湛都听不下去,只是何湛不过是个调酒师,他可不敢得罪这位出手阔绰的客人。
但张源却没什么顾忌的,谢家本就是靠娱乐产业起家,后来入驻地产行业,与秦家争夺项目向来是不折手段。包括津海项目这块地,当初也是争得头破血流。他为秦氏集团办事,自然不会给这位对家的没用少爷什么面子。
“谢小少爷,你这话没凭没据的,可不兴侮辱人啊!我们大少爷与江管家是普通的主仆关系,这一点早就澄清了。你与其在这儿满口喷粪,不如担心担心谢大少现在是不是正在来抓你的路上!”张源说完就挤到两人中间,使眼色让江一眠走。
他身形本就胖,中间的距离又很短,为免挤着江一眠,他只能往谢昀那儿挤,一屁股将人撞得连退几步。
谢昀顿觉冒犯,而且他生平最怕他大哥,也最讨厌别人拿他大哥压他。此时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怒火直冲脑门,抄起身侧的高脚凳就朝张源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何湛来不及喊出声,意料之中的嚎叫声没有响起,实木凳子的碎裂声在震耳的音乐声中毫无存在感。
张源回头张大了嘴巴,心悸之余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纤细白嫩的手肘竟能替自己挡下这重重一击。
同样震惊的还有何湛和谢昀。
此时有不少人发现了动静,都纷纷侧目,朝他们看了过来。音乐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可谢昀怒气上头顾不了那么多,啐了一声“妈的”,又抓起一个高脚凳砸了过来。
江一眠脚尖迅速一点,握住从地上飞来的凳腿,一个闪身,尖锐的断裂面就抵住了谢昀的咽喉。
这一次没等凳子落下,谢昀的动作就顿在了半空,喉间一阵刺痛。
刺得不深,只冒出一点血珠。
但疼痛感很明显。
要不是这疼痛提醒着谢昀,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向来都是他揍别人,这次揍人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就被别人给制住了,这可是头一遭。
何况制住他的人还是江一眠。
那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江一眠哎,怎么可能?
江一眠向来都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这么多年谢昀拿秦霄没办法,但欺负江一眠却是易如反掌。
可眼前这个眉目冷厉,挨了一凳子非但纹丝未动,反而以极快的速度制服自己的人,是江一眠,却怎么也不像江一眠。
谢昀僵着手举着凳子,放下太怂了,不放又怕他真刺进去。只能愣愣地立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江一眠那双冷厉的浅棕色眼睛。
这双眼睛他太熟悉了,恐惧的时候会放大,委屈的时候会发红,疼痛的时候会有淡淡雾气,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人不寒而栗。
莫名其妙地,他就这样被江一眠的眼神给镇住了。
“谢昀,如果你不想英年早逝,我劝你以后别这么任性。”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江一眠和张源离开很久之后,还萦绕在谢昀耳边。
他不明白,短短几天,江一眠不仅眼神变了,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明明跟自己是同龄人,以往说话也都是温声细语的,这次怎么说出的话却是一副大家长的口吻?
这一反常态的语气,莫名瘆得慌,都快让他怀疑是他哥上身了。
谢昀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抹了一把喉间的血珠,才反应过来刚才想太多,完全没发挥好,居然被江一眠给装到了。
操!
不过这才放假几天,江一眠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变了。
到底是咋回事?
那一凳子下去他竟然没哭,还能反击。
着实想不通。
难不成他最近学了跆拳道?